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卫白......卫白虽然很冷淡,对人也通常是那副冰冷的脸孔,可是我知道他很关心我们。若他是为了得到我而杀了夏清风,那么昨夜我与他同一房,他有那么多的机会为什么不下手?所以也不可能是他!
「不可能的!大家人都那么好,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咬着唇,我极力反驳。
「赵子奇先生,难道你没有听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吗?」警官的话相当有讽刺意味,他说的道理我也并非不懂,只是与他们一起相处两年的时间来,实在不能相信杀人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温柔的游安、憨厚的凯、天真的宇廷和冷然的卫白,大家都是那么的善良,这两年来一直相处得快乐,纵有一些小摩擦也是以笑带过,从来不曾见过激烈的手脚动作,现今要我相信他们之中有人杀了人,而被杀的人还是我们的好朋友,这叫我怎么接受?!
「更何况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犯人非是外侵者。」
警官所说的非常有道理,推理也很正确。如果......真的是我看错人了,凶手就在我们之间的话......那感觉就像玩躲猫猫,所有的人都在找那个鬼,其实鬼就在我们之中,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正默默地露着尖牙等着我们的一点疏忽、等着吃掉下一个人!若是寻到鬼了,那心里就像是被刀子捅了、被硫酸泼过般的残破与焦黑,仿佛还闻得到心灰意冷的焦味。
我闭了眼,眼前浮现夏清风的俊脸,被杀死的他表情狰狞,似乎死不瞑目,让我心底一阵发酸。
夏清风为什么从来都不对我说?就这样抱着心底的话而去,不遗憾吗?
他已经死了,我无从得知,可是我为他心痛。
夏清风,这辈子是我欠了你。
「......我明白了。」再次张开眼,我看着警官,「你是要问我们昨天下午四点十五分左右去了哪里对吧?」
「是的,现在我们必须调查你们的不在场证明。」警官拿出记事本,准备开始记录,「赵子奇先生,从你开始吧。」
「我四点十五分时还在公司,还在画一张设计图,公司的同事和老板可以作证。五点左右下班,然后坐公车,大概五点三十分到宇廷学校去接他下课。」我心里琢磨了一下,还是没将我在公车上看见夏清风的事说出。因为没有人会相信。
白日见到鬼魂?他人或斥之可笑,我却宁愿它永远是一件可笑的笑话。
「喔,这我们会向贵公司查证。卫先生,请。」
「......我也在公司,四点半时才出了公司去附近的便利商店。」
「有发票吗?」
「......不,没有。我没有买东西,只是进去逛逛。」
「是吗,哪间商店?」
「在xx路上转角那间。」
「好,请继续。」
「五点时我开车去宇廷学校,因为凯不能去接他,所以我想就顺道过去载他。在外面等了一阵,大概过了二十分,刚好遇到子奇,宇廷也下课了,然后我们去了蛋糕店。」
「好,我知道了。那么,游先生,请说。」
「我下午有场手术,从二点到四点,四点到六点是我的休息时间,我出去散了一下步。本来六点还有场手术,但是接到消息我就赶回来了。」
「嗯,也就是说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可以这么说。」
「知道了。」警官看向凯和宇廷。「小姐,请说。」
「我......?」宇廷战战兢兢地自凯怀中抬起头,那可怜娇弱的模样配上那张中性的脸庞倒是有几分像女孩子。
「是的。」
「我是男的。」
警官闻言又是那道奇异的目光。「说吧说吧。」
「我四点十五还在学校,那时翘了课去学校的保健室休息直到五点下课,有保健老师可以作证。之后都像奇奇和卫白说的那样。」
「那你呢?」看了看凯。
「我四点十五分还在公司啊,跟小奇是同公司的,虽然他在专心画他的图不能替我作证,可是公司里有其他同事可以作证。本来今天是要应酬的,可是接到消息也赶回来了。」
「好了,那么,就先这样吧。」警官合上记事本。
「那我们可以走了?」凯问。
「你们现在都是嫌疑犯,最好不要踏出这间饭店。对了,赵子奇先生,你的通讯纪录我们查过了,那封简讯是发自夏清风的手机,时间是五点二十四分。不过我们找不到夏清风的手机。」
五点二十四分,夏清风那时应该是死了,不可能是他发的。那应该是凶手借夏清风的手机发的。
「我知道了。」垂下眼,我的心痛持续着,我猜想,可能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警官走后,我们都还呆在会议室中,彼此面面相觑,实在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尤其经过方才的事实,我更是不知怎么面对他们,场面尴尬不已。我想,这跟身为人家的丈夫发现自己妻子外遇的对象是自己的朋友的震惊程度相差不远吧。
「奇奇,你怎么会有这只小狗?它好可爱喔!」也不知宇廷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时打破了僵局,逗起起方才就跳到我腿上的小白。
「没什么,昨天捡到的,见它没人要就养了它。」那个男人......不知为什么想起他心头总是有种热热的感觉,而且总有一股对他很熟悉的感觉。
「哇!真幸擤ぉぐ。 雇坏兀钔⑺票浑姷桨忝腿环砰_了小白,握着自己的姆指哀号。我定眼一看,他的手指竟流血了,由血量看来伤口还不小。
「你怎么了?」我想向前关心,凯却先一步拥住了宇廷。
「我被牠咬了。」宇廷脸色惨白地说。
「小白?!」我又惊又怒,这时小白正盯着宇廷发出阵阵的低吼,怕它又扑上去咬伤宇廷,我赶忙将它抓回自己的怀中,发现小白的嘴边的白毛染了红丝。那模样看来格外可怕,好似生食人的怪兽一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小白它......」我又急又气,将小白转向我,「小白,你怎么可以咬伤人!」小白低呜了几声,躲进我的怀里。
「去我房间,我有带医药箱出来。」游安冷静地道。
「好。」凯抱起宇廷跟着游安急忙走了。我在原地不知所措。
「卫白,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小白它......」卫白接近小白时明明是相处得很好啊,不但没咬卫白,还亲昵地趴在卫白腿上休息的,怎么会突然......?!
「别担心,有游安在,宇廷没事的。」卫白拍拍我的头,接过我手中的小白。它正张着一双大眼看着我,嘴边的血污看来吓人,那双眼却好象闪着泪光,份外可怜,好似在求得我的原谅。「你看它这副模样会吓到人,先带它回去洗澡。」
我望了望宇廷他们离开的方向,心下无奈,只好道:「嗯。」
我可爱的宇廷,希望你不会生我的气。
※※※
抓着小白洗完澡后,警方的人又来了一趟,说是我们可以随同他们的人回家拿换洗衣物,最好一次拿多点,因为这案情仍相当晦暗不清,而且屋子弄成那样,可能我们要在饭店待个一段不短的时间。
收到消息后,卫白和我出了门,当然小白还是躲在我的口袋,身旁还有两个警官跟随,简直是被监视了一样。而宇廷因为被小白咬了,游安怕他伤口感染,还是与凯带着他一起到医院去打破伤风和防狂犬病的针。
不过小白是狐狸,防狂犬病的针有效吗?
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现下我的心跳得厉害,碰碰碰的我几乎以为卫白就要听得见,那仿佛是姑苏深夜里的钟声,在诡异的寂静中显得特别响亮。
老实说,要回到昨日所见惨状的现场,我怀疑我有没有勇气再看第二次。
坐上警方的车,很快的来到家前的小巷。下了车,清楚的看见家门外围了一圈黄布条,还有些许人员进出,似乎在进行剩下的采样和搜证工作。
今天是阴雨天,出饭店时还没下雨,现下外头是绵绵下着小雨了,还隐约可以听见轰隆隆的闷雷声。
家门前两旁以往的常青盆栽还在,雨珠落在青叶上不住地咕噜滚下,像极小孩子玩着溜滑梯的可爱模样。那外围的一小圈草地中也开始有小白花冒出头来,摇摇曳曳的向我们招手。
不到几秒钟,绵绵细雨开始变成倾盆大雨,打在我和卫白身上。我不知卫白心里怎么想,可是小白这时已彻底躲进我的口袋中,而我的心里也渐渐浮出一股像是品尝过期咖啡的味道。
那雨中的凄凉似是从阴暗的屋内飘出。那雨似汹涌不止的泪,像是在对我哭诉、对我的怨慕......
我不禁向前踏了一步,仿佛看见夏清风一张失去血色略显透明的脸庞停在门口向我招着手。他笑着却笑得如此凄清和无奈......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他......
我不敢问他:你怨我吗?
──因为我的因素而让你在如此冰凉的日子里一个人孤单地走......
因为不敢问,所以我只能看着他慢慢地转身消失,然后,在我心底留下那个悲凉的笑容......
在我来不及品味时,屋内的灯亮了,一个刚刚先我们进去的警官出来了。
「赵先生、卫先生,你们可以进来了。」
我回过神,雨没了,只剩下雷声渐渐远去。那股凄楚的味道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从屋内缓缓浮出的腥香味。
「嗯,谢谢。」在我答话的同时,卫白已先一步进屋,看他神色自若的样子,我也快速地跟了进去。
我早该想到的,不可能再见到那样的夏清风。
屋内的血渍还在,玫瑰花办也还在,残破依旧,只有夏清风不在了。
是啊,夏清风应该是被送去解剖了,怎么可能还在。只是看着那玫瑰花办隐约圈出来的人形,我仍是不忍地别过了头。小白突地冒出呜了几声又缩回去,我想也许它也在害怕着。
我宁愿夏清风还对我讽刺着,也不愿见他形单影只走在黄泉路上。
「你去拿你的衣服吧。」卫白看了我一眼,淡道,身体却有意无意地替我挡去了那异常美丽又弥漫着死亡味道的画面。
卫白,真的是温柔的人吶!
「嗯。」简单点头,我上楼往我的房间去。
踏进房门,迎面飘来淡淡的香气,那是我放在书桌上木头铅笔和图纸的香气。仅仅才一日没回来,我却觉得怀念。
小白跳出了我的口袋,在我的房里四处乱逛。我不理它,随它高兴。
随手抄起一个许久未用的行李袋,将几件西装和休闲服丢进去。衣服不多,主要是那些画设计图用的工具、量尺等是一定要带走的。
将它们全数丢进袋中,再卷起几张未完成的设计图草稿小心包好。虽然暂时不回来住了,可是理想还是得继续,设计图一张都不能少。
整理好后,再四处巡视一眼,在瞄过抽屉时恍然想起还有张图没带,便急忙开了抽屉将它给取了出来。
那是我理想中的家,所以的草稿都是为了这个家所画,一点一点拼贴出来。
小白似乎对这张图特别感兴趣,还特意爬上书桌抬着小小的头颅努力望着。那期盼的眼神让我觉得十分有趣:一只小动物原来也期待一个家吗?
我也期待,但不是现在。
收起图纸,拍拍小白的头示意要走了,它也乖乖地又躲回我的口袋。
转身出去,接下来是去帮宇廷他们拿衣物了。
这栋屋子只有两层楼,是孤儿院院长帮我找的,那时听她说是自己的房子,那时听她说是为了留给孤儿院里无处可去的孤儿们,但后来我被强制送到寄养家庭,也不知道里面住的到底是不是孤儿院的人。
我没有马上住进来,直到我前两年有了正常的工作回到故乡为图便利才搬进来,否则我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自己在外面租的破旧小公寓里。住进来时,其他五个人都早已入住了。我、宇廷、凯和游安的房间都在二楼,只有卫白和夏清风的房间在一楼。由于我和游安的房间距离比较近,因此先去帮游安拿东西。
打了通电话给去医院的他们,确定要拿什么东西后才进去。
游安的房间跟我的差不多,有个人卫浴、一床一桌一书柜一衣厨,简简单单。只不过游安的房间用的全是接近白色的色系,不像我喜欢暖色系,看来是受了医院的影响。游安是个医生,桌上还有着一些医学用书和案例。想来他是每夜都在灯下努力啃着那些专用名词和搅尽脑汁来解决病例。
不过......我拿起一本厚重的心理学用书......这本书早被游安看透了,有些纸页甚至破掉。另外还有着几则有关人格的病例和论文。想不到外科医生也要看心理学?
我挑了几套衣服放进袋中,再将那些书搬进去,却看见书下压了个花环。
那是已经干掉的玫瑰花所做成的花环。
记忆中我也做过同样的花环给了孤儿院里一个很好的同伴。他温柔善良,虽然是个男孩子,我总也是安儿安儿的叫。会做花环给安儿是因为某次孤儿院里的小朋友要演戏给去参观的人看,安儿因为长得像女生,所以被推做女主角,演一个小公主,我便做了一个花环给他。
想不到,游安竟也喜欢这种东西吗?看玫瑰干燥的程度,我想是保存很久了。想必这东西让他很是珍惜,就不知是什么人送他的了。我想应该是个可爱的女孩吧,呵呵。
小白又好奇地看了眼,然后轻轻碰了碰花环,又抓抓我,然后缩回头去。我被它弄得一头雾水。
不过算了,反正应该也不重要。
于是我快速收拾了下,还不忘带上游安惯用的手术刀,迈往宇廷与凯的房间。
「卫白?」同样的房间,差不多的布置,只是一张特大的床显得醒目。卫白早已站在房内,背对着我,似乎低头在看些什么。
我拿了宇廷上课要用的书后,好奇地凑了过去,却见卫白在看一本相簿和一张泛黄的纸条。
相簿满满是宇廷和凯的照片,从他们互相亲吻脸颊的照片看来,想必在我还未搬进来之前就常常腻在一起了。每一张照片,他们都洋溢着幸福的滋味,甜的令人羡慕。
只是有一张照片夹在了相簿的最后。
那一张照片是很久以前拍的,时代应该差不多跟凯他们小时候的照片同时吧。照片里是一个剃着小平头、张着一张掉了两颗门牙的大嘴的一个男孩。这个男孩显然不是宇廷也非凯,那会是谁呢?
我思索着,记忆中有些东西载浮载沉。
照片的另一旁还有个似乎在追着他要着什么东西的小孩子。
这个孩子我见过的,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次小白没有碰那张照片,只是瞪了几秒后挂在我的口袋上发着呆。
除了照片,那张黄纸条上写了几个字,由于年代有点久了,字有些模糊,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上面写着──
"玫瑰是小王子的最爱,为什么我给了他还是不爱?"
不爱?不爱什么?我皱眉,这句子写的语意不全,断了一半。
可是这句子却特别的有熟悉感。
不过,不懂归不懂,但是偷看别人私有物那可是有罪的。方才我不小心偷看到游安的花环,这次卫白又翻着人家的相簿,这下我的罪可大了。
「卫白,别看了,快放回去!」我紧张地催促着他,却见他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然后不急不缓地地翻到相簿的中间页。
「这相簿本来就翻开放在这里。」
「啊,是吗?」
「嗯,走吧。」卫白说着,主动提起我整理好的两大袋,率先走了出去。
第五章
青青草原。
微微春风。
一双小小人儿。
「喂,你喜欢什么?」大头睥睨着我,太阳在他头顶发着威,我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能从那语气判断那是大头──总是爱欺负我、瞧不起我的大头。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小的我有点惧怕大头,虽然他不会打我,可是总爱抢我的巧克力球,又爱说话讽刺我,说我是没爹没娘疼被丢在臭水沟里的脏小孩。然后他身旁就会有一堆人跟着起簦又镒e人不准接近我、不能跟我做朋友,害我被排挤。
「你就是要告诉我!因为我最大!」大头如神祇般下着命令。
「我......你去看小王子就知道了。」打死我也不跟他说我最喜欢巧克力球,因为他一定是要藉此来欺负我、打击我,跟他说不啻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
「你喜欢小王子?」
「不,我只是说你去看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