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江湖行————申肖
申肖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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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笑道:"老先生此言差矣。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之快事也,当为之浮一大白。萧某先干为敬!"
他喝得又快又多,陶陶还来不及阻止,他那一杯酒已经下肚了。陶陶只好跟著端起酒杯。
澄清的酒液闻起来香味四溢,似乎应该很好喝的样子,或许就像水果茶一样吧......
他一口灌了下去,差点没喷出来。
什、什麽啊这是!
苦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还火辣辣的......一点都不好喝!那诱人的芳香明明就是诈欺嘛!
空了的酒杯眨眼间又被斟满了。
"萧公子,老朽不能再喝了。"好苦好苦,呜呜......
萧衍板起脸:"老先生这就跟我见外了。上次在谢楼主筵席间,老先生明明就说自己善饮。莫非是看不起萧某?"
"呃,老朽这麽说过吗?"公孙季娘个酒鬼......!
"萧某亲耳听到,还能有错?"
陶陶心里都苦翻天了,脸上还得堆出笑来。
"老朽记性不好,还请萧公子见谅。"一狠心,端起那杯酒,"老朽自罚一杯。"
又是一杯苦水下去,这次,陶陶终於忍不住苦到掉下泪来。
"咦,老先生怎麽哭了?"萧衍露出惊讶的表情。
"老朽......是太感动了,没想到能喝到这麽好喝的酒......"陶陶一边含著泪说著言不由衷的谎言,一边递过酒杯,"萧公子,我们继续喝!"
"呵呵......"
随著一壶酒就这麽一杯一杯进了两人的肚里,陶陶的头越来越晕,眼也越来越花,话也越来越说不利索。
"萧、萧公子......我已经......不行了......"
他已经醉了,连"老朽"这个自称都忘记了,幸好还记得要管萧衍叫"萧公子"。
萧衍笑眯眯地望著他:"老先生怎麽这如此谦逊,不过是一壶酒而已。"
明明是喝同样分量的酒,他却跟没事人一样。陶陶有些嫉妒地瞪著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不、不能再喝了......我这就告、告辞......"
眼前的萧衍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他困难地移动头颅,试图找到视线的焦点。
"老先生,"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他,"你醉了。"
"我......没醉!没醉!一点都没醉!"他大著舌头反驳,还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放、放开我......我要走......走了......"
世上所有的醉鬼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而其他人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顺从他们的心愿。
萧衍松开手,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送了。一路走好。"
陶陶冲他的方向点了下头,差点没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还好他及时扶住了椅背。他倒是平静得很,萧衍在一旁看著都被他吓出一身冷汗!
"门......门在哪儿?"他茫然地四处张望,终於在一片灰暗中找到一处亮光,"哦,在这里......"抬腿冲著"门"就走过去。
萧衍哭笑不得,抓著他的肩膀转了个身,"那边是窗户,这边才是门。"
"哦......谢谢。"在这种情况下,陶陶还不忘有礼貌地道谢。
"......不客气。"
陶陶摇摇欲坠地朝著门迈出了脚,一步,两步,三步。
萧衍张开双臂,正好接住他下坠的身体。
"呵呵,自投罗网的小笨蛋。"

 

33

萧衍半扶半抱地把他带到了一座僻静的宅院。
"这里......是哪里?"
他勉强睁开眼,迷迷朦朦的视线里倒映出眼前的景物。正前方是雕花木门,左边有几棵老树,右边是一小片空地。
"是我在这里的产业。後院有一个温泉浴池,你肯定会喜欢的。"
"浴......池?"他皱皱眉,费力抬起一只胳膊凑到鼻子下面,深吸一口气,"不、不臭!不用......不用洗澡!"
萧衍被他逗笑了。手臂一紧,将他牢牢锁在胸前,凑近他的脖子,使劲闻了闻,一股甜甜的陶陶的体味混合著酒的香味扑鼻而来。闻到这股味道,萧衍的心都要醉了,那晚尝过的美好滋味又浮现在心头......但是,抬眼看到这张脸,立马就清醒了。
无论如何,面对一张皱纹胡子一大把的老脸,很难有亲吻下去的欲望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公孙季娘那个女人一定很是得意了一阵吧!
萧衍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远在万剑谷日理万机的武林榜第一人,一边轻柔谨慎地揭去陶陶脸上的面具。随著白嫩细滑的肌肤一寸寸暴露在空气中,那张他魂牵梦萦的可爱面容终於出现在面前。
修长的手指著迷地滑过紧闭的眼、秀气的鼻、粉红的唇......视线眷恋地流连不去,恨不得马上化身为狼扑将上去!但是,最後一丝残留的理智告诉他时机还未到,忍耐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叹了一口气,他抱起陶陶,往後院走去。
这座宅子是他多年前置办的,当时就是看上了这个与主卧室相连的温泉浴室,不过他很少来这里,有时一年也住不上一回。
两三下就剥光了两人的衣服,他抱著陶陶一同慢慢进入水中。温暖的泉水包围著赤裸的身躯,仿佛情人最温柔炙热的拥抱。陶陶无意识地嘤咛一声,趴在他胸前尽情舒展开身体,嘴角边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
萧衍看得痴了......今晚哪怕只得这个微笑,他也觉得值了。不过,什麽都不做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厚实的手掌借著滑润的温水,在细嫩的肌肤上轻柔地摩挲。胸前的两颗可爱的小东西是重点伺候的对象,稀疏草丛中休眠中的小分身也需要好好照顾。一番肆意玩弄後,灵活的手指又来到羞涩的入口......
"唔......"
陶陶不安地扭动起来。
看来"那里"的清洁只能留待下次了。萧衍失望地垂下眼眸。既然如此,他只能找别的乐子了。
轻轻掰过怀里孩子的脸,薄唇迫不及待地覆盖在粉嫩的小嘴上。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谢飞羽抱著胳膊出现在门口,冷冷地望著他。
"你打算把他藏起来吗?这跟我们说好的可不一样。"
萧衍笑了笑:"你不是找来了吗?以飘香楼的实力,就算我不告诉你也无妨吧。"──虽然他的确有这个念头没错。
谢飞羽冷哼了一声,明知他在说谎,也懒得拆穿他。看著心爱的孩子赤裸裸地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名为嫉妒的情感就快将他的理智吞没了!但是,为了得到陶陶,他却不得不暂时妥协,和这个他痛恨的男人并肩作战。
陶陶从一个怀抱转移到了另一个怀抱,半梦半醒间的他并未觉察到什麽异常。
"有件事应当先说好。我和你的合作仅限於解开陶陶的心结之前。"
"正巧我也这麽想。我可没有什麽胸怀和别的男人分享他!"
"哼!你有这个觉悟就好。等陶陶接受了我以後,希望你不要来死缠烂打!"
"笑话,陶陶有什麽理由放弃我而选择你?"
"你......"
"好吵!"被耳边的噪音吵得无法安心睡下去,陶陶皱著小鼻子嘟嘟囔囔地抗议了。
"......"两个男人立刻闭上嘴。
世界安静了,孩子终於舒舒服服地睡著了。
看著他怡静的睡脸,男人们胸口都被感动和柔情所充斥。如果能一生守护这个孩子的笑容,那便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34

宿醉的必然结果就是头痛,陶陶忍著呻吟挣扎著坐起来。
陌生的大床,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摆设......
吓!
他急忙撩开被子,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一摸脸上,面具也好好地戴著呢,一颗心终於落地了。
对於昨天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了,大概是自己醉得太厉害,萧衍才不得不把他带到这里的吧。明明不想和他有什麽多余的牵扯的......唉,趁他不在赶紧溜吧!
说做就做,陶陶三下五除二就穿好鞋袜,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手刚碰到门把手。
门开了。
"你醒了?"
萧衍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阳光从俊俏男子身後照过来,一时间有些眩目。他眨眨眼,努力排除心里的异样感受。
"我......咳,老朽这就告辞了,多谢萧公子的照顾。"
萧衍早就料到他会逃跑,看来一直"守门待兔"是正确的。不过,这只小兔子未免太胆小了吧,连句客套话都没说就光顾著要走。
"老先生请莫急,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有事?陶陶疑惑地仰起头,两只眼睛瞬也不瞬地望著他。那两道清澈纯净的目光令萧衍心中微微一颤,暗叹这双眼睛哪里像花甲老人会有的,陶陶的易容也太马虎了,他这一路都未被人拆穿真是个奇迹。

"萧公子?"
"啊......抱歉,在下走神了,其实是想起舍弟的事,一时心痛难耐......"
"弟......令弟?!"陶陶失声叫了出来。那不就是他吗?至少在他出门之前,娘还没有给萧家再添男丁的迹象。
萧衍的话证实了他的想法:"不错,正是承蒙老先生救命之恩的陶陶。"
"我......他怎麽了?"像第三者一样和别人讨论自己的现状是种不可思议的荒谬感觉,陶陶有点想笑。
萧衍深深叹气,用沈痛的口气道:"身患重疾,危在旦夕。"
"......"他明明就活得好好的站在这里,只是有点头痛好不好?
"在下这次出门,就是为小弟寻访名医。有幸与老先生在此地巧遇,一定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老先生可否......"
"我跟你去!"
陶陶打断了他的话。
开玩笑,如果那个"身患重疾,危在旦夕"是真正的公孙陶陶,那站在此地的他又是谁?竟敢冒充他,绝对......不可原谅!不弄清楚那个骗子是谁,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上钩了。萧衍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多谢老先生,大恩大德萧某没齿难忘......"突然,他微微提高音量,"谢兄,先生已经答应了。"
陶陶身体一僵,抬头望去。
"是吗?"
转角处,谢飞羽的身影慢慢出现,一双勾魂夺魄的凤眼带著三分笑意盯著他。
"谢某也谢过先生了。"

事情就这样发展到不可预计的地步。
陶陶恨死自己的冲动了!
马车不小,可是那两个人一进来,空间立刻就紧迫了,甚至空气也变得不够用了。如果他是一只鱼,现在一定在张嘴狂吐泡泡......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他喃喃自语。
"先生,你说什麽?"谢飞羽听见了。
"......没什麽。"他马上换上无辜表情。
呜呜,他的心在滴血!
"此行路途遥远,纵然日夜兼程,专抄近道,也要半个月之久。"
那是他的家,他当然知道有多远,也知道萧衍说得没错。这就意味著他们还要窝在同一个马车半个月之久......越想越郁闷了。
谢飞羽突然笑了:"我第一次见到陶陶,就是在马车上。当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每次想起都回味无穷。"
......如果他没有记错,当时谢大侠是对他爱搭不理的吧?
萧衍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道:"这我倒是不知道。谢兄莫非对陶陶一见锺情?"
一、一见锺情???陶陶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这两个人,到底知道不知道他们在说什麽?
"虽然不是一见锺情,不过那孩子跟我说话时,我心里非常高兴呢。被那麽可爱的孩子搭讪,就算是我也禁不住得意起来。"
骗人!他明明就又凶又冷!
陶陶那个委屈啊,恨不得现身说法戳穿他的谎言。
"老先生是不是有话要说?"谢飞羽笑眯眯地望著他。
"......没有。"形势不由人啊......
谢飞羽又道:"不过我就算高兴,也不会那麽轻易流露出来。好像因此让他误会我很冷淡了,我一直很後悔。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对他坦率一点。"
萧衍道:"谢兄不必担心,陶陶那个小笨蛋只记得别人的好,不会与你计较的。"
......谁说他不计较......陶陶撇了撇嘴。
"说得也是。"
谢飞羽不知想起什麽,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温柔。

 

35

为了加快步伐,每到一处他们的车夫和马匹都会更换,而且选用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式和脚力强健的上好骏马。衣食一路都有人打点周全,甚至在荒山野岭也有热腾腾的饭菜供应。
马车上除了坐椅外,有一张豪华舒适的卧榻,可供一个成年男子睡觉,他们三个可以轮流躺上去休息,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陶陶在使用它──关於这一点,陶陶也十分羞愧。可是天一黑他就开始犯困,挡也挡不住,不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虽然很想硬撑下去,可是总是不知不觉睡著,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卧榻上。萧衍和谢飞羽也看出他的不自在,拼命安慰他:"我们还年轻,熬得住。"陶陶一听这话就更沮丧了......
在这段旅程中,两个男人常常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起他们记忆中的陶陶。陶陶第一次有机会听到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原来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那个样子──孩子。
他们经常用一种微妙的口气说著"那个孩子",带著一点点宠爱,一点点柔情,一点点骄傲。任何一个有耳朵的人都不会怀疑他们对"那个孩子"的情意。
听他们这麽说的时候,陶陶感觉非常奇妙,那是用言语无法描述的温暖愉悦。
发觉自己是被爱著的,冰封的心也开始渐渐解冻。
终於有一天,萧衍提起了那段他和陶陶都不愿去想的往事。
"被自己最宠爱的弟弟取代,对我来说莫过於耻辱。长久以来,我一直都在别人的赞叹中生活,以自己过人的天赋的能力为傲。一帆风顺得太久,从来不知道什麽叫挫折,所以才会一旦失败,就深陷泥沼爬不出来......"
"那个时候,我怨恨整个世界,怨恨每一个人......最怨恨的当然是自己......可是,我明知道那个孩子什麽错都没有,还是把对自己的怨恨转移到他身上,以为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无能。"
陶陶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他低垂著头,不敢眨眼,生怕稍稍一动,眼眶里的液体就会滴落下来。
那段黑暗的岁月,是他心底最深最痛的梦魇。无法忘记曾经最疼爱他的哥哥冷漠的脸,还有那些残酷的话语,每一句都像刀子在他心上刻出深深的伤痕,至今无法痊愈。
谢飞羽看在眼里,向萧衍使了个眼色。
萧衍会意地微微颔首,道:"後来,当我终於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却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向他坦白的勇气。只要那个孩子流露出些微厌恶的神色,哪怕只有一丝,立刻就能将我打落十八层炼狱......我犹豫得太多,错失了许多机会......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想再逃避他的审判。"他将手放在陶陶肩膀上,轻声道:"如果我道歉的话,他会原谅我吗?"
陶陶慢慢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恍惚间,又回到了从前。被哥哥宠爱著长大的孩子,小小的世界里几乎所有的阳光来自於哥哥,如同娇弱的!丝花,理所当然地全身心地依附他而生存。
正因为曾交付过如此的亲密和信任,所以,一旦有了裂痕之後就再也不能修复。
陶陶轻叹一声,移开了视线,无意间却发现放在肩膀上的手正不易觉察地微微颤抖著。这个男人......他心目中强大不可摧毁的男人......竟然在害怕吗?为什麽?为什麽会如此介意他的回答?难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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