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湖[修改版]————ivyoduck
ivyoduck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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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雪恒埋下头,吻了一下古枫的右肩,便望着星空不再说话。古枫抬起头,天和地靠得很近,洁净的空气,星星比在城市看见的更近更亮更清晰,仿佛伸手就能抓下一把来。
不久,地面透出淡紫色的光,半透明光球从土中溢出,仿若满载着希望飞向远方,古枫好奇地伸手去抓那飘忽的物体,可光球穿过他的手掌飞走了。今雪恒研究着发光的地面和升上天空的光球,静静地看着光球越飞越高,越聚越多,直至与繁星连成一片......

静山神社,柏妃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星空毫无睡意,她又一次计算了时间,满意地笑了。


第十五章

周日,告别静山凉爽的天气,避暑的五人乘车返回城市,途经竹林时天色渐暗。古枫偏头看着车窗外,路旁的翠竹整齐得不自然,不仅颜色、高度一致,就连间距都大体相同。
古枫颇为奇怪地望着外面,正当他感慨这里竹子与众不同时,向后而去的景色中,一团绿乎乎的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那绿色物体分布十分规律,每隔一段距离重复出现。
古枫正欲探出头去研究,身旁的今雪恒一把将他往车里拽,迅速关上车窗。古枫茫然,今雪恒却也懒得去解释古枫的疑惑。柏妃轻松地笑着,顺了顺金色长发。
坐在后排的欧阳常无奈地耸耸肩:"我就知道这专车待遇没这么舒坦。"
话音刚落,车停止了前进。古枫望向驾驶座,司机手握方向盘一动不动。空中一片竹叶缓缓飘落,从左肩斜向下,司机上面部分的身体顺着整齐的断口滑下,散作一堆竹叶。
"这玩笑可真恶劣。"梁晓筝转动着脖子上挂着的小玻璃瓶,脸颊上的伤痕隐隐作痛。
车突然启动,偏离道路急驰而去,竹子有序地退到两旁,让出一条路来。车上颠簸得厉害,古枫瞟了一眼跳动的景色,刚准备找今雪恒问个究竟,头却被用力压下。
玻璃破裂,碎块飞散。等古枫回过神来,只见车冲出竹林,冲下了断崖,断崖下满眼绿色。

湿润的泥土气息混杂着腐烂的味道刺激着嗅觉,全身如同摔散架般使不上力,古枫费力地睁开眼,绿色的空隙里小方灰色的天。
休息片刻,他这才发现左手缠着某样乱蓬蓬的东西,手被那东西牵制住了,触感非常糟糕。古枫偏过头看去,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距离他视线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有一颗人头,脖子长满须根伸入土下,面向天,双目圆睁,长发与混着腐叶的土壤粘在一起。她嘴张得很大,竹子从她口中长出,向着天空奋力生长。
古枫飞速坐起来,三下五除二弄掉绕在手指上的头发,他犹豫着看向身后。折断的竹子压碎下颚骨,陷进土里,算不上表情的表情配上破损的脸更显诡异。
古枫站在原地,惊讶地看着四周,地上竟有不少这样的人脸,他极力平静自己的心情,点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迈过去。这时,竹子发出刺耳的破裂声,自上而下均匀地剖成两半。头颅口中冒出烟雾,柔软的绿色物体在裂开的竹子内闪动,体积急速膨胀,绿色触手霎时铺天盖地袭来。
古枫拔腿就跑,脚却被破土而出的须根绊住,绿色触手覆盖上来,将他紧紧裹住。古枫拼命挣扎,体内爆发出的白色光芒闪烁了一下却又消失了。
更多柔软的绿物相继覆上,直至将他缠成绿色的茧。地面冒出竹笋,竹笋转眼长高,长成粗壮的翠竹。竹子裂成两半,伸出枝条把绿茧往回拖。绿茧直立于竹中,竹子猛地合上,发出淡绿色的光,突出的部分缓慢蠕动,向里收缩。
两道纸符泛着金光飞出,贴在竹子多出的体积上,金丝从纸符上窜出,划出几条整齐的切口,耀眼的白光溢出,光聚集到一处化为人形。
柏妃微笑着走上前,停在白光跟前:"湛,果然是你。"
"几百年没能这样面对面说话了,清。"c
柏妃点点头,似乎回忆起往事,表情不停变化着:"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当欧阳常出现在不远处时,柏妃刚结束对话,欧阳常惊讶地望着白光,三两步冲过来,单膝跪下:"主人,您怎么......"
"正要回去。"柏妃接过话来,她面向白光笑了笑,笑中有些苦涩。白光返回来处,柏妃不禁叹气。
欧阳常剖开竹子,割开厚厚的绿物,将昏迷的古枫拖了出来,他生气地瞪着柏妃:"万一古枫被寄身竹腐蚀了怎么办?你到底在想什么?完全不考虑主人的安危!"
"你这是以什么身份指责我,守护者?"柏妃轻笑,"不妨告诉你,湛的守护者自始至终只有一人,其余的都是欧阳家自作主张的决定。你肯定不知道吧,守护者的命运,欧阳家世代的诅咒。"
"这些我确实都不知道,但这些与主人的安危没有关系。我不管长老们有何打算,反正我不会认同不负责任的守护者!"欧阳常气愤地吼道。
柏妃侧过身,凝视着古枫,嘴角上扬,表情却不像在笑,丹凤眼中闪烁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她背靠竹子,风吹过竹林带走了短暂的叹息,将她的话送去不知情的人那儿:"欧阳家守护者的命运......"

断崖下茂密的竹林中,梁晓筝正在寻找出路。她一边走一边大声叫喊着其他人的名字,她越走心里越不踏实,身后隐约传来鞋踩过竹叶的声响。那声音愈发明显,似乎聚集了大量数目。
梁晓筝加快脚步,最后小跑起来,跟在身后的声音似乎也加快了速度,梁晓筝郁闷地转过头看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尾随其后的跟踪者们拥有人类的身体,本是头的位置却长着竹笋,它们越聚越多,成群结队地跟了上来。
四周被围得严实,梁晓筝干笑两声:"最近的麻烦事还真是没完没了。"
竹林某处黑气冲天,成片的寄生竹眨眼枯萎,枯叶满天飞舞,竹笋从脖子上断裂,掉到泥地上,原本支撑竹笋的身躯也已干枯,黑色黏稠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
梁晓筝神情恍惚,继续寻找着另外四人,挂在链子上的玻璃瓶,火势减弱。

同一时刻,今雪恒也穿行于竹林之间寻找同伴。竹子突然移动起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今雪恒径直朝前走:"让开。"
红光跳跃,斩断的竹子齐刷刷地倒向一旁,远去的背影环绕着异样的光芒,鲜艳的血痕缠绕着手臂,血肉一直往下落。

古枫难受地皱紧眉头,连连咳嗽,他努力呼吸着,直到感觉稍微舒服些才睁开眼。
车沿着大道快速行驶着,远处依稀可见城市中的灯火。梁晓筝托腮欣赏窗外的夜色,欧阳常气愤地折腾着手中的光球,柏妃时而微笑,时而感伤,不知在想什么,今雪恒似乎陷入了噩梦,满脸痛苦。
热浪阵阵,一片竹叶缓缓飘落......


第十六章

繁华的都市,酷暑依旧。耸立的高楼,喧闹的街道,熙攘的人群,无不增添夏日的烦躁。晚自习结束后,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教室,感慨漫长的暑期补习何时是尽头。
梁晓筝坐在位子上把桌上的书往包里塞,她脖子上戴着两条细链,上面都挂着小瓶,瓶里有一小团火。她不明白神社的人为什么可以把火装进瓶子不熄灭,其实,她也不想明白太多,只觉得在大热天戴着这东西像个傻子罢了。本来欧阳常给她戴上时她很想取下来的,但后来柏妃竟也给她戴上了,在这种天气戴着火,她既郁闷又无奈。
临走时,欧阳常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让她极端不爽,不知是否有心,他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就不要逞强。梁晓筝强压着心中的不满,避免吵架。毕竟,欧阳常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可这人自以为是的个性,她可不敢恭维,她最不能原谅的是自己还天真地认为在沼泽时的欧阳常有些帅气,看来她是大错特错了,被这人看到她的狼狈相将是她人生中无法抹去的黑点。

夜里,今雪恒站在镜子前,镜中映出全身布满死亡记印的妖怪。他疯狂地大笑,拧起拳头一下接一下用力击打着镜面,镜子碎掉了,他得意地舔了舔伤口,眼中闪过一丝血气。
柏妃打开台灯,随意翻动着手中的相册,她拿起一支笔,在照片上画了个叉。

与往常任何一天一样,天气依旧酷热难耐。欧阳常趴在桌上睡觉,也不知他在这样的环境如何能睡着;梁晓筝不停地喝水,不时拿起一本书当扇子用;古枫认真地听着课,仔细作笔记;今雪恒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悠闲地翻着课本;柏妃则心平气和地在本子上继续画着那道铁门。
一切没有丝毫不同,甚至于几个人还曾商量晚上一起出去吃饭,考虑下次去哪儿避暑。
就在这样没有任何异样的环境里,没有任何征兆的寻常傍晚,今雪恒猝然倒地,停止了呼吸。
那一刻,梁晓筝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盯着双目紧闭的今雪恒只觉得这是个玩笑,恶劣又不好笑的玩笑。她静静站着,嘴角不住地抽动,欧阳常十分担心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可她没有,她出人意料地笑了,眼眶里满是泪水,却开怀地笑着。她走到柏妃身边,拉着柏妃的手:"他太累了,他需要休息,你们不要说话,不要吵他。等他睡醒,他就会起来,和往常一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见柏妃没有答话,她转身望向欧阳常,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令欧阳常难受。梁晓筝松开柏妃,走到欧阳常身旁,扯住他的衣服,更大声地说着,仿佛一定要得到一个人的认同:"他只是累了,只是累了而已,等他休息够了自然就会醒过来。"
"他已经死了。"欧阳常勉强挤出几个字,他觉得应该说出事实,然而事实又是那么的残酷,于心不忍。
"不!"梁晓筝的声音变得尖锐,眼泪在眼眶打转,"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他已经死了。"欧阳常感到如此冷静重复着这句话的自己太过于残忍,他伸手将梁晓筝的头拥在胸前,声音竟也温柔了,"哭吧,哭过了心里会舒服点儿。"
梁晓筝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双手紧紧拽着欧阳常的衣服,身体不停颤抖,从起初的低声啜泣发展为嚎啕大哭,悲伤的声音划破闷热的夏夜,刺痛了每个人的心。
柏妃偏头看着古枫,古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他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一会儿,他伸手触碰今雪恒的脸颊,身体的温度尚存,仿佛真的只是陷入了漫长的睡眠之中,陷入了心跳,呼吸都已停止,不知何时会再次醒来的漫长睡眠。

今雪恒被送往若水神社,欧阳家现任族长,欧阳常的姥姥正在检查他未曾冰冷的尸体,她不时抬头问些什么,一脸忧虑。
不一会儿,她遗憾地对古枫摇摇头,与欧阳常一道离开了房间。古枫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今雪恒平和的面容,温柔地笑了:"不会是一个人的。"
姥姥将欧阳常带回自己房间,她再次严肃地问道,古枫是不是真的和今雪恒签订了灵魂契约。欧阳常耸耸肩,在椅子上坐下,却说灵魂契约也是为了主人好。姥姥见他散漫的样子,连连叹气,怪他不应看着这类事发生也不阻止。欧阳常自顾自地倒了杯水,边喝边说阻止不了。
老人拿他没辙,放下拐杖,坐在椅子上休息,她慢慢地品着茶,满不在乎的一句话,差点让欧阳常被水呛到:"他还没有死。"
欧阳常放下手中的杯子,难以理解地望着老人,老人则卖起关子,不理会他。欧阳常倒是先急了,起身围着老人团团转,大有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的势头。老人经不住他的折腾,苦笑着让步:"灵魂契约都还存在,签约者怎么可能死了。"
"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连灵魂都消亡了,无论是虚体还是普通人都不可能活着?"欧阳常颇感意外。
老人依旧不急不慢地品着茶,直至被摇晃的手险些撒出杯中的茶水,她无奈地叹气,制止了欧阳常幼稚的举动:"他体内还残留着少量灵魂,只是少的维持不了活着的状态而已。况且灵魂契约的双方将有部分灵魂融合和互换,并不是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听完这些,欧阳常更不能理解了,为何老人在刚才没有提起这件事。
老人无计可施地摇摇头:"说虽如此,但是救不了。我不懂巩固虚体灵魂的方法,也没有那么高的灵力。在欧阳家,或许也只有她办得到。"
"谁?"欧阳常急着问。
"欧阳家史上最强的女巫。"
欧阳常闻言一愣,随即别过头:"她不会救他的,这是她一手设计的结果。"

柏妃将情绪激动的梁晓筝送回家后也来到了若水神社。房间里,柏妃站在床边,她瞟了一眼今雪恒,沉重的心情逐渐轻松起来,情不自禁的笑容地被镇定自若的神态掩盖。
沉默片刻,倒是古枫先发话了:"梁晓筝已经回家了吧,她还好吗?"
"情绪基本稳定下来了,我让她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太伤心对身体不好。"
古枫扬起一丝算不上笑容的笑容:"那就好。你也早点休息吧,很晚了。"
"那你呢。"
"我不困,只想坐会儿,你不用管我,我累了自然也就睡了。"古枫偏过头继续望着今雪恒。
"可,"柏妃有些犹豫。
"我没事的,你去休息吧,真的不用管我。"
柏妃并未离开房间,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不知不觉竟睡着了,几次醒来都看见古枫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天亮时,她终于明白古枫就这样坐着彻夜未眠。
不久,有人送来了早餐,柏妃简单吃了些,古枫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胃口,滴水未进。他只是木然地望着床上的今雪恒,无论任何人说任何话,他似乎都听不进去。
上午,梁晓筝来到神社,她一进房门就大哭起来,站在今雪恒的床前一直哭。哭到最后,欧阳常不得不强制将她拖出屋:"没看见屋内的人已经够心烦了吗?没事就别添乱!"
梁晓筝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睛瞪着欧阳常:"你明白什么?凭什么没事就对着我大吼大叫?从小到大,他就是我的目标,我的理想。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愿意为他承受所有的痛苦!"
"他死了,我要怎么活下去?"梁晓筝又继续落下泪来。
"想死就找个偏僻的地方,免得让人看着心烦。早知道就懒得救你,死在沼泽算了。"欧阳常丢下话,转身离开。
梁晓筝气愤地脱下帆布鞋,重重地往欧阳常背上砸去:"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告诉你,欧阳常,我不仅要活下去,还会活得好好的,活得比你更好,比你更快乐!"
欧阳常出奇的没有因为背上的疼痛而发火,只是侧过身,轻声说道:"那就好好活着,勇敢地活下去,就算哪天必须面对重要的人的离去,也要好好活着。"
欧阳常再次转过身,静静地走远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说出这些话。
梁晓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又怒又悲又感激。她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努力扬起笑容。

古枫仍旧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陪着今雪恒,整日不吃不喝,身体越发虚弱。午后,古枫忽然倒了下去,那时,沉闷许久的柏妃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柏妃将古枫扶到椅子上,她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古枫额头和手心写下符文。她打开檀木盒子,取出里面蓝色的碎块埋入古枫体内,蓝色碎块化作锁链捆绑住古枫的灵魂,将它拖去更深沉的黑暗。
柏妃口念咒语,手伸入古枫头中,寻找某样重要的东西。一缕白光从她指缝中飘过,飘往眉心,点亮了血的符文。手心的符文相继点亮,点点白光混着血在全身蔓延。
柏妃抽回手,抬高手臂,咬破的指尖鲜血不停地往古枫体内飞去。地面划出完整的圆,圆不大不小刚好圈住古枫所坐的椅子,圈内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自下而上冲入古枫的身体,在皮肤下形成光的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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