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闻言齐笑,显然是想起了当年之事,脸色也缓和了下来,但都仍是沈默著,只等凤立羽示下。
"明摆著说吧,这场战争关系重大,非赢不可,所以在来的时候,我也想了许多,但是想来想去,仍是我四年之前便有的意见。"
站起来拿著指挥棒,凤立羽在淄宜山上的雪城处画了一个圈:"我一定要拿下此地,只要拿下这里,方可保我耀宜基业无忧,边境百姓无战事困扰。"
"而且我也要明确的说,我只有十个月时间,这十个月里,我必须拿下这里。"突然笑了起来,连脸色也温柔了许多,凤立羽笑道,"我的宝贝儿子还在京城等著我去帮他过周岁生日呢。"
一句话惹得轰堂大笑,众将齐道恭喜,倒也没有半点轻薄之意,只是满满的欢喜之色。
"好了,玩笑话我也不说,开春前我们便好好在这里休生养息吧,过年前我要一个完整的作战方案。"将指挥棒轻放在桌上,凤立羽仍是云淡风清的样子,"开春之後,攻守便要易形了。"
自凤立羽走後,三皇子池鹏知便被当今天子抱到了自己的龙泉宫中抚养,并没有交给皇後来教养,而他对这孩子的宠物,宫中也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了。别说那成堆的衣服鞋袜,还是那龙泉宫里铺著的厚厚的地毯和毯子上各种各样的小孩玩意,光光是龙泉宫天天驻守著的御医宫女奶娘宦官们就比平时多了一倍还有的多。
借於这孩子出生後就受到的无限恩宠,众臣就算再不识眼色也看明白了天子的想法,也借由此,许凤二家再度分裂,凤家人见自己家後人很可能为太子,哪还管他改制不改制的事情,说话做事,也不由偏帮了皇帝许多。
池沧尉这样做虽说有一定目的,但对孩子的宠爱却是真实的,如今的他,每日下朝後,第一件事已不是进御书房了,而是先去孩子的房间探望小孩。
待池沧尉进房之後,知道孩子已被喂完了奶,便一把抱过已是醒著的娃娃,逗著孩子咯咯笑,那孩子一脸可爱的表情,只让池沧尉觉得可爱极了。
"走喽,和父皇一起批奏折去喽。"将孩子抱进御书房,让孩子坐在自己的膝上,池沧尉一路上都是笑著的,父子间欢乐的氛围美好极了。
"看,你父亲来信了哦。"将一封边境来的折子打开,放到孩子的面前,却见孩子已经在他的膝上握著他的龙袍睡著了,口水滴滴答答的滴在衣服上,池沧尉却不在意,只觉得可爱,忙调整好姿态让他睡得更好。
见孩子睡得更沈,池沧尉这才开始仔细看著折子,折子是凤立羽亲上的,说了许多关於边境的作战布置之事以及准备事宜,洒洒扬扬的一大堆。
池沧尉看著信思量了许久,其实信中写的东西都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只是虽然凤家已经和许家绝裂,但对改制之事还是颇有抵制,并不会真正站到他这边来,而保守派那些人如今都是咄咄逼人,让池沧尉只觉得压力颇大,如今这场战事直接关系著改制的发展,若真被拖到春天,只怕京中政局不稳。
思虑了许久,仍是没有将这些说出来,只是在信中说会支持他的所为,但是仍不免透露了些许希望战事快些结束之意,虽不点明,但相信凤立羽能看出他的难处了。
信的最後,池沧尉想了许久,最终仍是加上一句,孩子一切安好。
相信这个人想了许久吧,要不要问这个问题,既然如此,便让自己来回答他好了。
耀宜与淄兰两大国之间的战事,牵动的不仅仅是这两个国家,周边各国也是都小心观察著,而与两国都有交接的月嫣则更是对这场战争观注非常。
江宁若在御花园中,一边看著一个美貌少年蹲在一旁的地上玩石子,一边听著臣下的报告。
"陛下,凤立羽自到边境之後,一直都是按兵不动,只是化解了多次淄兰的进攻,并小小打击了他们一番,连乘胜追击之事都未曾做过,而淄兰方面已经发了三次信说要我们进行协助了。"
"把信放著,人扣著就行了。"江宁若并不在意,只是拉过把石子一块块摆好的少年,擦去那少年额上的汗,"别忘了真正帮到我们可是耀宜,再说我上次也已经另人协助过淄兰了,欠的情早还了。"
"可是......"
"有什麽好可是的,这样办就是了。"少年抬起眼,目光犀利,与那张柔媚的脸给人的感觉相差甚远,"淄兰在冬季结束前,进攻一定会非常猛烈,因为他们的资源物资根本不足已和月嫣相抗,而耀宜只要能守住这个冬季就等於赢了一半,别忘了现在耀宜方面的将领是谁,你们以为淄兰有人能与他相抗?只要这几个月中打不败耀宜,淄兰必败。"
将脚下的石头踢乱,少年笑道:"不过他此刻的日子肯定不那麽好过,因为耀宜正在改制,而且他的身份也太过敏感了,这样拖下去,就算他们皇帝允许,朝政上也不允许。"
"所以嘛,我们就等著吧,等到他们一方伤重或两败俱伤之时再行出手,我们月嫣如今国弱,不宜参与两个大国之间的纷争。"接下那少年的话,江宁若轻声笑道,"我没说错吧,前太子?"
"什麽太子。"少年笑著摆了摆手,手指抚过池沧尉的唇,"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监下囚,再说了,我可不是那人的儿子,什麽狗屁太子呢,我才不屑去当。"
少年仍是笑著,却让一旁报道的官员激起一头冷汗:"那种垃圾,谁杀了谁好,不过这不重要,江宁若,我现在对你捡到的那个很像我的玩具非常感兴趣啊。"
无奈得摇了摇头,江宁若望著眼前的少年,突然点了下他的鼻子:"我以为,你会对你哥的安危更感兴趣。"
"他死不了,我放心的很,反正有你在,你可舍不得他死。"
与京城的通信越来越多,虽然没有一封信里池沧尉有表态说凤立羽必须要进攻,可是凤立羽仍能看出那些信中的一些不支信息。
想到朝中如今紧张的局势,凤立羽知道池沧尉苦撑著这个朝政有多麽困难,心中不免有些著急,只想著也该为池沧尉做些什麽。
如今已快过年,再过几天便到了停战之时,凤立羽心中知道,若要有建树,也必须得在这两天中。
现时已是深夜,军营中安静的很,巡逻的士兵并没有发出脚步声,一切都在夜色下有条不紊的进行著。
就著一早放在案头上的酒吃下几块肉,又扒了口饭,凤立羽将挂著的地图取下摊在地上。
举起酒壶,将最後一滴酒倒入口中,凤立羽自言自语道:"为吾主解忧,可是一个大将军应该尽的义务,怎麽能都只为自己著想呢?"
再仔细看了一遍地图,凤立羽指向地图上的其中一个位置:"若拿下这里,那些东西应该都能闭嘴了吧。"
将地图从地上拿起挂了回去,凤立羽对门外守著的士兵道:"把那些将军们都请到本将的帐中,就说本将有要事相商。"
"想来不用我说大家也是清楚,朝廷对我们的压力如今已是越来越大,这春季再行进攻一事只怕是办不到,我思量了许久,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一试,为陛下缓解下压力,所以,本将决定要出兵。"
将指挥棒指向其中一个位置,凤立羽沈声道:"我要把这个地方拿下,在过年前灭一灭淄兰军的嚣张气焰,给他们一个沈重的打击,让他们知道我耀宜的军威所在!"
"可是,过於困难了些吧。"向来稳重的司桥之率先反对道,"雪山封路,根本没有办法通过,其他路又很是危险,只怕没到那就已经大战,到时候陷进敌区......"
"我看了,可以就此道过。"指出从军营向他所指向那地的其中一条路线,凤立羽道,"这条路向来虽然雪厚,但却能够穿行,且人迹罕至,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发现,至於孤军深入,那便是我所要的,奇袭才是最好的威震之法。"
"可是......"
"没什麽可是的,就这样订了,桥之你留守,我想若是我拿下那里,淄兰估计很快便会发动猛攻,你要带兵坚守,至於我,给我一万人便行了。"指向站在左侧的两人,凤立羽笑道,"赵尉、石诺,你们的骑兵向来是军中最快的,你们这次带兵随我走,至於我带来的军队,全部交由桥之。"
"太危险了,大将军。"司桥之皱眉道,"您现今......"
话音因为凤立羽的冷脸而停下,司桥之望著凤立羽凝重的表情,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桥之,我凤立羽仍是四年前的凤立羽,我希望你也仍是四年前的司桥之!"
"是,大将军!"
雪地从来不好走,更何况耀宜部队并不适合雪战,更别提这还是一条人迹罕至的雪地。
但是对於凤立羽来说,任何路是否难走都不重要,重要的应该是获得胜利。
所以即使再辛苦,仍是要撑下去,而在这样的辛苦境地下,主帅的心情比任何人都重要。
所以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凤立羽直到现在也没有显露出半点疲乏的姿态来。
"将军,让大家休息吧,已赶了一夜的路了。"看著众将都已快撑不下去了,副将石诺不得已上来请托。
看了看天色,凤立羽点了点头,率先下马,接过士兵递上的干粮就啃,一边召过向导说话。
"我在路上想了好几遍这地带的路,如果往这条路走,会否更快到?"指著地图上的其中一条路,凤立羽问著旁人。
"会好走一些,但是人会有,只怕难以达到奇袭的效果。"
"这几个地方兵可会多?"
"不多,几支常驻的小部队。"
"那就杀光吧,还有三天就除夕了,我可不想让除大家除夕日在外面过,再说若是破坏了各国盟约就不好了。"
扬头看向众人:"休息够了就出发,给本将军一天半内解决这场战斗。"
说完便是率先上了马,一路狂奔,将士们在身後相随,一路上只见积雪飞扬。
由於一路尽量避开敌方人马,既然遇到了几只巡逻兵也是能很快便解决战斗,大军在当天晚上便到了目的地。
"我知道大家已是饿极了,但在这里下马吃饭,只会让我们这一天的路白跑。"举起手中的长抢,凤立羽向著将士们道,"其实本将军也饿了,但本将军也知道这城中的东西可比这里的好吃多了。"
"大家是要留在这里吃干粮还是进城里和我一起喝酒吃肉。"
"进城里!"众将齐声高喊。
"那就走吧!"操起手中长枪,带领著这一万士兵一起飞驰,待杀入城中时,那城中众人仍是在晚饭之际。
一路杀将过去,是遍地鲜血,哭喊声和杀戮的声音混在一起,一时之间,一座城池在瞬间变成了血腥地狱。
耀宜军如饿极了野狼一般,个个都杀红了眼,只望战斗越快结束越好。
确实也是极短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城市已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被绑著的民众,一路淄兰守兵的尸体,漫天都是血腥的气味。
凤立羽立於众人之前,大声说话:
"近半年来,我耀宜一直对你们淄兰军之侵犯挑衅做容忍状,但是今日,本将军率兵来到此地,就是为了告诉你们淄兰人,我耀宜不可侵犯!这些日的容忍是我们并不愿生灵涂炭,但若你们淄兰国君仍不懂得对此感恩,便别怪耀宜终有一日会踏平你淄兰境!"一抢挑开一个被捆著的淄兰守兵的绳索,凤立羽指著那人道:"去你们淄兰的京城,告诉你们淄兰的国君,本将军既然能入他发源这地如无人之境,那本将军的马和士兵,也能入他的首都如无人之境,不要以为凤立羽已经不在了,本将军此战就是要告诉你们,有我凤立羽的一天,有我耀宜军队的一天,就没有尔等猖狂的份!"沈静的目光一直到那个士兵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才转过头,凤立羽看著被绑的众居民,对一旁的副将轻声吩咐:"看好他们,明日我们撤军之时,就放了其中一个,其他的让他们自救吧。"
"不用抓回吗?"
摇了摇头,凤立羽只是笑:"抓回来又如何?战争本就不是平民的事情,更何况我们不过是突袭,带著他们反倒累赘。"
何以解忧(生子)013
大军回境之日正是除夕,由於本来就是突袭,再加上又是冬季,无论是行军还是纵马的速度都慢了许多,再加上淄兰国土较大,城池又少,所以部队回来的时候并未受到大规模的阻击。
由於早在很久以前,各国便有了一个规定,说的是除夕至元宵那段日子中所有战事都会停止,而也就因为如此,虽然战士们都在做著周密的防护,但是各方都不会有主动攻击的意向。
也正是就著这样的情况,凤立羽便下了命令,说除了轮到值班守卫的兵士外,其他人都可以自由活动。
只要不扰民闹事,就算在城中活动也是无关紧要。
行走在大街上,此时的凤立羽一身便装,之前便安排好了诸多事宜,趁著年景,他也便算是出来逛逛。
由於已是除夕,街上并没有几家开著的店门,而战争也让这座城池显得冷清了许多。
唯有一个地方,是从来都会非常热闹的,那便是青楼。
此处也有青楼,由於这是边境,各地商人走贩都有,即使是过年,也不会歇业。
这里的青楼名为燕回,凤立羽曾经是这里的常客。
倒也并不奇怪,除去军人身份的他本就是一个风度翩翩浊世佳公子,又怎麽会对这种地方完全没有兴趣。
不知不觉行走到燕回楼的门外,凤立羽暗自苦笑,怎麽竟走到了这里。
仍是一幅热闹的景象,老鸨在门口处招揽客人,还有些浓妆打扮的女子站在那里,但是凤立羽并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说来也是,已经有五年的时间未来,怎麽可能还有旧人。
不过有一个人......不知道还在不在?
带著如斯疑惑,凤立羽突然走进了一旁的暗巷,直接翻墙进了那燕回楼的後院。
轻松得站在一间房门外,凤立羽却只是苦笑著自言自语:"没想到我凤立羽也有这样的一日,也不想想,也许如烟那丫头早就不在了。"
"公子可是来找妾身的?"身後传来的声音让凤立羽回转了头,便见那五年未见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此时的她已不是当年那般豔丽,却依然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这个人,长得比他在深宫见到的各色妃子,还要美上许多,只可惜偏偏流落风尘。
"如烟,我想你的酒了。"凤立羽微笑著道,并没有半点被发现的尴尬,而那女子噙著淡淡笑意,望著眼前之人,手中还拿著一坛美酒。
"真是凑巧,今日并不仅仅是凤公子你一人想我的酒。"说话间,流露了些许的感伤之情,却仍然是一幅温宛有礼的样子。
凤立羽闻言却是大吃一惊,只突然回头看著那紧闭的房门,声音突然有了些许颤抖:"他也在?"
从来没有比此刻更想逃跑,可是很清楚,如果那人真在,只怕自己的声音早已被房里的人听到了。
"虽说不过是一句戏言,但是我觉得有人并没有忘记过,这是那人在这里过的第五个除夕了。"如烟径直越过凤立羽,语气中轻微的怨怼之情并没有被凤立羽忽视,却也让他无从反驳。
看著如烟推开门,门内的人就这样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只是拿过如酒送上的酒便喝,桌上放著总共九样菜,每一样,都是凤立羽平时最爱吃的饭菜。
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走进去,关上门,然後接过如烟递过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都是沈默,谁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自上次一别,已是整整五年了,如烟在这里先干为净,谢二位还有那个人当日的救命之恩!"如烟先行举杯,将杯中酒一口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