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杀手 ————linmu
linmu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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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有一次对霁雨说:"看来你的力量还很不小呢,那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啊,之前的八年只来过枫林两次。"
霁雨从老板娘那里知道了凌箫的身世,也知道在八年前,凌箫被组织迫到无路可走,重伤昏倒在路边,恰被老板娘救下。也因此他才将老板娘当做可信任的人。
"他在把老娘当他自己的娘亲呢。"老板娘无限怅意地叹息。

听着从别人口中讲述的别人故事,霁雨有些麻木的感觉。但是,一天天过去后,每见到凌箫,就会将那些事情倒回来咀嚼一遍,直到将那些原本麻木的听觉浸入五骨百骸,才发现自己在为着这个人心痛。
渐渐知道凌箫对自己所做的是所有人惊讶并不欲相信的事情后,霁雨这才想到了要向人家道谢这回事。他能够活到现在,还能够自由地呼吸西塞边境清爽的空气,都是拜凌箫所赐,还是绝无仅有的例外。他真的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霁雨向救命恩人道谢的唯一途径就是,尽量做出美味食品,让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人品尝。既然他是杀手,居无定所,干的又是既艰辛危险又毫无乐趣可言的工作,那么,让他吃好睡好就是最好的报答了。很可惜他是个男人,无法让他"睡"好,也就退其次而求之,让他吃好喽。
所以,霁雨整日埋头厨房,很努力地学着做菜。算他是天赋异柄,竟然很有做菜的天分,学得又快又好。也因为他厨艺的精进,使得枫林的生意非常好。
虽然枫林只是一家远在西塞边境外的野店,虽然从这里经过的只是一些赶路的商客或马队,甚至有时候还会来一些亡命天涯的人,虽然这里除了枫林以外,大约百里之内就再没有人家了。但是,枫林的名声还是给传扬了出去。
枫林的名声能够扬名万里,不仅因为有美女,还因为有美食。

人们都说,枫林的老板娘是个大美人,现在也还是很美丽,风情万种风华绝代。而今,小心也已初长成,出落得更是艳丽夺目,比她娘年轻时候还要出色,甚至被人誉为"塞上牡丹"。但是,这些人都不知道,枫林还有一个大美人,当然,更确切地说,不能称为美人,尽管他确实具有美人的特质:白皙无暇的肌肤,乌黑如云的秀发,流星婉转的眼眸,俊秀挺拔的鼻梁,红润欲滴的唇瓣......只可惜,因为他是个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所以对他的形容只能用貌比潘安之类的词语。然而,一切的词语用在霁雨身上都是空乏的,没有任何辞藻可以确切地描述出他容貌的惊人美丽。
在度过成长期后,在霁雨身上的那种宛如少女般的柔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青年男子的清爽和明朗,浓黑而飞扬的眉,不怒且傲,深沉而清亮的眸,不思且幽,狭长而低回眼梢,不转且流,如画点绛的唇角,不语且言。
"你娘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老板娘这样对霁雨说。五年的西塞风雨没有将霁雨白皙的皮肤侵蚀多少,反而增添了健康的红润与光泽,长期劳作更将身板练得修长挺拔,加之他气质里的高洁,性情里的宁静,使得他就算不言不语,不怒不笑,只是低头砖研烹调,也难掩逼人的光芒。
"我可不能让人看见你啊。"老板娘像是打趣又像是真的在担忧。

对于别人的夸赞,霁雨只是撇撇嘴,他的娘亲当然很美,但是美有何用?父皇不是还是照样要娶那么多老婆!再美又有何用,无非增加人家的嫉妒,而自己又"天妒红颜",早早离世。虽然知道娘亲的病多半是因为对父皇的淫乱糜烂感到绝望,但是,霁雨还是不喜欢人家说他长得好看。只除了一个人。
凌箫。将自己扔在枫林后,从来不告诉他几时来几时走。他来,霁雨当然很高兴,甚至高兴得不能掩饰自己的情绪,害小心总是笑他。他走,霁雨不能说不难过,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他来,反而让他更加担忧。每天早晨都怕再看不见那个身影,再听不到那个人的声音,再闻不到那个人的气息。
而他走了后,又分分挂念,日益累积。
他来,霁雨经常是在厨房里忙得蓬头垢面。根本无心修面的人,能够感觉到前面突然不一样的气息,连忙换衣服洗脸,手忙脚乱还是赶不上凌箫的脚步,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更是沮丧不已。而且,风尘仆仆的人一进来就盯着自己看,眼也不转,害他心乱如麻,也就越乱越忙,越忙越乱,往往将厨房弄得像一场黑风袭击过了一样。
只是,凌箫从来没有说过他好看歹看之类的话。倒是霁雨自己会常常对凌箫说:"你越来越帅了嘛,难怪你的人还没到,我就听到女孩子在尖叫了。"
西塞边境,不是没有女孩子来,来的很少。霁雨这样说,是他想象中的凌箫在脂粉江南经历的情景。

"霁雨你何必自谦呢。不要说在这里,就算是中原大地,也找不出比你更美的人了。男人中没有,女人中更是没有啦。"小心往往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为霁雨大喊不平。也很明显地表露她对不同人所持的不同态度。对于她的强调,霁雨只抱以一笑。
小心一直都把霁雨当作逗笑对象,她说他呆,俊则俊矣,可惜缺少了男人该有的霸气和痞子气。她每说起男人,就会提到凌箫,她以前叫他凌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叫他凌大哥了。她说:"凌大哥也算是个美男子,可是哦,他帅是帅,却少了人气。不过啊,就有那么一些傻瓜喜欢他。"
小心说着"傻瓜"的时候,还特别地给霁雨肩头点了那么一下,见霁雨没什么反应,她就更气恼也更无奈地叹息:"你真是个呆瓜啊!"
他不是呆,他只是比较安静罢了。可是小心不这么想,她说:"让你们两个碰在一起,还不把人闷死啊,一个冷冰冰的石头,一个呆兮兮的木头。"
小心很开朗,也很直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霁雨从来都不在意她说的话。有时候也会回她几句:"少说我了,你自己还不是,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那又怎样,谁规定女孩子就该是什么样的,哦?"
"是哦,到时候嫁不出去可别怪人。"[自由自在]
"嘻嘻,那没关系,实在不行我就委屈一下嫁给你喽。"

这些话,他们都只是当做玩笑讲的,谁也没有当真。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们知道,讲这样的话,对谁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因此显得他们感情的深厚。小心可以很直接地表达她对霁雨的爱,她叫他宝贝,她把所有心事都告诉给霁雨,她也细心地体察着霁雨的心思。她知道,霁雨一直都很在意她母亲和凌箫的关系。
她怎么能不知道,每当母亲说起凌箫的事时,霁雨都是一副不想听却又忍不住要听的样子,装作一副冷漠麻木的面孔,眼神里却满是对说话的人的嫉妒和羡慕。
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也想要守护这个唯一,所以能够体会到霁雨的心情。同样嫉妒着凌箫,而将叔叔的称谓擅自改做大哥,意识里以为这样就能够将母亲和凌箫的关系扯出距离来。
随着年岁的逐渐增长,她渐渐能够理解母亲和凌箫之间的那种微妙关系,相信那绝对不是爱情,但是,她还是不忍看到霁雨眼中流露出的寂寞和忍耐。
虽然现在她还不能明了霁雨对凌箫的感情是否与自己对母亲的感情相同,但她很清楚霁雨对自己或者母亲的感情绝对是与对凌箫不同的。同时,自己对霁雨的感情也是与对凌箫和母亲不同的。
那个有点呆有点傻的人儿,虽然已经很沉静地将自己的感情隐忍在心底里了,却仍然掩不住每每见到凌箫时的惊喜与羞涩。即使转瞬即逝,也是真情流露。
看到这样的霁雨,小心就有些怅然。
3

小心不会忘了去年霁雨满十六岁时,凌箫来枫林后发生的那件事。
小心喜欢去天女湖洗澡,她不介意每次叫上霁雨一起去。那天她也和平常一样叫上了霁雨,两人乘着月色皎洁,来到天女湖边。
"霁雨,你知不知道,胡杨林里住着神秘人哩。"隔着一段距离,小心从水里探出来问霁雨,她也是最近才发现,茂密的胡杨林里好象有人出没,只可惜探寻了几次都没有发现人影。
"知道。"霁雨淡淡地说,夜很静,他的声音从水面传来,有着洞箫一般的清幽。小心忍不住念叨:"你很过分哦,长得比我好看,连声音都比我好听,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再去看别的男人呀。"
"傻瓜。"霁雨笑骂着,潜入了水中。
湖很宽广,一直延伸到无尽的胡杨林中。等了好一会儿,不见霁雨出来,小心自己先上岸了。就在这时,她听到远处传来水波声和惊呼声。是霁雨。小心想都不用想就向胡杨林深处奔去。
那天是满月夜,月亮很圆,是霁雨的十六岁生日,八月十五中秋节。小心在岸上追进胡杨林,当她看见湖中的人影时,马上停止了脚步。
霁雨还在湖中,雪白的肌肤在月华里闪动着鱼鳞般的光芒。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在水中荡开,好象一朵盛开的黑莲,因为湖上的雾气,显得遥远而恍惚。
惊讶着,刚准备叫霁雨的小心接着又发现了另外一个人,所以她马上就将自己的声音关闭了,静静地站在岸上看着水中的两个人影。

另外一个,就是将近一年时间没有在枫林出现的凌箫。他离霁雨很近,同样的黑发,束在脑后,浸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显出比霁雨更结实宽阔的肩膀和胸膛。
小心猜想,一定是凌箫也到湖里洗澡,正好和潜水的霁雨碰上了,因为太过突然,又发现是熟悉的人,所以霁雨才发出那么惊慌的呼叫。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被惊吓着了,一个男人,见到另一个男人的裸体,也没有必要那么恐慌吧,何况还是是熟识的对他并无性命之害的人。
霁雨在不断后退,凌箫却在不断前行,一时间湖水荡漾,却又无声静谧。就在这种有点诡异的情景中,然后,小心看到两个人影贴合在一起的画面。
没能忍住自己几乎跳出胸腔的激动,小心大叫出声:"霁雨--你怎么了!"
水波粼粼,小心看着凌箫抱着霁雨向自己这边游过来,霁雨完全偎依在凌箫的怀里。
"那个......凌大哥......霁雨......他......"感觉那两个人的情形实在有些让自己脸红心跳,小心连话都说不全了。指着霁雨光裸洁白的脊背,不明白为什么他就那么柔顺地甘愿让另一个男人抱着自己,还是裸着身体--就算可以把那个人当作依靠当作亲人--总是不大妥当的吧。
"他被水蛇咬了。"
"啥?"小心当然听说过水蛇这种东西,也知道被那种东西咬了的后果,当下身体都僵了,"怎么会、会这样?"
凌箫并没有管她的慌张,依然站在水中,就连头都没抬,只是对小心说:"去拿他的衣服来,有没有带止血散?"
小心慌慌张张地取了衣服来,看着凌箫将霁雨大腿上的黑血吸尽,好象要躲着她一样为霁雨穿上衣服,然后才把霁雨抱上了岸。

小心并没有看清楚凌箫是怎么为霁雨吸血的,毕竟她再豪爽,也是个女孩子,就算和霁雨熟到可以一起洗澡,但让她专注地去看一个男人的大腿,还是有些困难的,尽管她真的很想看,可惜人家还就不让她看。事后,她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好象凌箫对她有着一种仇视的态度,而且,他真的很在乎霁雨。
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凌箫并不是他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冷漠,也不是母亲所说的那么无心无情,出于对霁雨的喜爱,当然就注意到每个人对霁雨的态度了。凌箫在对着霁雨的时候,表情会瞬间融化,尤其是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让小心惊讶到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就是,她竟然看到凌箫笑了!
真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没想到那张僵尸一般毫无表情的脸,竟然能够扯出如此魅惑的笑容,只是动动嘴角而已,就足以震撼她少女的一颗芳心,扑腾得不能自己。她是绝对没可能喜欢凌箫这个人的,但也折服于他的笑容之下,可想而知,那个对他还有几多期望的霁雨,还不给淹没致死?更何况,他每每看着霁雨的目光,就有着喝了酒一般的浓烈深沉。
哼,就知道男人个个都是色狼,逃不过美色诱惑,纵然面对的是男人,也同样会心猿意马,这种本能反应小心还是能够理解的。所以,那天晚上她一个心地去注意凌箫的反应了,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男人的眼神都变了也。

小心懂得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怎样的没有理由,第一眼看见霁雨时,她就非常非常喜欢他了,当然,当时她误将他看做比自己还小的妹妹了。
和母亲相依为命,生长在寂寥的戈壁滩上,她的童年很寂寞,所以霁雨的到来,让她很开心,对霁雨就像捡到的小动物一样,倾注全部心情去关注他,疼惜他,就算他如今已成长到比自己高大比自己强壮,这种心情一如既往,不曾改变。
她也许不懂得男女情爱,却也看得懂凌箫眼中的情感。她是个行事风风火火,看似粗枝大叶,实际心思细密,善解人意的女子。因为她看重的人是霁雨而不是凌箫,所以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霁雨。她一向对凌箫没什么好感,是以不想让霁雨因为他受到伤害。既然知道母亲和凌箫有着某种关系,而霁雨也十分在意,她就决定阻止凌箫向霁雨迈进的每一步。
小心再不躲着看他们两人独处,只要看见凌箫去找霁雨,她就会及时出现,哪怕要挨受一个人何其冰冷森然的视线。她还在霁雨面前表露自己对凌箫的不满,看着霁雨为难的样子,她又有些过意不去,不知怎么,她总是预感到,就算自己怎样保护霁雨,他都逃不过被凌箫伤害的命运。
有时候她也会疑惑,是否,霁雨并不在意受到伤害,他所期望的,只是要和那个人在一起罢了?
对于这一点,未经情事的小心真的不懂了。

每次凌箫到枫林来,都会带很多东西,除了给枫林捎来一些鲜货,还有给老板娘的胭脂花粉,给小心的彩衣丝绢。他每次问霁雨要什么,霁雨都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带我走。
凌箫当然还是不会带霁雨走。他来时,仍会给霁雨带礼物,有时候是一块玉佩,那是霁雨无意中提到过的,自己遗留在宫里的娘亲的东西;有时候也会给他一些香料,那是霁雨在做饭时说过很想尝试的汤料;凌箫还给霁雨带来许多花卉,因为霁雨一直都在枫林的后院里种植各种花草。他说,以前在宫里,娘亲就喜欢种花。
凌箫在枫林逗留的日子,霁雨就会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为凌箫做点心时,他都会想起娘亲说过的一句话:"想留住一个男人,先要惯坏他的胃。"
霁雨当然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也就更不知道,他果真是惯坏了凌箫的胃了。
霁雨很满足看着凌箫吃自己做的点心时候的样子。他觉得,这个人并不像老板娘或者小心所说的那样冷漠、冷酷。他觉得凌箫其实是很温柔的,不然他为什么在那个晚上没有杀了自己,而把自己带出了宫,之后还照料病了很久的自己。虽然他不笑,可是,不笑又不代表他不会笑。在自己给他讲过往的人带来的故事时,他不是就听着听着微笑了吗?
而且,他笑的样子真是帅极了,好几次都让自己看呆,被他提醒后,脸烧得像得了伤寒。
就算是这样,不笑的时候,凌箫也很帅。

霁雨也知道作为同样是男人,去思念凌箫,并为他的笑容脸红心跳有些说不通。他就将这种感情归结为之前对九哥那样的依赖。毕竟,是他带着自己离开皇城的。
是朋友吧,两人相处的方式又有些太疏离。是亲人吧,除了依赖就不应该有心神的悸动。
"小心,你说,我这样子,会不会很怪?"理不清的时候,问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小心那双灵动慧颉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让他无由地心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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