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第一部)----晓云舒
  发于:200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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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一生,都不过是建立在欺骗与利用之下吧。
凤立羽突然觉得有些悲哀,无论是凤家对他那个母亲早已死亡的欺骗,还是弟弟为了江宁若而设下的那个陷阱,或者是如今这个与他做了五年夫妻的人的利用。
其实自己的一生,并不受什麽人欢迎吧,只除了江宁若。
可是这个人,却早在六年前便失去了一切的在他身边的资格。
他可以忍受背叛,却无法忍受那人可以认错自己。
正是本著这样的骄傲才回到了军营,才经历了这五年的後宫生涯,也才有了这一场,无论胜负,都会陷入不忠不孝结局的战斗。
无论自己输或赢,凤家都是必然会受到毁灭的,而在得知自己成为毁灭的根源时,凤立羽只觉得他并没有那麽大的勇气来进行这一场战斗。
不过幸好,还有孩子......
凤立羽微笑,或许生存下来的意义,便是拥有这个小孩吧。
即使这个孩子不是因为爱而诞生,但他还是从这个孩子身上体会到了母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表达过的感情。
在有了这个孩子之後,才能理解母亲当年的离开是用了多麽大的勇气。
突然伸手握住了心脏的部位,莫名而来的疼痛让凤立羽皱起了眉,仿佛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远处喊著:"爹爹,爹爹......"
"鹏知!"凤立羽坐起身,冷汗自额下滑落,声音已经消失,心脏处也根本没有半点疼痛。
望著眼前熟悉的军帐,凤立羽苦笑道:"这就叫做相思入梦?可是也不要是噩梦啊......"
故作轻松的心态,所试图抹去的,是内心陌名的惊慌。
此时的凤立羽并不知道,他这样的一个疏忽,在日後竟然造成了他一生的痛楚与痛痕。

016

站在雪城的城楼之上,凤立羽的长枪已经被染成了通红色,夕阳将天空染成了金黄色,而在凤立羽眼前,他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片的红,雪城成了血城,遍地都是鲜血,双方聚集了能聚集的所有兵力在这里展开了一场决战。
唯一幸运的,只有凤立羽洞察了先机,或者不能这麽说,而是应该说,幸好,淄兰没有向以往一样得到重要的情报,当然,或许是情报来不及送达大战便已经开始。
死伤无数,凤立羽不知道在未来,他人将会如何来描述这一场战争,但是现在,他唯一的感受便是惨烈,惨到极至的惨烈,这是一场由白骨堆积的胜利。
即使凤立羽早有觉悟,他也仍为眼前的一切觉得痛心,人与人之间的战争便是这样残酷,以生命来构建一个能让自己亲人立足的国家。
突然觉得心脏被狠狠得揪紧,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疼痛的地方一下子便痛的特别厉害,如同像是什麽要从身体里被割去一般。
凤立羽浑身颤抖得望著眼前一脸凝重的人,听到他说:"陛下有令,请大将军即刻回宫,许家叛变,凤藻宫遇袭,三皇子鹏知重伤......"
是什麽从眼睛里流下?
凤立羽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看著这个世界时,只能看到一片迷雾,那些个人,那些个人担忧的眼神,他看的并不真切。
"来人,收拾战场,预防敌人再度来袭。"凤立羽大声命令,却过了很一会才见到有人动作,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开,他才缓缓地蹲下身体,一手的血,因为握著长枪的手握得太紧而震裂了虎口。
"回去吧,大将军。"司桥之轻声道,一脸的怜悯。
凤立羽却是扯出一丝冷笑:"即使我不回去,这里也有人要押我回去不是吗?"
向著两个做普通打扮的士兵看过去,凤立羽仍只是笑:"从我出宫後,这两个人便永远不远不近的跟著我,你说是为什麽呢,桥之?"
"将军......"
"从一开始,这场仗一赢,我便会失去自由是吧,桥之?"
"将军......"
"够了,不要叫我将军!"凤立羽将长枪一掷,看著立在面前的三人,"不就是回京吗,我去便是了,司桥之,你没错,不需要用这样的愧疚的表情来看著我。"
凤立羽的声音并不响亮,他显然并不愿意惊扰大家:"待我走後,桥之,你便说我是回去看儿子了。"
说完,人已向著早就备好的马走去,那两个人,仍是不远不近的跟著。
"为什麽会这样!"
少年清亮的声音响在房间中响起,巫子沛狠狠得敲打著一边的墙壁:"没赶上,竟然没赶上!"
"子沛......"沙哑的声音在巫子沛的身後响起,江宁若伸出手臂,放在少年的肩上,无声的安慰,"我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这个小孩了,而是耀宜皇帝会怎麽对付立羽。"
"你懂什麽?"巫子沛甩开那人的手,大声骂道,"对於嘉宁族人来说,孩子就是血肉,如果孩子死亡,生他出来的人必定会赶受到锥心之痛,你以为这种痛很好受吗?当年我没了那个孩子,都已经是......现在现在哥哥他......"
少年的话提出了两人之间最大的避讳,江宁若突然伸出手,紧紧的拥抱住少年,一张脸上,说不出是心痛还是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乱,你不要乱,你乱了就没人能救立羽了。"
"是......我知道......"巫子沛低下了声音,情绪依然混乱,"我宁愿哥哥死在战场上,也不愿他面对目前的情况。"
"子沛......"
"江宁若,如果哥哥这次有幸能够被我们所救,我会和他一起回到嘉宁族的祖地,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再来找我们了,至於那个皇帝,他是肯定找不到我们的。"
"你想做什麽,子沛?"江宁若紧张得握住少年的肩,用尽了力气。
"没什麽,我累了,江宁若。"巫子沛抬起了头,露出一个云淡风清的笑容,那一刹那,只让江宁若以为见到了凤立羽,"母亲自杀了,父皇被我亲手杀了,哥哥这些年过的如此可悲,还有我,当了二十来年的妖孽,我终於累了,愿意放你一条生路,也放过我自己......"
"因为我很害怕,如果到了我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我会不会杀了你!"
"陛下,刚收到快马来信,说凤将军已经拿下雪城,正在回京的路上。"衣战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显得特别突兀,池沧尉坐在床边,看著宦官们为床上那已永远闭上眼睛的小孩换上寿衣。
那样子的衣服,如果在一个月前,有人敢拿到他的面前说这是给这个小孩准备的,他一定会不管什麽圣明天子的说法直接杀了那个人。
可是在今天,当他们为孩子换上这衣服的时候,他却连指责别人的勇气都没有。
他只能自责,因为确实,是他,害死了这个孩子。
他没有及早叫人把孩子带出来,也没有为了孩子屈服於许舟桥和那个奸夫。
"鹏知一定很想见见他的爹爹,等他来了就带去见见鹏知。"
"等下......"池沧尉闭上眼睛,过了片刻方才睁开,"安排几个人看著,朕不希望发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是......陛下。"衣战躬身,准备离开。
"衣战,你说朕是不是个很残忍。"
沈默了许久,方才听衣战道:"陛下是个很好的皇帝......"
"是吗?"池沧尉抬起头,苦笑,"盯著凤家,待凤立羽一回京,马上控制住他们。"

017

不过是短短几个月,在他离开时已经可爱的在地上乱爬的小孩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凤立羽望著孩子的尸体,一双眼已是通红。
一双手默默地放在凤立羽的肩上,作为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池沧尉自然明白凤立羽的难过,可是却说不出半点安慰的话,无论怎麽说,这孩子的死都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我要带走他。"下意识的甩开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凤立羽极立保持著平静。
"不可能,鹏知会在朕的陵寝中。"池沧尉断然拒绝,却带著一丝愧意。
"你不配!"努力压抑的愤怒终究暴发,凤立羽一把抢过孩子的尸体拥在怀中,"你利用一个孩子去换取别人的信任,你不配当他的父亲!"
池沧尉安静地站著,并不担心凤立羽会把孩子带走,门外早就步满了暗卫和禁宫士兵,可是他却没叫他们进来。
他只是看著凤立羽,看他脸上从来没有过的苍白和疲惫,攻完城就连夜奔回京城,池沧尉能想像出那有多麽辛苦。
"朕说了,孩子朕不会让你带走。"仍然是淡漠的声音,此刻的池沧尉只是一个天子,没有感情,也不需要感情,"他是朕的三皇子,谁也不能带走他。"
凤立羽不再说话,只是将还来不及从背上卸下长抢握进手中,一脸决绝的表情。
"你此刻一动,凤家一百多条人命将会全部消失。"池沧尉仍然很平静,试图劝服。
听到这话,凤立羽却是笑了,一抹讽刺的笑容自唇角扬起,他看著池沧尉,笑道:"无论我今日动不动,便是我回来之後又窝进你的後宫去,你也会灭了凤家,不是吗?"
"是,只是不会让他们死,不过是削爵罢了。"池沧尉并不否认,以凤立羽的聪慧,只怕在他还没灭许家时,凤立羽便已猜到了。
"可是与我何干呢?"凤立羽冷笑,长抢指向池沧尉,早在许多年前,他便已对凤家没有感情,这些年来对凤家的照顾扶持,不过只是为了报答养育之情恩了。
"而且我会动手不是更好吗,你就有更大的理由来铲灭凤家了。"
"但是这样一来,耀宜两位皇後接连被灭族,并不符合朕的预想。"
两人对峙著,由於进灵堂之前池沧尉便已经驱走了所有的人,所以灵堂之中只有他与凤立羽两个,可是他并不担心,他只是......
只是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那个地步。
他并不想杀他,虽然作为一个帝王的理智告诉他,这个人已经拿著兵器相像,已到了不能留的地步。
可是他仍是不想杀他,无论理智如何告诉他此人不能再留,他仍然不想杀他。
凤立羽心中清楚,若他动手,之後便已没有活路,即使灵堂之中只有他们二人,可是灵堂之外,那些脚步声已告诉他早有人守候在这。
他并不害怕死亡,多年的军旅生涯早就让他对生死看的透彻,可是......
看了眼怀中孩子的尸体,凤立羽的眼神坚定。
从孩子在腹中开始,便有带著这孩子离开皇宫的愿望,如今孩子已然去世,可愿望却是更加强烈。
"何必呢,他生在宫中,便是带出去又如何?他本就是朕的......"
池沧尉沈声再劝,并不是不明白凤立羽的想法,却总觉得毫无意义,他并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明明聪明过人的男人,在面对这件事情时如何不理智。
但很快,池沧尉便明白了,因为凤立羽缓缓开口,吐出了三个字:"你不配!"
那样明显的蔑视让池沧尉很是愤怒,却又无法发作,确实,利用自己孩子的人......
於是又是沈默,池沧尉看著凤立羽,只是看著。
他不愿将事情闹到那般地步,但也同样不可能放行。
最终凤立羽仍是动了,只见他握紧手中的长枪,坚定地向池沧尉袭去,他已别无他法,只能做此一赌。
即使知道这人死去会给耀宜带来极大的混乱和灾难,他也选择了动手。
池沧尉并未闪避,甚至连眼都未曾眨过,就在长枪即将刺进池沧尉身体的那一刻,只闻得一声龙吟咏,随即便是一道白光袭来,听得碰的一声,一把长剑挡住了凤立羽。
随著剑势而来的力道让凤立羽向後退了一步,他握紧枪,看向挡著池沧尉身前的人影:"衣战,你的功夫,比我想像中还好。"
仍是防守的身姿,并没有进攻,也没有开门,衣战看著这个显得憔悴,却仍是毫无屈服之意的凤立羽,叹了口气:"大将军,您是何苦。"
凤立羽并不回答,只是向著衣战进攻,事到如今,已无话可说。
挡过凤立羽的攻击,并将对方引至灵堂之外,枪与剑互相来往,两道身影缠斗在了一起。
伸手拦住想要向前的侍卫们,池沧尉木然看著这场混战,虽说他功夫不高,但也看得出疲惫至极还要分心护著怀中尸体的凤立羽并不是衣战的对手。
果然,在拆了百招之後,凤立羽体力已是不支,枪法也慢了下来,也就随著那一时,衣战的剑已破了凤立羽的防守,向他胸前而去。
凤立羽见此,便知胜负已分,竟也不避,只抬胸迎去,显是想死在剑下。
然就这一刹那间,却见衣战另一只手快速袭来,点上了凤立羽胸前的或中穴。
将孩子自凤立羽的怀中拿出放回棺中,衣战静静得站在了池沧尉的身後,很快,便见侍卫们将凤立羽押绑起来,长枪也被收走。
"将凤立羽押入死......"说一了半的话截然而止,池沧尉看了眼凤立羽,又望向那座小棺,最後转过了身,沈声道,"将凤立羽押进冷宫,严加看管。"
他仍然做不到,在孩子的尸体面前将他的生父送入死地,即使那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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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解忧(生子)第一部完结

最终还是选择封了所有人的口,并没有让凤立羽成为凤家覆灭的借口,池沧尉不明白自己这样的心软究竟出自於愧疚还是其他什麽,但终归他仍是选择了沈默,禁止凤立羽行刺他的事情传出,虽说纸包不住火,但天子不追究,其他人还有什麽办法。
不过凤家仍是灭了,凤家在朝堂上多年,无论如何都会有错处,且许家一灭,众臣也是清楚在最後时刻与许家结盟过的凤家是天子要铲除的下一个对象。
墙倒众人推,许家的大树一倒,原本依附在树上之人自然选择了天子,於是凤家各种各样的罪证在一个月之内便已送达上百件,於是自然是天子震怒群臣愤慨,凤氏家族也在一夜间灰飞烟灭。
至於凤立羽,在池沧尉的沈默中,也没有人敢再提及。
池鹏知已经下葬,就在也沧尉的陵寝之中,至於凤立羽......
"衣战,他还是那个样子吗?"
"是的,陛下,凤将军已经绝食多日了,每次都是点了穴喂食的。"
池沧尉皱起了眉,自关进冷宫後,每日都是这样,凤立羽显然不愿妥协,而池沧尉也是此刻方知这人的倔强竟能到如此地步,曾经饿过他,可是那人到了昏迷仍然不愿开口。
不知道为何,在看著这人一心求死的时候,池沧尉的心中竟略过一丝酸楚。
"失火了,失火了......"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打乱了皇宫夜里的宁静,也打乱了池沧尉原本就纷扰的心,他抬起头,走出宫外,便看到宫中多处起了火焰,而其中火势最大的,竟是冷宫。
"呵,难道朕的後宫要在半年内烧上两次?"池沧尉怒极反笑,"衣战,马上去冷宫!"
冷宫中都是树木,火势一起,几乎就是完全难以熄灭,唯一幸运的,便是冷宫处於後宫最偏远的地方,所以并未殃及其他宫殿。
但池沧尉挂心的却并不是这个。
站在大火面前,连脸上都能感受到火焰的热度,池沧尉望著这一场大火,几乎站立不住:"没有人逃出来吗?"
"没有!"第一批前来救火的人禀报,"待微臣赶到时,殿中已燃起了大火,并未见到有人。"
"怎麽会这样?"池沧尉不解的皱眉,凤立羽已被封住了武功,冷宫里又有这麽多侍卫守著,不可能起火後一个都不出来,除非......
心中一急,几乎是震怒的开口,池沧尉的声音中藏著连他自己也没有听到过的惊慌:"马上给朕封住京城所有道路,不许放任何人逃出去!"
一定是有人救了他,一定是!那麽......是不是证明,他还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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