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心诀————Lucifer&伦琴殿
Lucifer&伦琴殿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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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寻漠然才低头去看靠在胸口的沐悠狐,淡淡的问道:"为什么不拒绝?"
沐悠狐撇开脸,眼神柔和的掩在长睫下:"因为,感觉很熟悉。"
寻漠然嘴角轻轻弯了起来,伸手撩开沐悠狐额上被汗水沾湿的发,有些无奈的叹着:"以前你总爱跟我硬杠,这样的话绝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却见沐悠狐怔怔的盯着他,眼里写满惊讶,而后用手捧着他的脸,喃喃道:"你从未这样对我笑过......你笑的样子,很好看......"
寻漠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么?只是唇角的弧度不受控制的上扬着,有种说不出的平和心情。于是牵过脸侧的手指一根根吻着,再带着不自觉的微笑吻住那些纤细手指的主人,不想放开--纵然某天偿还了亏欠的一切,亦是。
清晨沐悠狐从安眠中独自醒来。从床上坐起的时候,仔细掖好的被子退了下来,才发现自己怀里正放着那个鼓鼓的银蓝锦包,一直暖着赤裸的手脚不至冰冷。突然心念一动,他将暖炉贴在脸旁,不知是不是微烫的热度熏到了眼,大颗的泪立即打湿了细腻的绸缎。
哭,因为空缺的记忆完整了;哭,因为仅有的自我陷落了。
"为何......为何要对我好?现在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即使是遗忘了,你也不放过我么......"低声的自言自语,透明的泪光里浮动着苦涩而轻柔的微笑,"你呀......竟然连温柔也那么残酷......"
像是走了一条雾霭重重的路,摸索着待雾散尽了,回头却再找不到来时的途径。他在寻漠然的路上苦苦支撑,只是一时因雾的幻像迷失方向,继续蹒跚是时候却已失了心。

"禀主上,据探子回报,旋天门已有所动作,属下等将继续按计划行动。"
见寻漠然颔首,黎荩恭敬的退下了。为即将到来的纷争叹了口气,他拐过回廊,却看到一抹藕色身影立于廊下,见了他过来,微微一笑。
黎荩才点头致礼,就听见沐悠狐轻轻的叹了口气。
"果然,他还是要对付旋天门了吧......"
黎荩吃惊的抬头,奇怪着他怎么知道了,看见沐悠狐成竹在胸的笑容,才想起一个几乎忘记了的事实。面前这人,可是天下唯一的"神算",算出这些事情也是自然了。
犹豫了一下,他问道:"你会劝主上罢手么?"
"劝?怎么劝?"沐悠狐摇摇头,浅笑道:"就算劝的了寻漠然罢手,旋天门那边也定不会就此甘休,此事无人能阻。"
黎荩想了想,怀疑的试探:"沐公子,您是不是已知道事情的结果?"
沐悠狐笑笑,不答。知道又如何,注定的轨道改变无法,但至少,他希望能挽回些什么。


第八章
当规律的脚步声离房远去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沐悠狐睁开了眼睛。
自寻漠然起身的时候他就已醒了,只是不动声色的装着假寐,待再听不见附近有半点动静,才起来仔细的更衣梳洗,走出门去。
放轻了步子转过庭院,来到欺菲住的地方,这时候小居满是清晨的寂静,不见人影。沐悠狐推门走进卧室,正见欺菲被子散皱的半盖着,仰躺在铺上睡得香甜。他无奈的笑着,在床边悄悄地蹲下来,为欺菲扯过被子整齐盖好了,不由伸手抚过他的脸颊。
"菲儿,你也该长大了,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懂照顾自己啊......"
小声的低语着,他俯过身端详着那稚气的脸,却听欺菲咕哝一声,侧过头又睡去了。沐悠狐温和的微笑在唇边荡漾开来,继续说着话,即使明知他什么也听不到:
"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恨寻漠然,毕竟,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说完,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开门的时候,沐悠狐忍不住再回头望了眼依旧熟睡的小小人儿,低头跨了出去。门轻轻合上的声音那般干脆短暂,仿佛乐曲的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传来了终结的宣告。
不急不徐的穿过弥漫着晨露散去味道的郁郁花木间,沐悠狐沿着庭院的路径直往北去。北厢几间房大多偏远,从来都是用作堆置杂物,绕过这无人的僻静之处再向后去,便将近北门出口。这里本就鲜少人来,此刻更是清落的出奇。沐悠狐正走着,突然只觉身边有个人影闪动,脚下一怔停了下来,只在分神一瞬间,一丝金属特有的凉意搭上了右颈。他微微侧目,雪亮寒光映入眼底,衬着握剑的女子分外冷艳。
"清晨闲庭信步,真是好兴致呀!"面对沐悠狐平静的神情,女子美丽的脸上浮起一抹得意带嘲的轻笑,"别来无恙啊,沐公子。"

眺望着寒漠宫巍峨的轮廓,寻浩然突然勒马,而后的大批人马亦急忙停下,一时间蹄声嘶声纷纷攘攘,随着飞扬尘土的缓慢沉淀,一种严峻的气氛开始悄无声息的蔓延。
自那次林中的诱拐事件,旋天门与寒漠宫和平的假像终于破裂,脱离了一切计划和预谋,战争来的太过迅猛,除了坐以待毙就只有背水一战,以旋天门积蓄多年的势力,也未必没有胜算。寻浩然却想起了某张阳光般微笑的脸,烙在心头的三字名讳宛如一个希冀,又没来由的感觉如一个奢望,也不知那以后,他好不好......
深吸一口气聚拢分了岔的思路,寻浩然抬头。只要再往前去,就能达到寒漠宫的正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十年磨一剑,成败只今朝!定下了心正准备召集全部人马前进,却听到远远传来飞奔的杂乱马蹄声,寻漠然心中正暗暗惊讶,只见视平线里出现了黑压压的影子,眨眼之间已赫然阵列在面前,竟是一支足以与他抗衡的队伍,为首的,正是寻漠然。
宛如沙场之上两军对阵,此起彼伏的马匹喘息轻嘶,兵刃摩擦脆响,渲染得情势如那待炸的火药,一触即发。双方僵持不下,寻浩然突然大笑出声,在旋天门埋伏探子,真当他不知道么,不过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罢了。于是他抽剑道:
"寻漠然,这些年的恩怨,今日一并解决了吧!"
说罢长剑一挥,手下人马躁动起来,如潮涌般冲上前去。寻漠然不动声色,只是转手亮出身后兵器,一柄细长寒刀,似嗜血的獠牙般烁烁泛光。随从的黎薰会意,一招手,已方的人手也发起进攻。震天的呐喊声厮杀声惊得林中禽鸟四处飞散,顿时所有人都奋力的砍杀着尖叫着,奔跑着格斗着,刀剑上的血连干涸的时间也没有,一场暴戾的混战如火如荼。
寻浩然策马直逼寻漠然而去,一剑直刺他要害,寻漠然立即起刀格开,与他的长剑缠在一起,两柄利器仿佛两条争斗的毒蛇咝咝缠绕,使得所持的两人随之跃起,跳落马下,又同时转了招式,免得自己兵器被对方绞了去,再度回攻相格,刀光剑影飒飒,两者介非泛泛之辈,直斗至个把时辰也不见分晓。
战过两个时辰,却是寻浩然渐占了上风。迅速挡下迎面凌厉一刀,寻浩然挽剑反攻,处处克制寻漠然杀招,嘲讽地笑道:"好一路精妙刀法,只不过我爹的武功并非单传于你,算起来我还早学你几年,想以寒漠宫的功夫制我,你行吗?!"
说着剑招越发迅厉,尽指寻漠然破绽之处。寻漠然渐渐簇眉,似乎心力不支的节节后退,刚左右避开两道剑气,又不得不一个转身去补招式中的破绽,却在这时身上暴露一处致命漏洞,此时已再护不得周全。暗喜对方正中他算计,寻浩然趁机一剑刺去,眼见寻漠然非死也是重伤,胜利竟是唾手可得!
但寻漠然也不惊慌,嘴角反而滑过一丝不详的笑意。寻浩然还来不及思考那笑容的含义,只见寻漠然刹时一闪身,居然变换了招式,顿时将他陷入被制,雪影刀光在眼前飞快重叠,变幻莫测,着实是他未见过的一套绝顶杀招!心下错愕不已,寻浩然仗剑防御,却渐感勉强,不下十个回合,只听当啷一声,手中长剑竟被挑飞出去,天大的破绽无可避免,寻浩然只当自己立刻便是刀下亡魂,却不想寻漠然刀锋一偏,换作出掌狠狠击中他前胸,他登时失重倒退数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才缓过气,寻漠然的刀刃已架上他咽喉之处。
而此时周遭混战人马也明显了胜负,寻漠然使个眼色,黎薰一扬手,已方手下遂而停战。旋天门等人见门主被擒,也暂时不敢再有所动作,任寒漠宫所制。
"不服?"眼见寻浩然脸上满是愤慨与不甘,寻漠然挑起眉梢,"就去怪那老家伙吧!"
寻浩然一震,又听他冷冷笑道:"你真以为你学全了寒漠宫的武功么?看来你是太信任你爹了,完全不知他私藏了最精辟厉害的一式没传授于你!"
闻言寻浩然猛的扬起头,直直盯着寻漠然,脸上神情早被震惊两字覆盖。寻漠然却依旧不屑:"当年他传我这一式便是授意我继承寒漠宫,但我并不会因此而感谢他,因为这是他欠我的,是我应得的!"
寻浩然却出其不意的低笑起来,愤恨的直视寻漠然道:"若没有你,我才是寒漠宫主,你又可想过,这一切是你从我手里抢去的,也是你欠我的!"喘了口气,伤口火辣辣的痛,动不得半分,他咬着牙冷笑道,"你当我真会这样贸然带人前来火拼吗?别太小看我了!这时候飘絮早带着人从另一边捣入寒漠宫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那你又可知,黄雀之下,还有弹丸呢?"寻漠然细细眯了眼,颇不以为意的哼道,"就算你的计划瞒得过我的耳目,我也不至于愚蠢到倾巢而出,难道你懂掉虎离山,我就不会守株待兔?"
一番话堵得寻浩然心底一沉,原以为自己的阵仗完全可以逼得他全力以对,没想到他却还有暇分派人手监视寒漠宫,难道说他们错估了寻漠然的势力?不,应该说寻漠然根本是隐藏了真正的力量没让他们发现!好个老谋深算的计中计,栽的他无可辩驳。
这时却奔来一骑快马,还未停稳,马上人已翻身下来,转过一张与黎薰相同的脸。只见黎荩匆匆小跑而来,向寻漠然欠身回禀:
"主子,叶飘絮已落入圈套,她手下人等也全被控制了。"
寻浩然听了,暗暗叹气,不由苦笑大势已去,心里不由生出些凉意来。却又瞧见黎荩悄悄环视目前的状况,似有些难言之隐,正犹豫着不知当不当讲。寻漠然也意识到了,也不看他,只命令:"说!"
黎荩这才抿了抿唇,小声回道:"只是她挟持了沐公子,目前正往上逃去,属下等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尾随着......"
寻漠然闻言,猛的转头盯着黎荩,顿了好久才狠狠吼道:"你怎会让她抓到人的!?"
"原本叶飘絮正中北门的埋伏,可是不知为何沐公子突然出现,恰巧被她挟住......"黎荩简要的说了过程,深知再做辩解也是徒劳,忙跪下身来道,"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上降罪!"
停留在黎荩头顶冷得战栗的目光在停留片刻后终于离去,寻漠然恢复平静的瞥了寻浩然一眼,收刀回鞘,冷声唤过黎薰。
"把人押回去。"丢下一句,他回身上马,策鞭而去,黎荩也不敢怠慢,忙跳上马去追主子。剩下还无法从突变情况中回神的寻浩然,讷讷望向他们远去的身影。
是错觉吗?刚才寻漠然的反应......那种焦躁、愤怒、凛冽的复杂眼神,以及隐藏其中恐惧与不安的情绪,似曾相识。对了,那时接到寻潇然死讯的时候,他看见他注视着寻潇然的灵位,就是这样的眼神,一模一样。可是,现在的那个人,并不是寻潇然啊!难道......脑中浮起一个极不可能的念头,寻浩然愣了--
会吗?对于沐悠狐,寻漠然,你会吗?


17

猎猎长风扬起的发阻隔了视线,眼前满是神色紧张的追兵,一把把伺机而动的武器明晃晃地狰狞着,前去便是羊入虎口;而身后是万丈深崖,不慎落下的石子就连回音都被无尽的空洞吞噬,真正的无路可退。身边的属下杀的杀,擒的擒,已全被寒漠宫掌控,能指望的,也只有自己。叶飘絮稳住了脚步,握剑挟紧了沐悠狐,冲着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包围圈喝道:
"退后!"
那边人等互看了几眼,小心翼翼的倒退了两三步,仍不敢放松的继续虎视眈眈。叶飘絮并不想和面前的人多势众硬拼,又厉声道:"半个时辰内,叫寻漠然来见我!"
包围的人似有些为难的不知所措,也没行动,只继续守着。叶飘絮警戒的环视着他们,刚想发话,就见那些人从后面分了开来,有一人便毫无阻碍的来到了她面前。俊逸的脸笼罩着冰冷的气息,令崖边的两人同时一愣。
"别过来!"叶飘絮首先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制止了寻漠然的脚步。
"没想到你已经追来了,我就知道寻浩然敌不过你。"她哼了一声,想着现在自己的处境,几许失落缠绕心间。
"放了他。"寻漠然严肃的说着,阴冷的脸色有着不易察觉的焦虑,"我可以饶过旋天门。"
闻言叶飘絮呵呵笑起来,嘲道:"两次放弃旋天门只为救人,这可真不像是你的作风。"瞥着沐悠狐,她的剑又进了一分,那白剔的皮肤立刻印下血痕,"他真对你那么重要么?"
寻漠然皱了皱眉,暗暗握紧了拳:"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叶飘絮笑得放肆,掩不住心底的酸意,翻江倒海,"十三年了,我的心意你知道,虽然我已不奢望你对我有情,但也不想你对我绝情啊!而现在你将我逼至如此地步,反还来问我想怎样......这句话该我来问你,你想怎样?!"
"叶飘絮!"寻漠然终于大喝一声,凌厉地盯着她,"适可而止吧,我没耐心跟你耗!"
"要硬拼,大不了玉石俱焚,我还怕你威胁么?"叶飘絮冷冷一笑,身边沐悠狐平静的神情竟让她极端嫉妒,只觉得脑中一片晕眩,从未有过的冲动掳获了心智,"寻漠然,我说过放了我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罢,她拉住沐悠狐纵身往后面悬崖跳去,寻漠然心猛的一惊,再顾不得的冲上前去。却在即将跃下的一瞬间,叶飘絮感到沐悠狐一把拽住了她的臂膀,飞快的一转身将她推了出去,叶飘絮错愕得反应不及,就被推离了崖边,重重跌倒,一柄长剑却顺势和沐悠狐一起甩落崖下。她怔怔地呆坐着,自己还真是小看了他的力量......只是,为什么......
沐悠狐只觉一道银光从身边滑落,在山石上磕碰出清脆的声响,却立刻被埋没在缭绕的云絮之中。一手勉强的攀附着山崖上突兀的石头,身子在呼啸的风里摇摇欲坠,即使有力气也无法挣扎,崖顶的陆地近在咫尺又远不可及,沐悠狐知道,那柄跌落的剑,不过就是自己的先兆。
"沐悠狐!"
这时头顶传来了急切的呼唤,沐悠狐稍稍抬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却没了熟悉的冷漠容颜,换做了失态的焦急。寻漠然探着半个身子伸出手来,却只差那么半臂的距离,不可逾越。"把手给我!"
摇摇头,沐悠狐笑了。他明白就算自己伸手也无法触及他救援,徒劳的求生更容易接近死亡。抓着岩石的指上有受伤血液的滑腻感,全身的重量已坠得手臂开始麻木,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了多久,于是望着寻漠然,轻轻的说:
"放过他们吧......"
寻漠然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就见那发白的指尖突然从粗糙的岩石上滑落,他手掌本能的抓拢,却只捏碎了一把空气。素色的身影仿佛一只卷入狂风里的蝶,折裂了翅膀飞速堕下,瞬间融化在飘渺的云雾里,竟像完全不曾存在过。凝视着还残留在山石上的几抹殷红血迹,寻漠然居然一时无法回神。颤动着唇,他喃喃念着他的名:
"......悠狐......沐悠狐!沐悠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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