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心诀————Lucifer&伦琴殿
Lucifer&伦琴殿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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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刻,如果你仁慈,请放手,因为我需要安静。
当某天龙浚清去看沐悠狐的时候,突然被一双清瘦的手死死抓住了衣角。眼中沐悠狐脆弱地闭著眼睛,干涩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哀求:
"让他走......让他走!"

由於绝灵山庄庄主因商出了远门,所以这段时间由其弟绝迎璧当家,便少了几多规矩,因此其他等人都常聚在厅里。而这时龙浚清的出现,将本来安定的气氛瞬间改写。
琥珀色的视线直直落在等候的寻漠然身上,龙浚清冰冷地下起了逐客令:"你马上走,悠狐再不想看见你。"
"我要见他。"寻漠然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多日不曾安稳休息使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更为摄人。从得知沐悠狐复元之後,他为了不影响他修养才忍耐至今,否则早已带人远走,哪还轮得到今天被人万般阻挠?
"赶人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也不会让你见到他,请吧!"
背过双手,龙浚清的态度拒人千里之外。寻漠然冷哼,迈步强行往後面闯,却见龙浚清一晃拦在面前,顿时戾气凝结,出招用力攻去。龙浚清立刻跳後一步避开掌风,左手一转,腕上冰龙弦迅厉抽出,丝丝锋利银光织成一片,俨然是封锁出口的一张猎网。寻漠然虽然施展精妙招式,只是这弦游滑灵敏,变化奇快,比刀剑著实难缠,一时竟也无法突破防线。两人酣战激烈,一旁观战之人也是津津有味。
龙熙烈双臂交抱在胸前,笑得饶有兴趣:"你不帮忙?"
"你不也是?"殷楚幽盯著战况毫不松懈,回答的口气却悠闲得像在拉家常,"龙儿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事,我又何必自讨没趣。更何况,还不是我出手的时候。"
不过半个时辰之後,谁也想不到这场战争会这麽意外的结束。当两人斗得杀招尽现,却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住手!"
在场的人皆寻声望去,发现居然是沐悠狐,由欺菲和绝迎璧带著,披头散发没穿外衣,显是赶得匆忙。寻漠然一愣,即而罢手,龙浚清也淡淡看去,收回长弦,一场攻防战无疾而终。心里为他终於能说话而宽慰,寻漠然向他靠近:
"你终於肯见我了。"
沐悠狐却苦笑著,垂眼道:"你已经见到我了,满意了?"
寻漠然听他话中苦涩,不由微微簇眉,伸手去拉他:"跟我走。"
沐悠狐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缓缓摇头:"我不会跟你走的。"
寻漠然一向冰冷的脸上闪过诧异之色,目光凛凛扫视著周围的一干人,最後落在龙浚清冷豔的容颜上,宛如利剑。细心的沐悠狐怎会不知寻漠然是疑心龙浚清从中挑唆,叹道:
"不关他人的事,是我的找不到跟你走的理由......"
"理由?我答应带你回来,条件就是此後你要永远留在寒漠宫,你忘了吗?"寻漠然有些恼,盯著他的目光开始焦躁。
"和你约定的沐悠狐已经死了。"沐悠狐对他美丽地笑起来,唇角的弧度牵扯著表情,是悲哀的嘲笑,"你知道吗,我想起一切的时候,就像转世了一样,你要和一个上辈子的死人谈条件吗?寻漠然,我一半的命换了你全部的温柔,从此你不欠我什麽,我也无须再当谁的影子,这很好,不是吗?"
寻漠然渐渐攥紧了双拳,沐悠狐看著他,屋子里突然谁也不出声,静得仿佛杳无人烟。
"你走吧。"转过身决定结束沈默,沐悠狐迈开了离去的步子。
"不,不是!"寻漠然抢著开口,左右踌躇著,强硬的神情终於缓和下来,竟露出一种难得的不舍,"你......不是影子,我曾想当你是潇然的替身,却失败了。只觉得你和她不同,直到你落下山崖的时候,才发现,我是对你动了情。"
沐悠狐的脚步停下了,没有转身,看不出他平静背後隐藏的,是何种情绪。
"我一直以为只要掠夺和臣服的事物,就是我的,因此我失去了潇然。而现在,我不想重蹈覆辙。你是我第一个愿意等待的人,或许我不懂爱,也不会爱,但我会学......我会证明,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当无情的寻漠然做出这番细腻的告白,所有人都惊讶得无以复加,只有面前的背影依然没动。许久,沐悠狐的肩膀才微微颤著,他的声音如泉水细流,清淡地传来。
"连爱也说不出口的你,我该相信麽?"他感叹著,仰起头,"记得寒漠宫的荷池吧?生在江南温暖水土中的荷花,要如何盛开在寒冷干燥的天山之上呢?"
"如果有一天,你能带著天山上盛开的荷花,真心说出爱我,那麽再来找我吧,我自然会跟你走。"迈开停止已久的步子,向前走,顺著风,落下最後要对他说的话语。
泪,却在走出门口的一刹那滑落,没有谁看到,於是放肆得无法停止。是因为听见了那男子回应自己的话,清晰地一字字铿锵有力。
我一定会做到,三年之内,我一定会来找你......等著我,三年......

两年後,八月。
寒漠宫的荷池边,坐著一个悠闲男子,正意兴阑珊的伸手去摸青翠的荷叶,侧眼看站在身边一言不发的寻漠然,问道:"哎,看你也不像个爱花之人,为何偏偏要在天山上栽荷花?"
寻漠然凝望著满池碧绿,冷漠的态度明显地拒绝了回答问题。
一个月前,他路经雪峰下时遇见了这个人。当时他冻得肤色发青,左腿大概是被坍塌的积雪压伤了,不能行走,然而怀里还紧紧护著一株雪莲,就像护著自己的性命一样。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他执著不屈的眼神像极了那个雪莲般的人,就不禁善心大发的加以援手,一个月下来终於将他几乎残废的腿治愈,而他也渐渐发现其实他并不像沐悠狐,无论是平凡的外貌,还是懒散的个性,除了那种为了采雪莲不惜冒险上天山的坚韧勇气。
"你要不说原因,我就不教你如何使它们开花。"男子也不理会,慵懒地笑著一指那些荷,"天下恐怕找不到比我更好的花匠哦!"
并不是他强人所难,天山气候干寒,根本不适合莲荷生长,虽然这人在他遇难时救了他的性命,可他若是因为些无聊意图便硬要荷花盛开,他是决不愿为此委屈这美丽植物的。
这一月来,这人不曾透露过自己的事,也不曾问过他的事,怀疑著问题的动机,却在对方好暇以整的笑意里读出了端倪。沈默半天,寻漠然出其不意的低声开了口,那人却精确地捕捉到他冰冷的眼里突然涌起的一丝柔情。
"为了见一个人。只有荷花盛开在天山上的时候,他才肯见我。我曾许下三年时间,如今期限将至,而我,也已不能再等了......"
因为三年,实在太久了,没有他在身边,度日也是如年。
然而这些时间里,他也渐渐看透了很多,比如爱。
曾经自己对於喜欢的东西,只有独占、约束、专属的情感,偏激的从不允许他的词典里出现放弃两个字眼,正是这疯狂的心魔,最终摧毁了寻潇然。而後来的那人,是一束江南的阳光,驱散了他的层层阴霾,却也被他反噬得支离破碎。自此他小心翼翼的呵护,怕这美丽的光在手中黯淡。
原来爱与恨是一条根上开的花,当他尝尽苦涩,方体味甘甜的时候,花谢无情。其实那人已教会了他爱,只是愚笨的自己一直到他伤心离去了那麽久,才迟迟发现罢了。
"如此......你听好!"
思绪被另一个声音拉回身边的人身上,见那男子若有所思的缩回抚摸荷叶的手,随即口中念念有词,"若催花开,用暖房加火虽可,但伤花木,近日正好天暖,在花泥中和入硫磺、马粪及木炭,并引温泉之水,保证根茎夜不受冻,不出数日荷花自会开放,只是这法太赶,所开花朵必定比平常小,但既然要应急,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快叫人准备东西吧,我这就要开工了。"
头头是道的说完,他迎上了寻漠然不解的目光,轻松一笑,男子散漫的伸了个懒腰。
"不用奇怪,快些让荷开花你也好快些放我离开。我也只是个耐不住寂寞,想快些回家的人呐!"

倚在映荷轩曲桥的石栏上,任夕阳的余辉镀了一身的金黄,已习惯每天这样面对日落的方向眺望,让渐渐隐没柔和的光线射进同样金黄的眸。八月临安飘拂著温暖的晚风,淡去了盛开一夏的荷香,见到绚烂云霞里露出白玉般的圆月,才恍然记起中秋将近,风里早已弥漫著桂子的馥郁。
忽然白绸的外衣披上肩来,回头看到少年关切的眼神。於是抚著怀里小小狐狸热呼的皮毛,叹气。流年似水,曾还在身边追著曜儿打闹的孩童已蜕变风华正茂的年少儿郎,而自己还守著结子的莲蓬祈望一池清荷不要谢去,但世事变迁,如故的只有他那不知冷暖的身体。
"三年了,今天是最後的期限。"欺菲的声音不再天真,老成的神情与他十四岁的年龄格格不入。
沐悠狐只是安静地一笑,没有回应。
"即便他今天不来,你还是会一直等下去吧?"少年的语气有些怨愤。
"是,我会等。"就算十年,三十年,他一辈子不来,他也还是会等。
"你......"你还爱他吗?几欲冲口而出的问题,却还是在舌尖上打了个滚,咽了下去。欺菲捏了捏拳,不甘却心痛地喃喃道,"你真傻。"
沐悠狐注视著蜷成一团给他取暖的火狐,淡淡地笑:"我放不下他呀,即使嘴上说得再绝情,也做不到真的了无牵挂。等你用心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我不明白!若你爱他,为什麽三年前不跟他走?那种要求,或许永远都无法达到......"欺菲恼怒的吼著,愤愤的撇过头去。
"因为害怕啊,怕他对我的不是爱而是报偿,怕我依然只是你娘的影子......我没有坚强到可以再被残忍的伤一次。所以宽限一点清醒的时间,对谁都好。"
垂下眼帘掩去落寞,幽幽地对欺菲说,也像对自己说。其实为情所困的人是很脆弱的,尤其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之後,而那样的人也是很自私的,总想著拥有对方的一切,霸占著谁也不让碰。即使是他,也不能例外。
欺菲咬著唇,还想辩驳什麽,却听到外面传来推动门扉的声音,接著沈稳的脚步踏了进来。闻声看时桥上的两个人同时一惊,沐悠狐怀里的火狐耳朵一动跳了下来,围著他脚边打转。欺菲盯了来人一会儿,又看了看沐悠狐,不作声的抱起曜儿退了下去。
昏黄的天地间仿佛独剩两人,风依然吹,吹乱了一潭西湖水,层层涟漪摇曳荷叶田田。曾记五年前,初见那刻,他和他也是各在桥的一头,彼此的模样入了眼。而如今,同样的距离,已是不同的际遇。
"寒漠宫的荷花开了。我一路用水连根养著,只怕谢了。"英挺的男子背著手一步步向他靠进,和刚见面时一样,只是取代凛冽之气的是,一脸温柔的相思。
沐悠狐缓缓站起身,看寻漠然站定他面前伸出手,给予他一枝怒放的新荷。虽比寻常荷花都小巧,却比任何荷花都精致,嫩黄的蕊青白的芯,层层尖瓣上晕染著晚霞的粉豔,与众不同的婀娜清雅。
"不过幸好,还来得及交在你手中。"抬眼所及,是难得的微笑,慢慢柔化寻漠然脸部硬朗的轮廓,竟是说不出的迷人。
不远的角落,欺菲默默看著,每听一句乘风飘来的细语,他的眉就皱紧一分。忽然视野里寻漠然低了头,伴著一句他听不见的短暂话语,轻轻覆上沐悠狐的唇。
短暂得只有三个字的话语,落在沐悠狐的唇上,化作最美的笑靥。
然後滑落了肩上的外衣,那枝粉荷继而坠入一片丝白,桥上的两人互拥著彼此,久久不曾分开。
欺菲再不想看,掉头离去,孤独的感觉惆怅欲哭。
靠在寻漠然的肩头,像是人间最安心的港湾,沐悠狐低低的叹著:
"好笨,若你拿任何一枝荷花说是天山开的,我也会信,竟真的用了三年......"
"我不想骗你。"寻漠然心情不错的搂著他,吻上他的发鬓,"更不想放你走。"
多年不变的霸道口吻,可听在耳里脸上会浮现笑意。这一次,他会跟他去的,其实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算不到、逃不了的,不是麽?
充满金桂味道的秋风里似乎仍浮动著荷花的暗香,缭绕在甜蜜情人的周围缠绵不去。月圆共婵娟,而那漫天璀璨钻斗闪烁犹如狡黠的眼,一眨眨,可知又在算著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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