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咒————苇间风
苇间风  发于:200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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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布兰切,那两只骄傲的公鸡为什么老跟着你?"也只有维吉才会说出这样不把美男放在眼里的刻薄的话。
"因为其中一只想要招摇过市,另一只也不甘落后,而我只不过是给做他们的陪衬。"气还没消的布兰切说话也不客气。
"先不说他们了,你找我是为了剑鞘的事吗?"
"嗯,我想问问做得怎么样了?"
"我刚刚开始做,你也知道,我最近手头很忙,要再等两天。"
"也就是说狂欢节前就可以完工了?"
"可以这么说。咦?维吉,你该不会那个时候就想走了吧?"看出维吉颇有喜悦之色,布兰切忍不住问,"你告诉你父母你的决定了吗?如果你没有说,我可是不会把剑鞘交给你的。"
维吉低下了头,"我不想骗布兰切,我想在狂欢节的第三天离开。暂时我还什么没说,是因为不想让正为领主到来的事烦心的父亲担心。不过你放心,我会在告知父母后才向你要剑鞘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么我会向你父亲求证后才交货。"
"可以,一言为定!"
爽朗地击了一下掌,维吉又笑道:"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想拜托布兰切。"
"什么事?"
"狂欢节时我母亲一定要我参加舞会,我不想和你那个表兄跳,"我想一定要跳的话也只有你是我愿意接受的舞伴。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个没问题。"布兰切笑了,"我是个不受女孩子欢迎的人,有你邀请我很高兴!"
"那就这样说定了!"维吉突然勾住了布兰切的手臂,"我觉得如果我想结婚的话,布兰切才是我中意的对象呢!"
"是吗,我也有同感呢!那么就让我们这两个都不受异性喜欢的人组成那天舞会上最强的配对吧!"
因为这只是彼此欣赏所开的玩笑,两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和维吉告别后心情好了一半的布兰切正打算不理会那两个碍眼的存在继续往苏利家走,这时他听到了雷尼埃尔的呵呵轻笑。
"拉塞亚,你遇上情敌了,如果还是这样不干不脆,可能可爱的小兔子要属于别人了。"
因为有了先前的恶作剧,所以这句话对布兰切而言根本就是火上浇油,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窜了上来。
"你们有完没完?!"
转过身以杀气腾腾的架势面对两个无论是身高还是外貌都远比自己有迫力的男人,布兰切打定了不把他们打败就誓不罢休的主意。
我可不会因为你们先天优越就被吓倒!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扫过两人的脸上,雷尼埃尔依然是伪装出来的无害的微笑,而拉塞亚,他第一次看见他近乎没有表情的严肃,既冷漠又炽烈的眼神好像冰川下掩藏着的火山。

 

第 16 章

空气似乎有了异样的波动,当这种波动越来越明显并变为更为强烈的地面震动惊扰了面面相向的三人时,雷尼埃尔率先做出了反应,他向远处尘埃滚滚处眺望了一眼,简短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一步"就径直向小街的深处快步走去。让布兰切意外的是拉塞亚并没有离开,他凝望布兰切的目光也只是平稳地移开,然后就像是等待着什么似的,他转过身以更平稳的视线注视不断变得清晰的人马的到来。
越来越近的旗帜上飞扬着的图徽是一只生翼的黑豹,那是圣马洛公爵的家徽。在领先的骑士跃马冲过来时,直道上的村民早已闪到了街道两侧,最初的一对骑士因为速度太快显然没有留意到拉塞亚,可接下来的一对中的一个余光扫过比一般人高出一头的拉塞亚时竟惊得猛地勒住了缰绳,吃惊的马向旁边横向冲了出去,还好他的骑术不错,马冲到一家店铺的门口终于停了下来。这个变故让后面的骑士都不由自主放慢了步伐,注意到拉塞亚的人也多了起来,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震惊到如见鬼魂的模样。不过这种令人不解的害怕很快演变为敬畏,布兰切注意到,那些惊惧的眼神在经过一番确认后都绽放出了激动的光彩,每一个经过拉塞亚面前的骑士都无比敬重地低下了头,只差跳下马来跪到在他的面前。这奇怪的一幕显然震惊了所有不知情的村民,就是知道他并非常人的布兰切也如坠五里云烟。唯一不为所动的也只有那个像帝王一样接受着注目礼的男人,他的面容是平静的,眼神却是冷酷中充满了傲意。
"本以为公爵也来了,没想到来的全是他的卫队。还好我又溜回来了,没有错过这精彩的一幕。"
身后有人感叹地低语道。布兰切回过头,只见披上了一件有兜帽的披风隐藏在角落里的雷尼埃尔一脸的百感交集。
"想和我一起走一走吗?有些事我想先告诉你一下比较好。"
布兰切回转身看了一眼拉塞亚的背影,突然萌生的如同天地之间的距离感让他顿感无力。
"好啊。"他垂下头,随着雷尼埃尔退了出去。
走在一条僻静的乡间小道上,一脸严肃的雷尼埃尔终于开了口,"你现在能猜出拉塞亚的身份了吗,布兰切?"
"......如果......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想他应该就是我们的前领主,对吧?"
说出这句话时,布兰切全身有了一种虚脱感,是失去了中心的昏眩。
"你说对了,他就是前任圣马洛公爵法斯特。一年前的事你想必也听说了不少,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真相究竟如何连我这个他已经不再承认的朋友也不清楚。"
在路边的草从前蹲了下来,随手扯了一根鼠尾草的雷尼埃尔叹了口气,"法斯特被他叔叔告发时他并不在叛军营里,这是我们刚刚查清的事实,那以后他就像是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样。当知道他还活着又出现了应该是他来这个村子后不久。你大概也注意到了,他从不隐藏自己,而是在村子里到处活动,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发现他的存在,这应该是他预谋好了吧。"
"你一直在提‘我们',能否告诉我你们是指谁?"
雷尼埃尔耸了一下肩,"我们就是指巴黎方面,我是巴黎的弗朗西斯•德•朗格维尔公爵派来的,公爵的名字你一定听说过。"
布兰切倒抽了一口冷气,"我知道,那是我们的首相大人。"
雷尼埃尔点了一下头,把手中的鼠尾草圈成了环状。
"一年前的事可以说是法斯特的叔叔单方面地指证了他。公爵之所以采信,一是因为当时叛乱的战火迫在眉睫,圣马洛这个地方又是叛军的后台英国人最可能登陆的地方,所以丝毫的差错也不能出。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法斯特的为人,他很孤傲,对巴黎方面向来没有服从的意思,加之他有极强的统御能力,他的军队对他比对国王还要效忠......刚才的那一幕你也看到了,即使他现在什么也不是了,甚至是国王下令通缉的要犯,他的骑士依然敬他如神。所以基于这两个原因,公爵宁可信其有,也要将他除掉。"
"其实是后一个原因更大些吧,"布兰切冷冷地说道:"我记得去年叛乱时公爵的军队根本哪儿都没去,基于这一点,首相也不应该相信他参加了叛乱,毕竟谁也不会笨到自己一个人不带只身跑去叛乱的地步。"
雷尼埃尔震惊地眨了一下眼,"我没想到你这样聪明!布兰切,说来惭愧,政治上的有些事是很肮脏的,我自己在里面待久了也养成了麻木不仁的坏毛病,我想法斯特也是因此对我怨恨不已的1,毕竟我连极力为他辩驳都没能做到。"
雷尼埃尔脸上有了悲切的神情。
"可以说就在去年的那个时候,法斯特一下子失去了一切,领地、爵位、财富统统成了别人的东西,连他喜欢的女人也成了他弟弟的妻子,也就是说他遭到了亲情与爱情的双重背叛。"
"他喜欢的女人......"布兰切茫然地张着嘴。他的心突然一阵阵地刺痛,好像要滴出血来。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没有心思去细想。
"是的,出事前,他正要跟一个他心仪的女人结婚。可没想到婚礼前一周他被告发了,然后下落不明,那女人竟在一个月后嫁给了他的弟弟。这是我最没想到的事,因为法斯特是那样深爱着她,也同样毫无保留地疼爱着他唯一的弟弟,没想到这两个人竟这样背叛了他。"
布兰切想起了拉塞亚曾经说过的话,"我曾经有一个非常疼爱的弟弟......",那时他脸上的表情是那样悲哀。
"你那天讲,拉塞亚的含义是愤怒之火,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圣马洛人的祖先古凯斯特人有关精灵的传说中它是怒之精灵的名字,曾经一度沦为精灵界的破坏之王。我不知道法斯特怎么会想到用这个名字,但它的喻意已说明了一切。"
布兰切想自己大致能猜出拉塞亚为什么会用这个名字的原因。那只名为心咒的盒子,据拉塞亚讲,它是凯斯特人的魔盒,当拉塞亚第一天到这里时,他被托托误认为是从盒子里跑出来的妖怪,他一定由此想到了凯斯特人的精灵传说。
"法斯特是带着一身的怨恨而来的,他要做什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复仇。当得知他出现时我们都有些紧张,毕竟战事刚刚结束才半年,谁也不想再起风波。本以为他会直接攻击圣马洛,可是他却出人意料地一直留在这里,等着我们发现他,等着我们的军队向这里集结。而且有意思的是我们现在都没有发现他的人马在哪里,他似乎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到来了,这是最让人困惑的地方。"
我知道他另有追随者,布兰切阴郁地想,那个像是盗匪一样的壮汉自那日见到以后就再没有出现了。
"我来这里之前,我哥哥,也就是即将到这里参加狂欢节的德•阿朗公爵对我说,他猜想的结果是,法斯特远离圣马洛就是为了向世人表明他不是叛国者,他从未打算在任何敏感之地引发会招来外敌利用的风波。而今天我所看到的也更让我明白了哥哥的另一句话,攻占圣马洛,法斯特不需要一兵一卒,他就是圣马洛的神,只要他站在那里,绝大多数的圣马洛骑士都会倒戈。"
雷尼埃尔的眼中闪动着感慨,"这让我想起了去年叛乱之战中那个神秘的叛军领袖,蔷薇公爵,那个人据说只要叛军看见他的身影就会疯狂到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法斯特虽还没有那样大的魅力,但他是真的可以以一人之力征服圣马洛。"
一阵风掠过,草丛中的小花狂乱地摇摆不定,就像布兰切此时的心境一样。他有些迷茫地望着远处漂浮的云彩,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些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为复仇而来的的贵族莫名其妙地闯入了自己的家里,现在自己还得被迫听一大堆跟自己的生活与世界永远也不会交集的故事,这是为什么?
雷尼埃尔没有马上回答,讲手中的鼠尾草花环轻轻在食指尖旋转一周后,他犹豫地说道:"我想借你之力避免一场可能的战争。"
"......"
"从今天起,圣马洛的军队开始陆续抵达这里,估计法斯特的叔叔会为了清除他而发动尽可能多的兵力。为了以防万一,国王的军队会有一半驻防圣马洛,另一半也将集结于此。可是事实上,圣马洛的军队很可能全数倒戈,国王的军队与之相比就处于下风。虽然可再增派其他的军团,可是对于已经承诺不会让布列塔尼亚重燃战火的弗朗西斯•德•朗格维尔公爵来讲,这样的事能够完全避免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是说拉塞亚......法斯特大人是想在这里以血洗的方式达到他的复仇目的是吗?可是我又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呢?"
现在已经失望到了心痛的地步,让布兰切差点站立不稳。他果然是比妖怪还要恐怖的家伙吗?他难以接受这个猜想。
"我想你能。"以比任何时候都更慎重的态度说话的雷尼埃尔笔直地凝视着布兰切的眼睛,"我今天已经试探过了,现在在他的心里你占据着最重的位置,你是他最珍视的存在。"
"......胡说......"
"我没有想要吓倒你的意思,虽然这会让你觉得不可接受,可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他把你和你弟弟看得很重很重,尤其是你。你或许没有留意到,他偷看你的眼神温柔热烈到让我都会脸红的地步,这是以前哪怕是对他的未婚妻也不曾有过的热烈。"
定定地发愣的布兰切沉默了好一会儿,慢慢地扭曲起了面孔。
"你是想让我相信这样一个可笑的故事,一个你口中超人一样的贵族老爷竟会把我看得比他曾经的恋人还重?你当我是白痴啊!!!"
"布兰切,那是真的......"
"我不想再听了,再听下去的话我的耳朵会生疮的!不管你说的事有多么严重,请贵族老爷自己解决。还有,你和那个什么法斯特都不准到我家里来了,来的话我会用斧子砍你们的!"


第 17 章

把托托从苏利家接出来后,布兰切带着他直接回了家。一路上孩子不停地问起拉塞亚和雷尼,布兰切都以他们另有安排搪塞过去。其实布兰切心里清楚,他迟早要把一些真相告诉给托托,只是现在他还不想那么早伤托托的心。
回到家后,只有两个人的寂寞真切地冲击着布兰切,他这才发觉,只短短的不到两周,他差点就忘却了过去的生活。一切即将回到原位,回到那个男人从未出现过的时候,环顾着其实并没有多少改变的的小屋,布兰切有些苦涩地笑了。
"托托,今天哥哥陪你好吗?"
"拉塞亚他们不回来吗?"
"......啊,今天不回来了,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就像从前一样过好吗......"
生活必须继续,即使雷尼埃尔所说的战争不可避免,生活也必须继续。
晚上和布兰切在工作室里玩耍的托托终于困得在布兰切的怀里垂下了脑袋。把他抱上床时,孩子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明天......拉塞亚会回来吧?"
"会,托托好好睡吧。"l
孩子放心地合上了眼,很快半张着小嘴发出了规律的呼吸。布兰切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孩子的睡脸,静静地聆听着窗外的风声。从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了,那两个他不想再见的人一个也没有露面。虽说这应该合他的心意,可每每听到外面有什么异动,他也和托托一样慌张地看向窗外,但什么也没有,只有田鼠穿过庭院杂草的身影,只有风沙沙地摇动树枝。
嘴上说不想再见,但心里却想个不停的自己一定是病了,而且得的是心病。
布兰切在昏暗的房间里叹了口气,因为实在睡不着,他又不想自己不断翻身惊扰了托托,所以他拿了油灯离开了房间,下了楼。工作室里的工作台上还散放着托托刚才玩过的小木块和自己的工具,布兰切想反正没事就收拾一下房间吧。把一切都归位后又闲下来的他觉得还是找件活来做做容易混时间,就把答应维吉的剑鞘活拿了出来。因为一心只想用工作来占据空闲下来的脑子,所以他竟然干劲十足地连续干了近四个小时。当感到脖子实在酸痛得不行时,剑鞘已做得差不多了,只差用特制的胶将两半合起来,最后再用砂纸细细打磨鞘身。一点也不想要休息的布兰切马上开始用胶做粘合工作。把这一工作完成后,他不得不停下来等待胶彻底干透。望望窗外朦胧的天空,连月的影子也看不清了,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有多晚了。
"果然再也不回来了吗?"
不知不觉吐出这句话时,布兰切的心也被苦涩的滋味全部浸透了。他无所事事地在楼下的每一个房间里转悠,想再找点活做,可是一如往日干净到纤尘不染的房间让他倍感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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