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less Moment————红萼无盐
红萼无盐  发于:200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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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场无法停止的彼此折磨。
Chapter 5
"该来的终究会来,即使你假装背过身去,它也会安静的站在那里等你面对。"

来自奥地利的水晶花枝吊灯悬挂在头顶,光线在四周落地玻璃的折射下显得异常辉煌。靠近会场边侧的餐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美味食物,旁边排列整齐的高脚水晶杯里盛装的各色液体在空中混合出奇异的香气。
邵立穿着正统的西装站在厅堂正中央,礼貌地对每一个到场的宾客微笑,始终维持轻微上扬的嘴角却抵消不了寂寞的眼神 --他素来都是不喜欢这些场合的,大厅里憋闷浑浊的空气、皮肤和香水的味道、和陌生人的身体接触,都会让他焦躁不安。如果不是母亲和董事会的几位老人坚持要为父亲创立公司三十年周年纪念庆祝,他绝不会举办一场酒会让自己陷进整堆或阿谀献媚或别有居心的人群里去。

背景乐里原本轻缓柔和的爱尔兰风笛换成陌生的舞曲的时候,来宾三三两两开始步入舞池。少年也在入场近两个小时后终于抓到空档可以避开人群到阳台上透口气。随着身后厚实的玻璃门重重合拢,所有喧嚣跟着一起在耳边被迅速抽离,霎时沉寂下来的世界里,只感受得到令人振奋潮湿清冷的雨水气息。
只是,再一秒。
少年便看见了附在阳台最边角位置的人影。听见自己不可抑制加重的呼吸。
那个人
......是厉霆阳。
是他没有错。
他穿着深色的衣服,身体的部分都隐在黑暗中,只露出异常白皙的脸和手,像是在夜里生长出来的妖。
隔着几步的距离,他和少年之间被灯光和黑影斜斜地分割出来两个世界。
"好久不见,邵公子。"低沉的嗓音带着调侃的笑意,对方悠闲朝绷直了身体的少年举高手中的浅金色香槟。"别来无恙么?"
少年立在原地没有出声。上嘴唇微凹处缓慢延展出弧度,眼神却冷得足以结冰。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握住一只酒杯,用力得几乎可以听到骨骼被压挤所发出的细响。
"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很想念你呢......"厉霆阳移动脚步逼上来,带着咄咄逼人放肆的气势猛然紧紧扣住住少年端着酒杯的右手凑近嘴边,无视他投射过来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仰起脖子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带着浓烈的酒气俯下脸在少年耳边轻轻吹气:"恩......你的吻比起这酒来更要醉人的多......"
邵立全身僵直地被他囚固在身体和阳台的金属围栏之间,喘息粗重。他很愤怒,甚至不排除想要就此杀掉面前这个人的可能。
对方看透了他的心思,扯开嘴角笑起来,他的眼睛在灯光的映射下闪亮的如同黑曜石般迷人:"现在一定很想杀了我吧?怎么你明明在生气,却还是那么漂亮呢......亲爱的小少爷,尽管这么说很失礼,但偏偏你就是拿我什么办法都没有啊,对不对?"
你拿我没有办法。
这样不可一世狂妄的宣言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说过。
那场不堪的记忆。
在肮脏阴暗的后巷里,邵立被他扣住双手压在墙角,对方高大的体形禁锢住任何挣扎的可能。他带有龙舌兰呛人味道的唇舌抵上来,舌尖顶着几粒形状不明的药片抵进少年的嘴里。纠缠着不让他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直到少年毫无选择地将那些药片全数吞下。
他在他的唇齿间模糊着低语:"我就是这么卑劣。可是,你拿我没有办法。邵立,这是你们欠我的......"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当时的语气听来又悲伤,又绝望。
是我们欠你的。
邵立这一辈子,都亏欠厉霆阳。
少年的双眸无力低垂下来,格开杵在自己面前的身体绕过去轻轻拉开了门。
厉霆阳回头看他削瘦的背脊。
在少年准备跨进大厅之前淡淡问了一句:"很难过吧?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对。只有你,是错的。"
Chapter 6

"当我们做对了,没有人会记得。当我们做错了,没有人会忘记。"

小立。
是叶临序在他背后迟疑又雀跃的问,你是邵立吗?
映在车窗上飞速后移的一片班驳光影中,邵立仿佛又看到了十五岁某天的自己,那个站在道路旁边大树下表情冷漠的少年。
母亲因病去世后隔年就被送往美国的姑母家寄读的少年,多年之后回到那里,几乎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对于父亲的记忆,那五年里也只是例行的书信中得到的零星片段 --关于他的再婚,他再婚的对象以及对方带过来的两个孩子。都在字里行间极尽详细地描述,他写:"......我的儿子,爸爸希望你可以分享的这些喜悦。"
"分享不到,爸爸。"少年将手中的信纸点燃一支烟:"你知道的。"

"是小立没错吧?"叶临序终于追上来与少年并肩,"叔叔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我记得你。"
邵立在头顶树叶哗啦啦的响声中停下脚步来看他。他的刘海被风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眼睛里面满是暖暖的笑意,他说:"我是叶临序。"然后拉过旁边单手推着车还在专心咬半只苹果的男孩:"这是我弟弟临律。"
他再自然不过地拍单车后座:"我带你吧。司机回来说在机场没有接到你的人,叔叔都要急疯了。得快点回去让他见到你才能安心呢。"
时光隔的久远,已经忘记当初是以怎样的心情答应坐上他的车。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在少年跳上后座伸手抓住他外套的同时,叶临序把着的笼头突然歪了歪。结果就两个人一起摔进路边的落叶堆。
"小立。"叶临序顾不得压在身上的单车,先撑起手来看他:"你没事吧......"
"......没事。"躺在落叶中的少年有几分无奈地开口:"不过......你之前是不是没带过人?"
果然心虚地垂下了眼。但还是不甘的低声申辩了一句:"我昨天还带过五福也没有问题呀。"
"五福是谁?"少年翻身坐起,拍着肩上破碎的叶子抑不住好奇地问。然后很快就在叶临律爆发出来的大笑声中后悔自己的多嘴。
"......五福么。是邻居弟弟买来养的宠物猪。买的时候说是迷你型的,可是它完全是照着家猪的样子长起来的呀,哈哈哈哈哈。"
邵立终于没能管理好面部表情,在叶临律快乐爽朗的笑声里,望着坐在旁边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腼腆而微微红了脸的英俊少年,突然笑了出来。
如果说一开始还带有什么隔阂和戒备的情绪,在邵立将手心叠在站起的少年朝着他伸出来的手掌里的那一刻,也随即迸裂消散在空气中了。
他们在之后的曰子里穿着一样的制服去上学,下课后一起打球。在通向回家道路上那段长长的山径上,叶临序每天骑着单车带着邵立往返。偶尔还是会摔倒,叶临律也还是会跟在后面幸灾乐祸的笑。
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散发着清香,留守在错误季节里顽固的昆虫扑扇着翅膀飞过头顶,湛蓝明媚的天空。
少年时代有如沉在河底看水急速地流淌。那些纯净的时光。

--如果没有厉霆阳,如果生命里没有出现厉霆阳这个人的话,这样平静快乐的曰子或许可以没有终点的延续下去。
摇下车窗听着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想起方才阳台上阴影里笑得诡异的脸,心间突然莫名的疼痛。
他还记得在那个夜晚,厉霆阳带着愤怒和受伤的眼神,青筋暴起的额角,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邵立,凭什么你过的比我幸福。"
突然很想问他。
厉霆阳。
那么现在,你还觉得我比你幸福么?
究竟是谁的错。
我们都那么努力的想要得到以及那么用尽全身力气的去爱。
却总是被忽略。
Chapter 7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即使忘记,也只是暂时想不起。"

邵立在距离医院大门三百米左右的路口下车时,看到前方广场钟楼上的指针刚好端端正正指向10点。于是捏紧了手里淡蓝色的纸袋愈发加快了脚步。铺着双色石板的街道在雨后零散地布满小水洼,灯光下挽成明亮的光点。有辆救护车呼啸着从右侧经过,飞速运转的车轮碾过地面激起一阵水花洒上熨线笔直的裤边,少年皱了皱眉,脚下的频率却没改变。
已经习惯每天下班后第一时间赶到医院陪着叶临序吃晚饭,偶尔也会一起去楼下的小花园散步--那是位于门诊部和病房大楼之间逼迫狭窄的空间,用花草和漂亮的青石板构成的一个公园式的栖息处。一直是叶临序在天气好的白天里最喜欢去的地方,因为可以坐在蔓藤缠绕下的石凳上晒太阳或者和其它病友聊天,不至于在病房里独自闷到发霉。
十月的深夜,稠密黑暗里带着隐约青草味道的空气甜香微凉。少年穿过花园的时候发顶碰到垂得低落的蔓枝,有冰冷水滴滑入发丝触到头部敏感的皮肤,忍不住一个哆嗦,连忙伸手去拂。微侧过头的同时看到了跟在李亦朗身后从病房大楼的门口疾步出来的叶临序,带着难得严肃又焦急的表情,从距离少年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匆忙经过。
"哥。"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的邵立快步跟上去:"出了什么事?你要去哪里?"
"临律。"叶临序在转头看身边的少年之后稍微放慢了速度:"现在没有时间解释......先一起过去再说吧。"
"哥,去哪?"还是忍不住追问,对方却只顾抿紧嘴角低着头加快脚步。

一踏进急症室,拿着手术同意书的护士正好从电梯里出来,径直就冲到叶临序眼前:"叶先生是么?麻烦您赶快签字,病人的情况很不稳定,必须要马上手术。"
叶临序伸手接过纸笔,甚至没有仔细看一眼那堆密密麻麻的文字就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似乎没有什么思考能力地几乎就要跟着护士一起进到等在那边的电梯里去,被李亦朗眼明手快地拦住:"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就在这等消息吧。苏训哥也在休息室。"
跟在李亦朗身后走到医生休息室,苏训正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带着一脸享受的表情坐在沙发上。看见他们进来,笑嘻嘻地点了个头:"我说,医院连咖啡都比警局要好喝很多啊,又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护士小姐,亦朗你小子为什么还总在哥哥面前叫苦呢?"
"那是你的放山牛心态吧。"李亦朗懒洋洋在他身边坐下来:"这山望着那山高的。"
"究竟怎么回事?"叶临序显然没有心情像平时一样看他们唇枪舌战,握着邵立的手在对面沙发里坐定就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事情经过。
"坦白说,我也不清楚。"苏训将手里的咖啡杯摆到面前的茶几上,无辜地耸着肩摊开双手:"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见他一个人满头是血躺在地上。动手的那几个小子早跑的没影了。"
"为什么?"叶临序的眉毛纠起来。"动机是什么?钱?黑社会寻仇?"
"应该不是为了钱,他身上的东西一件也没丢。是黑社会寻仇的可能比较大,这小子原来不是就有案底嘛。"苏训说到这里便掩不住好奇的表情。"不过,临序你是怎么认识这小子的?他在意识模糊的时候还一直喊你的名字呢,而且钱包里又有你们的合照......"
叶临序挫败地摇摇头:"说来话长......总之都怪我不好,如果当初我好好看着他,他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哥,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揽上身好不好,这不是你的错。"邵立忍不住插嘴,用力握住叶临序因自责而交握到骨节苍白的双手。
"临律你不明白的。"他轻轻叹气:"他本质并不坏。会做错事完全是因为当初没有人能告诉他,什么才是正确的。"
邵立轻轻一颤,没有再说话。
倒是苏训掏出一只黑色皮包来:"临序。把那张照片给我。你看过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叶临序 "恩"了一声依言从病号服宽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正要给苏训递过去,却被旁边的邵立一把夺走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了半晌,接着站起来哑声问;"你,你们说的那个躺在手术室的小子......是照片里这个人?"
照片里的两个少年,年轻的脸贴在一起笑着。身后是高大的木兰,大朵大朵的花开在阳光的照射下美艳眩目。
站在左边穿着一身帅气的警服的是叶临序。
听见苏训肯定的回答:"对啊,怎么,你也认识他?"
照片顺着少年无力的指尖滑落下去,飘飘荡荡地跌在柔软的地毯上。
右边那笑得一脸纯真的少年,是......厉霆阳。
Chapter 8
"如果我们在这世间的光明已谢,是否会前往另一个地方。"

一年前
酒吧街醉生梦死的垃圾和夜色。
街道两侧成排耀眼的霓虹灯照得天色发亮,不过站在路口望过去,最抢眼的还是长街正中位置那个以暗黑和火红两色为主调印着巨大"PUB"字样的灯箱。
被穿着PUB服务生制服,身形彪悍的男人不留情地揪着衣领丢到街面上的厉霆阳,此刻正跌坐在灯牌下冰冷的石板上。微屈着一条腿,双手自自然然撑在身后,姿势就像几分钟之前坐在屋内舒适的真皮沙发上一样悠闲。
漂亮的脸上也依然保持着相当程度吊儿郎当的微笑,朝丢他出门口的那个男人轻轻扬了扬下巴,开口说:"那么,劳驾......我的外套。"
男人侧身接了从门内递来的烟灰色大衣丢过去,厚实的布料借着抛出的力量将厉霆阳劈头盖脑覆了个周严。少年也不着急,反而藏在底下发出极力隐忍的笑声。足足过了半分钟,才不慌不忙拉下衣服,朝着仍杵在门边的男人无力地挥挥手,"好啦,正哲哥。你去告诉晋冉,刚才的话只是开玩笑的--我不会碰莫若姐,更不会拿她来做交换条件......七叔说的事,是真的没办法。给我十个莫若姐也无能为力。"站起身,随意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走啦......回见。"
"霆阳。"倪正哲目送头也不回的少年走出好几步之后,终于出声。"......以扬前天从七叔那领走新货之后,就一直都联系不上。你有办法找他么?晋冉也很担心。"
"联系不上么......就当成是好消息来看待吧。" --刚才是这样回答正哲哥的没错吧。所以,现在是遭到报应了么。
厉霆阳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堆满了"救命"字样的林以扬,终于换上认真的表情:"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收拾,不要指望每一次都有人帮你。"
"最后一次,我保证。"长相俊秀的男孩将双手合起在胸前,皱起眉来可怜巴巴地看他。"霆阳,如果连你都不忙我,就没有人能救我了啦。"
"到底是谁让你把货买给赵家的人的?"忍住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的责骂,少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对方解释,到底是什么使得他又去招惹到势力强大的赵家:"是不是觉得上次我脱身的太容易?你在挑战我的极限么?"

上一次和赵家的人交手,是因为林以扬把倪正哲新买的车开出去炫耀,结果正面碰上赵家独子赵陌北的百万座驾,撞断了对方的保险杆以及车头灯。在对方一路追随的保镖车围堵上来之后,一如既往很没出息地蒙住头飞快报了厉霆阳的名字--因为聪明,果断,有胆识,够残忍,风格凌厉而在黑道里迅速崛起且被称为"最有希望成为七区接班人"的少年,人生最大的败笔大概就是交到林以扬这个相当能惹麻烦,而且永远都是找他来收拾烂摊子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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