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将信将疑，但也别无他法。只要能尽最大限度保护撒旦，不管是保护他的身体还是感情，我都愿意去努力。即使我要亲手抹杀我们的感情，即使我千般不愿意让他不爱我。
入夜，我又来到地狱之门。撒旦果然如加文天使所说一身伤痕靠在那里发呆。
"撒旦。"我极想扑上去，问他哪里来那么多伤痕，问他最近好不好，告诉他我有多想他，跟他隔着门墙相依而坐，疯闹说笑。可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转过头，看到我的一瞬间眼睛里满是华丽的光彩，嘴角止不住漾起美好的笑："阿布迪尔！你没事！你没事就好了！我一直等不到你，以为你被上帝软禁了，正要去救你呢。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面对这样的他，再铁石心肠也说不出来让他伤心的话语吧。
"我没事。不要担心。"我尽量用冷淡的声音和表情说话。
"阿布迪尔，你......不开心吗？是不是因为我太卤莽了在生气？我只是着急，怕上帝欺负你，才会......"他对于我陌生的态度很是害怕。
"你很吵。话那么多，够让人烦的。"我拼命地自我催眠--我讨厌他，我讨厌他。
"噢，那我就少说一点，"他乖乖收声："你不要烦了。我不想你不开心。"
"不是的，"我背转了身，不敢看他澄澈的眼睛："我......"
犹豫许久，终于带着哭腔说出残忍的话："我不想要和恶魔在一起！"
说完我就头也不回地跑，眼泪没有止尽地疯狂流着，心没有止尽疯狂地疼着。
撒旦，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不管你是天使还是恶魔，我都爱你。
不管是不是隔着地狱之门，我的心都和你的在一起，永远没有任何距离。
不管你的手有没有被我松开，你的心都被我抓得牢牢。
既然生着不可以相伴相随，那就一起去永恒的国度吧。

残忍的一天终于到来。我跟在拉斐尔的身后，和许多天使一起走向魔鬼地域的通道。撒旦是魔鬼的首领，上帝说一定要杀掉他。如果谁杀掉他，可以获得想要的任何奖赏，天使们闻之都跃跃欲试。我低着头，什么都不愿意多想了。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我和撒旦的感情乱成一团，越想越头痛。可是越头痛，就越想要想。思念也可以像毒品，让人上瘾，不能自拔。
队伍停住了脚步。我抬头，看到撒旦浅笑着站在众魔鬼妖怪之间，妖媚艳丽得刺眼。他脚下缠绕着他忠实的伙伴--公平之蛇。一时之间全场鸦雀无声，所有惊艳的目光都集中在撒旦的身上。曾经的天使撒旦变成了魔王撒旦，更加魅惑迷人。这样的一个人站在面前，而你要去杀他，就好像摆一件精美绝伦的瓷器在面前，而你要去砸碎它一样。天使的队伍中响起了一声声叹息，但随后就被兴奋的低语湮没。杀掉撒旦，就可以获得任何想要的奖赏，这一条件比撒旦本身更为蛊惑人心。瞬间，所有的天使向着撒旦一拥而上，个个杀气腾腾。
撒旦没有丝毫紧张和害怕。他的身手极好，是天使中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上帝之所以下定狠心要剿灭魔鬼族类，也多半是怕撒旦的力量太强大对天堂不利。我提着法杖站在角落，看撒旦游刃有余地应付天使们的进攻。
眼看天使们忙乱半天却没伤撒旦分毫，我心中暗暗高兴。这时拉斐尔却突然开口，大声地说："天使们还记得上帝的话吗？"
"记得！"天使们边努力厮杀边回答。他们对奖赏一事记得有多清楚，从他们的招招夺命就可以看得出来。
"我再重复一遍，以免大家记乱了，"拉斐尔冷冷地说："上帝说，如果取不了撒旦的性命，就杀掉阿布迪尔天使抵罪。"
所有人都愣住，不知道拉斐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有一个人没有，他冲出天使的围攻圈，飞向我身边，速度快得惊人。等我回过神，他已撞在我的法杖上，身体被穿透，血流不止。
"撒旦！"我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以......让阿布迪尔为我受到伤害...不可以......"他佼好的面容上，是哀惋的坚定。
"笨蛋，怎么可以相信......真是个笨蛋..."我边哭边用手掐他的肩，又使劲地捶他。我真的生气了，他怎么总是不跟我商量就私自做离开我的决定。他太不乖太不乖......
"阿布迪尔，你变了，"撒旦笑着抬手擦我的泪，那双绝美的眼眸中肆意泛滥着爱恋："你待我不再温柔。但我还是愿意痴痴地看着你。那一刻，终于明白，我爱上的不是你的温柔，而是你的心。所以不管你待我怎样，我都无法抑制去爱你。你对我的温柔是让我爱上你的导火索，而不是理由。我爱你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撑起身体，吻了我的左脸："就是我爱你。"
声音结束的瞬间，他的身体也无力地瘫软在我怀里。一直能映出我的眼睛阖上了。精致的眼角淌出晶莹的泪。
"撒旦，如果现在说爱你，一定是太晚了吧。那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上帝问我想要什么奖赏，我说，让我和撒旦投生去人间吧。
上帝答应了。
招来撒旦的灵魂，上帝问他投生前还有什么要求吗？
他含着泪说，他要放弃这些痛苦的记忆，永远不要想起。
在人间１
3．在人间
我，六翼天使阿布迪尔降生到了人间。因为我选择了保存记忆，所以我一直记得以前的每一件事，记得撒旦。本能地，我想寻找他。我知道如果我不在他的身边，他会摔得鼻青脸肿，他的屋子会乱成一团糟，他会想我想得一个人哭。
但十六年过去，我没有找到他。直到，我第一次迈进高中教室的那一刻。
虽然整个教室的人坐得很散很乱，但每一双目光的视线都或大胆直接或偷偷摸摸地聚集在同一个焦点上。那是一个睡相很差的男生，柔软的发丝乱成一团，脑袋使劲窝在自己的胳膊里，两条腿叉成反八字。唯一的好处是比较安静，不仅没有呼噜声，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如果不是身体微小的起伏，还让人以为那是一具死相很差的尸体。
仿佛感觉到我的目光，他慢慢地抬起头，边揉着沾满眼屎的迷懵睡眼边向我的方向看来。随着他的脸暴露在众多目光之下，教室里响起一片片抽气的声音。我也在看到他那张脸时惊呆了--撒旦？撒旦！撒旦？！
"仁，你终于肯睡腥了哦，" 一个短头发的漂亮女生拍了拍他那头乱毛："不是说，上了高中，就不能一天睡16个小时的吗？怎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呢？"
他，叫"仁"吗？果然如上帝所说，有着一颗仁心的他，名字也叫做了"仁"？
"哦~~"他的注意力立刻从我的方向转向那个女生："你不是负责监督我的吗？我睡多是你的责任吧？"边说边仰着头，邪邪地笑着。
"我还真是出力不讨好咧。好吧，我才不会像以前那样勤劳，今后我不去叫你起床上学了，如果迟到，责任自负，我不要替你背黑锅。"那女生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作势要走。
"哎，哎，山下！别走别走，我跟你开玩笑的嘛。你不可以不要我啊~~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会天天迟到被骂的啦~~"仁立刻装低作小，挤出一副可怜相。
只是他的话，在我听来分外刺耳。几曾何时，撒旦赖在我怀里，也说着这样的话语。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依赖了吗？可以让他依赖的，是那个叫做山下的女生吗？
"少装可怜...笨蛋..."山下看着仁装可怜装到走型的脸，努力憋着笑。
整间教室的人都在看着这对养眼的可人儿演闹剧，好几个家伙把持不住流下口水。这不能怪他们。仁比在天堂时更加美艳不可方物，一颦一笑都灿烂得让人脸红。偶尔坏坏的眼神妖媚得可以。再加上那个清纯如水的山下，漂亮秀美又憨态可掬。我还是不要自找无趣的好。既然仁找到了可以爱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仁突然转向我，大声地叫着："我看你有些眼熟~~"
仁说话比撒旦有特点，每一句都是撒着娇说出来的，尾音长极了，还尽情地飘忽。
"和。"我给他答案。
一点也不意外他不认识我。他被投入人间之前含着泪说要放弃这些痛苦的记忆。也好，我没有权利让他带着这些痛苦再去过一生。我想要在他全新的生命里，让他幸福。
"我是仁~~"他傻傻地冲我一笑，但脑袋上接着被山下拍了："笨蛋，告诉过你多少遍不要这样自我介绍。你说上句，人家就会自动接下句：我还是鬼咧！"
"别打我了啦~~"仁又笑眯了眼，赖进山下怀里蹭着。山下宠溺地揉着他脑袋上乱糟糟的毛，也笑得清新动人。
我不知道心里该是什么滋味，默默地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老师分座位时我被分到仁的后边坐。仁很开心地跟邻居们打招呼。但他的同桌锦户亮似乎不太好接近。亮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知道吗？你丑得让人生气哎。"我登时就被凿蒙了。我丑得让人生气？没有那么夸张吧？我环视四周，发现我果然是方圆三个人范围之内最丑的一个。我的同桌内被称为"小公主"，有一张粉嫩精致的面孔；前座的仁柔媚到骨子里，人人见他都要惊艳一番；仁的同桌亮也是个帅哥。幸好山下不是我们班的，不然...
我自卑地低下头，不再多说一句话。仁，你是太阳，你的周围还有明亮的月亮和耀眼的星星，我只是一块小陨石。我是不是已经失去了靠近你的资格。
不到一节课，仁就出了状况。他上课时偷偷砸核桃吃，结果夹到手指，虽然只有半厘米的浅浅淤青，但仁还是叫得鬼哭狼嚎，生怕有一个人不知道他受伤了。然后他翘着小指头满教室地转悠，一副誓要得到每个人的同情的模样。因为仁甜美的面庞和受伤的表情很有蛊惑力，所以被他迷晕的大家都很配合地安慰他一番，再痛斥那该死的核桃夹一顿。
最后，他终于班师回朝了。大剌剌地仰在座位上，一偏头正好看到坐在他身后无所事事的我。
"你..." 他突然把脸凑到离我很近的地方，用好奇的表情看着我："你是谁啊？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我在天堂时就说过，有些人，就是一张嘴就让人想揍。
"和。我一直就坐在这。"我木着脸。
"你就是和啊？"他一脸恍然大悟，然后立刻变回天下惟我最可怜的德行，把他的手指几乎戳到我脸上："我的手指被核桃夹凿青了~~好疼啊~~~我好可怜好可怜~~~~"
他投入地演了半天，我仍然不为所动，一言不发。
"唔~~没有同情心~~~人家都这么可怜了，还不安慰一下人家~~~"他嘟哝着放下手指，沮丧地要转回身去。就在他转回去的一刹那，我动摇了。拉起他受伤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吹着，以前撒旦受伤时就会要我帮他吹伤口，他说那样就不会疼了。
"......"他一下子消音。
我顾自替他吹着伤口。但吹了半天，他还是没有动静没有反应。
"哎，还疼不疼了，不疼了就说，我就不..."我边说边抬头，正撞上他红着脸啃指甲。那副害羞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听到我说话，他慌忙把手指从我的手里抽回去，小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背对我趴在桌上不肯抬头。
"仁，别睡了，起来，要上课了。"亮从外边回来，一把提起把脸埋在胳膊里的仁。仁把亮的手拍掉，又把脸埋回胳膊里。
"他怎么了？"亮问看起来很无辜的我。
"手被核桃夹夹了，疼的吧。"我翻出习题集开始做。
在人间２
上课的时候，亮和内传纸条传得不亦乐乎，仁趴在座上动也不动。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听讲，真不公平。
我拍拍仁，想让他陪我同甘共苦。f
"唔~~~？"他迷迷糊糊抬起头，四处张望。真是笨蛋，居然又睡了一脸眼屎，还敢把这张脸四处转给别人看，也不嫌丢人。
"我叫你啦。"我拉下他那颗丢人的脑袋。
"哦~~什么事~~"他打着哈欠。
"起来听讲了。山下不是不许你睡多么。"
"恩~~"他开始还迷糊，突然间清醒过来，把脑袋转到我的课桌上搁着，瞪大了满是眼屎的眼睛使劲眨："你怎么知道山下不许我多睡的事啊~~~你怎么会认识山下的~~？"
你们俩在教室里那么亲热玩闹，讲话又那么大声，不知道的不是瞎子就是聋子。
"我不认识山下，刚进教室的时候凑巧听到你们说话而已。"我如实招来。
"噢~~这样啊~~"他颇为放心地点点头，好像怕山下被人抢了一样。
"你们很要好？"我对这点很在意。
"恩，对呀~~~非常非常要好~~"他得意地把鼻孔朝天撅。
一个人提醒另一个人上课听讲终于演变成另一个人把两个人都带入聊天的状况。
"你们从小就是好朋友？"青梅竹马的可能性最大，我努力猜测。
"是啊~~我们从小就住在一起，他就像我妈妈一样照顾我，他真的好~细心好~温柔~~"仁完全沉浸在对山下的美好回忆中，表情甜得腻人。
"你妈妈呢？"
"我是孤儿啊~~没有爸爸妈妈。是山下和他的爸爸收养我的~~"他说得轻松无所谓，我却听得心惊肉跳。
他是孤儿？上帝对他的惩罚需要这么残酷彻底么？没有父母的他，寄人篱下地生活......
"受很多委屈吗？"
"不会啊~~虽然比我还要小的山下把我从孤儿院领回家时，他的爸爸很恼火，但是后来还是接受我了~~~并且把我和山下养这么大。他的爸爸并不喜欢我，可是山下很~~~喜欢我，他对我很~好很~好，这就足够了啊~~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你的，但是你最重视的人喜欢你，就会心满意足了啊~~~"他从兜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开始舔。
山下她，是你最重视的人吗？仁，你毕竟是仁，不是撒旦。撒旦最重视的人，一定会是我，撒旦最喜欢的人，一定会是我，撒旦的眼里，撒旦的心里，除了我不会有别人。我就是这样自私地霸着他的爱，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咦？"他很大声地发出疑问的声音："和，你有爸爸妈妈吗？"
"有。"没有爸妈哪来的我。
"好幸福~~"他羡慕地看着我："那我可以去你家看你的爸爸妈妈吗~~？"
"......行。"怎么这句话被他说出来，有种"我可以去动物园看野猪吗"的感觉。
"太好了~~和你真是个大好人~~！"他开心起来，用手指甲抓我的书皮，活像一只猫。如果他是猫，那一定遗传了加菲猫的食量和睡功。
"小声点，在上课呢。"我真想扇我自己个大嘴巴。这像是好学生的话吗？明知在上课还说的一塌糊涂。
"噢~~"他被我说得不好意思，又开始低着头啃指甲。真是笨蛋，你的指甲才在我的书上抓过，那么脏，怎么可以又塞进嘴里啃？
我拉下他的手："脏，别咬指甲。"他傻呆呆地看着我，愣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湿湿的指尖在我衣服上蹭蹭。蹭干了，又小心翼翼地缩回去，眨着水水的大眼睛看我，一副无辜的样子。
？？？？？？？？？？？？？
？？？？？？？？？？？？？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苍天啊大地啊这个笨蛋真的让人无奈啊！

放学后山下在教室门口等仁。山下又漂亮又和善，跟每一个路过的同学笑着打招呼，像个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