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示意免礼,池沧尉盯著凤立羽的身姿,站起来的他显得更加丰腴,而且看著神清气爽,这一认知让他更加不悦,一种被忽视的感觉直充心田。
突然间,本来平和的心态就这样消失了,连脸色也放沈了许多,池沧尉坐上一旁的椅子,接过下人递上的茶水,悠悠开口:"月嫣新国主即将带领几个大臣来访,据说五日後便要到,作为皇後,你好好准备一番吧。"
他要来?可会带来......
凤立羽低下了眉眼,突然只觉得苦涩,却知道他是无论如何都得出席,便只能点了点头:"臣遵旨,臣会好好准备的。"
来的真不是时候,姓江的。
凤立羽在心中暗暗骂人。
"公子,啊不,皇後,您现在不方便出席啊!"
心急之下,舞袂也不顾这是失仪,忙开了口,嘉宁族人虽都能生子,但男人生子要比女子要困难多,虽说有一个月身孕後便会不自觉得使身体变胖,甚至骨头好像也会发生短暂的变化以适应孩子的出生,可是中间的过程却也是惊险的很,绝不得半点马虎,若不小心,便可能失去孩子,甚至一尸两命,这也就是为何嘉宁族男人生子越来越少的原因。
舞袂难得的失态让池沧尉眯起了眼,看著眼前这个人,心中突然想起了些传闻,更加不爽,说话也不留情面,愈加的生气:"怎麽了,不方便吗?"
"并没有不方便,臣会好好准备。"仍不想把怀孕的事情说出来,而且只怕说出来也没有用,最重要的是,他实在不想提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并不是受到祝福的......
悄悄将手放上了腹部,凤立羽在池沧尉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突然很想见见那人。
"那就行了。"池沧尉点了点头,这方想起了另一件事,只道,"舟桥自怀孕後身体便一直很柔弱,可有什麽办法?"
"嘉宁族男子怀孕都是如此,有武功的会在那十个月中失去武功,至於没有的,则会变得体弱,只需要小心保护便行,并没有其他要紧的。"
"原来如此,那麽你小心一些。"池沧尉点了点头,当作答应,然又不放心地补上一句,"切记不要让许贵妃父子有事。"
"是,臣明白!"
"公子,你真要去吗?"很快便到了月嫣国主来访的那日,舞袂一边为凤立羽著衣,一边朝廷再一次的劝阻,"您现在的身体可不比以往。"
凤立羽伸直手,由舞袂将衣袖拉好,这才笑道:"他国国主来访,我这後宫之主岂可不出席?"
"可是......"
舞袂仍是不放心,还要想阻止,却被凤立羽伸手拧住了脸,这才笑道:"放心吧,你家公子我的身体好的很,宴会之上只要不碰酒,应该是能应付的。"
"可是你忍得住吗?"
"自然,你以为你家公子是谁。"凤立羽仍是笑著,再拧了把舞袂的脸,看她捂著脸窝向一边,这才笑著走了出去。
无论因公因私,自己都会出席这场宴会的。
"走吧!"对著已在外面等候多时的衣战,凤立羽轻声说道。
由於月嫣是第一次皇帝来访,且来的又是换朝之後的新帝,自然办的比别的国宴要更热闹一些,顺便也借此表达一下友好,因此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各郡亲王都到了,诺大的宫殿中挤满了人。
凤立羽与池沧尉自然坐在首端,左首则是来访的江宁若,右首是几个王爷,再下去方是官员之坐,大家都是一派和乐融融之相。
端著杯中的酒,凤立羽苦恼极了,突然有些後悔来参加宫宴,这样的美酒在手,哪能不喝下去。
可是怎麽能喝,大殿由於有多再加声乐,实在有些有吵闹,这样的环境就让凤立羽有些难受了。
池沧尉此刻正坐在凤立羽的边上,自然能看到他的皇後盯著酒发呆的样子了,心中也甚是奇怪,凤立羽爱酒是出了名的,如今盯著这酒竟不肯下手。
左首侧的月嫣国主江宁若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凤立羽的反常,也不顾人多,只是笑道:"这究竟是怎麽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宁涯竟对著酒发呆?"
凤立羽闻声先是一愣,然後方才浅笑道:"那不过是少不更事时所做的轻狂事,阁下又何必再提。"
当时年少轻狂,又正巧遇了些事,结果在月嫣与耀宜签订和平条约时不小心喝多了酒,不小心唱了短歌行,还当众说了什麽酒色财气,唯酒方高的笑话。
竟没想到这自己一直想要忘却之事竟然还被各国传为美谈,每次遇见友人都会被调笑一番。
"怎麽会,宁涯在战场上的风姿,我可从未忘记。"江宁若仍是笑,但说到後来,语气却深沈了几番。
凤立羽皱起了眉,众臣也是安静了下来,耀宜之臣更是以怒目相视之。
但江宁若才不在意,他本就是轻狂之人,狂妄之名在各国都是出了名的,更何况此刻他有一肚子的怨气没处发,哪管别人想什麽。
"陛下......"随行的一位官员小心声劝阻,在国宴之上叫对方皇後表字,且又说什麽难忘风姿之类的话,往大了讲,可是有辱对方国体之事。
"君上你喝多了。"凤立羽突然露出了个笑容,说道,"若是以前,倒没发现君上酒品有此般差啊。"
江宁若双眼盯著凤立羽,却见凤立羽仍是笑著,一双眼澄净透亮。
"果然是有些喝多了,头都晕了。"江宁若向著早已板著脸坐在主位上的池沧尉拱了拱手,拿起一杯酒道,"抱歉,喝醉之言,请君上勿怪。"
"酒宴之上,难免会醉,君上不用客气。"池沧尉笑著摆手,也喝了一杯,算是了结此事。
两国君主都是亲和微笑,殿上自然也热闹了起来,只是彼此心中的不悦,只怕没有这麽快便能消除。
酒宴仍在继续,随著大家酒兴上来,气氛自然比先前更加热闹,被刚刚的事情一闹,凤立羽心中郁结丛生,身体突然便不舒服起来,冷汗也是爬上了额头。
由於行态举止仍在控制之内,底下的人们自然没有发现他们泰然自若的皇後连手都在颤抖了。
但是池沧尉却是看得很明白,再联想出他看著酒发呆的样子,怎麽样也知道此人今日身体不适了。
"是生病了麽?"一只手悄悄扶上凤立羽的腰,本并不想这样,可是不知道为何,看著他身体不适,心底那丝柔软便不合时宜的冒了上来。
让凤立羽半倚在自己怀中,池沧尉突然有些满足之感,只觉得似乎突然找到了些什麽,但如今显然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只是小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其他还好,只是这段日子有点累,身体不是很舒服。"其实一点也不好,为了压制住想要当场吐出来的感觉,也为了控制住脸部不做出狰狞的表情,光这两点就已经累坏了凤立羽,更何况还有江宁若那时不时望过来的眼神。
虽然早知道孕吐是会发生的,可是他并不知道原来感觉是会这麽难受,更重要的是,第一次有这感觉竟然还在国宴之上。
"能再坚持一下吗?呆会便是歌舞了,到时候就可以让几个皇叔招待,我再送你回去休息。"
"能再坚持一下吗?呆会便是歌舞了,到时候就可以让几个皇叔招待,朕再送你回去休息。"扶在凤立羽腰上的手已经感觉到了潮湿,想来那人已是一身冷汗。
虽然凤立羽只说是累,但池沧尉却清楚此人肯定是病了,四年来,他还没见过凤立羽如此虚弱的样子。
池沧尉难得的温柔体贴让凤立羽有些心惊,但也不愿接受,只是轻声道:"陛下还是留著吧,让臣一个人回去便是了。"
看著这热闹非凡的大殿,却遇上了江宁若玩味的眼神,池沧尉转过头,只见到凤立羽额上的汗已比刚刚更多,便忙招过来一开始便在一旁守著的衣战。
"好好照顾皇後,朕稍後过来。"
"是,陛下。"
"那皇帝看来是还没看出你怀孕了,真是迟钝。"江宁若倚在门上,看著那趴在脸盆边吐得一塌糊涂的男人狼狈的样子,只想揪起那人的领子,却不知道该揍上去还是......
吐到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才回头看了眼来人,凤立羽起身坐回椅上,舞袂已上来收去了脸盆,并突然禀报了句:"公子,衣战并不在内殿。"
"知道了,走吧。"
"是,公子。"将房门关上,舞袂走出了房间。
接过突然送上来的湿布擦了把脸,凤立羽坐回椅上,看著仍站在他面前的人:"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大到以一国之君的身份闯我耀宜的後宫!"
"就算是我胆大包天了又怎麽样,你现在拿我有办法吗?嘉宁族的特质,你知道多少我也知道多少,别忘了我身边还有个......"
"他还好吗?"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江宁若的话,凤立羽突然轻声问道,"会夺月嫣,是他安排的吧,你们两个......
像是个被戳破了的球,江宁若一下子便泄了气,只看著眼前的人:"够了,你只会问他吗?"
"那你还要我问你吗,问你这个皇帝做得怎麽样,问你看到我被困在这该死的地方是什麽感觉?"凤立羽抬起眼,里面的愤恨一览无疑,"还是你要我问你,为什麽这四年来你音讯全无?"
"音讯全无?"江宁若突然冷笑道,"立羽,我该说你自私好还是该说你无理取闹好,你结婚你告诉我了吗?你娶了你就嫁了,这个时候你就没有所谓的梦想立场了,从大将军到一个皇後,你就心甘情愿到连告之我都不愿意了?"
"说了又如何?反了他?"凤立羽冷笑道,"难道你要我联同你月嫣一起造反,不过这样就符合了那人的心思,呵。"
"可是我做不到,这是我的家乡,我的国家。"激动得握住拳,连身体都在颤抖,四年多来的屈辱让凤立羽气红了眼,"我做不到,我始终是凤家人,不管凤家怎麽对我母亲,我都是凤家人,他们从小养我长大,把我教养到这样,你没看到我父亲终日消沈的样子过,你也不懂凤家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我不可能为了我一个的尊严而让我的家背上反叛的罪名受万世唾骂!"
"而且耀宜国富民强,国泰民安,我怎麽去反?更何况先帝虽然英明,但子不类父,这麽多儿子中竟没有一个人能比他强。"
突然伸手揽住了凤立羽的肩,江宁若只是苦笑:"你果然说了和他预料中一模一样的话,真是可笑,他这个不过见了你几次面的人竟然比我更了解你。"
"那是因为我们血脉相连。"凤立羽推开江宁若道,"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可是不可能,我不能为耀宜带来灾祸。"
"那看来你是不可能和我走了?"江宁若望著他,只等这一句话,他早已做好准备,只要他点头,便是死,也会带他离开这里。
"你走吧。"转过身,背对著来人,凤立羽摇了摇头,"宁若,你要多听他的话,他确实是个能人,还有......"
"够了,不用说了,我只问你最後一个问题,你爱那个皇帝吗?"
"不爱!"凤立羽昂起头,即使江宁若此刻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可以猜到那个人如今的样子。
"若不是看在先帝那麽多儿子都比不上他的份上,我早就杀了他!"
不好意思,大家,出差了- -
这两天连动电脑上网的时间都没,今天是正好凑到这个时间才能更新- -
005
这是什麽样的情况?
凤立羽看著推开门独自一人走进来的池沧尉,又看著江宁若显得得逞的表情,再怎麽样也知道是被诓了。
"江宁若!"凤立羽冷眼相对,喊了声江宁若的名字,也不再说话,但那怒气却是谁都听得到的。
自从怀孕以来便失去了武功,所以才会完全听不到脚步声,真没想到这竟成了个漏洞。
江宁若倒不在意,反是笑道:"我发誓,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会来,但确实,我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後方问那个问题的。"
早在之前的接触中便已记熟池沧尉的脚步声,所以才能在他走进殿内并发现没有其他人时问出这句话。
池沧尉冷眼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庆幸此时来的只是自己一人。
"君上,你说若此刻朕带了人来,你可知道你与凤立羽会有什麽样的後果?"
"若是君上真带了人来,吾便不会再问这个问题。"
"那为何此刻会问?"
"因为吾需要答案。"
"那得到了吗?"
"是的!"
两人的问答已是越来越显可笑,凤立羽站在一旁,先是向池沧尉问了个安,方才道:"江宁若,我便是不知道你也知道......说吧,你来耀宜有什麽目的。"
"本来想要带走你的,因为一个大将军流落在後宫之中实在太可笑了。"说话间故意看向了池沧尉,那种略带不屑的眼神让池沧尉几乎气红了眼。
"那麽我已经给你答案了,留在後宫是我心甘情愿的。"凤立羽只道,"君上,您作为一国之君,深夜闯进他国後宫,你可知道此事有辱国体吗?吾主不过是看在你为贵宾,又是王者的份上,不予追究,难道你还不走吗?"
话虽说的严厉,池沧尉在一旁听的却不甚满意,什麽叫不予追究,他可曾说过?
江宁若闻得此言却是笑了,只拱拱手道:"好吧,我很抱歉,便先告辞了。"
说著便已独自走了出来,轻松得施了几个轻功身法,便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留下池沧尉和凤立羽沈默相对。
"朕什麽时候说过不追究了?"看著人走远,池沧尉这才发问,阴沈的语气即使不用猜测也知道他在生气。
"月嫣刚立国并不足以为惧,淄兰和我耀宜的牧民近来有不少的小型冲突,且淄兰与月嫣又正巧能够形成与我耀宜的包围之势,与月嫣交好,於耀宜有益。"
凤立羽侃侃而谈,并未心虚:"当然,臣得承认,臣与月嫣新国主江宁若确有交情,但这并不能让臣背叛耀宜,请陛下明鉴。"
"皇後说话如此一套套的,叫朕还怎麽说,难道要让别人说朕处事不公方好?"池沧尉的话虽说放过此事,但语气却不甚好,明显已是生气了,目光望向凤立羽时,已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
"臣知罪。"低下头,并没有太多的反驳,知道池沧尉会选一个人出气,找不到江宁若,自然只能找他。
"好了,连事主朕都不能罚,罚你做甚,若罚你,怎麽担得起你一句好皇帝的称赞。"说出来的话不无讽刺,池沧尉冷颜以对,却仍是透露出了些许关心,"朕本来没希望你再此刻怀孕,但既然怀上了,便要小心一些。"
并不期待的孩子是吗?
凤立羽仍是点头答应一脸温驯,心底却不免有些感概,这孩子来的的确不是时候,而且也确实不被自己和他的父亲所希望著。
禁宫统领尉迟宣第一次发现这御书房的空气竟然如此沈闷,甚至已到了让他害怕的地步,天子从早朝开始就板著一张脸,而且看上去有愈来愈生气的危险。
虽听说昨夜是天子两个月来第一晚夜宿凤藻宫,但看来或许过得并不快乐,否则也不会这般阴沈了。
尉迟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池沧尉,其实皇帝陛下要比他小上很多岁,而且身体看著也并不强壮,虽会武功,但应该也不会强到哪去,但不知道为何,尉迟宣一看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会觉得害怕,虽然那人在看奏折,而不是在看自己。
其实皇帝这些年来并虽然严格,但并不严苛,所以尉迟宣也只能将这害怕归於其实是对天子威严的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