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传说----侍月[上]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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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说点什么,被他拦住。
"艾莱,"苍老而平静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久违的名字让我忍不住全身一震,"你原本是个天才,真的甘心躲在这种地方过一辈子?"
如果图书馆里面有除了我们之外的第三人,在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多半会愣上几秒,然后夺门而逃。
是,我就是艾莱,那个百年来唯一能活着从禁地中走出的人。这个名字在很多人的心目中,也是恐怖到几乎可以与恶魔相等同的代名词。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推心置腹的同伴的背叛,自己身体中每天都在肆意冲撞的强到抑制不住的力量还能拖延多久,但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脑海中确实已经彻底没有了理智,再回过神来四下里已经是一片死寂。
艾莱的名字,也是从那一刻起传遍整个大陆的。
只一个人,一根魔杖,轻轻挥动,就要了敌我双方上千条人命,里面甚至包括了不少已经小有名气的导师级法师。
不只敌国赛德兰开出了巨额的通缉令,就连当时雇佣了我的国家塔纳也悬赏要我的脑袋--毕竟是我害他们丢了精锐部队--虽然不久之后,两国的通缉令就作废了。
因为艾莱已经在众人的围攻下被打进了禁地,烧得尸骨都不剩。
意气风发的黑巫师早就被埋葬在六年前的战场上,跟血泊中自己的同伴和原本跟我们对峙着的敌人,一起变成了满地的死尸。
自从踏入禁地的那一刻,世上再没有艾莱这个人。
"我没有躲,只是在等待机会,当时不要说没有选择,就算能够逃过那一劫,如果不废去魔力我很快就会发疯而死的。"
没有人知道,那个几乎强悍得成为神话的艾莱每天都要忍受什么。天生的毁灭型魔力在伤害别人之前,必定先要自己付出代价。
当然,我不怕死,但是在杀掉叛徒之前我绝对不会放弃生命,即使当年被烧得体无完肤时,我也坚信自己不会死,并且慢慢地爬出那片死地,用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变成了黑炭的四肢--直到遇到刚巧经过的亚蒙。
"算了,你有你自己的决定。"亚蒙长叹一口气,"准备考试吧,虽然只是初级,对身体也一样有负担,自己小心。"
"我明白。"我合上书页放回书架,再推开那扇高大的木门时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8
临近考试,课程都结束得差不多了。
难得的清闲午后,我躺在柔软的床上,把硬皮书架上膝盖。
"我怎么觉得,你很清闲?"塞迪斯把头从有足以砸死他的厚度的书堆里抬起来,颇为不爽地问我。
"那是你的错觉。"我耸耸肩,继续边享用热腾腾的可可边把教科书当连环画看。
塞迪斯挑眉:"小洛洛,我又发现一件事。"
"什么?"
"你不只迟钝,还很欠扁。"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得了吧,少跟我贫。有那时间还不如多背几条魔法理论。"
他无视我的打击,扔下书凑过来。
"喂,说说吧!"一脸神秘,故弄玄虚。
"说什么?初级祈祷?"我把手上的《初级教程》送到他鼻子底下,被一巴掌打飞。
"老实交待,你跟伊晗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我哭笑不得:"什么都没有,那是误会。"
塞迪斯不信:"还装,这次实习我可都看出来了,他对你真跟别人不一样,骗小孩啊你。"
我彻底无奈:"拜托,他只是觉得整我很有意思。"
"真的?"他依旧一脸不以为然。
"嗯,他对我从没认真过。"我笑,垂下眼帘,视线回到书本上,却心浮气躁得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玩笑而已,没错。
紫晶石一样的眸子在眼前晃动,波澜不惊。
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只是那时候的我,并没有留意,直到后来,当一切早已无法挽回时,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初级考试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亚蒙略有些苍老的声音总是温吞吞的,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动摇。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天生的淡漠,而是只有经历过波澜壮阔的人生之后,才会有的那种看淡了一切的,带着无奈的平静。
"大概会继续上学吧,反正暂时也没别的地方去。"
我翻弄着手上的辅助系教科书,百无聊赖地回答。
亚蒙灰色的眸子里多了些笑意:"如果被法师协会知道我把传说中的天才藏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一定会把我五马分尸。"
我从鼻子里哼出声:"我喜欢,他们管不着。"
他笑了笑,随后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最近形势确实有些混乱。"
"连这里也不能保持中立了么?"我轻叹一声。
艾伦学院所属的小国莱特,一直是处于半锁国状态的中立国家,并非没有野心,而是连自保都困难吧。
"塔纳也不平静,内乱越来越严重,加上赛德兰在边境集结军队,借口清理流寇,屡次侵犯莱特边境,显然是打算踏平莱特之后再吞掉塔纳。"
我用手压住额头。
亚蒙所说的这些,与四年前的那场冲突根本就没有区别,只不过当初主动出兵的是雇佣了我们的塔纳罢了。
这种纷争真是一点建设性都没有,两大强国争夺土地与权力,但战场却是莱特的土地,付出代价的是平民百姓,以及根本就没有自身意志的士兵们。
"要说起来,我也算是帮凶呢,那时候杀掉的可不止士兵和佣兵,也有不少附近的平民,还毁了大片的田地吧。"
亚蒙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你想太多了,切诺尔。"
"对了,其实我一直想问,"我直起身,用手肘撑住桌子,"如果当时知道是我引起了混乱,您还会不会把我带回来?"
他把我从禁地外围带回艾伦学院,以大量的魔法灌入我的身体里,压制住四处乱窜的黑魔法残存碎片和禁地里那种不明属性的力量,又费尽心思帮我治好烧伤的身体,之后又过了好几个月,才知道我的名字。
他略有些浑浊的眼睛定定看了我很久,半晌才说:"莱特是我长大的地方。"
我明白,所以才更愧疚。
"但那场战争,错的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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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说话?"她笑着问我。
我仰头看天:"这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又在炫耀你那点古籍知识了,还记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
"今天啊~~~不是什么日子啊?"
"哼!"她转了头不理我。
"呵呵,别生气啦,来,礼物,生日快乐!"

午夜惊醒时,心情糟糕异常。
不止因为这具残破的身体难以消除的疲乏感和偶尔的激烈发作,更重要的是长久以来的梦境。
她是我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同伴,几如亲生姐弟或兄妹。当年初遇时,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果没有遇到她,我想我早就暴尸荒野。
她总是笑着说,你啊,做事之前就不能多想想,这么毛躁的性子,总不能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吧?
最令我无法忍受的是,不知为什么,伊晗给我的感觉和她很像,虽然相貌完全不同,但他们的举止、行为方式,甚至是一些小动作都惊人地相似。
每次他对我说话,就好像她从长眠中醒过来一样。
想接近他,然后心脏就会抽痛,因为伊晗的笑容,让我想起她唇角淡淡的弧度。
然后,对我而言更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梦中的她,轮廓模糊不清,等我努力去分辨时,那分明就是伊晗的脸。
我忘记了她的长相。
我把头浸入冰凉的水里,也把那份莫名的情愫扔进水里冷却。
抬头看看窗外,还是黑沉沉的一片。
貌似暂时是睡不着了......我瞥了眼睡得跟死猪有一拼的塞迪斯,随手拿了件外套就跨出房门。
十一月的深夜,这温度果然不是盖的。
我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冻得瑟缩了下,紧了紧领口。
漫无目的的闲逛持续到学院大门口。
"对不起......请问......"
微弱的声音被夜风吹进耳朵里。
怔了下,我看向门口。
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在由魔法支持的光源照不到的角落里,隐隐的有一团小小的身影。
"什么事?"走近了些,还是看不清,只是感觉那影子体型很小,加上细弱的声音,小孩子?
"能不能帮我找一位医生?我被野兽咬伤了......"
"啊,要不要紧?"我又靠近了些,隔着栅栏问道。
"伤在腿上,现在动不了......"
"好的,你等一下。"
最近这附近确实不太平,艾伦魔法学院是建在远离人烟的郊外,偶尔会有野兽袭击人类的情况发生。所以学院的外围才会被防御魔法保护着。
战争的频发也会让袭击人的野兽出现得更加频繁。
这附近暂时还没有魔兽出没的消息。那些由于魔法或者其他原因变异的魔兽智商很高,甚至懂得伪装,只因为数量稀少且喜欢独来独往,才很少造成太大伤害。
我虽然只会最简单的治疗,但对普通的外伤还是很有效的,应该没必要惊动老师了。这么想着,抬脚迈出大门向阴影的方向跑去。
"你......"
黑暗里,我终于看清了那道求救的身影。
优美的流线体型,粗壮的四肢,闪着寒光的尖牙......猎豹脸上居然带了抹人类的冷笑......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音节就被它一爪子扑倒在地。
"很久没遇到了,居然有这么好骗的人类。"
还是很轻柔的声音,只是从一只黑色猎豹的嘴里吐出来未免太惊悚了一点。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一乌鸦嘴。
"你是白痴么?"它歪头看我。
......
被一只兽类怀疑智商实在是件很令人火大的事,不过我暂时是没办法反驳了--如果你的脖子被一只巨大的爪子死死压住了你也一样没法出声。
我听到自己的颈骨发出轻轻的摩擦音,这只该死的豹子想扭断我的脖子么?
它伸出带有倒刺的舌头,在划出破口的脖子上轻轻舔了下,那粗糙的触感让后背瞬间泛起层层鸡皮。
"人类确实是很笨的生物啊......"它说着,浅浅几爪就把我唯一的一件防寒外套抓成了碎布。
可怜的衣服啊......我瞪着身上的碎布条。
豹子的尖牙露出来,抵在脖子上摩擦着,刺痛。
魔兽有怎样的生存方式与我无关,但如果影响到了我的生活就另当别论了。
我看着它,从它黑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冰冷的眼。
指尖有淡淡的黑雾缭绕,在深沉的夜色中浓得分辨不出。
我对它轻轻冷笑。
魔兽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选择了错误的对象,它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按着我的利抓不由松了些。
然而就在这时,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响,黑豹温热的血液溅上身体,接着身上的压力骤减。
我瞳孔一缩,眼中瞬间聚起的浓郁黑色又瞬间散去。
指尖的雾气嗖地收回。
"没事吧?"流水一般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过在我听来跟地狱之音没什么区别。
"没......"试图坐起来,不过被压得生疼的肋骨暂时拒绝动作。
水银色的头发蹭到我的脸颊,有点痒,这张美得不合理的脸,除了伊晗还能有谁?
"魔兽啊......都到这边来了......"他瞥了眼倒地的猫科动物的尸体,又把夜色中呈现深紫色的眸子转向我,"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闲逛?"
我拉起被抓得可以被称为抹布的碎布头勉强遮体,对他耸肩说:"同伴打呼声太大,睡不着出来晃晃,结果不小心差点给那东西当早点。"
对不住了塞迪,在你崇拜的偶像面前"玷污"你的形象......可总比被当成可疑的家伙被怀疑要好得多吧......
"是这样么?"伊晗俯下身,鼻尖对着鼻尖,距离近得我都能看到他脸上最细小的毛孔。嘴角带了丝玩味的笑,却未到眼底。他的手抓着我的腕压在地上,膝盖顶在两腿间,以一种满是威胁的压制姿势凝视着我。
那种审视的视线让人头皮发麻。
课堂上的伊晗,也许的确是个优雅的老师,但紫晶石一般的眸子偶尔会浮现出的那种幽深不见底的黑色波纹,绝不是一个只会坐在图书馆里研究魔法的老师所能有的。
还有身边若有若无的死气......也许小鬼们察觉不出,但他身上所背负的人命,也不是一条两条那么简单--至少他应该上过战场,或者经历过相似的场面。
况且,我也算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用这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多少那么点不自在。
我不动声色地回望他,用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神。两人这么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
"阿嚏!"
别怪我破坏气氛,如果是你穿着仅能遮住重点部位的碎布头躺在十一月的寒风中与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你的反应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至少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过了头,没有喷到他脸上。
伊晗的面部表情有僵硬的倾向,随后又挂上了笑意。他维持着两人间怪异的体位,随手解下披风扔到我身上:"给,穿上,当心着凉。"
木讷地应了声,我伸手拉了拉衣领,指尖碰到被豹爪划伤的脖子,有点疼。
"有出血,不过不严重,你要不要自己治疗下?"
"这种小伤,舔舔就好,用不到魔法的。"我随手摸了摸,有深褐色的半干粘液沾染了手指。
"舔?"伊晗抓住我毛毛躁躁的爪子,"这种地方你要怎么舔?"
不祥的预感。
然后......脖子上传来潮湿的触感。
这次轮到我僵硬了。
他、在、干、吗?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对上某人猫一般晶亮的眼睛,从微开的唇间还隐约可见舌尖的暗红血迹。
我立刻捂住伤处,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伊晗,他他他......难道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众人倒......某月:果然是傻儿子,被人TX了反应都要慢半拍,唉......)
然后就听到了轻快的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动作,神情气爽抱着书打算到校门口来个早读的特里克就出现在视野中。当然,他也看到了我们。
"嗨,早。"我躺在地上跟他打招呼,然后再次看到了僵硬的表情。今早流行石化么?
"你......你们......"特里克指着我,指尖是颤抖的。
"没什么,"伊晗淡淡微笑着说,"切诺尔不小心被一只猫抓伤,我在帮他处理伤口。"
这......好奇怪的理由......我明白他是想遮掩下魔兽出现可能会引起的恐慌,但拜托能不能找个更好的借口?
"呃,抱歉!"特里克突然对伊晗行了个礼,像火烧屁股一样扭头就跑。
"他怎么了?"我问伊晗,他微笑:"大概是忘了什么,要回去拿。比起关心这些,你还是赶紧回去换件衣服。"
我点头,看看他压着我的手:"那你能不能先让我起来,这个姿势动不了吧?"
紫色的瞳孔中再次泛起笑意,让我总觉得自己被耍了。

 


今早不知为什么,遇到的每个人看我的眼神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塞迪,有没有觉得,大家今天很奇怪?"在第N个路人对我们行注目礼之后,我忍不住扯过塞迪斯的衣领问道。
他上下看了看我:"好像也没......呃,这件披风是?"
"啊,今早向伊晗借的,我自己的不小心弄破了,打算下课去买了就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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