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道————暖味(长乐未殇)
暖味(长乐未殇)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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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霸。

魏。

你既去意已决,为师亦不便阻拦。

弟子尚有一事相求。

师父扬眉,淡淡看他。

请师父将诡道传于弟子。

你学艺数年,学的不是诡道却又是什么。

师父,请将诡道传于弟子。

师父垂下双眼,银色长发沿着面颊滑落,看不出悲喜。那不是你
的。

师父--

不必多说,那不是你的。

是。

师父站在他面前,挑起他消瘦的下巴,漫不经心的面容忽然变得悲
伤。他说戾气过重,不伤人则伤己,罢,罢,罢,你且去吧。

他转身,我坐在廊下,手中的茶洒出了一点,润湿手指。

终是不发一言,就此别离。

莫莫,你终于还是,离我而去。没有回头。


师父,何为诡道。

兵家之道,是为诡道。

师父,何为诡道。

他轻叹,诡道是你父亲集毕生心血写就的兵家巨著,纵横诡道,奇
门遁甲,五行阵法,无所不有。只是,此乃不祥之物,你的家破人
亡,全因这一本--诡道。

今日传了给你,也免使此书湮灭。

他的手指停留在我右边眉上的伤痕,司马,你还记得那支流矢如何
擦过你的眉梢么。司马,你还记得那柄利剑怎样刺入你父亲的胸膛
么。司马,你怎么可以忘记。司马,司马,司马。

师父就站在我面前,冰凉的手指停在我的眉梢,一遍一遍重复着我
的名字。可是我却觉得他那么遥不可及,仿佛他不停不停叫着的,
也不是我的名字。他说,司马,司马啊......

师父,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他转身进房,然后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微笑着,用修长的手指抚
过血色的扉页。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师父的笑容,却迥然不同于我曾经想象的灿烂温
暖,他的微笑浸润着绵延三生的悲伤,从眼角眉梢蔓延荡漾,把空
气都氤氲成阴郁的温柔。

司马,背下来,然后烧掉。从此世间,再无这不祥之物。

我便一口气将整本册子死记硬背下来,然后凑近烛火。借着这跳跃
的火光,我分明看见师父苍白的指节动了一下,却终于收了回去。

那滴眼泪划破他的微笑的同时,我听见他的轻叹,他说,我的司马
啊......

历来不祥之物都有些非同凡响之处,诡道也不例外。

左右闲来无事,我便开始潜心钻研父亲留下的唯一遗产。

生活倒也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床大了一些,没有莫莫的压迫,轻松
的睡眠反而不自在了。

倒是谷中热闹了许多,登门拜师求艺的人越发多了。据说是听闻鬼
谷弟子前日赴魏,连战告捷,所向披靡,近日已成为魏国元帅,统
筹三军。正在与中原强国楚开战,谅魏区区一北方小国竟在如此短
的时间内与楚国不相上下。可见鬼谷门人果然神乎其技,惊才绝
艳。

我一心研读诡道,无心关注外人纷扰。师父是心如止水,怎样的纷
扰也入不了心境。

只是偶尔,我会想象冰冷的甲胄之下莫莫绝世的容颜,嘴角勾起含
义不明的线条。

九月十五。

秋风起。

冲龙煞北。

忌远行。

他站在我面前,风尘仆仆也宛如谁家公子出游,一身玄色,偏生扇
坠是血色的玉,摇曳着欲盖弥彰的煞气。

他笑得温文,在下公孙越,久仰司马先生。

我扬眉,真是难得,多少年来,第一个来谷中找我的,竟是此人。

唤我司马先生,也是生平第一遭。

我也笑得真诚,公孙先生,久仰久仰。

他却不给我面子,微笑道先生恭维了,先生久居深谷,怎会偏听了
区区在下。

我郁卒,微笑道却不知莫莫因何事特请先生移驾于此。

莫莫............??他果然一怔,温文的笑容都如我所想的有几许僵
硬,片刻后才舒展开正常的微笑,呃......先生说的可是元帅大
人............

我笑得无辜,大概是的。

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我国大军已攻入楚国境内,先生应早知晓吧。

我微微颔首。

楚王昏庸无能,却偏恃一腔血气举国泱泱以死守城。我军围攻良
久,楚军却坚守不出,而今我孤军深入本已犯兵家大忌,又加上久
攻不下军心浮动。实是到了存亡关头,元帅暂无良策,才命在下前
来请教先生与尊师。

我微笑,看着他温润如玉的双眼,公孙先生不愿据实相告,那么,
恕在下亦无计策。

先生,在下说的句句属实。

是么。我唇角轻扬,你以为......莫莫会求助于我么。我拂袖转身。

他却伸手拉住我的袖角。

我低头,看着他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忽然有些恍惚,什么时候
我也曾经装作对莫莫生气拂袖离去,他却从未拉住我的袖角。也许
我的衣袖也曾经过他的指间,一荡,却没有被他留住。莫莫--他
总是骄傲得近乎残忍。

先生,在下此次前来,元帅确实不知内情。只当是在下代替元帅恳
求先生。

我回身,慢慢地微笑起来,公孙先生,莫莫若知道你替他来求我,
必定会杀了你。你信不信。

他的手指离开我的衣袖,淡淡一笑,我信。

你可佯装军中粮草不足,孤注一掷全力攻城,诈败并称元帅大人伤
重不治身亡。号令三军撤退举孝,撤军途中每日减灶半。楚军必以
为你军军心不稳脱逃者众,则必追击,可一举击溃之。

先生高见。在下告辞。

他倒是干脆利落说走就走,必是心忧战事,心忧--莫莫。

公孙先生,好走不送。我低头,淡淡地接了一句,告诉他此计出自
师父之手。却不知他心急如焚,有没有听到。
第05章
十月初七。
雁南飞。
众树动,鸟起,尘高而锐。将有军来。
诸事不宜。

我还是倚在廊下品茶运筹,师父还是靠于榻上饮酒赏花,仿佛这些
年的时光没有远走。

然后我就看见莫莫,一身甲胄,戎装配剑。奇怪的是这样沉重僵硬
的装备配上他过于美好的容颜,竟也不显突兀。

他微微一揖,弟子莫惊秋,拜见师父,见过师兄。

一切都如同多年前的那个冬至。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区别只是
现在窗外没有大雪纷飞,还有这些年的心境,终究不再如昔。

师父微微眯起双眼看他,你可是功成身退回来陪我饮酒赏花。

弟子此次前来,是请师兄出山,助弟子攻取诸国。

如此,也罢,司马,你可愿去。

我可以不去么。我斜斜看他,满脸挑衅。

不可以。他依然恭敬,眉眼中却溢满骄傲。

我轻轻一笑,大军围谷,莫惊秋,你是请我还是绑我。

他垂目敛眉,不发一言。

师父缓缓走到我面前,指尖抚过我眉梢白色的伤痕,低声叹息,司
马,眉主兄弟。眉断则兄弟失和,祸起萧墙。

师兄本无兄弟。

我轻笑,看着他,莫莫,这些年的师兄二字,你是白叫了么。

他面如静水,车马在外等候已久,请师兄出谷。

我笑,转身出门。

听见师父漫不经心的声音,他说若愿激流勇退,鬼谷尚有山花淡
酒。

我一停,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看到满山菊花,开着的都是宿命的
悲哀。

出得谷去,果然有大军待命。还有公孙越端坐马上,温文如旧。

我笑,承蒙元帅大人错爱,如此阵仗来请我这山野小民,不嫌劳师
动众么。

莫莫眼角扫过我,轻声道,上马。

我越发笑得轻薄,凑近莫莫耳边,元帅大人,小民粗鄙,不会骑
马,却待如何?

莫莫翻身上马,弯下腰来,左手握住我的手指,右手揽住我的腰,
便将我带上马来。师兄,若蒙不弃,便请共乘一骑。

不由得有些可笑,果然是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当日是我将莫莫抱进
了屋,今日却变成他将我抱上了马。当日的纤弱少年,今日也已成
统率三军的元帅了。

我也就摆出悉听尊便的样子懒懒靠在他身上,只嫌冷硬的盔甲有些
硌人。

莫莫温暖均匀的气息一下一下掠过我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让细碎
的发梢都变得敏感,牵牵绊绊地飞扬。他的手环过我的腰际执缰,
若有若无的摩擦,也就生起热来。

我说莫莫--却没有了下文。残存的语句还未出口就被凛冽的风吹
散,一晃,连自己也都忘了要说什么。

我大概也只是想说,莫莫......

一路颠簸,穿山越谷,也就到了市井繁华。

原来率着千军万马也可以张扬地浩浩荡荡旁若无人蹈过市集城镇,
我只当应该偃旗息鼓悄悄寻着僻静小道把我劫将回去,然后偷偷安
置于元帅府后花园,当然若是他薪俸够高能筑金屋将我藏起来我倒
也没有异议。

莫莫一皱纤细的眉头,师兄,你当自己是压寨夫人么。

风太大,我听不清楚。

当下转头,东张西望,眼角扫到几个女子。细细思量之下,确定这
是我今生见到的第一批女子,当然婴幼儿时期除外。只可惜这一重
大时刻毁在了莫莫手中,他一声叱下,马绝尘而走,以至于我未曾
好好铭记女人这种陌生生物的外形。

我一路瞻仰市井繁华,却发现世人的视线与我相逆。

没见过如此年轻貌美的元帅么。

没见过两个男人共乘一骑么。

鄙视。

到得魏都大梁。

马蹄的的,踏过宽阔的皇城大道。一路上文官落轿武官下马,见到
莫莫便满面堆上笑来,行礼寒暄,做久别相思状。

莫莫一如既往地笑得恭敬拘谨彬彬有礼,却有冷冷的跋扈从握着缰
绳的手指间洋溢。

我也只得坐在莫莫身前高高在上地微笑,活脱便是一只假了虎威的
狐狸。

一路进了王宫,下马。有太监出来领道,一番行礼。

然后去往大殿,莫莫拉住我的衣袖,用力得仿佛怕我随时消失。

我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指,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不要啊元帅大人!

不要啊!声带哭腔,凄凄楚楚,原来我竟有这个天赋,多年的鬼谷
隐居倒还未完全埋没掉此等才华,我洋洋自得,玩得兴起。

更添了几分凄厉悲惨,大人,不要啊!余音袅袅,三日不绝。

莫莫挑起眉毛看我,怕是当我中了邪。

我扑到他身前,不要把我献给大王啊!大人我心里只有你啊,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索性开始抽抽噎噎,想来传
说中的弃妇大抵就是这副嘴脸。

莫莫轻撇嘴角,一脸似笑非笑的无奈。一瞬间竟让我有些失神,看
了多久他面如寒冰的样子,这个表情就如当日在鬼谷时他被我骗的
时候,总是微微侧过脸去,嘴角轻撇,就有优美而骄傲的线条。恍
如隔世。

我看着他琥珀色的双眼,看得仿佛时间从来没走。从来没有,从我
们的身体碾过。

猝不及防就被他一把拉走,拽住我的衣襟走到大殿门前站住,等着
通传。

两位卿家都请入殿吧。

振袖入殿,从容行礼。

王的面容隐藏在华美的冕毓之后,看不分明。依稀觉得轮廓柔和,
眼神安然,有中年人的雍容--还好不是臃肿。

这位必是司马先生了。声音平淡得几乎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

草民司马青衫,参见大王。
第06章
草民司马青衫,参见大王。

寡人能得二位辅佐,不日定将一统天下。如此壮志凌云之辞,在他
说来依然平淡安详。

王,师兄才华胜我百倍,莫惊秋愿让出帅印。

我斜斜看他一眼,万万不可,司马青衫身无寸功,不能服众。

王,若得师兄为帅,必能所向披靡,尽早达成霸业。

师弟过誉了,草民岂能担此大任。

兄为尊长,莫惊秋岂敢居于师兄之上。

事有先后,司马怎可抢师弟先筹。

一番谦让推脱兄友弟恭,彬彬有礼,融洽和睦。连我都险些被感
动,却不知道莫莫他究竟,是何居心。

二位不必互相谦让,寡人以为司马卿家可暂居客卿之职,待他日建
功立业,再行加封不迟。王者果然自有风范,任我二人费尽口舌喋
喋不休,他只需淡然一句,就可将一切画上句号。

我二人齐齐行礼,谢大王。

随后便是寒暄赐宴,觥筹交错。

王先是出席夜宴以示对我的重视,随后便推说小有不适起驾回寝
宫,让众多臣下得以不拘行乐,真真深谙为君之道。

逢迎往来,群臣自是不敢小觑我这元帅之师兄,未来的红人。溜须
拍马巧言敬酒,我只微微笑着,看着莫莫冷淡着长袖善舞,将酒一
杯一杯饮下,来者不拒。

我竟不知他何时练就了这般酒量,在众人谄媚笑脸中恍惚看到多年
前的那个冬至,他被一杯酒呛得满面酡红咳嗽不停的样子。忽然有
凛冽的疼痛席卷而至,我举杯微笑,以袖掩面。

宴后出宫,忽有太监奉旨前来。

王下谕,命客卿司马青衫暂居莫府,以叙兄弟之情。

领旨谢恩。

上得马车,狭窄黑暗的空间满是莫莫身上浓重的酒意。他的额角靠
在我的肩头,有几丝长发蹭着我的脖颈,我忽然明白耳鬓厮磨这个
成语,有多么暧昧。厮磨间,会有欲望汹涌来袭。

师兄。他说话间也有酒意弥漫,温暖迷惘。马车颠颠簸簸,我却偏
能感觉到他每一次呼吸,每一记脉搏,透过凉薄的空气,敲打我的
身体。

师兄,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还记得么,第一次见你,你就用酒灌
我。这样......这样......他抬起头来,作势欲灌我酒,我被你呛得窒
息,你还这样笑着看我。莫莫拉住我的衣袖,那个时候,你就这样
笑着,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笑容,黑暗中只看得见清亮的眸子满是笑意,干净得像
个天真的孩子。

我的手指经过他的面颊,亲吻他右边的眉毛。感觉他温热的皮肤微
微地战栗,无辜而美好的,像个真正的孩子。

可是莫莫,我的莫莫,我开始不认识你了,怎么办。

进府,门口便有大批仆从迎了出来,整整齐齐行礼,恭迎司马大
人。

我就有些不知所措。

莫莫脚步略微不稳,挥手道退下罢。

是。顷刻间就退了个干净。

莫莫拉住我的手腕,穿堂入室。

推开木门,我低下头去。

师兄,你看这里,与鬼谷中你我的房间可有二样。

我微笑,指着床上被褥,这被褥略新了些。

莫莫眼角轻回,居然带出了些亦笑亦嗔的神色。

梳洗上床。朦胧间忽觉重量增加,莫莫一如既往地环住我的腰,大
半个身子压了上来。被他压住动弹不得,却觉得窒息般的安心。

醒来莫莫已经不在,迷糊中以为身在鬼谷,枕上有莫莫的味道,触
目都是熟悉的形象。就可以安然地继续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因为有冰冷的手指在颈间游移,睁眼就对上莫莫琥珀色
的双眼,满是笑意地看着我,师兄睡着的样子,真像个小孩子呢。

我努力调整睡得失去焦距的眼睛瞪着他,缩缩脖子离开他冰凉的手
指,你才像小孩子。

话未说完他的手指又如影随形地黏了上来,微微皱眉,师兄,我刚
下朝,冷得很,给我暖暖都不行么。索性整个人都赖上床来,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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