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咒————苇间风
苇间风  发于:200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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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连让我打发时间的事儿也一件不留下吗?他恨恨地在心底咒骂着向厨房走去。刚才已经去过了,但现在又想过去,在他不肯承认的潜意识里,那是留下那个男人痕迹最多的地方。
在餐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了的麦茶,布兰切又继续陷入了发呆的状态。茫然的视线扫来扫去,无意间扫到了橱柜上放着的托托的糖果盒子,他反射性地跳了起来,把它拿了下来。
今晚我就来研究一下这个心咒的秘密吧!已经不知道自己陷入了半疯癫的状态的布兰切把盒盖打了开来。

感觉身体被人抱起时,布兰切因为过度的疲劳刚刚在工作室里的工作台前睡去,所以他几乎没有挣扎就顺从了仿佛梦境一般的拥抱。他被人放到床上时,他还不自觉地向抱他的人的怀抱靠了过去,头发被轻柔地抚摸了,耳朵、脸颊都有温热的触感。
一定是在做梦吧......布兰切皱了一下眉头,又继续他的沉睡,之前坐僵了的身体完全得到了伸展,所以他睡得特别地香甜,甚至在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触他的嘴唇时,他也只是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过后他完全陷入了黑暗的睡眠。
被托托摇醒时,布兰切仍然有沉重的昏眩感,他知道这是过度疲劳所造成的结果。
"托托是饿了吧,我马上就起来做早饭......啊,也许该做午饭了。"
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布兰切有些愧疚。
"布尔,拉塞亚回来了!还做好了香香的饭菜!"托托很高兴地叫道。
布兰切茫然了数秒,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托托,你先呆在这里,等我叫你时你再下来。"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拉塞亚讲,你不适合听,所以让你先留在这里。听明白了吗?"
"哦。"孩子有些不情愿,可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走下楼梯时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通往庭院的门口向外张望,不觉脚步踌躇起来。听见他下楼的声音,男子转过了身,金褐色的眼睛闪动着炫目的光彩。
"你呀,又不听话地忙了大半夜吧,我回来时看你就那样倒在工作台上,真担心你又病倒了。"
只隔了一夜就想得发疯的声音温柔得宛如融化的奶酪,布兰切痴了一般地呆望着男子同样温柔的笑影,刚刚准备好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托托怎么没有跟着下来?"
"......是我让他留在上面的......我想......和你说点事。"
男子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沉默了一下,掉转头向厨房走去。
"你先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再谈。"
跟着走进厨房的布兰切没有坐在餐桌前,而是走到了炉子旁边,一边重新生火,一边在菜板上切起了洋葱。
"饭菜我已经做好了呀,布尔,你怎么又做?"
布兰切头也不回,"这一向都是麻烦你在做,今天我也想请你尝尝我做的汤。可以帮我到院子里去摘些薄荷叶吗?如果你认识的话。"
"......当然可以。"
把拉塞亚摘回来的薄荷叶洗净后,布兰切把它也切成了碎末。当先下锅的洋葱和青豆煮得差不多了时,他把薄荷也放了下去,稍稍一烧开他就移开了锅子。装入汤盆中的汤汁呈翠绿色,薄荷特有的清香一阵阵散发出来。
"尝一尝看,这汤的感觉怎么样?"
布兰切摘下了围裙,坐了下来。对面坐着的拉塞亚看了他一眼,用勺子把汤盛入了自己的盘子。轻轻吹去热气,他慢慢地喝了一口。
"很好喝。"
"是吗?在吃你做的饭菜以前我也觉得自己的手艺不错,可是一旦品尝了用黄油、鸡汤烧出来的汤后,我知道我做的只不过是符合我生活的小菜。它没有那些肉汁的鲜味,也不浓郁,甚至回味时还有点涩口,可是我已经吃了近二十年了,从我父亲那里学会做这些菜也有十年了。我一直很满足,很满足这些小菜的质朴的味道,我没有想过要改变,因为我知道我无力让我的家庭过得更富足丰盛,我只想能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只是这样,不求更多。"
微微牵扯出一丝苦笑,布兰切望着静默的男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男子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无言的没有表情的回望。
"在昨天以前,我曾想如果能和你交个朋友真好,因为你给我的感觉真的越来越好,我几乎不想追究你的过去,你要隐瞒的话自有你的道理,只要你不会给这个家带来麻烦就行。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竟会是曾经主宰我们命运的领主大人。"
听到布兰切说到这里,拉塞亚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
"你那个朋友雷尼埃尔告诉了我你的身份、你不幸的遭遇、你来这里的目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你当然有复仇的权利,毕竟你受到了那样大的冤屈,夺去你领地、财富以及恋人的他们理应得到报应。可是......你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里,这个村子作为你的报复之所呢?我不明白,请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吧,法斯特大人。"
只能用沉默到底的石像来形容的拉塞亚只在布兰切叫出"法斯特大人"这几个字时嘴唇颤抖了一下,可他还是什么都不回应。布兰切的心像是扎了根刺,不拔是痛,拔出来痛得更厉害,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不管雷尼埃尔的疯言疯语有没有万分之一的真实,他只求能得到一个承诺。
"特鲁法村的人曾经是您的领民,我们因为您可以比别的地方的人过得更自由。我知道我们已经是受恩深重了,可是我还是想再求您一次,为了这里的人们能够继续平安地活下去,请求大人您把您的战场移到别的地方去吧,我不是说别的村落,我是说像附近的大荒地这样的不伤及无辜的地方......"
"你有资格求我吗?"
"什么?"
早已谦卑地跪在了拉塞亚面前的布兰切吃惊地抬起了头。
"你有什么资格求我?"从未见过的最冷酷的笑让拉塞亚的脸像恶魔一样恐怖,"就像你自己说的一样,你只是我治下的一个领民,你的一切都仰仗我的恩赐,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你上天也可以让你入地,你们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握在我的手里,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想在哪里发动战争夺回我所失去的一切都是我的自由!你又有什么资格来阻止?"
尖锐的毫不留情的嘲笑让布兰切的整个身心都为之冻结,好半天他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我没有想到您是这样一个人......是我的眼睛瞎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望向拉塞亚的眼神中已有了痛彻心肺的放弃。他曾经幻想过这个男人如他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的那样温柔,虽然他伪装着自己,但他不希望他的心也是伪装的。
可是这一刻他想他彻底地错了,像他那样高的地位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对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小民释放出他的真心。
"大人曾经给我讲了有关心咒的故事,我昨夜无聊,也照着那盒子做了一个。现在我想把它作为我的贡品献给大人。"
从工作室抱回和原来的盒子一模一样的木盒,布兰切把它递给了拉塞亚。现在他连跪也不想跪了,反正自己都是被任意玩弄的对象,就自我安慰地保持一点可怜的自尊吧。
"心咒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机巧的盒子,以相当于密码锁的盒盖装置构造将盒子严密地封闭起来。因为原有的木材是相当罕见的质地坚实的樨木,加上盒身上反复涂抹上了最上等的漆和胶,所以它能保持那么久也不损坏。我这个只是粗制滥造,权当作玩物送给大人。大人当然不会看得起这样的货色,可是大人曾说过,心咒是封存记忆与情感的魔盒,经过时间的洗礼,里面的东西会变成一种超越一切的魔力。我这个也封存了我自己的一些情感记忆,它能不能起什么作用我不清楚,只是我想说的是,在大人可能是游戏的那段日子里,我以为我得到了一生中最值得留念的时光。"
觉得已经把自己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的布兰切退后了一步,打算就此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一直淡漠地听他说话的拉塞亚淡淡地开了口。
"你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你不想再求求我,看我愿意让你用什么条件来交换我主意的改变?"
"......您愿意提出什么条件?"
"只有一个,做我的女人。"
"......什么???"
"做我的女人,跟我上床,满足我一切的需要。"
"......您疯了不成?!我是男人呀!"
"哼,我知道,我的眼睛可没瞎。"拉塞亚讥讽地撇了一下嘴,"作为贵族我有很多特权,只要我喜欢你就得成为我的女人。你应该感到荣幸,你长得这样抱歉,脾气又差,可是我偏偏觉得这样的你与众不同。"
刚刚站起身来的拉塞亚像灵猫一样灵活地避过了布兰切一记狠狠的勾拳,顺势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怀里,他近乎狂暴地吻住了布兰切的唇,疯了一般地肆虐,不让他有任何挣扎的可能。
当布兰切终于被他放开,失去了神志般地滑坐到地板上时,拉塞亚勾起了他尖细的下巴,冷酷地言道:"记住,我是你的主人,如果你不顺从的话,这个村子我会毫不留情地毁了它!"
世界整个倾斜了,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化为了乌有......


第 18 章

拉塞亚在和他们吃过饭后就离开了。整个吃饭过程中,布兰切都一直低着头,木然地切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他没有食欲,更不想与那个刚刚凌辱过自己的男人对视,所以如果不是拉塞亚一直努力地吸引托托的注意力,缠着托托说话,他的异常一定会被托托发现。
拉塞亚离开后不久,邻居格里姆又上门来了,他带来了村子里发生的最新消息。
"领主大人的侄子与他的夫人今天下午到,明天领主也会来,就下榻在你修整的议政厅。"
刚刚听到"领主大人的侄子"时,布兰切还愣了一下,然后他马上明白过来,那是指拉塞亚的弟弟,他和那个背叛拉塞亚的女人也一道来了,这让布兰切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真是无耻!"
觉察到自己到现在还同情着那个男人,布兰切就莫名地感到悲哀。
"对了,布兰切,你那个表兄拉塞亚是什么来头啊?今天村子里的人都议论开了,说领主大人的卫队见了他就像中了邪似的。"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还有啊,他的事你最好少打听,知道了会倒霉的!"
板着一张冷脸答完后,布兰切拜托格里姆帮他照料托托一天,明天一早他再去他家里接他。
"可是布尔,为什么我不能呆在家里呢?"托托不满地蹬着小腿。
"因为今天家里没人,我要到附近的山林去查看我需要的木材,要很晚才能回来。"
"那拉塞亚呢?"
"他有他的事,也不会回来,所以你得听话,像以往一样在格里姆家做个听话的孩子。"
"为什么你们都要抛下我?"孩子眼中已滚动起了泪花,不忍再看下去的布兰切只得狠下心肠把口气变得严厉。
"托托已经快到读书的年龄了,应该懂得不能再任性地撒娇,你难道忘了你对我做出的保证?你要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为我分担家里的事,现在哥哥要你做的只是听话。"
不想让托托留在家里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如果那个疯子真的想要在今天实施他进一步的凌辱的话,布兰切不想让托托看见自己悲惨的样子。
万般不情愿的托托最终跟着格里姆走了。孩子离开时悲哀的眼神和努力装出来的坚强,"我要做男子汉,我会听布尔的话。"都让布兰切觉得心情更加悲惨。当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布兰切望着窗外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从两个星期前拉塞亚的出现一直想到现在,在努力搜索记忆里的每一个片段时,他也在寻求着心中疑问的答案。可想到最后,他还是无法弄懂他最在意的那件事,那就是为什么他会在那样温柔地对待自己后又突然翻脸无情。是我的错吗?他回想着先前的那次谈话,那个让拉塞亚从温柔的天使转变为恶魔的瞬间。
那时我只是阐述了事情,然后我叫了他"法斯特大人",那双眼睛就在那一刻陡然变色。
或许,就是那句话触动了开关吧,但我还是不懂我错在哪里了......
布兰切在灼灼的阳光照射到自己脸上时,用双手捂住了脸。迷茫与无奈,痛苦与焦灼将他紧紧地捆缚着。顶着日头,布兰切在院子里用锄头使劲地翻着土,当汗水不断地从他的身上流淌下来时,他的心里有了稍稍的放松。他什么也不打算思考地挥动着锄头,直到把整个院子里的荒草都清除干净,他的力气消耗得只剩下两条腿可以僵直地走动时,他倒在了新翻的泥土上,使劲地把身子都蹭上泥。那些夹杂着野草的清香的泥土味闻起来并不令人讨厌,这倒让他非常不快起来。他本想让自己又脏又臭浑身汗气冲天,可结果并不令人满意,他本来就是体味极淡的人,一身劳作后反而让皮肤变得更加润泽光滑,带上泥土后也只是像玩累了的孩子一样脏得不令人讨厌。
可是我讨厌这样啊!把脸趴在地上的布兰切呜呜地哭了起来,为自己无可奈何之下孩子一样幼稚的想法而哭。
※※z※※y※※z※※z※※
晚上没有做任何清洗的布兰切往自己肚子里灌了大量的麦酒,以前他很少喝酒,所以酒量不是很好。喝到醉眼朦胧时他恍惚看见了拉塞亚的身影向自己走来,他呵呵地笑了起来,举起手中快要滑落的酒壶向对方摇晃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怒意。
"等...等你啊......大人"舌头好像大了好几倍,布兰切吐词都不清了,"反...反正我也......也不知道你喜欢...喜欢什么玩法......所以......"
"所以你就喝醉了来应付吗?"
男人的眼睛在自己眼前晃动,布兰切模糊地觉得它好像很悲哀,自己的心也莫名地痛了起来。酒壶滑落倒了地上,摔得粉碎,被惊得稍稍清醒了一点的布兰切努力想要弄清一件事。
"你......讨厌我吗?"
"为什么这样问?"
"因...因为只有讨厌才会......才会想让别人痛苦......"
话的尾音在自己被拥抱的那一刻消失在了男人的怀抱里。
"被讨厌的人是我吧?"
男人紧紧的拥抱几乎让布兰切喘不过气来,他的眼神又开始涣散。被男人带到家里简易的浴桶里用兑好的温水冲洗全身时,布兰切像个不懂得羞耻的婴儿一样任由男人洗刷自己赤裸裸的躯体,从头发到脚趾,每一部分都被触摸了,布兰切却像没有感觉的木头娃娃一样。是酒精让他完全失去了正常的感知吗?他不知道。惟一一次有触动的是男人的手无比温柔地抚摸他的脸、他的脖子,那一刻,他的眼泪落了下来,随即他像孩子一样抽泣了起来。在男人擦干他的全身,把他抱到干燥舒适的床上时,他依然没有停止哭泣。
"不想......不想被讨厌啊......"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些什么的他蜷缩着赤裸的身体在昏蒙中颤抖个不停。时而清醒的他听到了男人带着悲泣的回答。
"我爱你,布尔,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刚刚捕捉到的一点真情被又一股涌上来的酒劲给打断,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地昏睡了过去。梦中他隐约感到自己在被某人无比真爱地吻着,不光是脸、眉毛、鼻子、嘴唇,连不可以这样做的地方也被吻到了,无法抑制的羞耻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快感让他难耐地呻吟起来。
"不要讨厌我,布尔......"在最终被一片空白所吞没时,他似乎听到了这样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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