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捂住脸。
不是的,不是的......
耳边琅官的声音好像发出惊讶的一声,雁声倒在一边,体躯滚烫,身体抖的像风中的树叶。
琅官艰难的回转身,他听到哭声。
雁声居然哭了,琅官惊慌。
"对不起,雁声......我,我不知道,你再忍一忍,只要药效过了......"
雁声摇头。
他擦干脸上的痕迹,用手将下身的火泄出来,身躯终于不再颤抖。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他抬头向他。
"错的是我。
琅官怔怔的看着他。
"你说的没错,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听着这个告白,琅官却无所适从,心里好像堵了一块似的难受。
雁声继续说道。
"你容貌出色,性格更是纯真,我从未遇过像你这样的少年。再加上大家同为静日宫弟子,房事本无什么世俗上的瓜葛,因此与你欢好我是真的喜欢的。
"但是我并没有喜欢你到,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除了你不再要其他人这样的地步。"
雁声道。
"其实我们静日宫,即使像夏师兄和沈师兄那样,结伴江湖,心意相通,也不会刻意禁了与他人交接。只因为房事与我们已是行功的一种,再难回到世俗间与男女情爱相连。
"你太小,与你行事的人只有我,你便跳不脱,不能解。琅官你明明告诉我我们这派是如何刁钻如何无耻,却其实并不真正知道,还是把感情混淆进来了。
"对我来说,我喜欢你,就像我喜欢苏师兄,喜欢朱师兄。
"甚至我喜欢他们要更深,因为我与他们相处更长,他们处处维护我,教导我,早前更是万般开导,使我今日能重新活着,好好的学习武功,这都是师兄们的情意,琅官你是比不上的。"
琅官听他清清楚楚说比不上,语调平平,流畅,不觉心中抽痛,嘴唇颤抖。
雁声看着他神情变化继续道。
"其实我不值你如此。"
他说。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身世么,我入宫前是怎样的一个人。今日说给你听,你就明白了。"
琅官身躯一震。
(三)
"我家......在河西昌平县,父亲是县衙的文书,性格严肃。母亲容貌甚美,对子女却不太管教,与我们也有些生疏。我只有一妹,与我双胞而生,自小就好。"
他顿一顿。
"我从小性格跳脱,不喜读书,便不受父亲喜欢,稍大点更出入勾栏,被双亲深恶,坊中也知赵家之子不堪造就。"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想起琅官前日之语又加了一句。
"因此我虽生的好,却没有人上门提过亲。
"只有一个好友,与你提过,是父亲同僚之子,与我同岁。我俩从小一起读书,他父亲早死,母亲眼盲,我父多有接济,他母亡后更搬入我家,我俩性格南辕北辙,却相处的极好。他更替我在父亲面前多加遮掩,只是我父对我本就无望。终于他乡试得中,我父便要将小妹嫁他为妻,笑言说要靠他终老。
"其实我并不在意父亲所言,只是我知他对我妹并无情意,只是看在父亲面上报我家的养育之恩,便劝他拒绝婚事,莫要误了我妹的终身。他果然直言对我妹只当亲妹看待,但我家的恩他无以为报,不过是代我父照看好我兄妹,也算全了恩义。
"我这才知他往日与我厮混竟是为了报恩。少年脾气上来,便去劝我妹,莫要嫁此无情人。妹妹却默默无语,后言辞闪烁,竟意指我不平父亲厚待于他,又说从小她便知父母待我不如待她,言说我们兄妹之情她都记在心里,今后无论如何她总当我是兄长对待,但求我应了这门婚事,好友与妹妹皆得保全。
"我怒小妹无知,又伤心家中原来已无我立足之处,便向父亲告说,年已十六而一事无成,想出外游历,或可谋个差使,增长些见闻。
"父亲只言家中已无多余钱财,便允了我此行。
"临行我早两个时辰便出门,并未与双亲小妹告别......"
说到此处雁声淡淡一笑。
"那时少年心性,受点委屈就当旁人都错待了自己。其实以我昔日做派,在坊间日日打混,虽没有真正做过什么作奸犯科之事,但在旁人看来,我又有任何可信之处?无怪我妹不信我,父母好友亦不看重。
"可那时并不觉得,还是负气出走。竟成永别。"
一阵静默,雁声又接着说。
"当时楚江城是西南第一风流地,江潮更是一景,当下便打算先去那里看看风景。"
雁声似也自觉好笑。
"也是冤孽,下船便看见一个男子,站在码头上当风而立。
"码头上千千万万的人,你来我往,喧闹的很,那男子往那里一站,却真真卓卓不群,玉树临风。
"我见他与江上一个船家说话,本以为他是要渡船,谁知他扔下几个铜板,那船家便递上一支芙蓉花。
"楚江的芙蓉,也是艳名远播的。这男子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的儒雅清贵,竟自在船头买芙蓉花,看在眼里便有种说不出的风流。
"只是他赏花却不是惜花人,一路倒提了那朵硕大姣妍的红芙蓉,竟是随风肆虐,至上望江楼搁在桌面上,花色仍艳,花瓣却早已凌乱不堪。好好一朵鲜芙蓉,才一会儿功夫已有几分楚楚可怜。
"我直叹可惜,没想到他回头一望,便正看向我这边。一双斜飞的眉毛如同墨染,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隐隐含光。
"我这才惊觉竟跟了人家一路,忙掉头就跑。这便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第二次是在西风楼。"
雁声笑。
"西风楼着实有名。杂役工钱是开的最高的,我便自荐去充一名杂役,日常与那些小倌送些茶水点心,倒不用做后院砍柴烧水的粗活。
"只是这些小倌平时受了客人的气,毕竟要拿身边人迁怒。因此打骂倒是有的。只是当时的楼主御下有方,从未打死过人,也没有什么阴毒的整治招数,便只是些皮肉之痛,看在银钱上倒也可将就了。
"后来一个管事的姨娘见我与一个小倌行事......"
琅官诧异。
"行事?"
雁声笑。
"小倌们平日伺候恩客,房事多不能自主,私下总要找些慰籍,于我很是一个额外的闲差。"
雁声不理琅官的脸色接着说。
"那女人说要调我去前面做事。虽言明了我年纪太大,只是去当差,但我哪不知这女人心里打什么主意,只是想硬来必定吃亏,以后偷偷溜走便是,就答应了下来。
"哪知第一天上去,就又遇见那个人。"
(四)
雁声叹了口气。
"晚上一间房叫茶水,我送进去,就见着帐子里伸出一只手,修长修长的,我怔了一下,帐里人就露出脸,正是江边那个买芙蓉花的人。
"我想他决计认不出我来,递了茶又偷看两眼就走了,谁知第二天晚上就被他堵在后房。"
雁声又叹气。
"他问我一个晚上要多少银子,我说我不是卖的,他说那你平日跟那些小倌颠来倒去,不是卖是什么。
"我惊他怎么知道,嘴上便只不认账。
"他却笑吟吟的说我都打听清楚了,这才来找的你,不如你省些力气,咱们还能快活快活。
"我没想到这样个清雅周正的人,居然跑到杂役房对个小厮说这等下流话,又是诧异又怒他无耻。
"当下不理他想走,他不让,我就给了他一拳,没想到他身手好得很,无论怎么都打不中似的,稍歇就被他压在我的硬床板上,剥光衣服大干一场。
"那时真是甚痛苦。"
雁声喃喃道。
"杂役房的床板咔吱咔吱的响了一夜,响的我身下已经木了,还被它吵的要命。
"等醒过来我大骂他光天化日竟敢强奸。
"他仍是悠悠然笑吟吟说昨夜早不是光天化日,我俩也不是强奸是合奸。
"我说见你妈鬼的合奸!老子是打不过你,你以为你有什么本事。
"他便奇道,诶?原来我有多大本事,你不知道?说着又把我压倒,又干了一场。
"总之我大概有两天没出那房,到了第三天强忍着痛我想一定要跑,管事姨娘却带着人来了,说你就跟这位爷了,从此就不是我们西风楼的人了。
"我大骂谁是你西风楼的人,我是来做杂役的不是卖你的,你要转卖也得有卖身契不是。
"那女人也不多说,指挥手下就把我绑了扔到一辆车上,就这么出了城门。"
雁声笑。
"下车是座大宅院,荒废很久的样子,到处杂草丛生。
"那男人在门口笑盈盈的看我,说怎么样,跟了我不比做杂役强?你也试过了,那些小倌哪里比得上我?
"我那是头一次遇到那么无耻的,竟气的晕了过去。等醒过来已经在一间厅堂里。这人居然收拾了个厅堂做睡房。我怒瞪他你就住这里?
"他居然大大方方说,宽宽大大敞敞亮亮,好办事。
"从那日起我就住那里,也不知道他外面都布置了些什么,只要一出内院,必昏倒,醒来又要被他绑手绑脚弄个不停。多来两次我就死心了,只骂他天打雷劈必有报应。
"他听这话倒是若有所思,竟问,雁声你读过书没有,怎么骂出来的话直勾勾白花花的,倒像个市井女子。
"后来他开始每天叫我读书,我说我不认字。他便说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
"他说他叫陈西燕。是戏文里娶了男皇后的那个陈茜的陈,断雁叫西风的西,似曾相识燕归来的燕。
"我又不是真的不认字,听懂他的意思,大怒他连说个名字都罗嗦下流。
"后来他买了些字帖回来要我临字。我把它们都撕了,他也不说别的,就说一千个‘错'字,不临完不准吃饭。我把砚台扔他身上。他就笑笑的封了我半身穴道。
"挨到午膳,果然他在房里就摆了桌子,任菜肴飘香,我知道他铁了心要拗我,只得问他再要砚台,他却也不给。结果我用茶水沾墨写了那一千个错字。"
雁声哎哎两声,好像回想起来也很辛苦。
"他见我歪歪扭扭写了一堆倒很满意,说果然字如其人,可不就像我亲亲雁声的小腰么,先吃饱了,吃饱了老爷再来验验你的腰,边说还边给我揉腿活血脉。
"那以后我再不跟他对着干。他要我临字我就临字,他要我上床我就上床。每天就是睡到午膳,吃饭,临字,晚膳,上床。
"后来他开始叫我早起陪他练功。
"我说你就不怕我把你杀了?他啧啧的亲的我满脸口水,说你要有这个本事,老爷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一条命算什么。
"哎,这人就是有这个本事,明明长的人模人样的,说出来的都是鬼话。"
雁声又叹。
"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说你长的正正经经的,做什么不好偏要走歪门邪道。
"他倒哈哈一笑,说我就知道你看中老爷好看,那天在江边上眼睛都楞神了,这是不是就叫千里有缘来相会,一见倾心?
"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这个人论无耻绝对是天下第一,是真真的衣冠禽兽,活该半生坎坷,死无全尸的。"
(五)
"就这样过了总有三个月,有一日终于有个锦衣男子找上门来,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好叫他找着姓陈的下落,他便要报那二十年前辱姐之仇。
"陈西燕干净利落就把他杀了,尸身就扔在后院井里。
"又过了两天又来一拔人,倒和他打了一会儿,后来也是扔在井里,他却说这里可惜待不得了,携了我就往西南方向走。
"他那些仇家厉害倒真不厉害,数量却委实太多。而他独自一人虽不怕什么,却有我这个不会武功的碍手碍脚,终于有一天他被伤了臂膀,我被那些仇家活捉。
"我说你们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他的谁,他现在身受重伤,你们该加紧搜查才是,何必浪费时间给我。
"领头的人希奇的笑,说看你这样子定是他儿子。捉了你他必来救,到时候便不愁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下落。
"我听了直翻白眼,但想到他们要拿我钓人就不会杀我,于是闭嘴不响。
"过了两天陈西燕果然来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挑的那些人自己先打起来的,总之他施施然就进了牢房,居然还是从看门的身上解了钥匙,帮我开了牢门。
"这人真是神通广大,我盯着他左边胳臂,想难道胳臂的伤也好了?
"他还是笑盈盈,白蒙着张人脸说什么心疼了?心疼以后练功就勤些,以后跑快点。
"你说这话就不能出去才说么,还在牢里就动手动脚,从头发丝看到脚后跟,手按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磨蹭个不停......"
雁声记得那时候自己是极怒的,但是说起来的时候却显得十分快活,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琅官突然有些恐惧,雁声到底有多喜欢这个人,两年了,还是什么都记得。
只听雁声继续说。
"后来我们潜出城,偷了条船,顺着楚江往下游漂。这人真是好了疮疤忘了痛,在船上没事就拉着我做那事,搞得我不胜其烦,就骂他不要命啦。他又笑,说是我的小雁声不要命啦,跟着我一起跑,你怎么不说你是我买来的?就算他们不信,你让他们去西风楼查去,总是查得清楚的。或者现在就砍我一刀,杀了我你自己逃命去也罢,拿人头去领赏也罢,总比跟着我这么漂着强是不?
"我被他说的也有点吓住了,是啊,我跟着他干嘛。这人阴险狠毒人面兽心,现在引了公愤被围剿,我该高兴才对,我为什么要担心他要不要命,担心他胳臂上的皮肤为什么一日比一日木......为什么终于有一天他只能用单手抱着我,我心里居然很难过......
"我只能咬他,骂你这个王八蛋。
"他又哎哎哎叹气,说就叫你多念点书。
"后来我也不管了,他要做就做吧,反正说不定明天就被捉到了。
"他有时对胳臂还是有点介意,却是愁眉苦脸的问我,少条胳臂摸起来是不是不够带劲?我真的要气死了,就说你掉胳臂也罢掉鸡巴也罢最多以后小爷我干你。
"他听了终于喷笑,那么大个个子在小船上翻动,还不忘钳着我一起翻,这人真是淫荡成性,到死也不改了。
"其实我为什么会喜欢了他,我自己心里有数。从小到大,只有他会强迫我。"
雁声喃喃道。
"我的双亲,妹子,好友,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花着心思强迫我读书,强迫我练字,强迫我早起。也没有人帮我穿衣梳头揉血脉,带我站在院子里一起练功。我的双亲,妹子,好友,也没有谁夸过我,雁声真是聪明,真是好孩子......。
"我没这么跟他说,但是在他怀里哭。他倒也没问,就是搂着我看水看月亮,好像什么都明白似的。我的双亲,妹子,好友,也从来没有人这样搂着我,跟我安安静静的看月亮,听我哭。
"后来他其他伤好的七七八八了,就拿易容丹涂了我们两个的脸,弃船上岸,我们进了个小城。
"大概凡沿江的城县,总要有个酒楼叫望江楼。我还是去充了个杂役,那人居然混去当铺做了个朝奉。
"当铺的伙计一般都是家养的,这家居然找了个外乡人,还是个贼眉鼠眼,一身棉袍全是破洞的残废,我嘀咕是哪家老板不长眼。他倒挺高兴,穿着那件不知道哪里偷来的棉袍请我吃白切鸡,一嘴都是酱油。
"见他这样我倒放心了,这人我都认不出来了,他那些仇家也肯定认不出来了。想来他那么欠揍的一个人能活那么大,一定就是靠了这门唱戏功夫。
(六)
"那小城叫淳安,我们白天在两处干活,晚上就去望江楼后房里幽会。恩,那时候真是恋奸情热。我真是想不通怎么自己就跟了这么个人了,不就是好看吗,在江边上多看了两眼,又在床边上多看了两眼,怎么就得跟他这么捆着过了呢?怎么就被个男人压着干这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