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哈啊......呼......啊啊......」
可他一人垂头瞌着,渐而便觉得风声中有几缕怪音扰他清梦。可抬头看去,又不觉此处有人。他心中好奇,便迎风找去。谁知到後头那声音却越叫越响,走过红漆木桥,转入园中静林时,那声响就更是叫得不堪入耳。
「啊!......再来.......呼......呼......再来.......」
就在那假山群中,汨和的腿先碰着地上长枪,再见那身轻甲蠢蠢在动,月影下已有两人抱作一团。他眼里看得不太清楚,心里却有半分明白。正不知要如何动作,在上那侍卫打扮的人窥见他身影时却忽地惨叫一声,连爬滚的捡了地上长枪,瘫着半边身子就从汨和旁边跑去。
再望向那片山石之下,有一人正缓缓和衣而起,月色把那面红映得极淡,悄然竟如隐没在幽黑当中。那人抺着额上头发,上下瞧了汨和一眼,竟是笑了:「你不是那个新来的吗?怎麽到这边来了?」
汨和见这红衣人先时还是衣不周身,此刻对应竟如此泰然自若,心里不免有气,壮起胆子便喝去:「你在此处与人私混,到底成何体统!」
「哈哈,什麽体统?难道你竟把我看作妇人不成?」红衣人倒是一副高兴的样子。「你只管当自己是皇上妇人,我可不是。」
「怎麽不是?你......」
汨和把嘴张得开开,却喊不出往後一声。那红衣人动作轻巧,三爬两拨的却己扑上来他双唇堵着。汨和只觉得对方嘴里又湿又暖,似是设了个圈儿在当中往人套。本以为那红衣人手无抟鸡之力,只需巧使劲力便可脱身而出。谁知对方手劲奇大,越动便越是跟他纠缠更甚。
「况且这儿又不是宫中,素来都不规不矩的,你独个儿稀奇些什麽?」红衣人半途大发善心,松嘴就让金汨和喘息一番。他把汨和看了又看,一边又好奇的问:「天这麽晚,你到这儿干吗?」
你这个偷人......不不,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凭什麽管我!汨和眼睛瞪得虽大,脑里主意虽多,可也心知这都是些上不了大场面的可笑话儿,未到唇边便自己哑住了声。无计之下,只好把粗声权充胆量:「我就是闯天荡地去,都与你无干!」
「......天黑夜深,便是死了也没人知道。」红衣人忽地沉声一句,顷刻已把汨和压在身下。「可如此良宵,你亦应该赔我。」
汨和还未想到要赔些什麽,又该不该赔。红衣人便悄然把手掌探入他中衣之中,一手又留去解自己方才系好的衣带。「啊!」汨和还在想这人要干些什麽,一只怪手却经己把他胸前发痛。想要伸手去推,却又被那根舌头绞得浑身无力。就是本来能气呼呼的力拔山河,当下也被绞得力不从心起来。
「皇上不就睡过了吗......怎生还这样涩的?......」红衣人低首喃喃自语,也不顾对手情不情愿,一膝就往汨和两腿中挤去,那动作好不俐落。
这时汨和心下更是一惊。本以为就是赔他,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且看他方才在下,也是一副悠然自得模样。可如今瞧这架势,红衣人准不保又是另一个皇帝。他这般一想,当下便发了狠劲,抬腿便往红衣乱踢过去。
然而时机到底不巧,汨和这时发狠,落到红衣人身上,力度也是软绵绵的减了六七分。再者那红衣人虽然吃痛,可手上却一点不放,整个身子反而变本加厉的缠上来,压得汨和几乎连半口气也喘不上。
红衣人也没打算让汨和再得半分机会,连忙低头下去,就含住了他金家的祖宗。那巧舌灵动,到底是个稚嫩主儿,又怎敌得过他这花丛老手。「啊......嗯......」
没两三下功夫,别说腿不乱踢了,就连子孙後代,也轻易付托到别人五脏之中。
「啊......」
汨和这下正是浑身发烫,馀韵无限。红衣人既立定主意不让他歇,那舐舔功夫便更是无所不包,从上而下的滑了几周,抟得莺啼声一遍。进而又是轻漫一点,顺势而动,直啓剑门狭处。
「啊......你!」汨和长这麽大,何曾受过这般对待?就是与皇帝相好,也是勉强为之,根本得不着半分乐趣。如今这一下可好,骚得他脑子混沌,连手脚在推些什麽都不知晓了。
红衣人这两三下连骗带哄的,未几便与汨和滚成一团。只见那红衣半散,褪到他肩下,竟被月色映得连他眼下亦带点红粉。汨和两眼迷离,嗅着他身上汗气,冥冥竟不知己已何所至,只凭那人好恶一任而为。
於是一人肆情莽动,一人着意呻吟。抽插之间,又是一片河塘夜色。
5:自是少人怜
「金大人,日己过午,你还要起来不?」张千的声音像剪也剪不断的荡来,纵使隔了一层被窝,仍不减其中的刺耳难听。
本来他若是平平常常的说话,就是声音尖细了一点,汨和也不致讨厌。偏偏这个张千却嫌提起腔来叫也不够,还要逐字逐句拉得又缓又慢才是正道。汨和心里本来就烦,现下又碰上他前来献艺,一怒之下也就省了赖床的心,腿脚一抬便把那床被褥胡乱踢开。
「金大人,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这张千不说也好,一说倒让汨和瞧仔细了他。原来在说话当儿,张千正背向他擦着那个楠木柜子,肥厚的肩背横着,可是正眼儿不瞧汨和。汨和见他这般情态,更是气上加气,那素来清平的脸上不免亦多添几分阴霾颜色。
「我前几天问的事你还没答应我。」
他突如其来就是一句,这张千--张太监这般精明的人都被他问糊涂了。只好哈哈陪笑着,手上的功夫更是不敢停:「金大人你说的什麽?小的虽然不是观世音,可大人问的话总不敢不应。」
「放屁!」金汨和气得眼前发白,想也没想,就把昨夜陈在床头的茶杯一下子摔出去!「我问你何以毛都没有一根,人不人鬼不鬼的在我眼前晃来盪去!你就屁都没有应过一个!」
那乓的一声,便摔得张千满脸是血。可这张太监也不敢慢,扑通便跪倒在汨和前剩是叩头。「金大人,是小的怠慢了。也不是小的意思,是安公公的旨意,都说净身净身,六根清净,才真个乾净......」边说张千边把那顶碍眼的小黑帽脱下来,汨和仔细一瞧,果然一分不假。这张千果真如寺里的秃驴般连毛都没有一根。
可道理是这麽说,他心里到底闷气难平。那嘴巴一蹶,踏着重步也不看张千了:「狗话!我看那大太监的眉毛就是留得好好的。你休在我跟前扯什麽谎!」
「没有,没有!安公公那是皇上特意让他留的,还特地下了意旨,说是今生都不让剃的。」
张太监趴在地上边说边叩,汨和看到他的模样就烦,也没多想,一脚便猛地伸去:「滚!」
他斥喝这一下还觉不够,见人真的爬到门外了,不屑又吱声道:「脏狗。」
进了园子後烦人事便是越发的多,先不说这个张千,便是昨晚......金汨和本拿捻着衣领扇出暑气,忽地见了那碍眼的青紫痕迹,心里一慌,转眼便忙向四周看去。可那个张千既已走了,四周自然只剩下他一人。
他叹了又叹,只觉胸中那口闷气比这天时更为磨人。人不觉又是依栏叹望,自伤自怜。天知道他交了什麽霉运,早知如此,当初在天桥上苦练门杂戏维生都比这来得要强。谁教他爹是那种坏鬼书生,自己万年不中也算了,还一道嚷着什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志向,现在把亲生儿子也坑下去了,也不知他心里还感不感谢皇恩浩荡。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汨和越想越是不甘。本来皇帝占他便宜,勉强还可说是天公地义。但原来进了园子後,就连不知是什麽捞子的人亦随便能占他便宜,这不是吃了大亏还是什麽?
早知道当初就万万不该答应,就是那大太监阴阴森森说要抄家也不该答应......反正他那家里都是家徒四壁、贱命一条的,要怕什麽怕的......
「娘......」这一声他忍了好久没法,现在乘着无人喊喊,也是可以的吧?
「耶?怎麽有人在哭爹喊娘的?」
谁知窗外突然又蹦出一人。汨和一下子傻了眼,与那人对望良久,才认出对方正是昨天夜里的红衣人。只是现在他也不穿红了,就换了一件松绿衣服,又随便套了件艳紫外挂,颈上坠一串绿玉便高高兴兴的招摇而来。
汨和看着他一派俗艳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骂也好、闹也好,乖乖地竟任人摸了个遍。那只手按在他脸上抚了又擦,汨和竟也不觉讨厌,只是顺着他摸来摸去,眼边不觉又泛起泪来。
这人见了,也不管汨和有没有请,就学着对方当初那样从窗前跳了进来。然而他腿脚虽长,但对这般攀爬到底不甚在行,中途绊了两三下,未免露出几分狼狈模样。汨和一见了就哈哈大笑,似乎前些日子里众多的不如意都在此刻一扫而空。那人听了他笑也没生气,只管快快的把後腿收上,灵巧的一跃而入。
汨和此时才想起,这人干出了那麽些事,怎麽还有脸敢来见他?正想要问,那人却抢先说了:「昨天夜里有受了凉吗?」
「没有......没有......」汨和没料到他还有胆量问这些,一下子不由得结巴起来。
「是吗?你别看这是园子里,这儿风倒大得紧......别说是你,就是我也遭殃过几趟呢......」那人一边在閒话家常,一边又负手自如的往屋子里巡了一遍。看到摔在地上的茶杯,又悠悠笑了。「你这儿东西那麽少,怎麽不叫皇上多赏你?」
这时汨和又怎说得出口,他也不过是见过皇帝一两回而己。不,就是见得熟了,男儿好汉这样跟皇上要东西,又怎麽像话?
大概不知他心里又是千回百转。那人蹦着跳着又是走了好一会,最後竟停在汨和身前,把他的脸看了又看,才又解下颈上那串绿珠。
「那先送你些东西吧。」他这样一说,珠子便已套到汨和身上来。那串长珠子便这样泛着绿光,重重的挂在颈上,一颗接一颗地,又冰又凉的滑动。
6:竟夕起相思
後来那串珠子汨和挂在颈上不是,藏到兜里不是,站在原地右思左想,终於还是决意归还。
谁知他这个决定下得不容易,送礼的人却更是不在乎。待汨和抬起头来,那人早就一溜烟似的走了。他心里慌张,连忙跑出门去追,只见远远还有一个紫衫影儿。可一眨眼,那紫衫儿却似得了列子御风之能,僛僛便没入一片湖光山色之中。
这园子跑是容易,寻个人却是极难的。汨和转瞬便失了紫衫儿影踪,脚下就更是不敢停。走来荡去,不知过了多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忽然见了一处小洲,草木繁荫,青葱可喜,半往水边扩去,俨如一座半岛。
岛旁又有一座高楼,地台铺了四面石墙筑高,上面又建了五层的楼。楼身漆红,下阔上窄,屋梁飞檐又饰以金漆,顶上铺满了玄黑瓦片。从远处看去侊似一朵睡莲正要闭合模样,又自花蕊处闪出层层金光,越看便越觉新奇不凡。
汨和依着回廊的红柱看了又看,忽然见到一个熟悉身影,正想张口要叫,忽地又瞄到紫衫儿身前的安太监。於是那一张大嘴便无声收起,两眼单傻看着紫衫儿嘻嘻笑着的走了楼,安太监又把旁人屏退,亲身守在楼前要道的模样。
未几一阵豪迈笑声便从楼中隐隐传来,这天风大,难为汨和还认得笑的人正是皇帝。皇帝喜於白画行淫,都是汨和亲身经历过的事。可这天他心里却份外不舒服,更是越想越怒,恨不得化身为滔天洪水,把这座楼摇下来才得乾净。
他心事重重,不觉越走越近,等到安太监一声怒吼而来,却经已是迟了: 「金汨和!你在此处在甚!」
「安公公,今天日头高,好火气啊。」
未等汨和抱头去躲,身後忽又传来一把清脆声音,他转头看去,原来正是先时石舫上的那个天仙。
「王大人,怎生你也跑来这了?」安太监说话柔和是柔和,可那双眼却仍旧未改凶光。
那天仙笑了笑,转声便道:「皇上占了汍楼行乐,逸轻无处可去,也只好四野飘零便是。」
先时汨和也不知这天仙是谁,可听见他姓王,又自称逸轻,便知是被里巷里编得天花乱坠的媚上佞臣,戏坊里通宵达旦练烂了的故事主角。那故事汨和如今仍是朗朗上口。不都说今上昏庸,误信佞臣。这王逸身为重臣独子,竟弃正途不取,凭持美貎,媚君惑上。让皇帝十年之间,先後斩了二妃,举国上下,摘了封号无数。就连正宫娘娘一家亦不能独善其身,国舅爷纵是立下汗马功劳无数,最後还是落得个满门充军。便是皇后自己,虽然封号未除,可母子离散,居处亦早己草木萧条,俨如破落冷宫。
可皇上自己倒也不为这一片愁云惨雾所困,另做了一个和园与他日夜行乐,也真是乐不思蜀、流连忘返。而如今这一切故事人物,竟然都近在身侧。汨和再一次望向身旁那位天仙,怎麽也不能相信他正是故事里十恶不赦的狐媚子。
这王湘似早让人看习惯,如今便是见了汨和目光也是不惊不怒。他这轻淡如水的情态,倒教汨和不知亲近他些,还是离他远些。王湘倒真不在意,转身便向安太监作一个揖道:「那麽安公公,既然金大人亦是无事可做,那让他陪着逸轻四处走走便是。何必要劳动大驾,又让公公动气的呢?」
这边安太监单瞪眼看着汨和,嘴边倒一分话都不说。王湘见他不答应,也没有理睬,只当是通知过了,转身便走。金汨和怕着落单,两根腿蹦蹦的便跟着在後面追。安太监见了想要叫,未几还是收手作罢,卷袖又严守他那楼台要道。
真不知那楼里有何宝贝,教他如此严防?汨和一蹶唇,倒也不敢多看,走了才是正经。
走着走着,又觉这次脱了一难,可往後却还是灾劫重重。瞄向身旁王湘,却又只见他但笑不语,也不知正打什麽主意。汨和头脑简单,要他猜想这千丝万缕的因果,实如同让个婴孩读论语般难。
「皇上到汍楼时,素来都是不让人近的。你有何等事情,要前来犯驾呢?」
汨和一边想得入神,也没为意王湘已在凉亭处停了下来乘凉。听了这一问,才觉自己已离了很远,於是连忙转身跑回亭中。就在那一晃一动之间,颈上的绿珠串便更是耀眼。
「耶?怎生你也有这种东西?」王湘刹时又生一问。
「诶?」汨和心里还呢喃着怎麽只有他不知道这处是块禁地,若是知道了也不会乱闯......想必又是屋里那只阉狗知情不报,回去要好好教训......这时又听了王湘一问,瞬间也不知该如何答应。
王湘见他模样,倒笑得便乐:「逸轻并非阎罗判官,你只管放轻松答便好。我也不是有意吓你,只是这东西着实稀奇,也就问问而已......」说着他指尖碰上那串润绿,垂目竟又諵諵。「竟是送了予你......」
汨和也不知他沉吟些什麽,只是把玩着颈上串珠,一边问去:「这东西真有那麽稀奇?」
「你别看这串珠子式样简单,实在是稀世奇宝。单是磨出这绿润色泽,耗费千百也是少的。便是这原色石头,也是花费数年才能在天山穷崖上采到。」王湘见汨和听得滋味,又是神秘的道。「你且把它往暗处一放,更是别有洞天。」
汨和但亦双手作拱,遮灭了四下阳光,隐隐从指鏠间看去,那珠子上竟是雕了各式故事人物。这雕饰平常放在阳光下不觉,但那纹理到了暗处便散发微微淡光,就像天上七斗,颗颗暗藏玄机。
「哗......」汨和心里惊奇,一时间只懂瞪着珠子猛叫。
王湘待在一旁笑意盈盈,目光当中,却已是把汨和看得通通透透。
7:一弦一柱心
谁知是夜,紫衣人竟又来了汨和住处一趟。
外间黑压压的,只有几盏宫灯的火光尚算分明。就连他平素披着的鲜艳颜色,此刻在月色下亦觉几分黯然。或许是如此才显得他容颜疲惫,或许是如此汨和才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於是一只手软软的伸出去摸他的脸,而那张脸亦徐徐紧贴,两股力度亦马上向汨和的掌上抓来。一时间竟也像是起了什麽纠纷,正在苦苦纠缠。可这两个平平静静的在窗前站着,却也无话。
他们这般站久了,紫衣人却也不像上回一般攀窗要入。汨和猜想他定是因那次弄得狼狈,当下才不敢再潇洒一回,心里不禁乐甚。紫衣人见了他脸上笑意,却也发话:「就给你这点东西,你也真能出去招摇乐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