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小人物————阑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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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队一行人挑了小径一路上爬,身后追赶的成兵越来越近,张东忙乱中回身看,数百来个成军将士手持利刃呐喊叫嚣着朝他们奔来,那叫声震耳欲聋,直听得张东心底发慌。但令大伙儿安心的是,还有百步便能翻了这山头。
"为何不见援军?"正当大伙儿庆幸翻过了汕头,却见山下空无一人。
"混蛋!"陆生平日素来温诚,这时也是怒目横瞠,"列三冲击阵,先放箭抵挡一阵!"
射出的箭顷刻另成军的攻势减了下来,很快更多尾随而来的敌兵像旋风似的冲上。张东善使的是长刀,此时拉起弩弓也没个准头,他心中知这也无妨,前方的敌人同张蜂巢一样,只要是射出去箭,没一支是落发的。
"队长,箭不够了!"齐瑞安大喊。
"该死!弓手后退快速回营,张东你们跟我上。"陆生领着张东他们上前,咬牙同成军死战。
大刀挥砍,长矛刺击,不时有同伴与敌人倒下,这树林宛如地狱妖魔吸食人的血肉。张东背上又被砍了一刀,幸躲得快没有伤骨,此时又是长矛胸前一刺,张东侧身后退,不想身后已有成军的战戟等候。啪,一声弓鸣,手持战戟的成兵被刺穿后心,颓然倒地,保了张东性命。
"你怎么还在这?"张东见射箭的人正是齐瑞安。
"快随我来。"齐瑞安向成兵密集处,射出一支火箭,趁他们一时乱了阵脚,带着幸存的队友们躲入后方一处隐秘的山洞内。
狭小阴暗的山洞里,十几个从混乱中保下命来的队友瘫坐在地,外边是正在搜山的成军,洞内空气紧张得令人窒息,大伙儿已无力想那尚未到达的援军。张东身上已有数处伤痕,血将皮肉与衣衫粘到了一起,稍是动弹又传来一阵刺痛。等待是烦闷的,时间一点点从焦躁中流走,外面成军的叫喊渐渐淡去,他们也从进攻转为默守!
张东起身朝布满枝条的洞口探头望去,众多成军在东南处停歇着,只有些许明火点亮暗黑,已是下半夜,先前的愤怒逐渐平息后,倦意又袭上心头,几个抱着长矛的士卒摇晃着身体昏昏欲睡。
迎着微弱的火光,张东渐渐瞧清周围的环境,林间森木众多,有几棵参天大树张东极为熟悉,想起方才成军见齐瑞安射出火箭的慌乱,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再瞧敌我的位置,张东他们这方在西北处,敌方位于东南处,秋夜转凉,今夜起得正是西北风。
好机会!只因张东知道那树有个极是骇人的名字--见血封喉!
等在这边也未必能有生路,不如搏上一搏,念及此处,张东悄身来到陆生旁边,压低声道:"队长,成军那边松懈了,这林里有不少见血封喉树,趁现在带几个人,放火箭烧那树让成军退回去!"
陆生眼中一亮,瞬间有淡了下去,望着自己重伤的手臂,无奈地摇头说:"张东,这法子是好,可你看剩余的这些人,哪个是能一击就有个准头的。若一击未中还惊了敌军,我们这边的人更是危险。要不是我这臂伤,我倒是冲出去同他们拼个死活了!"
"队长,我去!"不知何时,齐瑞安也挪了过来。
"不行!我不能让你们去送死!"
"不就是条命吗?留在这里也是等死,如今没什么不可舍弃的,我带齐瑞安一起去!"张东此时是无畏而有坚定的,队长受伤,在剩余的这些人里,他一个伍长也算个头头,张东知道是他扛起责任的时候了!
不待队长说话,两人查看了箭篓中所剩无几的火箭,偷偷爬出洞去。
张东的选择是冒险的,他带着齐瑞安摸到离成军二百五十步距离处伏下,说了一句:"这是弩弓最远射程,小齐兄弟,我们不能再接近了不然定被成军察觉,无论如何,今日我们成也英雄败也英雄!"
待齐瑞安上好箭,瞄准前方大树,张东查看了一阵,一声低令:"放箭!"这时,他赌得仍是运气。
干燥的秋风将箭上火焰带到了大树上,顿时树叶着了起来,燃气的烟雾让处于下风的成军将士惊慌失措,纷纷捂住眼睛闭紧嘴巴,四处逃散。
张东他们此时也不敢再开口说话,捂眼遮鼻生怕烟雾跑了进去毒伤眼睛呛哑了嘴巴,两人再次摸着路回到山洞!
"队长!成了!成军们都散了!"张东兴奋得大喊!
"好样的!等烟雾再散去一会儿,我们都冲出去!"队长陆生也激动起来,洞内的队友们更是高兴。
待了一会儿,张东他们收拾了兵刃正准备出洞,却听洞外马蹄声骤响,又有一队人马停在洞口!
张东心头一惊,此时再也顾不了其他,他举起长刀低吼:"今夜我们就杀出去!能杀一个就一个,杀了两个老子就挣一个,被他们杀了也无妨,顾大将军说了,军人的荣耀就要摆在沙场上!"
"说得好!不愧是我凉军的勇士!"洞外一声朗笑,骑士翻身下马,撩开枝条站在洞口,身后火把上的明火将他的脸照的温红。
邵重羽此时见到的张东是英勇的,带着北方壮士的豪气,举刀呐喊时的神态坚定执著,令人敬佩。少了平日唯唯诺诺的小心,邵重羽方才发现张东在军营里成长是快速而又令人惊喜,一种成熟男人敢做敢为的气魄,让他此时的心不由得跟随着张东呼吸而跳动。
"邵副将军!"张东是不懂他此刻心思的,见到他就同见了爹娘般开心,直往他那儿跑去,"我们完成任务了!"
同邵重羽整洁的军衣相比,张东身上实在不象样子,周身被划了不少口子,之前在地上匍匐胸前血粘着土和草,脸上也是脏乱不堪,看着这样的张东,邵重羽心头有些发酸。
"做得很好!"邵重羽按下心中酸涩,拍了拍张东,领着一行人回营。
回到营地,出乎意料地,陆队长被唤去将军营帐训话,还挨了五十板军棍,张东他们很是疑惑,事后杨队的胡二偷偷告诉他们,这次任务被安排在寅时,陆队长丑时便带着队伍出动。大误军事,本是要斩,还是邵副将军说得情,才只挨了军棍了事。
"陆队长做事一向小心,怎么会弄错时辰呢?"张东怀疑。
"不清楚,听说也没找到那传令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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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一场恶战,张东由于负伤在身都未能出营应战,从幸存而归的战士颤抖的回述中张东也能想象出那幅血腥残酷的图景。
金鼓雷动,将士们的怒喊声震山动地,两国旌旗在山河上迎风劲舞,涌动的人群如波涛骇浪般在关外翻卷在一起,忽起忽落。这场恶战,成军似对凉国的战策了如指掌,不断调集人马冲向凉军最薄弱的阵营。敌人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凉军将士只有不断的杀--杀--,只有杀了眼前的敌人,才能保得性命。他留山下的丽江水成了一条殷红的绸带,缠卷着整个古城群山,呜咽叹息......
六万出战的将士回营时回了不足四万,两旁古道上堆砌着众将士的尸体,他们用死去的肉身筑起一条长城,守护着关内的战友与百姓。
医营里分外忙乱,几个大夫忙得团团转,张东一边帮着止血包扎,一边将死去的将士拖去一旁。
"都给我让开!"医营外传来低吼,邵奇带着几个兵卒手忙脚乱的抬着什么人冲进了帐子,没多久邵奇几人又被里边大夫请了出来。
张东一看是他,眼皮不由乱跳,想知道他们抬的是什么人,却被挡着啥也没瞧见。又处理了几个伤患,张东心里总也不踏实,找了个借口,便往医营帐子里窜。
踏进帐子,张东便瞧到躺在榻上光着膀子的邵重羽,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由着何塞夫上药缠带。张东怕他就要死了,急着问:"何大夫,他怎么样?"
没等何大夫开口,塌上的邵重羽慢慢睁开细目,虚弱得回了一句:"快......死了。"
张东抽泣声尚未起,何大夫缠带的手一紧,邵重羽被扯疼了伤口,不由恼道:"何塞平,你小点劲儿!"那声音虽不如平日中气足,倒也没有他说得快死了的征兆,何塞平朝他俩一笑:"很精神,死不了。"
"不是说邵副将军有亲卫,不易受伤的吗?"张东问。
"有些不得已的情况。"邵重羽不想多说,闭目养神。
何塞平替邵副将军缠好布带,道:"都是些皮肉伤,会很疼但并无大碍,这几日吃好些休息好些,别让伤口发炎,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嗯,不碍事,不是很疼。"邵重羽起身,张东很懂眼色,马上将一旁衣衫披在他身上替他穿好。
"药性一过,你就知道疼了,"何塞平收拾起方才的东西,又道,"邵副将军,这次你伤的重,就在我这点个医工,给你做傔人。"
邵重羽笑着一指张东:"就他了。"
张东点着自己尚在迷混状态,就被邵重羽强行带回了北营副将营帐,做起临时傔人。
副将营帐中有张东喜欢的干草香,正中摆着案几,旁有一箱书籍,多了得便安置在一边,一柄代表身份的兵刃同它主人一样高傲的斜靠那些堆起书上。
邵重羽懒懒靠在塌上,眯起细目,决定先给张东立个帐规:"在本将帐下做傔人,要以我为天,不得怠慢,若照顾不周,军杖一百。"说完,他打开一旁地图细细研究,不再同张东说话。
呆立在一旁的张东瞪大眼睛看着他,半晌不得反应,最后只得蹲在帐子角落,反复默背"以我为天,不得怠慢,照顾不周,军杖一百。"直到天色渐暗,他那不大灵光的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绕着这十六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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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案几上摆着肉糜粥、 野鸡汤,野鸡已被煮得烂熟,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张东从炊事兵手上接过最后一碟干点,才恭敬地走到邵重羽床塌旁,轻声道:"邵副将军,用膳了。"
邵重羽放下手中地图,漫不经心嗯了声,慢慢坐正身子,张东瞧他没有动手的意思,端起案几上的肉糜粥,拿着勺一口一口喂他吃。吃完粥,张东又取了个空碗盛了些鸡汤接着喂,邵重羽很合作,张东喂来的东西一口口下肚,不一会儿一碗汤就见了底。张东觉得他呼出的气吹在自己手上挺痒痒,但看他难得显出听话的样子,又让张东心中很受用。
"邵副将军,要不要再来一碗。"张东看他胃口好,挺高兴。
"够了,剩下的你都吃了吧。"邵重羽躺回柔软的塌上,将整个人埋在其中,闭上眼睛小憩。
张东本想劝他再多吃些,看他闭了眼,是真累了,才在一旁坐下用食。张东把小点留着没吃,怕邵重羽夜里饿了,就都备着,其余的一鼎鸡汤他早看了眼馋,全灌到肚子里。
眼下饭也吃了,东西也收拾了,邵重羽一旁休息着,张东呆在这帐子里感觉憋得慌,平日这时还能与同帐的队友们说个笑、打个趣,或是和齐瑞安学几个字。现下望着塌上的邵重羽,张东又不敢同他话个家常,怕是冒失,便站到一边开始打量帐子里的摆设。瞧了六七遍也没多瞧出些新东西,张东站得时间一长,也开始晃点着脑袋犯困起来。
"张东,打个热水来,今夜擦完身,早些睡。"邵重羽朝他扫了一眼,见他也有些累了,就随口下了个令。
张东昏沉中听他说了话,起先一怔,很快笑着转身出去,不多时便端了一个大木盆进来。木盆里的水还呼呼冒着热气,隔着一荡一伏的白雾看东西都朦朦胧胧的。把大木盆放在靠近床榻的椅上,张东先搓了布巾递给邵重羽擦脸,接着,他才分外小心得替邵副将军脱下了布衫。
邵副将军虽看着有些瘦弱,脱了衣裳却也是十分结实的,是练武人的身材,张东心中这样想着手上的活儿倒是没有停下。身上裹着绷带,上边有些渗出的血,此前何大夫替他清洗过伤口,张东尽量避开怕再弄疼他。擦完上身,张东正犹豫着是不是下边也要擦,邵重羽却大方的直接解开了裤带,张东受到如此明白的暗示自然不好再多想,只得替他穿上干净衣裳后,伸手再脱裤子。
张东心里闹腾得厉害,暗道看了快三十年的东西,看别人的时候为啥感觉就是不一大一样?他已经脸红得像个猴屁股,再瞧躺着的这位,显是平日被人伺候惯了的,一脸气定神闲毫不在意。只有张东微微将他双腿分开的时候,躺着的这位邵副将军才用很奇怪的眼神瞧了他一眼,虽只是一眼却瞧得他像是做了什么特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惊慌,张东心说,这真比打仗还叫人紧张。
好不容易完成了这活儿,张东端着木盆正要出去,就听邵重羽说:"张东,你把自己也打理干净些。"张东虽然觉得自己干不干净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但邵副将军既然吩咐,他也就又打了盆水,自个儿给自个儿擦身。
"邵副将军,您能不能别老看着小人,小人好紧张的。"张东从脱第一件衣服起,榻上的那位就不困了,眼睛睁得挺大瞧他。
"你刚才不也瞧本将了,本将现下瞧回来难道不应该?"邵重羽皱眉。
"应该。"您想看哪有应不应该的事,张东心中嘀咕。
等张东擦完身,邵副将军再次困得不得了的睡下了,待张东都安顿好了回到帐子,见他已经盖了被子呼吸均匀,便蹑手蹑脚吹息了烛灯,准备在角落里凑合一夜。
"张东,今夜你伺候让我挺是满意,就赏你上榻睡。"邵重羽并未睡着,睁眼瞧他一身薄衣,缩在一边很是可怜,随便找了借口催他一同睡。
张东只在角落睡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冻,到底是深秋,天挺冷,他回了句多谢邵副将军,挪到他榻前给他扣了个头,才小心翼翼得睡了上去。
被子都上邵副将军身上,张东虽觉得冷,也不敢去拉,倒是邵副将军今夜好心,瞧他上来了,便扯起被子朝他身上盖了过去,这被子还带着邵副将军身上的温度,暖暖的让张东好一阵舒服。
"张东,你是哪儿人?"邵重羽颇是随心地问。
"原藉固阳那儿,后来参了军,就跟着顾大将军上这儿来了。"张东老实回答。
"你家原是做什么的?"
"做点小生意,卖杜糖"张东想起上回还说了要给何大夫做杜糖吃,一忙都给忘了,又说,"小人做的杜糖可好吃,下次也做给邵副将军尝尝。"
"好。"
"张东,你喜欢你媳妇不?"邵重羽状似无意得问,车身伸手在被子里拍拍张东的肩,拍完好象就忘了收回去。
"挺喜欢。"
"她走了之后,有再续?"
"没,小人伤心了好阵子,后来也就没这心思了。"张东原以为邵重羽很累要睡的,不想他好像又精神了。床榻本就小,两个大男人睡着挤得很,只得挨得紧,这一紧让张东动个身说个话什么的都容易碰上邵副将军。
"这三年没找些乐子?"邵重羽笑得暧昧。
"没有,小人哪有那闲钱!"张东也腾了个手去拍拍邵副将军,笑道,"那种地方只有像将爷您这样的才舍得出银两去。"拍完就搁在邵副将军身上,一时好象也忘了将手收回来。
"那挺为难你的,哈。"说完,邵重羽又凑近身子朝他一笑。
"没啥的。"
两人一时无话,呼吸却越发紧蹙,张东开始还看不清,待眼睛适应黑暗后,却什么都看得清了,看得清邵副将军领中露出的锁骨,白皙的颈项,他的脸,眉毛,鼻子,嘴巴......那唇的轮廓真是好看,有些薄却仍是棱角分明,吐出的气息带着张东喜欢的干草香,张东从未同他离得那么近,怕是稍稍上前就能碰上那唇,他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比上战场还厉害的跳动,自个儿还不知是怎么了,特有一种亲上去的冲动。
"张东,你......想不想......试试......"邵重羽轻轻开口带着些引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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