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鉴----天音无痕
  发于: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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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聆认真地瞅着伏月半晌:"王爷,您跟谦煜果然是兄弟!"
"当然是兄弟了,只是不同母。"
伏月瞧着叶阳聆气鼓鼓的脸似乎很好捏,忍不住当真伸手捏了两下。
叶阳聆无奈地大大叹口气,低下头,虽说他不说伏月心中也明白,但他不说心里面就憋屈着。
"那蓝雨霁是王爷旧相好的吧?"
"算也不算,但当初我与夫子出宫之后的一年间是受了百花楼不少恩。"
伏月自然知道叶阳聆心里话是不瞒他的,只是聆到底是腼腆之人,能主动开口讨伐他奸情也实属不易,于是心底颇宽慰。
"你还想知道什么?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叶阳聆心一软。方才还暗骂伏月是个软耳根,自己其实也一样,两人都是吃软不吃硬,他也没什么立场去埋怨王爷。犹豫了半天,鼓起勇气抬起头。
"我和蓝雨霁,王爷喜欢谁?"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赤裸裸的嫉妒十分难看,但他不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他怎么也不甘心。他也不要多,哪怕只是口头上的一句话,他也能当成是个承诺从此不再纠结那些过往。
伏月没料到叶阳聆竟会问那么个问题,一时有些惊讶。
"你这问的这什么话?你和雨霁怎能一样?当着三宫六院天朝文武百官的面我都说了你是我伏月要相濡以沫共伴一生的人!要说我对蓝雨霁没有丝毫情谊那是瞎话,但你又何必跟他去比?"
叶阳聆眼眶一红,嗫嚅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一踏实,委屈却浮了出来。不甘心只有自己难看,扯过伏月的襟口把感动激出的眼泪全抹上去。
伏月轻轻拍拍他的后背,颇有些感伤:"其实我也曾经想过把雨霁接过来,虽说我没那真心,但也不想孤老终生,人年龄愈大就越容易寂寞,况且雨霁是把全部都给了我,我也不愿意让他留在那是非之地日日陪笑。只是雨霁心高又是烈性子,知我无心,他不屑我怜悯也不屑只求肌肤相亲,这么多年到底还是留在百花楼。其实他不知道,我并非怜悯才要接他来,我当初对他也是有情的。你可注意到他走路有些跛?他蓝雨霁红极一时却没人上的了他的床,为此没少受责打。他现在会经营百花楼想必也是老板不再指望他能当百花楼的花魁了。那脚伤应该也是那么得来的。其实只是因为当初我得他初夜时对他说过‘今后不许再与旁人睡'。那时年少,哪里知道他在百花楼是下任当家的身份,我没料到他答应了便守着那承诺至今没变,变心的却是我。"
叶阳聆听得一阵心酸。伏月惜字如金,从未说过那么长的话,今儿一口气吐露真心,可见这些年他心底终究是歉疚着蓝雨霁的,这些心里话怕是从没和别人说过吧?同样都是倾心于伏月,蓝雨霁的心思他怎会不懂,换作他处在蓝雨霁的立场,他也没信心能与蓝雨霁做出同样的选择。现在想想他拿什么去和人家争风吃醋?得到伏月真心的是他,而蓝雨霁也没太为难他,光是这一点,人家已经比他有风度得多。
心中一阵惭愧,拥住伏月。以伏月如此淡漠喜爱清静的性格,面对蓝雨霁那样性情激烈的人怕是多少吃不消,也幸亏是他有些软弱才正好合伏月口味。这一点怕是蓝雨霁心中也清楚。
安慰着伏月的同时,叶阳聆也忍不住感慨,这种事儿,果然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有缘无份难合百年,即便强求也得不到。设身处地地想想,蓝雨霁怕是在心痛中度过了无数的不眠夜吧!
情意绵绵,一旦纠缠便是解不开的结,不忍去斩,只能留那个疙瘩时时刻刻磨痛心头肉,却无人看得到,因为那是心底最柔软的地儿才能容得下一个人最宝贵的爱意。
最终也只得心底一声幽幽长叹,聊以告慰。

 


十九 · 算计
夜已深,厚重的窗棂掩不住从些许缝隙中透进的风,案上的烛火便时不时以微妙的角度摇曳着。
接到第一封密信,驰的嘴角挂着掩不住得意的笑。
断袖又怎样?别人眼里伏月断袖那是茶余饭后的话把子,对他仪王而言,那是个机会,善加利用必定事有所成。当初百花楼与前朝丞相莫深有什么关系他是不清楚,毕竟那是他还是小孩子。他会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事儿,是因为他去了不该去的地儿!
王公贵族也是肉体凡胎,他十四五岁时也是凡事爱尝鲜的年龄。妻妾妃子一样不缺,可床第间总上了点情趣,某日在同龄玩伴的怂恿下逛了回窑子,个中滋味难以言表,时不时便想着法儿出宫找找乐子。百花楼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青楼,姑娘们水灵着,价码儿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他虽是一皇子,奈何年龄不大,宫里面又是样样儿不缺,手头总不那么宽裕,他又不敢把珠宝首饰拿出去当,只好时不时去那么一两趟,还请不起头牌。
某日去找相好的,温存一番之后偶然得知这百花楼还有专门服侍喜欢男人的相公,心下鄙夷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生好奇,尤其当听说他这百花楼真正的头牌蓝雨霁正是被人称为"雨霁虹见"的玉面公子,怎么着也想瞧瞧那人长得什么模样。挑着侍卫换班吃些夜宵的当儿,被那窑姐儿偷着摸儿地领到了独院儿的惊鸿楼,那姐儿在门口把风,他就溜到了二楼的厢房前,在那窗户纸上舔两下戳了个小洞往里探望。只那一眼便大吃一惊。
房间里灯火通明,两具赤裸的男体交缠着坐于床边上下挺动着,发觉有人,其中一人警觉地望向他的方向。那正是他想忘也忘不了的伏月的脸!紧接着嘭地一道窗纸被猛力戳破的闷声,面上跟着一痛,驰知道必是被伏月随手拿起个什么击中,匆匆忙忙地跳下扶栏躲在一棵树上。几乎是他刚藏到树上的当儿,二楼的房门便被猛然打开,明月之下,明显又高壮许多的伏月显然是披了件单袍就走了出来,随手系上的腰带松松垮垮,赤裸的胸膛一览无余,他四下张望几下,一伸手不知掷出了什么,便听到不远处院墙门边黑乎乎一团中"哎哟"一声,一个人扑通一下倒在地上,正是躲在那儿放风的窑姐儿。
驰一阵哆嗦,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躲起来,只是本能地觉得一定不能让伏月瞧见。方才透过窗户纸击中他的不过是床榻帘帐上镶的小小珠子,而他的脸却已然肿得老高隐隐作痛。
"哪儿来的宵小?"伏月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不严而威的冷峻。
"贱妾无意扰大人雅兴,只是楼主让贱妾给蓝爷稍个话。"那姐儿反应倒快。
"什么话?"伏月冷冷的话语寒气逼人。
"豫州知府已在前殿等了两个时辰,请蓝爷抽空去打个招呼。"姐儿的声音不住颤抖。
"那就告诉他,再等雨霁也不会去见他。"伏月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怎么了?跟个贱人动什么气的"
拖着诡异的魅惑尾音,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伏月光裸的胸前抚上了两只手,缓缓摩挲着,接着被生生转了个方向,驰看得到同样是衣衫凌乱的男子懒洋洋地自背后抱着伏月,微微甩了甩倾泻下来的发丝,转头冲着那姐儿说道,"还不快滚!"
那姐儿踉踉跄跄地出了院门夺路而逃,侍卫也闻声赶了过来,伏月又是几声斥责。
男子说着"好啦好啦"推着伏月走回屋中的同时,以口叼着衣袍向下一扯,伏月的上半身便裸露了大半,男子便呵呵呵笑了起来。
驰无言地望着,一动不敢动,而伏月在关门的那一刻,似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一惊,好在等了一会儿之后也没再由动静,他也趁机逃了出去。
说实话,那一日伏月有没有瞧见他,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按道理说,即便不知道是他,伏月心中肯定知道还有一人在场,不知是摆明了毫不避讳还是懒得理他。那日之后,他暗中托人盯着百花楼查了蓝雨霁,才得知除了百花楼里的人就只有一人上得了蓝雨霁的惊鸿楼,而时不时地蓝雨霁也会进太阴山。那一定是伏月了!也是从那时开始,驰才知道伏月是住进了太阴山。他当然没笨到把这消息告诉满天下寻找伏月的弘正,但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觉得那孽障连癖好都是这般见不得人,自个儿鄙视一番也就算了。早知如此,当初在伏月羽翼未丰满之时就该与母亲商议着斩草除根杀上太阴山的。千金难买后悔药啊!
而当初是靖亲王,现在是伏月与缔仙阁,还有无数恩客权势护着的百花楼,即便是他也不太好明着出手,不过他身后到底还有当今圣上,也不用顾忌太多,总之目前只要蓝雨霁能将韩玉清送进晔王府,也就算大功告成了。
驰暗暗低笑两声,打开蝙蝠传来的密函。

玉清面对正襟危坐望着他的叶阳聆,心中有些忐忑。虽说目光中掩饰不了见到叶阳聆的喜悦,却知道对方来找他定不是什么好事。
半晌叶阳聆先开了口:"这房间还住得惯吧?比你家百花楼如何?"
"谢公子惦记,胭脂地的陋室哪能与王府的清雅厢房相比。"玉清微微低头浅浅一笑。
叶阳聆望着那标致的面孔忍不住暗叹,可惜了这张皮相,命却如此不好,不是生在了青楼就是被人遣来行这玩命的差事。
"王爷刚才也跟我说了,你若住这房间不习惯,就随便找间喜欢的。府里院落虽不多,人却也少的,大半房间还都空着。"
玉清闻言有些欣喜地望向叶阳聆,却只片刻工夫,大大地双眸又黯了下来,幽幽道:"不劳公子费心,这儿就挺好的。"
叶阳聆瞧得出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你是蓝公子领来的孩子,王爷也交待了好生照应着,若有要求尽管提便是。"
"那,玉清想住公子院里的房。"玉清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
叶阳聆不禁苦笑,他的别院他自己都大半年没过去了。
"你要搬那里当然可以,不过我不常在那儿睡。"事先说清楚免得这孩子事后后悔。
"玉清知道公子跟王爷住一起。"蓝雨霁送他来之前就告诉他了。
叶阳聆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知道了也好,那我也明说了。王爷与蓝雨霁之间的事儿我不管,但你既然现在在王府,我也不会那么轻易让你给仪王当眼线。你可明白?"
"玉清明白。玉清对不起公子。"
少年低下头。这也不是他想的啊。
叶阳聆一叹:"这也不能怪你。但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玉清垂着脑袋,愈显可怜:"玉清也不知道。"
但凡见过伏月的想必都清楚在那人眼皮子底下可没什么小聪明可耍,但仪王先前的威胁却也不能不掂量着。
"我听说你爱画画,明日找个画师过来,你有空就好好跟他学好了。若有其他想做的事儿尽管来找我。"玉清爱画画,这是后来他听蓝雨霁说的。
"谢公子,谢王爷。"玉清起身恭敬行礼,"公子真的不必那么费心,大伙儿做什么,玉清跟着做什么就是了。"
"你也不必谦虚,你是客不是仆役,这我还分得清。王爷既允了你家蓝爷,你也不用太为百花楼担心。"叶阳聆终究心软,忍不住劝慰。
"多谢公子。"玉清暗想这果然是个好人,"蓝爷有斫爷护着,玉清不担心。"
"斫爷?"叶阳聆的耳朵竖了起来。
"嗯,就是缔仙阁的颢斫大爷呀,公子不知道么?"
玉清自然地问道,才发现对方真真是一脸惊讶。
颢斫和蓝雨霁?这是怎么回事?叶阳聆思绪又乱了起来。
待叶阳聆走了之后,玉清瞧了瞧天色,想了许久,取来纸笔刷刷几笔,折好取来包袱中的一个奇特的匣子。打开来,里面躺着一只正在熟睡的夜行蝙蝠,他将纸条绑在了蝙蝠腿上之后,合上盖子,将匣子放在窗边待夜幕降临后蝙蝠飞去仪王府。

晚饭之时,伏月无意间问道:"你去见那孩子了?"
"啊。"叶阳聆瞅着伏月,犹豫着要不要跟伏月说蓝雨霁与颢斫的事儿。
"怎么了?"见聆有些反常,伏月不禁询问。
"王爷知道蓝雨霁与颢斫的事儿么?"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
"谁?雨霁和颢斫?"伏月显然是头一次听说,微微一怔。
"嗯,我刚才听玉清说的,正想问你是不是知道。"
叶阳聆琢磨着伏月不知道这事儿的话,不知会不会受打击啊。
没料到伏月只是点点头:"那个以后再说。明日要进宫了,该交待的交待完了没有?"
"进宫?干吗要进宫?"叶阳聆莫名其妙地望着伏月。
伏月望着叶阳聆,目光中有些许担心:"后天谦煜大婚,明日当然要进宫。"
"啊!"叶阳聆大叫一嗓,急忙掐指一算日子,"我当下个月呢,完全给忘了。"
这下惨了!他什么都没准备呢!叶阳聆哭丧着脸,哀声连连,饭也顾不得吃了,匆匆忙忙跑出门去。
知道他定是去库房找贺礼去了,伏月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浅浅一叹,又忍不住有些好笑,慢条斯理地继续品着美食。那他就先不告诉聆实际上所有的东西他都打点好了吧。

充溢着肃重的仪王府书房内,明烛已快燃尽,滴滴红烛泪水一般滚落烛台,却在半途中干涸,又增加了几分蜡锥的凸凹。
手边的茶早已没了热度,驰已经望着手中的纸条大半天了,仍旧百思不得其解。这暗语似乎太玄乎了点。
字条上就仨字儿:伏山大。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都说人家家的饭香,晔王府的美食尤其又是名厨的得意之作,玉清美美地吃了一顿。晚膳完了,前后都是树的厢房中,玉清只想享受这份宁静,美美睡上一觉。正是快入睡的当儿,忽然想起他送去的密函少写了个"府"字。他就是想说伏月住在山里,屋子又多,占地又大。不过即便少写了个府字,仪王也一定看的懂,毕竟是龙子么。这么想着,玉清便放下心来,困意一上,没一会儿便坠入梦乡。

 



二十 · 大婚
谦煜大婚,最开心的是祈鉴帝和谦煜的生母淑娘娘。圣旨一下,那排场,说是皇帝娶亲都不为过。可对于知道内情的伏月与叶阳聆而言,那处处充满别扭的大婚根本就是在没事找事。而伏月因为谦煜的婚事再度进宫,高兴坏了太上皇,因而他们前脚刚到太虚宫,一堆赏赐后脚就跟了过去。
太虚宫明显是翻修过,跟几年前回来时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守殿的故人这回也没了上回的哭天喊地,只剩下了热络劲,跟前忙后地打点着。据说自从上回伏月在太虚住了几天之后,宫里面对这些老婢老奴的态度都起了变化,只要是太虚宫里递了状子,绝对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跟着伏月走向卧房,叶阳聆琢磨着弘正果然是不可能死心的么?但再怎么大费周章估计也讨不到伏月的好,于是忍不住自己乐了起来。
伏月瞥了他一眼:"国库看来是充盈了,有这闲钱来修太虚。"
叶阳聆拢拢袖,低着头凉凉道:"那得看是对谁,还不是王爷您面子大。"
伏月斜眼看看他,也不说话,嘴角倒是扬了几分,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叶阳聆却叹了口气:"六王爷这一场婚事下来,君将军那边估计又受不得了吧。"
这两个人怎么老是磕磕碰碰的。
"婚姻乃人生大事,总不至于让谦煜也无后吧?"伏月淡淡回应。
叶阳聆带着埋怨地看了伏月一眼:"话虽这么说......"
谦煜对祥瑞公主又没什么好感,是个人都看得出他心思在谁身上,这对祥瑞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想起祥瑞,叶阳聆忍不住又翻个白眼,那可是三年前觊觎伏月的那朵桃花呀。
伏月停住了脚步,微微仰高了头。叶阳聆发觉伏月止住了步子,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伏月的神色有些肃重,仿佛是被阳光激得有些眩目,眼眸细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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