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引?这件事除了我们之外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奇怪!为什麽义父指定在秋猎的场合,其他时候不是容易多了?」
「嗯......」这下连炎都察觉不对劲了。
「反正皇帝是他,总不致於连我们一起作掉。」
「炎,这任务我们放弃。」
「什麽时候轮得到我们选择?」炎嘴角一勾,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就这样吧!伺机而动,总有办法的。」
雪甩了甩头,或许是林子里的气氛太诡异,让他思路不清,「那就先把地点定在这里,山坡後头很快就进入了另一片森林,下手之後你就从这边撤,我会在林子里接应,至於使者的位置安排我会通知义父。」
「嗯。」炎在草地上仰躺下来,「雪,天上的星可真亮。」
「是吗?」学著他并肩躺下,风吹散了俩人的发丝,纠结交缠在一起。
炎察觉近在咫尺规律的呼吸声,与自己的重叠,「雪,你的手借我一下?」
声音微小得让雪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要作啥?」,伸出手。
「让我握一下。」炎用力地握了跟自己一样带有粗茧的手,随即放开。
「无聊,握手干嘛躺著握?」雪失笑得看著莫名其妙的人。
「这叫情趣。」炎把头又转向天空,他想他应该没有察觉到什麽吧?雪掌心的温暖,很多年不曾感觉到了,只要有他在,他就有勇气。
6
明日就是圣武王朝开国以来第一次秋猎大典,所有的布置全部准备就绪,各国使者齐聚京城,热闹的市集充斥著各地著名的产物,民间的交易尚且如此,想当然尔,进贡入宫的宝物更不在话下。
这是一场奢华的竞赛,各国奉献多少,王朝必定得加倍奉还,全天下的眼睛都在看著一个王朝的初兴,能够展现多少实力?
酒楼上坐著两名男子,衣著华丽,风度翩翩,其中一个百无聊赖的玩弄著杯子,眼神却不时地望向四周,另一个则神情愉悦地东张西望,偶尔才低头吃起点心。
「炎,该回去了。」
「等等,时间还早,歌女都还未上场献唱。」
「你明天有任务,应该早点休息。」雪凑近压低声量说著。
「今天京城最热闹,出门散心可以抒解压力,我看你这几天都皱著眉头。」耸耸肩,他知道要休息,但太阳都还没下山,谁睡得著?
「有吗?是你多心了。」
「反正出来都出来了,你就放宽心,说不定以後没机会。」喝了杯新酿的桂花酒,无所谓地随口说说。
「说什麽?你可不可以不要这麽口没遮拦?」真是服了他,担心转成一把莫名的火气,口气越发不善起来。
「我哪有说什麽?」炎不解地看著雪,正想要再开口......
「两位将军这麽巧?」俩人一同望向来人,雪眉头更加紧皱。
「裴大人也这麽有兴致?」雪率先开口打了招呼。
「南宫将军,在下裴绍廉,官任尚书侍郎。」
「嗯。」炎第一眼就对这个人产生莫名的厌恶,不知道雪怎麽会跟他搭上线?
「我可以坐下吗?」对俩人的敌意视而不见,嘴里虽是询问,已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我们正打算要走,失陪!」雪起身示意炎离开。
「何必这麽急?明日的竞赛还请两位将军承让。」
「你也参加?」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副花花公子的文弱样,跟人家参加射猎?
「虽然我武艺不精,但头脑还不错。」也许是炎轻蔑的表情太明显,那人状似谦虚的解释到。
「南宫将军,走了!」雪不想再跟这人多谈,他若真参加,得更加小心才行,这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听说头魁的奖赏很诱人,不知道两位将军若无意,可否让给我?」
「大家各凭本事。」俩人双双离开酒楼,没有看见身後随即变脸的人。
「雪,那人是什麽来路?」炎边跟上脚步边问著。
「你别管那麽多,离他远一点就是了。」
「看起来鬼头鬼脑的,你也离他远一点。」
「我会注意。」雪笑了笑,拍拍他的肩。
「雪,我可以买一盒醉糖糕回家吗?」
「任务结束我再买吧!你刚刚吃很多甜食了。」
「那我今晚可以住你家吗?」炎小心翼翼地问出比吃醉糖糕还重要的要求。
「自己小心,明天猎场上见。」故意忽视他苦苦哀求的经典表情。
「雪!」
「今天是非常时期,回家好好休息,任务完成我会考虑。」
「这可是你说的,我要连睡十天。」炎挥了挥手,转身向另一方向走去。
炎拐过巷子口消失了,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人已经走得远了,还是能看见影子的最後一端。
雪转身踏上回家的路,「家」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即使他曾经有家,娘却终身抱著仇恨,想著那个抛弃他的男人,那个男人是谁没有人知道,她的眼神总是越过他想像著不曾出现的人,自己只是爱恨矛盾下的劣质品。
幸福的「家」应该是什麽样子?突然地眼前浮现了炎的灿烂的笑容。
7
圣武王朝的秋猎大典,原本青山绿水的皇家禁苑,四处飘扬五颜六色的各国大旗,广大的林地瞬间热闹起来,当然为数最多的即是随著禁卫军驻扎而立下的圣武军旗,外围肃穆的气氛,一点也不影响众人对即将展开的涉猎竞赛,引颈期盼的兴致。
各家未出阁的仕女皆睁大双眼,等著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两位建国有功的护国将军,传闻俩人不仅武艺高强,且是难得的青年才俊,相貌堂堂,风度翩翩。
炎在围外望见场内的喧哗气氛,不禁皱起了眉头,希望今天能顺利结束才好。
「炎!」站在入口处不远的雪,望见来人招了招手。
「怎麽?我们一起进场有点太招摇吧!」炎轻松地笑著说,虽然他知道雪是刻意在等他。
「等会儿我先进,这样可以少点人注意你。」雪想起刚刚慕云交代的话,心中很难平静下来,「若发现情形不对,不要勉强,听到没?」
「我知道,你怎麽变得这麽罗唆?快走吧!」推了眼前的人一把,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彷佛有什麽事要发生似的?情绪会影响判断力。
雪看了炎一眼,匆匆入场,场内响起比方才更热烈的欢呼声,炎趁机溜进了会场。
此次射猎大家关注的焦点都在这俩人身上,一来皇帝刚即位,并无引人注目的皇子,二来王宫大臣的公子常出现在宴饮场合,神秘性不足,他们要不引起人注意很难。
炎进场後挑了一个最不显眼的角落,等著典礼开始,望向北边渤海国使者的位置,斟酌著下手的方向,看样子一切都按照安排。
参赛著随著唱名逐渐齐聚到场中央,炎和雪站在队伍的最前头,刻意分开一小段距离,炎为方便执行任务,选了一套灰黑的外罩长衣,衣上绣了同色系精致的镶金花纹,即使是低调的颜色,俊朗飞扬的身段,仍是吸引场内的目光,轻便的紧身服饰,衬出矫健的身材,炯炯有神的双眼,即使微低著头,仍可想见其中的神采。
相隔不远的雪,则是一套全白的衣饰,白色完全显现其个人的特质,沈稳的身段,笃定的神情,配上细致的五官,即使不及炎的俊朗,却多了一份稳重神秘的气质。
「比赛开始之前,请诸位爱卿先欣赏朕特地安排的表演。」高坐於看台上的帝王,朗声说道。
场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随之而起随著微风,飘散的异香,弥漫於空气中,一名穿著七彩薄纱的女子,腾空降落在台上,伴著悠扬的乐声,缓缓舞起,以极慢的身段,舞弄著垂坠於地的薄纱彩带,姿态诱人,每一分动作都引人无限遐思,突然随著节奏的转快,女子定著於地後,随即快速旋转,七彩薄纱跟著速度的加快,在众人的视线中,逐渐模糊成一到七彩的光芒,快地完全看不见舞蹈者的身影。
不可否认地,这名女子不仅舞姿吸引人,连外貌都是一绝,与中原女子的秀丽不同,是豔丽螫人的塞外女子,炎偷偷将目光转向雪,只见雪专注地看著表演,读不出其他情绪。
一场突兀的舞蹈结束,帝王宣布比赛开始,比赛不限时间,但箭用完即返回,因此,这场比赛比的完全是精准的箭术,成果以所得猎物数目为准。
「预祝诸位成果丰硕,朕的奖励绝对令人惊讶。」雪心想这句话是在对他说?想也知道谁会是夺魁者。
号角声响起,雪无法分心再细想,跃上马匹,往东边的树林奔去,他得在完成比赛之後,到北边林子去接应炎。
炎在参赛者全部出发後,也跟著脚步进入了西边树林,预备等到场内酒酣耳热之际,再下手。
离起跑点不远处,停了一个人,在沈吟片刻之後,也往西边奔驰而去。
8
炎以平稳的速度,不疾不徐地前进著,自进入森林开始,就察觉有另一阵马蹄声,与自己前行的速度异常符合,即使是另一参赛者,应该不会跟他有一样的速度,竞赛谁不想赢?还是想要抢夺他的猎物?
树林里光线交错,视线并非顶好,根本看不出视野范围外的事物,他不相信他看不到的距离,别人可以在远处察觉他的动作。炎突然急遽地转了个方向,快速奔驰而去。
身後的人影也跟著加快速度往同一方向跟上,即使追不上,知道是那个方向就够了。
将马匹停在山丘外,进入北边森林不远的池潭边,炎按照计画停在预定的位置,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管方才亦步亦趋的马蹄声是否跟上来,密切注意著场内的动向,这里地势略高,从山丘後看礼台一目了然,渤海国营帐的位置是离这里最近的距离,但帐里也坐了其他人,却变成使者坐在最前方,相隔大约两排的人,根本无从下手,炎沈吟著,这任务果然奇怪,怎麽想都像是在故意找麻烦!只好等他起身献贡品的时候了。
雪在北边林子里,望眼欲穿地等著,还好竞赛不限时间,炎遇到什麽棘手的事了?怎麽这麽久?可现在他除了等也没其他办法。突然远远地听到场内喧哗声四起,随後即看到炎奔驰而来。
「成了?」雪来不及等他下马便问道。
「当然,箭术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炎挥了挥额头的汗。
「恩,你剩下的箭就随意射出吧!这让你充当战利品。」随意从袋子中抓了两只野兔塞给他。
「这太逊了,我堂堂一个将军!」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下那两只娇小的猎物。
「难道整袋都给你?我先走了。」翻身上马,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几天是他想多了。
炎是最後一个进场的参赛者,场内完全看不出方才发生了什麽事?除了各国营帐内交头接耳的人数多了,面面相觑的诡异气氛冲淡了开场的欢乐氛围。
望见雪站在前头,急急忙忙往那个方向走去,未察觉禁卫军全朝他这个方向来。
「南宫将军,因为方才发生一些事,想请你协助调查。」为首的一人靠近他身侧说著。
「什麽?」炎一时无法会意他说的话。
「请将军不要声张,跟我们走一趟。」那人示意手下更加靠拢。
「没搞清楚状况就抓人,会不会太夸张?」炎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这是哪门子的骗局?
「请您合作!」炎抬眼望了望站在不远前头的雪,他正跟一名站在身旁的人交谈,一身的雪白让人一眼就瞧见他。
「走。」来不及通知雪了,先跟他们走再说,义父不知道又打什麽主意?
炎在开赛前也是胜利者的候选人之一,即使刻意低调,还是引起了周遭不少人的注意,再加上方才发生的事,很难不让人联想。雪听见身後的些微骚动,转过身时正看见炎被一群禁卫军护送离开。
正想趋前去问个清楚,典礼却已经开始。抬头望向看台上端坐著的人,那人正好也看向他,那笑容令人背脊发凉,但他最好不要打炎的主意。
比赛结果揭晓,雪被赏赐了几大箱的金银珠宝,还有爵位,这些虽已足够令人羡慕,但当朝天子在秋猎典礼的最後,卖了一个关子,这份最大的荣耀必须与夺魁者私下进行,再公诸於世。
9
好不容易一场诡谲的秋猎大典终於结束,雪快马加鞭朝皇城的方向奔去,他还不能肯定这演得是哪出闹剧?只知道原来他跟炎一直都是主角人选,也或者说主要的对象一开始就是针对自己而来。
接近皇城范围一公里内不能骑马,只能改乘轿子,就在雪正等著替换时,前头出现了也许意料中,但却不想见到的人,裴绍廉閒閒地向他走来,雪心想如果他现在上轿离开也是可以,但不知怎麽他就是该死地看出那人眼里释放的讯息。
「怎麽?慕容将军急著去领大礼?」
「不知您有何指教。」雪直直地盯著眼前气定神前的人。
「我似乎对北边林子里发生的事知道那麽一点,想跟你一起去面圣,不知道可不可以?」
雪嘴角扬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当然可以,裴大人,只不过北边林子似乎是杀死渤海国使者的箭,射出的方向,不知道在大家都一头雾水之际,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一时哑口无言。
「也不知道在陛下面前,谁说的话比较有说服力?你爹的势力可是刀的两刃。」举步迈向轿子旁,「裴大人,我是不介意与你交朋友,但这方式危险了些!」
雪扬了扬手,起轿扬长而去,想用炎威胁他,一个义父已经够了。
御书房里,气氛已僵持了好一阵子,皇帝懒洋洋地随手翻著奏折,等著站在前头的人给他答覆。
「凭什麽连我的婚姻都要拿来当作筹码?」雪握紧拳头,现下他终於可以体会孟瀚的感觉,想逼他就范是吗?
「朕让你好好考虑。」抬头对他微微一笑,「只不过这件事是一定要有人出来承担。」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何必绕了这麽一大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就怕你们这些孩子一身反骨,不知感恩图报!」
「义父,大家各取所需罢了!」雪嘴角一勾,「使者是我杀的,明日早朝我会认罪,把炎放了。」
「何必呢?你只要答应娶楼兰国的公主,炎就不会有事。」皇帝起身,走下龙椅,「那日舞蹈你也看到了,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娶到她你不吃亏。」
「楼兰在西域的势力你应该了解,况且朕也会正式收你为义子,收进皇族的名簿里,你是哪一点不满意?」
「怎敢不满意?是臣无福消受,陛下若将公主册封为贵妃,岂不更好?」
「雪,朕是看重你,国家方兴,希望你能多用点心帮助朕。」
「我跟炎会好好替你守住国家,赐婚大可不必。」
「你们两个走得太近,两个大将军这样成何体统?要预谋叛变?」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朕知道你伶牙俐齿,自己好好想想!退下。」皇帝不再多说。
就在雪退出御书房之际,他听到了皇帝戏谑的声音响起,「炎在牢里应该不好过。」
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什麽?娶一个陌生女子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大部分的人也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楼兰是大国,西域那边大部分的小国都听命於他,义父也得敬上三分,再加上裴尚书他们家在南方的势力,若能够因此换取更高的权位,来保证炎和自己的安全也未尝不可,或许这样的交易的确是值得,至少他跟炎有一个人可以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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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走在秋风萧瑟的街头,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被莫名其妙的抓起来,又迅速地放出来,他以为雪会在衙门外等他,结果也没有。
搔了搔头,下意识地又往雪的宅院走去,走近大门,请下人通报,久久都没有回音,正当他想翻墙进去时,望见雪从街角缓慢地走近。
「雪,这麽晚你去哪里?」炎高兴地迎上去。
「没什麽,散散步而已。」雪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
「散什麽步?这麽閒不如去衙门接我。」撇了撇嘴,对对方的态度不太满意。
「都这麽大了,还要人接,又不是什麽大事。」
「义父为什麽要抓我?」炎快速地跟上雪回家的脚步。
「我不知道。炎,我很累,你先回家去!」不知怎麽,现在望见炎神采飞扬的脸,一阵莫名的心烦气躁。
「你怎麽了?不舒服?」急急拽住身边的人,他从没看过雪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