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第一部)----晓云舒
  发于:200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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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陛下!"
"皇後怀执怨怼,数违教令,现又伤许氏贵妃,毁其腹中子嗣,朕再生思量,凤氏实不适我耀宜之国母,今令大司持节,其上皇後玺绶。许氏源於相家,温柔娴淑,深得朕爱,虽再无所出,然朕信其能抚恤他子。今奉宗庙,为天下主。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
宦官仍在宣读著诏书,朝上已是喧哗一片,池沧尉冷眼看著各方势力们近乎可笑的表现,突然有些厌倦,这些只为自己与自己家族考虑且从来没有为国所想的贵族子弟们,如何能够与他一起担负起这个国家。
先圣重视家族,是因为国家本就因为这些家族而起,可是如今,国家是否会又因为他们而毁呢?
耀宜的辉煌真的还能持续下去吗?淄兰越来越是强盛,月嫣换了新主,也改了许多气象,周围还有大大小小各国虎视耽耽,可是这些臣子,如今却只会想到怎麽样除掉政敌,并不是想这个政敌除去後,对国家是否有利。
顺我者昌,逆我者王,这个朝中的家族势力们,显然已是发展到这般地步了。
侧脸看向左首的许相,这人在昨夜便上了要赐皇後死罪的奏折,不过看来他今日会保持沈默,必竟自己人如今让他儿子做了皇後,想来他也无话可说,只能让势力下的人来说说话了。
至於凤家,儿子犯了如此大罪,他只废後位不及无辜,虽然这只是因为先圣的律法,但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想来也不敢多言。
那麽既然这两家不多话,其他的,也不过由他们去说罢了。
池沧尉将目光放在了殿中最安静的地方,突然想起了四年前,他立凤立羽为後时,凤立羽便站在那个位置,一声不吭,安静得仿若不是殿中之人。
而四年後,这个位置同样安静的很,此时位置上所站的,正是新的大将军司桥之,他本是骠骑大将军,但据说在军中,只是凤立羽的副将,有人说他与凤立羽的性格最为相近,甚至比凤立羽更加温和平静,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
突然发现,其实军中仍然是这个朝庭里最为纯净之所,虽然文武臣相斗的厉害,但是武将们确实没有主动打压的时候,所做的也不过是反抗。
想到这方有些安慰,这个朝中,或许只有这地是一片相对来说的乐土,但他知道,这些并不仅仅是司桥之的功劳,还有凤立羽的。
也便是这样想著,才觉得自己其实真的似乎做错了什麽,那场意气之争,确实给自己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池沧尉并不觉得後悔,四年的夫妻生活,於他来说,并不是一无事处。
冷宫的日子其实也并不是特别难过,甚至对於凤立羽来说,这样安静的生活,要比凤藻宫舒适了许多,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和凤家时不时送来的东西,吃穿用都不用愁。
许舟桥被立後之事事前就已知道,至於其他的事情,也陆陆续续经过凤家人或者一些流言而传入自己的耳中,渐渐明白了池沧尉想做什麽的他突然有些敬佩。
其实早就明白了许多事,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去做,并不是不为这个国家所虑,而是知道做了有多麽大的麻烦,虽然早知道池沧尉是个很好的皇帝,却刚刚知道原来他有这麽大的耐心和魄力。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渐渐长大,原本都是肌肉的腹部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平滑圆润,孕吐在刚进冷宫的时候进行的厉害,但现在也已经停止,不过开始肿胀的双腿和无法歪曲的身体还是让凤立羽难受的厉害。
这哪是什麽庇佑啊,这简直就是诅咒,凤立羽在心中腹诽,却也不敢说得太明显,必竟他确实是嘉宁族人,而且还是......
冷宫是这宫中最荒凉且是没有人打理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这里反而成了凤立羽眼中後宫最美的地方。
参天的大树,浓密的完全没有经过修剪的枝叶,阳光自那些绿色的缝隙中落下,洒在人的身上,已不觉得炎热,每日都能够感受到清爽的味道,树木,各式开得枝繁的花草,还有一大片的草地。
这些东西,并不是那些处处人工雕饰的其他宫殿所能比拟的。
特别是那一大片的青草地,完全未经修剪的样子让凤立羽想起了自己曾经纵马飞驰的样子。
记忆最深的,莫过於在耀宜与月嫣签了和平协议之後的那段日子,三人三马,飞奔於耀宜和月嫣之间,纵横驰骋的感觉。
那种在大地草原间奔腾的感觉,远不是这种深宫大院所能给予的,若真能选择,宁愿不成为凤家人,宁愿母亲当年诈死後带他离开,虽然那样可能会陷进地狱之中,但也许会比现在要好很多,因为那时会有一个真正的兄弟,但这也只是或许,因为也许那样成长的自己,并不是现在的自己吧。
在从小不多的母亲给予的回忆中,最多的是母亲关於嘉宁的描述,母亲曾经说过,嘉宁族的祖地,是月嫣的望东,那里是一片极大的草原,虽然说现在的嘉宁族人都已搬离了那个除了草木之外没有任何收成的地方,但那里确实是嘉宁一族的起源之地。
也许是因为自己除了继承了嘉宁族人那奇特的体质之外,还继承了嘉宁族草原之人的习性,所以才会向往那些青草绿地吧,是的,或许仅是如此。
凤立羽的手不自觉得轻抚已经隆起的腹部,若真有离开的机会,孩子,我是多麽想带你去看看草原、沙漠、海滨,看看外面的海阔天空。
若是可以,父亲只想让你过父亲曾经渴望过的生活,什麽太子,什麽未来的皇帝,那不是父亲渴望给你的。
父亲只希望你能成长为一个开心的人,不为家庭国家所累,能够无所顾忌地爱著自己所爱的人,喜欢自己所喜欢的东西,生活在自己想要生活的地方。
其实一直还抗拒著怀孕的这个事实,因为这个孩子和母亲说的不一样,母亲曾经告诉过凤立羽,嘉宁族人因爱而生,否则生出来的孩子只能是罪孽......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爱过这个孩子另外的父亲,甚至恨著这个让自己怀孕的事情。
但是凤立羽知道,自己深深爱上了肚子中还未出生的孩子,这是嘉宁族人的特性,永远都会对自己的孩子充满痛惜和感情,即使这个孩子的出生是个错误。
血脉相连的感觉,嘉宁族人比任何人都感受得深。
那种看著自己创造的生命在身体里长大最後诞生的满足感,凤立羽已经在体会了,也非常的享受,因为那种感觉,并不是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就可以抵抗的了的。
那种对於生命的渴望,对於生命神奇的惊叹,就算那个孩子的父亲并不是自己所爱的人也不重要,更何况那孩子,本身就是他自己自愿怀上的。
虽然会出现这事,是因为出了些意外。
凤立羽独自走进冷宫的树林中,很快便听到了鸟儿拍动翅膀的声音,伸出手掌,一只鸽子很快便落到了他的手上。
凤立羽微笑著取出鸽子脚上所绑著的竹筒,对著右前方向将筒打开,里面竟然什麽也没有。
他也并不在意,只是朝著那个方向朗声道:"辛苦你了,衣大总管,跟著这只鸽子从冷宫里跑走看著他飞回来,这过程肯定是很累的吧。"
仍然是一片寂静,凤立羽却是摇了摇头,伸腿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出来吧,不用躲了,我停下只是因为我不想自己走到你的面前,我知道你在为谁做事。"
仍然是安静的只听到风声和鸟叫声,凤立羽也不著急,只是静静站著,过了好一会,方见灰白色的声音身树後走出,正是衣战。
衣战望著仍是一脸平静的前皇後,却突然不知道说什麽。
"昨天有一只鸽子中的信已经被你送给陛下了吧,陛下看了吗?"
"奴婢......"
"不用说了,我什麽都知道。"凤立羽挺直了背,径直向宫外走去,"我要去见陛下,有什麽事情,由我来担。"
"娘娘,废後不得出冷宫的!"
"那好吧。"在宫门口站定,凤立羽向著宫外缓缓跪下,对著的位置正巧就是远处可见屋顶的龙泉宫,"衣战,你代我去求见陛下,若陛下真不愿见我,我便跪死在这冷宫门口与凤司两家人同生共死。"
"娘娘!"
"去吧。"艰难地挺直背脊,凤立羽将一只手护在肚子上。
衣战仍想劝阻,却也知道此人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劝动的,他的决心从来不是一般人所能悍动的,他只能无奈得摇了摇头,向皇帝所在的龙泉宫奔去。
"等下,衣战!"凤立羽突然唤住了他,轻声说道,"衣战,我替司、凤两家几百条人命谢过你了!"
衣战苦笑,却又不知道再说什麽,只能摇了摇头,向著那龙泉宫再度奔去。
凤立羽仍是抚摸著自己的腹部,看著那人的背影勾起一丝笑容:"宝宝,若那人真的不肯来见我一面,那麽我们就陪著他们一起死吧。"
池沧尉看著跪在地上的人,手中拿著衣战送来的东西,心里的怒气早已泛滥到了极限。
这样的行为无论正确还是错误都简直是目无尊上,简直是......
这是一个警告,一个前皇後,前大将军和一个现大将军,他们竟然有这麽大的权力......
这简直就是背叛!
"桥之,你真的无话可说吗?"天子隐下怒气,再次问道。
"臣有罪。"伏地认罪,但仍是不肯再吐露任何字,任何人,司桥之显然只想一力承担。
"有罪?"冷笑著将那封东西扔在了司桥之的面前,池沧尉勃然大怒,"朕的中央军你都可以随意调动了,连派兵都不需要经过朕的旨意了,可以随便更改整个大军的布局了,是谁给你这麽大的权力,你的胆子是不是大的有点过分了!"
"臣有罪!"说来说去,仍是这一句话。
"够了,你哪有罪,你没罪的很,你所做的确实是弥补了一个很大的漏洞并且更快速的解决了事情,只不过是违背了律法。"冷笑著说完这段话,连池沧尉都有些觉著可笑,"这也算给朕一个机会,但是你给朕说清楚,前皇後到底和你说了什麽,才让你下定决心去做如此大的军事部署,而且连知会我一声都没有。"
真当他什麽也不知道了吗?那只信鸽天天在宫里宫外飞,凤家和司家人近来连吃饭都在一起,池沧尉盯著眼前的人,已渐渐有了杀心。
并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事情,而是因为他挑战了自己的权威。
那是比做错事,更加严重的罪行!
"陛下,并没有!"
"没有?把你身前那张东西展开,朕相信你对他眼熟的很。"
展开那块布条,上面熟悉的字迹让司桥之苍白了一张脸。
"看来朕的江山就算姓凤了朕也是最後一个知道的吧。"池沧尉冷笑道,"他凤立羽竟然能让你这个四年来小心翼翼的大将军做出如此胆大的行为,你说朕该怎麽奖赏你们呢?"
"臣与前皇後都没有反叛之心,请陛下明鉴!"司桥之伏地大呼,却不见上座之人有半点动摇。
"来人!"随著一声巨喝,殿外早已守著的人很快便冲了进来,将司桥之包围在中间,"将司桥之关进死牢,听候发落。"
我想有很多亲发现很多东西的发展和铺垫都不一样了吧- -
其中有一样就是我之前一直忘了放的一条线

007

待到司桥之下去,池沧尉这才暴发出来,一把将御案上的东西扫落,可是无论眼前是如何满目狼籍此刻仍是比不上他内心的混乱不堪。
自己的意图目的都已被猜测到了,而自己想要牺牲的人也被他想到了,甚至自己的计策都被他料到了,他只是提前做了这一切,然後把他和他肚子里的孩子都搭了进去,并以此来要挟自己,让自己知道司家与凤家还有他共存亡。
这算什麽,威胁还是什麽?
无论怎麽样也无法冷静下来,凤立羽孤注一掷的行为激怒了他,这是比背叛更加难以忍受的行为。
故意授以私自派兵一事来体现如今朝中政策的错误,并以此来削减各家实力,简化行政,将权力集中到他的手上,用司桥之一人来换取接下来的改革和政策转变,他确实是想这麽做,甚至准备在几天後便施行,可是这个人竟然比自己更快的行动,而且做得更加彻底。
没有一个皇帝会允许自己的臣子猜测自己的心思,即使猜测了,也没有一个皇帝允许自己的臣子做出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擅调兵马这样的大事,竟然由一个毫无实权的废後来进行,这是越权,这是侮辱!
杀,一定要杀,杀了司桥之,杀了凤家人,一定要杀光他们,这样才能警告那个身在冷宫却还能左右军队调动的男人,要他知道谁才是王,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
要让他知道激怒他是什麽样的後果!
"来人,将司凤二家......"
话还未说完,便见到了衣战进来,池沧尉盯著他的脸,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并不想见到他,十分不想!
"陛下,娘娘求见,他现今正跪在冷宫门外,说若不见到你便长跪不起。"
"那就让他跪,他别以为肚子里那个种就永远是他的护身符!"一脚踢翻横在面前的御案,池沧尉道,"宣旨,将司凤二家全族逮捕,以谋逆罪论之,著三司会审定罪,凤立羽怀有龙子,免死罪,事後再罚。"
从来没有什麽时候比这一刻想杀了他,即使在那夜听到他想要杀自己的时候都更加地想杀他。
杀了这个自作主张之人!池沧尉心中隐隐觉得,若此刻不杀他,日後他一定会後悔。
耀宜与别国不同的地方有一点在於他的冷宫。
耀宜的冷宫一开始并不是冷宫,他只是被叫做冷宫而已,实际上他是第一任耀宜国母之居,传言那位国母出於森林之中,小时与野兽为舞,天子宠之爱之,便为其在後宫建了一座布满草木的宫殿。
但是也正因为草木过多且又皇後不允许收拾的原因,冷宫比宫中其他地方阴冷了许多,之後的那些皇後都觉得无法居住,且耀宜逐渐国富民强,皇後也不适宜剧住於此,於是便有了凤藻宫,这座宫殿也就让了出来。
但妃子们似乎也都对这个简单又阴冷的宫殿感觉不适,各个都不愿居住,久而久之,这里方成了冷宫。
现如今,凤立羽跪在宫门外,如今已是秋天,虽还是初秋,但秋雨仍然显得有些凉。
匆匆而来的秋雨早就在将身体浇得湿透,腹中的胎儿也因为寒冷而变得焦燥不安,只觉得肚子一阵阵发痛,十分难受。
一只手轻轻安抚肚子中的孩子,凤立羽已不知道自己在这跪了多久,腿早已麻木到失去知觉,连身体都已经似乎没有了感觉。
他唯一知道便是,在他跪著的这段时间里,晴日已经变成了雨夜,他还记得,舞袂在被他逼回房里避雨的时候天还是亮著的,衣战进进出出也不知道是多少次了,还有自己面前这碗饭盒,至少已经换了两次之久。但是他还是必须等待,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只有等待,才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只要等到天子回来,他便算赢了。
但是已经丧失内力,又有一个极大负担的人已经不是以前的凤立羽,如今的他,早已是只剩下意志在支撑著,随时都可能倒下......
中午被踢翻的御案已经立好,奏折也已经收拾妥当,只是从中午到现在,这奏折实在没减少。
不知道为什麽,那种莫名的揪心让池沧尉始终静不下心来。
衣战出入龙泉宫已是好几次,自己的心思也早已从早上的震怒变成了如今想办法利用这事进行一些朝政改变上来。
下午有战报送上,说是西南边陲有战事发生,淄兰突然犯境,被朝廷所派的援军所歼,看来是凤立羽的行为产生了正确的作用,但同时也将部队调动之事暴光在了大众面前。
下午的时候,他便将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召集起来,令他们讨论此事,结果又是两派的纷争,一边是说司桥之派兵有功,凤立羽自然也无过,另一边则说司桥之拢乱朝中秩序,司凤二家必须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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