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湖[修改版]————ivyoduck
ivyoduck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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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失踪的人生死未卜,不冷不暖的风中夹杂些许鲜血的味道。校园里出人意料的寂静,不知是被恐惧吞噬了言语,还是灾难爆发前仅剩的平和。
一个简单的赌约,三个心怀不同想法的人,各自走向了自己选择的方向。

第二天清晨,梁晓筝无聊地活动着酸痛的肩膀,揉了揉僵住的脖子,她侧过身以便看清教室里的情况。
柏妃和欧阳常都不在。柏妃说是最近几天神社有重要的祭祀,暂时不能来学校。至于才来这里几天的欧阳常,除了知道他漂亮的脸和火爆的脾气外,梁晓筝也只听柏妃提起过一次,欧阳家是侍奉水的神社。
梁晓筝咬住没有血色的嘴唇,努力思考着,两个侍奉水的神社,两个在意古枫的人,同种颜色的金发,如果是巧合,概率也太小了。如若不是巧合,那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呢?
结束了找不到答案的思考,梁晓筝犹豫着走到今雪恒身边,坐在古枫的位置。清楚今雪恒不会理她,她便自顾自地拿笔写起来,一会儿,她将一张纸放在今雪恒翻开的历史书上,纸上写着几排字:
自从古枫来了之后,你和柏妃都不对劲,欧阳常的真实身份也是个谜。古枫的事你到底想怎么办,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一旦被发现,后果有多严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能再拖下去了,越往后越危险,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找他,也不要再管任何和他相关的事情。
今雪恒将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沉默片刻,他低声说道:"那边的事,就拜托你了。"
梁晓筝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下定决心要反抗,如果这是他的心愿,那为了他,她也该努力了,至少把能做的事情办好。她安静地笑了,惨白的脸上温馨与苦涩荡漾开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古枫仍不见踪影,也未曾有任何人提到他,仿佛他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第九天清晨,今雪恒和平时一样来到学校,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阴天还在持续。
梁晓筝垂下头,一把将手上的本子抓成一团,一个声音在体内咆哮:古枫,你这个混蛋,你马上给我完好无损地蹦出来,你要是敢让雪恒担心难过,我决不放过你!
今雪恒伸手放在古枫桌上,冰凉的触感传入指尖。
今......雪......恒......
救救我......救......救......我......
若有似无的细微声音在心中回响,冷峻的脸庞不经意间多了些许柔和,深幽的黑眸里有什么正在改变。

灰蒙蒙的阴天,湿润的空气带着些许苦闷的味道。柏氏神社,柏妃把自己关在房间已经许多天,她不吃不喝,倒在床上不时地长叹。
事情出乎意料的棘手,找不到对方的栖身场所,与古枫之间的名字契约也失效了。契约印记尚存,说明签约双方都还活着,而以后的事态发展却不得而知。
柏妃不敢再往下想,又一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散开的金色长发滑下来挡住了脸,丹凤眼中的某种情绪被发丝掩盖。
她走到窗边,雕花木窗外,庭院里孤单的桂花树在风中轻颤。上一次古枫来到这里时还是金桂飘香的季节,而现在已是花落人不再。
柏妃闭上眼,薄唇一张一合,微弱的光芒从她额头溢出,光飞出窗去,消失在昏暗的远方。
柏妃仿佛也随着那光飘了出去,混沌的世界里完全找不到方向,充满尘粒的空气在体内打转,憋在胸口闷得难受。不知何时,忽明忽暗的光点再次闪烁,柏妃在光的引导下往前走,挡住视线的烟尘散去,一扇高大的铁门立在空旷的世界中。
柏妃仰起头,铁门自上而下刻着古老而神圣的祭祀图案,最底部刻有一米多高的水纹。门上最醒目的是一块巨大的蓝色石头,石头散发出柔和光芒,庄严而平静。柏妃轻碰那块石头,温暖而熟悉的感觉立即把心填的满满的。
门开了,里面是柏妃再熟悉不过的场地--学校。偌大的黑岩高中空无一人,浓厚的烟雾笼罩着教学楼。柏妃站在那儿,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在聊天,可以感到他们在身边来来往往,可是却一个人也看不见。
光点又一次出现在柏妃面前,柏妃跟着它继续前进,走进教学楼,穿过走廊,来到校医务室。推开医务室的门,里面有人在对话,有哭的声音,有安慰的声音,柏妃心想这应该是谁受伤了,但她眼前依旧不见人影。
她来到里屋门边,手还没有碰到门把,门突然自动打开,亮得发白的光芒顷刻将她吞噬。等到眼睛慢慢适应了强烈的光线,柏妃放下挡在眼前的右手,前方是个美丽的湖,阳光铺撒在湖面,蓝色湖水泛着星星点点的金光,那光和她的头发是同种颜色。
柏妃隐约感到有人在叫她,可听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名字,她想走去声音的来源处,脚却重得迈不动。迟疑中,一只手忽然拉住她,带着她拼命地跑,不知为何,她心中涌出难以言语的感觉。
身后传来追赶声,似乎有大群人赶了上来,牵着的手被扯开,柏妃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抓住。手脚被不知名的东西绑住,很酸很疼,耳边人声鼎沸,身后被人用力一推,前方一空,身体重重地掉了下去。
"扑通",水面溅起了水花,柏妃意识到自己跌入水中,可绑着的手脚却令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身体不停往下沉。水飞快从口鼻灌入,意识越发模糊,柏妃又一次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明明心里感觉到是在呼唤自己,但听到的确是陌生的名字。柏妃努力地想睁开眼看看对方是谁,眼皮却很重得无法撑开,复杂的情绪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暖暖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柏妃睁开眼,窗外的天还是没有一丝生气,吸入体内的空气有些冰凉,她茫然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在另一个侍奉水的神社里,还有一人狂躁不已。
欧阳常围着白发老者转来转去,看着正在进行中的占卜,他早就不耐烦的有掀桌子的冲动:"姥姥,怎么还没好啊?这么多天了,主人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蓝灵鸟也不知道怎么了,根本找不到主人!"
欧阳常急不可耐地跺着脚,赶在他破坏占卜之前,老人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研究着结果。看到结果的瞬间,混浊的老眼中闪过忧虑,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出了令人震惊的话:
"主人极有可能进入了完全沉睡状态,准确的说,强大的力量在使用时带来了超乎寻常的反作用,肉身承受不了这样的破坏力进入了彻底昏迷。现在,主人的灵魂也因束缚而无法清醒,情况十分糟糕。"
"那,那该怎么办?主人不会真的......"欧阳常咆哮的声音嘎然而止,可怕的念头进入他的脑海。
老人起身整理一下衣服,拿上身旁的拐杖一步一步走向门,年迈的她已是步履蹒跚,关门之前,她转过头,一脸严肃:"这是主人自己的决定,无论最后的结果怎样,我们都必须等待。"
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中,欧阳常一脸惊愕,随即,他发疯似地砸房间里的东西,明亮的蓝眸爬上了血丝,他大声吼道:"开什么玩笑!现在的主人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们不是守护者吗?守护者就算是死都要保护主人,守在主人身边!说什么等待,我不接受这样的事!"

当呼救声越来越清晰时,今雪恒走出了教室,他穿过走廊,来到校医务室门外。推开门,里面没有人,他转身走向里屋,里屋的门开着,身着单薄白色丝裙的少女坐在屋内,她五官细腻,一头淡紫色的卷发,看见今雪恒时轻轻一笑。
今雪恒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感到自己的手在哆嗦,看着眼前的人,他的镇定被彻底击溃,不安在脸上聚集,表情从没有过的凝重。


第十章

第十天清晨,今雪恒比平时更早来到学校,昨夜他已彻底失眠,他不明白为什么跟随着古枫的声音找去,看到的却不是他,而最糟糕的莫过于看到的人是她。
一会儿,许多天不曾露面的柏妃飘然走进教室,消瘦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白色,眼圈略微发黑,看起来格外疲惫,见到今雪恒,她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后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目养神。
没多久,欧阳常同样没精打采地走进教室,没有平时的嚣张和霸气,今天的他安静得怪异,他把手中的包往抽屉里一扔,趴在桌上睡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今雪恒拿在手中的笔早将本子戳了个大洞,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面无表情。同样,无心听课的柏妃正低头在纸上画着什么,看起来像一扇刻有花纹的门,她似乎在努力回忆,时不时添上两笔。而欧阳常依旧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生物课还在继续,对等待的人而言,教室如同静止了的空间,时间被斩断,其间是未知的空白,传入耳中的只有细微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声。
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活着,那就能抱有一线希望期盼失踪的人回来,但过去的每一秒却慢得犹如一个世纪,被无限拉长的不安和不确定的等待比直接的恐惧更让人饱受煎熬。无法判断失踪的人是死是活,只能这样漫无目的地等着,等着。下一秒,可能会听到平安回来的消息,也可能面临更可怕的死亡方式。
比接受死亡更深沉的压抑弥漫在空气之中,人在焦急等待时总会没有节制的幻想,而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会在静静过去的时间里把人逼入绝境。

转眼又是一周,古枫没有出现。天,依旧阴霾。寻常的语文课上,又矮又胖的语文老师正兴致勃勃地讲解古文,教室里有人听课,有人睡觉,有人做着自己的事情,和过去的几天没有多少不同。所以,当意外突然降临时,有人陷入了呆滞,有人害怕地哭泣,有人则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没有任何征兆,瞬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开着的窗户猛地撞到墙上,破碎的玻璃落下楼去,发出清脆的声响。飞舞的枯叶夹在初冬的寒风中灌入教室,纸张卷在风中乱窜。灯管在空中晃来晃去,似乎随时会掉下来,地面不断抖动,大有马上就会塌陷的势头。慌乱的人群朝门口涌去,哭声喊声不断,被撞倒的桌子,被踢翻的板凳,东西落得满地都是。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在这个时刻都会忙于逃命。避开人群,今雪恒费力地挤向窗边,风卷着沙尘,吹得眼睛很痛,他用手挡在眼前,指缝中,混乱的世界有某种期待中的东西呼之欲出。
巨大的断裂声穿透所有声响,以势不可挡之势贯穿整个校园。地面晃动得更厉害了,眼前的景象也越发恍惚,今雪恒用力攀住窗沿,艰难地让自己站稳。单一的嘶鸣从脚下传来,那声音盖过先前的断裂声,刺破耳膜,冲击着大脑。今雪恒难受地皱紧眉头,他想捂住耳朵,却又不能放开抓着窗沿的手,他忍耐着,等待着,莫名心慌。
亮得发白的光线从地底冒出,白光飞速笼罩了整座教学楼,吞噬掉视线里的凌乱,吞噬掉刺耳的嘶鸣,只留下令人目眩的白色空间。一秒,两秒......静谧中冷不防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叫声时而低沉,时而尖锐,像笑却又似哭,叫声在白光中回荡,久久不去。
白光骤然消失的一刻,一切恢复平静。地面不再颤动,风停了,窗外的天依旧阴阴的,教室里,纸片,枯叶纷纷扬扬地飘落,灯管在空中无力地晃着,慌乱的人们停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然后慢慢地走回位置,整理自己的东西。
今雪恒松开因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的手,离开了窗边,当他走过古枫座位时,心不由地绞痛,一个无助的声音在他耳边乞求似地叫喊着,挥之不去。
今......雪......恒......
救救我......我......不想死......
......

课,没有结束,也无法继续。为了缓和气氛,大家围在一起找了些轻松的话题来聊天,你一句,我一句搭着话,偶尔开心地笑两下,用来遗忘刚发生过的一切。
梁晓筝无心去管他们在聊什么,她担忧地频频望向今雪恒,手指在桌上没有节奏地敲打着,发出令人心烦的噪音。
一旁,今雪恒将板凳往后一拉,伸直了双腿坐在那儿,手插进衣兜里,头微微下垂,黑眸里的某种情绪深不可测。可能是思考结束了,他突然站起来,在满是诧异的视线中快步离开了教室。
校医务室,里屋,分外安静,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病床,一切依旧。今雪恒环视四周,正欲转身离去,脚下却忽然一空,跌入了一间奇怪的房间。
细长的水渠从房中穿过,血红色的水散发出恶心的腥臭味,深浅难定。水渠上方悬着一根生锈的铁管,直径约莫一米,铁管上缠绕着大量铁链,密密麻麻的链条垂在空中仿佛铁制的门帘,而其间一条铁链上挂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长满青苔的地有些滑,今雪恒小心地移过去,湿透了的黑布下露出泡得发白的双脚,水珠顺着脚滴落水渠中,扰乱了平静的水面。
他谨慎地掀开黑布,看见的是已经死去的虚体,没有头,腰间缠着铁链,双臂自然垂下,一动不动。g
放下黑布,他观察着四周,墙边有一大滩白色的东西,截断的肢体化为黏稠的液体,残存的断臂满是血迹,所有的均已无从辨别。
今雪恒再次回到水渠旁,他仰起头,这才注意到挂着黑布的铁链在铁管上绕了一圈,另一端直直没入水中。
不祥的预感飞速穿过脑海,思考霎时中断,今雪恒不由地往前迈了小步,看向水渠深处。铁链消失在污秽的水中,末端已看不真切,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石头忽然动了,向下沉了几厘米。铁管发出"哐当"一声,沿着逆时针方向开始转动,黑布从空中降了下来。
今雪恒紧盯着水渠,呼吸都放慢了,他耳边是铁器摩擦发出是尖锐声响,眼前是波纹逐渐变大的水面。水中,黑色的头发飘动,紧接着,头浮出水面,短发倒贴在没有血色的脸上,水流过紧闭的双目和冻得发青的嘴唇。很快,身体离开水面,随着链条在空中微微晃动着。
"咔",铁链停止了运动,今雪恒望着眼前的人,声音多有一分慌乱:"古......枫......"
短暂的寂静,铁链上的人犹如从睡梦中被唤醒,竟缓缓睁开了眼睛,可他眼神涣散,完全没有焦距,只有挂在嘴角的一抹笑,似风又轻又淡......

柏氏神社。
古枫陷入了漫长的昏迷中,呼吸时断时续,心跳时有时无,体温冰得吓人,下一秒的情况完全无法预测,也再没有丝毫醒来的征兆。
欧阳常在床边焦虑地转来转去,看到古枫死气沉沉的样子是又急又气,他突然停下脚步,拧起拳头向今雪恒挥过去。
今雪恒没有任何防备,脸上挨了一重拳,踉跄退了好几步。梁晓筝一声惨叫,扑到今雪恒身旁,冲着欧阳常大声喊道:"你疯了!你凭什么打雪恒!你那个宝贝主人可是雪恒救回来的,没有雪恒他早就在水里泡得发臭了!"
柏妃闻言,轻挑了下眉,没有发话。
欧阳常气得差点跳起来,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他救了主人?如果不是主人为了救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个虚体有什么好救的,迟早会变成妖怪,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话被清脆的巴掌声打断,欧阳常捂住吃痛的左脸,刚要大吼,嗓子的话又硬吞了回去。只见梁晓筝红了眼睛,一脸一碰马上就会哭得稀里哗啦的表情:"什么都不懂的人,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世界上有痛苦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欧阳常用力瞪了她一眼,恨得咬牙切齿:"我欧阳常不打女人,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瞪着今雪恒,声音异常平静:"主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随后,忿忿不平地摔门而去。
梁晓筝揉了揉红红的眼睛,牵强地笑了笑,也朝门走去:"我出去透透气,有什么事叫我。"
待梁晓筝关上门,柏妃侧身坐在床沿,心疼地顺了顺古枫的头发,轻叹:"那次动乱应该是他最后的自我保护,强大力量带来的负担过重,身体已经承受不了了。减少力量的使用,让他暂时解脱出来,这方法虽说可行,却也治标不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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