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无名指————草函[上]
草函[上]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关灯
护眼

宇珞从不提及他的事情,我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不想问,而不得不接受家中时常出现的男孩后,就更加不愿意去打探他的私事,就像我们的家庭一样,彼此相爱,却互相留给对方自己的空间。
认识宇珞父亲的机会很奇妙,那一天子琪的班主任找我去,为的是子琪和几个小鬼在政治课上故意刁难老师的恶劣行为。
在办公室里看到子琪他们几个在一旁低着头,不声不响的样子,我只觉得好笑,他们虽然一副老实受教的样子,其实心里还在耻笑教育水平差劲的老师,以及学校袒护这样的老师的行为。老师讲得再不好也不应该这样在课堂上当众给人家难看吧?以我的个性是做不出此种事来的,毕竟还是老了,在我的意识里老师仍是孔夫子般的存在,要尊重,即使他们其实根本就不具备令人尊重的自身素质,但他们毕竟还顶着"教师"这个理当受到尊重的头衔嘛!而且人应该学会保护自己,在这种环境下做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被罚,人笨是要受到一定的教训的。不过如果子琪他们也像我这样去想问题的话,就不是现在这样可爱单纯的样子了。
正和那位一脸严肃愤怒的班主任商量几个小鬼的处罚方式,一位曾经教过我的老师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我的一位朋友孟浩,我知道他是宇珞班上的物理老师。
原来他们是想为那位姓林的先生的儿子找一个辅导老师,看来这个人是很有来头的,要不他们也不会有这份心积极的去为人家找人。
"说句实话,林先生,您儿子根本无心高考,我们再教也没有用啊!"
"这......"
看来他们说的孩子很难对付,要高考了,没有把握是没有人愿意承担责任的吧?
"程潜,你也在这里,干脆你帮忙教教吧?林先生,这个是我以前的学生,理化成绩非常好,语文成绩也相当不错,程潜,你过去不是就常给别的同学补课,还颇有成效吗?"
我高中的时候确实给一些朋友补习过,再玩劣的家伙都被我的一通大道理说服,或者说他们是被我烦得没办法,相对于整天被我纠缠着还不如让我教呢,成绩也确实有显著的进步,但是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付出多少我都觉得是应该做的。
"这个学生的底子很好,只是不用功,程潜你试试吧!"
看到他们都在努力将烫手的山芋丢给我,林先生温和地对我苦笑,他是个看来很敦厚诚恳的人,这一点倒是留给我很好的印象。
"宇珞过去的成绩一直不错,只是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使得情绪很不稳定,如果可以还请程先生帮忙。"
"宇珞?"
说不惊讶是假的,而旁边观望的子琪也和我一样。
宇珞的父亲又怎么会姓"林"呢?他们长得毫无相似之处,宇珞身上虽然缺乏生气但却拥有某种普通人无法拥有的气质,眼前的林先生却仅仅是个有钱的普通人。
这样的疑惑终于让我生出一丝好奇,同意做宇珞的家教,并和林先生一起去咖啡店坐坐,聊了聊宇珞的情况。
我将宇珞常去我家的事告诉他,却保留了在雨中相识的那段,林先生,不,林敬年先生则告诉我他是某知名企业的老板,宇珞其实是他的继子,这次到这里处理合作办厂的事宜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便将厌学的宇珞带了来,希望换个环境会对他有好处,但依现在的情形来看宇珞还是老样子。
他的言语吞吐,我猜到他有许多不便对我这个外人道的话,只说宇珞在家就经常离家出走,很多天不去上课,不让家人找到他,根本就是一个无法管教的叛逆小鬼。
"原来小珞最近常去您家里,他现在的情绪平缓很多,不太发脾气闹别扭,做些过激的事情了,或许就是因为结交了您这样的朋友。"
我可不会被他的奉承冲昏了头,我哪有什么了不起的个人魅力能令他口中性子激烈的宇珞被驯服,可是宇珞在我面前一直都是淡漠、安静、可怜兮兮的,并不像他说的那样。

那天到家,宇珞是以一脸戒备和愤怒来迎接我的,没错,由我踏入家门那一刻起,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盯着我,似乎有一肚子怨气般,大概等了我很久,不需要想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孟浩和子琪一定都同他讲了,不过这有必要生气吗,没道理摆出一副受伤害的样子吧?
"你以为我对你父亲讲了什么,还是不想你父亲对我讲什么?"
一边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上一杯水,我一边对宇珞说着,我不是心思细密的男人,无法猜透他在想什么。
"我......"
听到我的话,宇珞突然泄了气般,软软倒在沙发里,孩子气的撅起嘴,却依然盯着我不放。
"你什么?想说就说,你不说明白,没有人会了解你要做什么。"
"爸爸对你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刚刚那点气势都不见了。
"说你不好好学习,老是旷课,离家出走,没人管得了你,让我给你补课,劝你今年考上大学。"
"就说了这些吗?"
"是啊。"我在他对面坐下,"你准备再考几年?还是就这样在高中混下去,根本不想上大学?"
"不知道。"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完全不能理解上大学有什么用处。"
听到我这样说,他露出一丝惊讶,他以为我真会如学校老师那样说出一堆不痛不痒的老八股?我的确想那么说来着,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只能胡乱猜测着他的心态,然后将自己变成他一样,博得他的信任,让他觉得在我身上找到共鸣。可他又皱起眉头,连鼻子也跟着轻轻泛起纹路,让这张平静的脸显得有了那么点可爱。
"你才几岁啊,就说什么当年在我这个年龄,好像有多老似的!"
"哎哟,知道吗,这可是我听到你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这孩子说话向来很短,就像懒得多说一个字般,几个字就完了。"我年纪确实没多大,24而已,不过十九岁也快过了6年了,比起你来是老了很多不是,再说子琪十八岁不是还要叫我小叔。"他和子琪差不多大,还和子琪一样叫我父亲爷爷,我不就是他叔叔吗?
一个坏习惯,我向来喜欢管比我小的人叫"孩子",即使是只比我小一、两的人,不知何时怎么形成的,却改不了。而年长宇珞6岁并不少,子琪就总觉得我是个老古董,和他们这些我行我素挥洒生命的孩子比起来,我的确老了。
"才6岁而已啊。"
宇珞低下头,我发现他的耳朵有点发红。
唉,虽然差距不足十岁,但对我来说,他们的思想就像永远猜不透的迷,不懂他们在想什么,奇怪的孩子们。
"我们不是在讨论我的年纪,而是你的学习成绩,你知道生活是你的,怎么走也是你的事,别人无权干涉,随意评论。不过你准备就这样靠父母混下去?混到什么时候,终有一天你要自己去面对一切,你还要担负起父母的生活呢,你想逃避,逃避根本不是办法,那是懦夫的选择。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有什么的问题,也不想知道,如果你只是为了那些而自暴自弃,谁也帮不了你,只会显得你的确很幼稚。"
"你根本就不知道!"
他的确是有脾气的,而且还不小,我的话让他的眼睛瞪大,满脸都是不悦和不耐烦,对抗的意味很浓,但相对于他的恼怒,我则愈加笑的沉稳,年纪大的人毕竟还是和毛头小子有所不同的。
"我要回去了。"
闹脾气的孩子让人受不了,看他不顾母亲留他吃饭,冷着张脸说声"抱歉"便匆匆离去,我只当他是死性难改,没有一丝留恋。后来父亲问清缘由,怪我不曾顾及宇珞的心态,说那孩子其实很敏感易受伤害,可我却无法认同完全包容的教育方式,看宇珞的样子就知道早已有人在纵容他了。
"阿潜,你干什么独独对宇珞这么冷淡,他是你带回来的人,而且平时你不是对谁都很友善,谁有了麻烦都爱管的吗?"
白了一眼子琪,在这丫头眼里还有我这个表叔的地位吗,总是没大没小的教训我,人小鬼大的典范。
"子琪,你看错了,其实程潜很喜欢宇珞,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旁边的袁禧靠过来,又是嘻嘻哈哈一通取笑我,女孩子真是难对付啊!她们说话的时候最好还是别搭腔,否则后果只能是被"杀"的片甲不留,后悔莫及。
我喜欢宇珞?
是么?怎么我自己没有这种自觉。
"放心啦,宇珞会想明白的,大不了我们来一些激将法,苦肉计之类,还不信收服不了他!"袁禧嘴里叼着水果,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大串玩笑话。
我拿起一个苹果塞到她嘴边,"好好吃吧,哪里来得这么多的馊主意,别人的事你管得真多!"
"咳,最爱管闲事的人,如今倒反说起我来了!"
袁禧拿起苹果扔向我,我们两个孩子气的举动逗得父母和子琪暧昧的笑着,我都懒得解释了,反正他们迟早会明白我们两个人只能是好朋友。
"那孩子和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在我的眼里有钱人永远和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生活在差别巨大的时空里,"他又不会在这里呆很久,一个和我们生命不会有交集的人,别花费太大力气。"
听了我的话,他们都愣愣的,用一种看待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我就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似的。
"天啊!明天的太阳一定会打北边出来!"袁禧怪叫着,表情是活见鬼般夸张。
子琪更在边上起哄,"对哦,平日一贯博爱的人竟然冷漠起来了!可怕,不会是得什么病了吧?"
"程潜,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父亲连名带姓地叫我时,那就说明他很生气了,我知道他很喜欢宇珞,不能容忍我漠视他,可是父亲一向教育小辈都是很严苛的,怎么对这个叛逆不听话的孩子会如此袒护?
"你们放心好了,我的办法是有效的,如果他真想不通,我看你们也别对他抱以希望了。"我或许对一个十九岁的孩子要求过高了,但我就是这样长大的。

我一直有种强烈的直觉,绝对不能和宇珞走得太近,他带给我的可能是一次巨大的改变,伤痛也许会随之而来,为此我宁愿做一次坏人,他就此离开最好。

(未完成)


05

宇珞竟真的回来了。
在那次负气离开的一周后,他又在酒店门口,我回家的必经之地等我,是他先出声叫我,我便不得不下车面对他。
是不是我的错觉?宇珞和旁人在一起时,都很镇定,维持着高傲淡漠的神态,可我们单独相处,他却露出局促紧张的小男生模样,我并不可怕啊!
"我可以请你为我补习吗?"
他有点怯怯地望着我,声音也颤悠悠的,更加让我以为自己是个凶悍的男人,而实际上我明明是个普通的老实人,有张很书生气的憨厚面孔,是平易近人的典范。
"好吧。"
如果我拒绝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孩子,不仅父母、子琪、袁禧要吃了我,自己的良心似乎也无法原谅自己啊。
所有为自己建设的心墙,真的是在宇珞面前轻易土崩瓦解,他怎么知道我向来吃软不吃硬,最怕有人在我面前示弱,这大概和骨子里那点崇拜仗剑江湖的侠客有关,就是受不了有人受委屈让我看到。
后来,我试图为自己的轻易丢盔弃甲寻找更实际的理由,就是宇珞一身蓝色的装扮,那正是我最喜欢的颜色,而且我那天也穿着深蓝色的外套,相同的色系很容易使人产生共鸣。

那之后我减少了加班的时间,宇珞也不再去学校的晚自习,晚上我会总结各科的典型试题,测试他的程度深浅。其实那些人没有骗我,他的底子确实不差,文科成绩很好,理化虽弱却不是点不透的,上一年高考失败并不是能力不够才对,不过既然文科成绩好,他又为何不学文而选了理科呢?
"我喜欢。"
就三个字,将我想再问的话都堵了回来,冷淡不耐烦的态度足以作为最好的武器了,可每次他用这样的口气说完,都会突然恢复羞涩,小心地望着我,确定我不曾生气才放心般低下头去做题看书。
周六、周日我会安排两个小时的时间帮他理顺各科的复习思路,然后带他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唠叨几句生活啊,理想之类的话,看到他皱眉就及时打住,自以为会收到成效。
"你真的和子琪说的一样,未老先衰,老头子似的,程爷爷都没有你罗嗦。"
在我的影响下,宇珞的话也比以前多了点,就是不知他在学校,我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还是那么个对人爱搭不理的样子。

宇珞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便故意拉着他在广场上坐坐,有时我们就只是坐着什么都不做,后来大多时间我抽烟看书,他就拿着速写本写生。原来他会画画啊,看他下笔利落肯定,毫不犹豫,不懂艺术如我这般也猜得出他定是学过很久,他很喜欢画人,速写本里全都是散步的人,游戏的孩子,嘻闹的情侣,这和他孤僻的性子不服,在他笔下的那么多人都是表情丰富的,克他却总是面无表情,清冷不易接近。
初次看到宇珞的画,袁禧立刻兴奋的大叫,抓着宇珞的手问东问西,反正认定了宇珞是绘画的材料,比她这个为了混上大学而半路出家的半调子不知要强多少倍。
那他为什么不学艺术呢?
"程潜,宇珞可是会画画的噢!"
我摸着被袁禧撞疼的肚子,呆呆望着神经兮兮的她,完全不明白她想说些什么。旁边的宇珞更是一头雾水,他恐怕还没有接触过袁禧这般语言行为都极为夸张,莫名其妙的女孩子。
"画画好啊!"
眨巴着那双圆圆的眼睛,我只觉得这样的她更像樱桃小丸子了,那把声音也极其卡通。为什么没有人能好好去爱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只因为她的外表不够漂亮,身材不够苗条?阿尤,他给不了袁禧幸福,没办法爱她,但至少他可以透过外表看到她美好的内在。我知道他们依然保持一周一封Email的联系,阿尤还在将自己和男友的问题丢给袁禧,因为阿尤有时候会给我打电话。
"喂!"袁禧重重拍在我背上,"同你说话呢,走什么神啊!别人的事情你就少管。"
"神经!"
懒的理睬她,我们正坐在广场旁,熟人一大把,时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呼,我可不希望被人误会成是在和她打情骂俏。
这地方邪气得不行,正想着呢,孟浩就走到我们面前,同我们打着招呼,回来工作一年很少有见面的机会,怎么这一个多星期就见了两次。
孟浩比我年长三、四岁,过去曾是我的邻居,同住在一片的孩子,经常在一起游戏玩闹,小学的时候我们也算是不错的朋友。
他有些拘谨的望着我,打了招呼就没有下文了,看来我和他还是比较适合在办工场合碰面,一旦是这种私人的情况他就只会对着我发呆。
不过还好有袁禧在场。
"嘿,程潜,介绍一下啦!"
有她提醒我才想起来为他们作介绍,袁禧无论何时都保持高涨的情绪,热热闹闹地抢着做自我介绍,宇珞只是回身礼节性的打了招呼,又转身去继续手上的画。
"坐吧,一起聊聊吧。"
我想孟浩并不至于是个很内向的人,儿时他并不是这样的,可这些年每次见面,他都是这样紧张兮兮的样子,一个他,一个宇珞,让我开始怀疑我是个会让人感到不自在的人。主动说话的人只能是我了,否则他又要尴尬站半天,然后面红耳赤匆忙离开。
"不了,小欣在那边等我呢。"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