"任总,杨老板他们已经到了。"老关拉开车门。
"恩。"老色鬼,玩得时候来得快,谈公事的时候没见有这么积极。
嘴角抽起一抹冷笑,"他们看上谁了?"
"一进去就盯着丽菲不肯走。"老关的语气中也有一丝鄙夷。
"丽菲?有眼光,价码不低。"这群混蛋,今晚搞不定他们,我任放涛也不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自由¤自在¤整理¤
"哟,今天吹什么风,任总,咱哥们可是有些日子不见啦!"
迎面走来一个理着平头的小胖子,夸张的笑容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线。
"得了,吴哥,谁叫咱命苦呢?这段时间东奔西跑不过混口粥喝,哪像吴哥你长驻温柔乡,享不尽的福啊。"
"嗨!上你哥这儿哭穷?"吴哥,"夜都"的老板,凑过来给我点了支烟。"今晚打算宰那几个香港佬?"
"还得看丽菲她们的本事。"吐出个烟圈,"告诉她们,今天的事要是成了,我给她们抽双份儿!"
"那可就先谢您呐!"我越发看不见吴哥的眼睛。
"对了,我这儿还给你留着份大礼呢。"正要上楼,吴哥却神神秘秘的拉住了我。
"干嘛,瞧你一脸坏样儿。"他的脸笑得有些暧昧。
"今晚上有一干净的孩子,正经八百的好,任总不想试试?"
妈的,你当真拉皮条拉到家里来了。我笑笑:"真好还是假好?"
"骗你我是这个!"吴哥右手向下比了比,"真是一雏儿,说定今天要开的,保干净!"
"干净?"我拿烟指了指里面,"这地方,谁不知道全是他妈男盗女娼的货,一水儿的坏!谁干净?"
"你这--唉,人家可是正经孩子,没钱走投无路才来的,我看他实在可怜--"
"吴哥,你当拍电影演《蓝宇》那。什么叫正经?有钱就是正经!说来说去不都是为了钱!只要有钱,再正经的,照样能在床上浪给你看!"这种戏码四五年看下来也不觉得新鲜,多少最开始哭哭啼啼的男孩女孩,到最后满脸就剩下一个字--钱!为了钱,灵魂又值几两重?
"你考虑看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你饶了我吧,就上次你给我找的那个,除了发抖什么都不会,搞得我还轻言细语安慰他了大半夜,你说,妈的是我出钱伺候他还是该他伺候我?你赶紧去把小嫣给我找来,别说,那群姑娘里边,就她看着舒服。"
"好吧,你不要,那可便宜刘胖子啦。"
"刘远辉?怎么着,他也好这个?"看不出来刘胖子只顾赚钱,居然也有这一手。
"可不!人家央我好几回了,指明就要雏儿。不过这么好一孩子,糟蹋了!"
我扑哧一笑:"吴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舍不下那小子,白花花的银子就进你口袋里啦?"
二
喝了口马爹尼,看着对面沙发上唱歌唱得正欢的男女,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丽菲够厉害,几个来回下来,这帮人彻底晕菜,加上我和老关在旁边见机行事,欢笑间远远不见白天谈判桌上的紧张气氛,杨老板的口气也不像来时那么硬,只要我再加点猛料,这笔生意算是成了。
放松下来,搂着小嫣,待会儿去哪过夜呢?两个多月尽在忙这摊事,现在该找个地方好好玩玩,松弛松弛一番。
"任总,"老关低下头来,"老太太的电话。"
出了包厢,我叼出支烟,"妈啊?"
"放涛,又在哪胡闹呢?"手机里传来一阵麻将的撞击声。
"哎哟,您听听,这么静,我在办公室呢,没瞎玩儿。"
"儿子,这个星期天回家来吃饭,你方叔叔一家要来。"
"妈,您该不是摆鸿门宴,硬把方叔叔女儿往我怀里拽吧?"
"少胡说!别人好好一姑娘,你回来处处看,放涛,二十五六的人了,怎么还不想定下来啊?要知道,你们这拨孩子,人家王阿姨家--"
"得,妈,您老人家又开始了!我回去见还不成?一定回,我保证,恩,好的,就这么着吧。您打牌多赢点!"¤自由¤自在¤整理¤
收了线,背后响起一阵零乱的脚步,其中夹杂着男子的呵斥声,"搞什么,吴哥也不管管。"用脚踩熄了烟头,一转身--
"我操!"一个白色的人影撞到在我身上,我向后一倒,后脑勺顿时传来一阵剧痛,许久未有的皮肉之苦让我有些不太适应,摸着伤处,我痛得咬牙切齿。
几秒钟之内,一群人涌了过来,"抓住他!""小兔崽子,你敢跑?""打,往死里打!"揉揉脑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任总,您没事吧?"闻声而出的老关检查了我的后脑,"小嫣,快去拿条热毛巾来!"
那群人继续在我们面前围打着被我反弹倒在地上的人,一时间,只听见拳头皮鞋落在肉体上的闷响,被打的人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有种啊,倒是挺倔。你以为不开口求饶,他们就会放过你?"我止住了老关想要上前劝阻的动作,"还没分出个子丑寅矛,先看看戏再说。"
"妈的!那小兔子在哪里?我今非拔了他的皮!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我埋尸!"气急败坏的男人声音由远及近。
"刘哥,您甭生气,是我们家孩子不好,您交给我,看我来治他!"吴哥的话音里透着焦急,"夜都"一向很有口碑,更不会让客人扫兴,毕竟,能上这里玩的人,谁后面没有几斤几两?¤自由¤自在¤整理¤
"吴哥,我可是真金白银付的钞票,他立什么贞洁牌坊?不做,不做还敢出来卖?当老子是冤大头啊!我告诉你,这件事,摆不平!"刘胖子一脸火气的走过来。看来地上躺着的应该是那个雏儿。
"老关,叫他们停手。"片刻,围殴的四个男子已经闪到了一旁,老关的拳头,远近闻名。
蹲下身去,我仔细的打量着这张脸。"well",我吹了声口哨。秀气的眉毛,英挺的鼻梁,丰润的嘴唇,白皙的皮肤,要不是脸上身上的血迹污垢,我真要当他是误堕凡间的天使。
可天使,天使是不可能和我们这种人扯上关系。所以,他不是天使。
他有一双美丽的眼睛,黝黑的眼珠,仿佛能看到人的内心深处;长而密的睫毛,比小嫣的睫毛还密上许多,灯光下,我甚至能看见他的睫毛在他眼睛下方形成的阴影。如果他是个女孩,如果他眼中泛着求助而不是憎恨,为了他的睫毛,我会怜香惜玉;可惜,他不是。所以,我也不必怜香惜玉。
"嘭!"如我所愿,那张好看的脸因为突如其来的痛苦而扭曲,血从乳白色的墙纸上滴落下来,他居然没有哼一声,够倔。
"疼吗?"我摸着他的后脑,"这是我还你的。不拖不欠,我的原则。"
站起来,接过小嫣递来的热毛巾,我檫掉了手上的鲜血。
"任总,你也在!你给来评评理,--"刘远辉看见了我,同时,他也看见了地上的人,"打啊,你们杵着干嘛?往死里打!"看来这小子真是惹上他了。
"刘哥,为这么个小东西,犯不着!过来,咱哥们借一步有话说。"不知为什么,我拦住了刘胖子的拳头。
"任总,你说--"
"得了,刘哥,正经事!"我掏出一支烟给他点上,"马上就入世了,你们厂那批药还没有批号吧?一入世,外国人查起来--"
"哎哟,哥哥,你可是说到我心坎上了!这不,为这事兄弟是忙得焦头烂额,本来今天是想找个处儿去去晦气,没想到遇上这么个东西!"
"刘哥,明人不说暗话,批号的事,我有招儿。"只要有利益,再熟我也杀。况且看他这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这买卖我十赚九不亏。
"哥,你可是救星!你尽管开口,做兄弟的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钱凑齐给你!"
"就这数儿。"我伸出五个指头,翻了翻。
"这--"刘胖子立刻苦下一张脸,"哥哥,您看能不能--,好歹也赏我一口饭吃啊!"
给你饭吃,我还给你兔子玩呢。五百五十万,我吃定你了。
我微微撇开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地上的那个人影,--"得,刘哥,尾数就算了,谁叫咱们是兄弟呢,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你一句话,我刘远辉赴汤蹈火,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好,刘哥,别和那小孩子计较啦。人家出来讨生活也不容易,再说,你这不是让吴哥难做?"我朝吴哥递了个眼色。
"就是就是,刘哥,大家都退一步,我这生意还指望你们呢。"
"嗨,小事一桩!既然任总你给他说好话,我跟他计较什么!"商人眼中最重要的就是利益,任凭刘胖子心里有多不痛快,为了50万,他可以打落牙齿和血吞,何况是这么个微不足道的鸭子?
"这就对了!走,吴哥给你弄两个绝好的,......"不知道吴哥在刘胖子耳边说了什么,刘远辉笑得一脸的色相。
送走他们,我吩咐老关带那几位"自由活动"。
"那个孩子怎么办?"老关问我。
"怎么办?凉拌。"
我笑着走向地上的那个人,笑着走上了一段我从未料想过的人生
三
我今天真是犯蒙了。在三个小时之前的预计中,现在在这张床上翻滚的人,应该是我和小嫣;而现在,床的边缘上,坐着一只惊恐不安的小绵羊。
老关正在给他上药,这小子,别看细皮嫩肉,倒是挺能撑,除了最后给他包扎头部的伤口,他忍不住低哼了一声之外,整个上药的过程,安静得出乎我的意外--既然这么能撑,当时又何必要拼死跑出来,打定主意要出来卖,还不能忍受这点苦?闭着眼睛躺一晚上,明天就是一小款爷了,赚钱嘛,哪能不吃点苦头呢?别以为自己长得人模人样,就得像花魁似的,让人当星星捧着,说穿了,不都是一个卖字!顾客是上帝嘛!
想着想着,一股厌恶的感觉在心里升腾,这个原本应该是很清秀的脸蛋,以及那双充满着倔劲的眼睛,一切都让我索然无味起来......
我后悔了,这本该是我任放涛任二爷极其平常的一夜,这里本该有一位不错的佳人陪着我,但现在,我只觉得厌恶。
"任总,伤口处理完了。"老关把我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挥挥手,我示意老关带他出去。
老关忠实的执行着我的意图,完全没有一丝的惊讶--毕竟,任放涛不是个善人,不会为了一时的冲动少赚50万,而且,到现在为止,我完完全全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小兔子的丝毫兴趣。
"走吧。"
那张从头到尾一直惨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放松的神情,即使这样的神态只有那么一刻,但我仍然能感觉出里面充满着的如释重负。可怜的人啊,人生就是这样,有人可以把5万块的酒扔出去浇花,也有人如同我面前的这个小东西一样,为了5万块而出卖自己的身体。苍天有眼,我任放涛真是投对了胎,可以挥金如土,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以用钱卖到无数个面前一样的美丽男女......贫穷,永远不能和我沾边,我憎恨贫穷。
他站起来,微微有些吃力,听话而服从的向房门走去,他的走路姿势有些古怪,大概是行动牵连着伤口,走得很慢,很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样子,连一向冷漠的老关,都想伸出手搭他一把。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这个被我一时心动而解救下来的小动物,我花了50万,不过是给自己添了一个麻烦。任放涛,你修炼的火候还未到家啊。
看着他慢慢的走到门前,真是古怪的走路姿势,有点外八字的模样--不对!--一线灵光闪过我的大脑--
--"任总--"
--"啊--"
从来没有的速度,下一秒,他又回到了他刚才坐着的床上,不过这次,不是坐--是躺。
又一次,我对视上了他的眼睛,那双原本充满不安充满倔强充满冷漠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了害怕--我越发认可我的猜测。
尽管他在挣扎,但我还是扯下了他的长裤--
"任总!!!!--"
"别--"
刺耳的,还有布料被撕开的声音。
声音之后,是寂静,静得偌大的房间内,我能清楚的分辨出三种不同的呼吸声:一种是老关的,有节奏的急促着,带着几许愤怒和不满;一种是身下这个男孩的,一下一下的呼吸中,是无奈,是屈辱,是痛苦.........?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不停的颤动,尽管他想把眼睛里面的液体逼回身体,但是最后,泪水还是从他眼角滑落了下来。
我的呼吸没有什么规律,好像眼前我看到的惨像只是一种幻觉,完全不能激发我的同情心,事实上,我没有任何的同情心,因为,这个时候,我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后悔。
我后悔,我后悔少宰了姓刘的50万,后悔,真他妈的后悔!
四
"老关,开车去医院。"
几分钟后,我下了决定。
"不要,先生--"他慌乱的想要站起来,大概是碰到伤口了吧,很轻微的叫了一声。
"你想断子绝孙啊?老关,下去开车!"
我一把拽住那只只剩下骨头的胳膊--这是他这个年纪男孩应有的体质么?
"先生,不要带我去医院--我不能去--"男生跪下来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恳求。
他在请求。在"夜都"被人围殴的时候,他一声不吭;被我撞墙的时候,也只是愤怒的看着我,我几乎以为这个倔强的男孩心中没有求饶这个词语的存在,但是现在,他却因为不想把伤口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向我乞求。
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
"老关,给张医生去个电话。"张医生是在圈子里认识的,平时为人也还不错,应该能够给患者保密。--我干嘛为这个小兔崽子想这么多?
默默的听着老关轻声交代着张医生,我和床上那个"伤者"都没有开腔说话的意思。偌大的房间忽然显得极其的安静,静得让人觉得背脊有些发冷。
总得找点事情干吧。我溜达到了阳台,掏出了手机。
不多时,张医生过来了,又检查伤口又忙着打针配药,前前后后半多个小时,杵得我在旁边一个劲的打瞌睡。
"任先生,我们虽然谈不上什么深交,但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可你今天的行为实在让我感到不齿,奉劝你们这些有钱人一句话,人命是不能拿来这么戏弄的!"
--我今天是招谁惹谁了?
"张医生--"老关看不过去。
"医生--"床上躺着的人忽然拉着张大夫的手,"不关那位先生的事,是他救了我,他是个好人。"¤自由¤自在¤整理¤
他的声音很微弱,也很好听,没有像处在他这个年纪一般男生的沙哑,也没有任何娘娘腔的成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只觉得比起我表妹她们常放的那些个港台歌星的声音,他的声音,才是真正的天籁。
"今晚你先在这里凑合一下,张医生吩咐你的事情你自己要记得,一旦有什么反应马上得上医院,你小子还年轻,不想做太监吧。"
拾掇拾掇,我打算和老关离开,我不想和这么一个来路不明少年有太多纠葛,这年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不会在你背后捅上一刀?
"先生,能借你电话么--一分钟就好!"
"您好,是李护士吗,我是程川,我弟弟今天怎么样?哦......那好......李护士,麻烦您告诉他,我今天打工的地方缺人手,脱不开身,我明天再过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