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传说----侍月[上]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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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我惊叫一声,这哪里是小伤!
满地鲜红,红色的中心是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特里克。他腰部被不知什么东西击中,血肉模糊几乎快要折断,胸部极缓慢地一起一伏,眼睛死死闭着,看样子异常辛苦。
围着他的一圈人看见我立刻让开老大一块地方,目光中满是期待。
"切诺尔,拜托你一定要救他,都怪我不好,一时走神让野兽偷袭,特里克他是为了救我......"同班的女生哭得梨花带雨,两只明亮的大眼睛都肿成了桃。
我点点头:"我尽力,不过这么大的治疗术从真正没用过,不敢保证成功。"
"你就试试看吧,特里克人很好,不会就这么死掉的。"希莉维娅叹了口气,走过来站在我身后,"觉得撑不住了就往后倒,别摔个狗啃屎毁了这张漂亮的脸,不止我们可惜搞不好伊晗老师会暴走。"
......
又来了......嘴角再次抽搐。
算了,救人要紧。
我抽出法杖,顶端的翡翠直指天际。
吟唱着古老的咒文,将身心放松到极致,感觉到四种元素在身体里缓慢地交替回旋。
赞美光明。
我托起左手,掌心四种颜色所代表的四大元素在一起翻滚着,像一个漩涡,吸收融合了我绝大多数的力量逐渐凝成透明的魔力结晶,剔透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污垢,像极了闪耀的纯洁水晶。
把结晶凑到他伤口的正上方,松手,泪水一般的晶莹坠下,在碰触到他的身体时化成液体,没入殷红中,接着淡淡的纯白光芒透出来,越来越强,恒星一样明亮。
耀眼过后有魔力的碎片飘落,被森林中的清风不知吹去了哪里。
汩汩流淌的血止住了,甚至可以看到伤口的肌肉在慢慢愈合的景象。
我听到了几个人惊喜的笑声,不过如此巨大的魔力一次性被从身体里抽出来的感觉......真的挺爽,爽得我站都站不稳,险些两眼一黑直接找周公下棋去。
大量魔力被抽离的后果就是,压抑许久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闯,像脱缰的野马亟待寻找一个出口破体而出。我忍住胸口翻涌的气血,拼了命地把四散乱窜的阴寒力量收回去,重新压制起来。
手臂被握住,顺便撑起我摇摇晃晃的身体。
法雷尔不知什么时候追过来,站在一边。
来得真是时候,怎么说也不敢往后面的希莉维娅身上倒,她接得住接不住我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塞迪斯会杀了我。
随后赶过来的凯德和对方组里的圣骑士一起替特里克包扎,我头晕得厉害,倚在法雷尔身上闭目养神装僵尸。
他的身体很结实,是长年锻炼的结果,靠起来特有安全感。

忙也帮了,我们回去接着执行自己的任务。
下一个目标:采蘑菇。- -
迷幻绿洲里面的乳蘑菇看上去跟外面的小蘑菇没什么区别,菌伞比小孩子的拳头小点,菌干5公分左右,一般是灰白色的。
不同的只在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乳蘑菇的根不是灰白色而是五颜六色的,最常见的是红绿。
乳蘑菇不少,虽不至于遍地都是但也差不多几步就能见一只,只是......
"怎么有红的绿的就是没蓝的?"
凯德在拔起第N只蘑菇之后终于开始小声嘟囔。抓得满手是泥的塞迪斯接口说:"为什么非要蓝的?不都是乳蘑菇?"
"有毒。"法雷尔头都没抬,老长的宽刃大刀继续砍了棵小蘑菇,绿的。
希莉维娅给了塞迪斯后脑勺一巴掌:"上个礼拜刚学过就忘了?乳蘑菇里面只有蓝色的没毒,可以做药。"
塞迪斯不敢反驳,哀怨地看了眼"扑哧"一声笑出来的我。
为了尽快恢复魔力,我是目前唯一闲着的,他们挖蘑菇时就找地方坐着休息,移动的时候才站起来跟着走。
搜寻工作进行到下午太阳都西斜时还是没有结果。
贝恩抬头看看天:"时间不多了。"
"再找找吧,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只是平时成绩而已。"我说。
塞迪斯瞪我一眼:"那样期末会挂掉。"
"你专心点念书不就行了。"希莉维娅一向都是站在我这边,基本上我们已经结成了打击塞迪斯同盟。
郁闷的小法师不敢顶嘴,一脚踢上根看似很松软的烂木头发泄郁闷的心情,结果木头只小小地翻了个身,而平时缺乏锻炼不小心撞到脚趾的笨蛋却抱着脚跳了N圈。
我、希莉维娅、贝恩和凯德喷笑,只法雷尔还是没什么表情,很认真地继续砍原本长在木头下的一棵小蘑菇。
"蓝的。"他说,声音还是淡淡的,但分明带了一丝兴奋,然后把手里那浅蓝色的根部给我们看。
3秒钟之后,附近刚刚归巢的鸟全部都被兴奋的尖叫声吓出来了。
"塞迪是功臣。"希莉维娅说。
塞迪斯受宠若惊,极力压抑被表扬后的激动心情,但多少还是有点手舞足蹈的,看得我们几个憋笑憋得辛苦。
唉~贝恩和凯德也是聪明人,只一会就看出了塞迪斯对希莉维娅有超出战友的情谊,不时跟我眉来眼去一下,倒也有趣。
法雷尔还是一副扑克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非常识趣地离那二人远远的。
我们这一组活宝赶回营地时离天黑已经剩不了多长时间,其实算起来都花在找蘑菇上,已经有比较幸运的队伍比我们回来得更早,只是或多或少都被会被扣点分。
"不错,你们是目前为止分数最高的。"魔剑士队长的笑容在我看来挺欠扁,里面居然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平时就是这样子,别介意。"我们一组人找个角落坐下休息时,贝恩多少有些歉意地说,"其实老师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喜欢拿我们开玩笑。"
其他人不在意地点点头,闭目养神。
在外面晃荡了一整天,确实比坐在教室里累得多了。


"没事吧?"她问,手中的纱布一层一层裹上我手臂。
笑着摇头。
"对不起啦哥,我的治疗术还没练好。"
水晶一般纤细漂亮的孩子挂在我身上,我随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那就快去练。"
"可是今天的故事哥哥还没讲。"他不依,被我粗鲁地一脚踹出去。
"中级治疗学不会就没有故事可听。"
"独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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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时,落日的余晖正撒遍荒原与森林的交界。
我是被女孩子们的笑声吵醒的。
说实话有点不爽,但看到支起的木柴垛旁边被女生们围在中间的某人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压下了一切抱怨。
伊晗有一句没一句地在不远处和她们搭话,甚至有几个男生也混在其中凑热闹。
正对着他的侧脸出神,他突然向这边转过头来,冲我微微一笑又立刻别开了脸。我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伸了个懒腰。
"这里这么吵,你都能睡着啊?"希莉维娅揉揉脑袋,看上去很头疼的样子。
我笑。
曾经我也是只要身边有人就绝对处于警惕状态的。不过刚刚不止睡着,甚至还作了个不长不短的梦。
人是会变的。
因为我知道,即使身边只有最信任的人,我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周围是安静还是杂乱,对我而言早就没有意义了。
"你怎么不过去,那边多热闹。"我用下巴示意前面正聊得开心的人们。
"没什么意思,三句话不离老师的隐私问题,很没品。"
"其他人呢?"直到这时我突然发现周围清静了很多。
"男生们有人被拉去准备晚餐,其他身上没带伤的闲人在那边,"她指指稍远处正在搭起来的柴垛:"准备火堆呢,让我们找木柴就是干这个用的。"
我眨眨眼:"难道要弄篝火晚会?好俗套。"
"你想得倒美,传送石早上刚刚送了这么多人过来,能量补充还不完全,最早要明天才能再用。夜里有很多野兽出没,为了安全也只好点火了,顺便还能解决晚饭问题。"
"对了,特里克怎样?"
"没什么事了,他们回来得比我们还早,已经被老师单独照顾。"
我点头,下意识地又往刚才热闹的地方瞥一眼--咦,怎么女孩子们都在看这边,那个乍眼的人呢?
"在找人?"让人几乎想要沉溺于其中的悦耳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白得跟葱段似的食指同时进入视野,"你的同伴在那边。"
我噌地回过头,因为突然受到惊吓动作大了些,视线正对上那对亮晶晶的紫眸,鼻尖的距离不过三公分。
"呃,是,我想去帮忙。"忙不迭地往后挪了挪屁股,话脱口而出,直让我想抽自己--说什么呢,累个半死还要去做体力运动,真是口不择言,难道在伊晗面前我就注定是个智障儿不成?
虽然在很多年前,我也确实曾经被她这样说过:"除了研究魔法,其他时候你真的很笨。"
他那双漂亮得没天理的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直接导致我那颗原本就多少有些脆弱的小心脏心律失常--伊晗真的很适合去当预言先知,恐怕很少有人能在他那双紫水晶般的眼前掩盖心底的想法。
"人手够了,你今天很辛苦,不用勉强自己。"
我哦了一声,没话了,伊晗也不出声,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看得我后背发毛。想找希莉维娅求救,可她早没了影。
我抹了把脸,应该没东西吧?还是口水没擦干净?毕竟有前科,下意识地用袖口蹭蹭嘴角。
伊晗"噗"地一声笑出来,薄薄的淡色唇被夕阳涂上一层极浅淡柔美的红。
"我一直觉得,你很像我很久之前见过的一个人。"他说。
我正忙着整理衣着,什么?谁把我想说的话给说了?
我愕然望着他,平日里总是笑得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那张顶级的脸上此时却是种我看不透的表情,像是在怀念,像是带着些许感伤。
心脏被小小地穿了个洞,这样啊,那个人对他应该很重要吧?
这种事在心里想想也就算了,可当时鬼使神差的我居然就这样问了出来。
他毫不避讳,说:"是,在我还是个见习法师的时候,从很远的地方见过他一面,那个人是个传说,没有他,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是么?胸口有点憋闷。
奇怪,我又难受个什么劲,一定是魔力消耗过度。
"真巧,"我咧开嘴傻笑,借以掩饰慌乱,"你跟我一个朋友也特像。"
伊晗大概没注意到我僵硬的表情,笑着说:"对了,我听亚蒙老师说,你的诅咒类似乎学得很吃力,下周的课要不要来试着听听看?"
"因为那个牵扯到一些黑魔法的东西,我不太擅长。"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没办法只得点头,心想亚蒙老头怎么没事就跟伊晗聊这个,我一个祭祀学诅咒有什么用。
他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似乎对这头短毛的触感很满意。
"初级考试对你来说应该不困难,继续努力吧。"
说完,指尖顺势滑下,在我的脸颊上划过,轻轻碰了碰唇角,又从下颌离开。
看着他优雅地起身,微笑,动作表情自然之极,与我的僵硬成鲜明对比。
"你们真的很像--特别是发呆的时候。"他笑着说,然后离开。
僵硬状态持续到一只手掌重重拍上我的肩膀。
"干什么呢?"塞迪斯斜眼看我,"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我突然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他。
塞迪斯被我看得发毛,不自觉往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只手按住他,另一只手摸摸捏捏戳戳那因为户外活动不足而略有点发白的脸。有点软,弹性一般。
"手感不好。"随便发表了一句感慨,就见某人脸色由白转青再转黑。
"你、你......"
我耸肩,男人的脸有什么好摸的,说实话嘛~扔下气得直哆嗦的塞迪斯,径直找个离火堆近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像是有一团什么东西堵在气管里,吸不进,吐不出,堵得难受。
潜意识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快要挣脱自己给自己下的暗示,汹涌而出。

夜幕降临时,燃起的火堆发出的光芒将四下里照得红彤彤的,连带着每个人的脸上也多了些红光。
不管成绩怎样,这次可以算得上是随堂的考试过后几乎每个人都想要好好放松一下,周围都是兴奋异常的谈笑声,中间偶尔还会穿插着一两声尖叫笑闹,看来三个学校的学生相处得相当不错。塞迪斯和希莉维娅都被新交的朋友拉了去玩,只有我推说太累独自坐在火旁。
我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法杖,顶端的翡翠被火光映衬得有点诡秘,但依然光芒温润。木质的杖身上刻有带增益效果的花纹,古老得如同象形文字。
周围的喧哗声离我很远,无非都是些孩子气的讨论。
倚坐在一块大石头旁边,仰头望天。
没有月亮,没有森林里树木的遮挡,繁星满天。
记得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的一片星空下,一伙人马在马背上笑闹着,在寂静的夜里肆意奔跑着。可如今,谁又知道他们分散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抑或早就已经变成了星空中灿烂的一员?
心情没来由的异常烦躁。每个朔月之夜,被压抑的魔力总会悄无声息地啃噬着千疮百孔的躯体,没有痛楚,但我清楚地知道它是怎样腐蚀我的血肉和内脏。可是无论如何我必须活下去,为了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执著。也许是因为当初一个简单的约定,又或许,有着那样一段快乐而宝贵记忆的人是绝对舍不得就这样将它丢弃的。
我仰面看着星星。
人与人之间,就像星星之间,总会有相遇和别离,有厮守,也有擦肩而过。
感觉到一股视线,从最热闹的方向辐射过来,并不尖锐,却让我不太舒服。不用扭头也知道视线的主人是谁,我装傻,侧过身躺在干燥的土地上,用披风把自己包成蚕宝宝状,背对着被众多仰慕者包围的某人,呼呼睡去。

所谓假期,大概对每个人来说意义都是不同的。
仅仅一天的休整时间不算长,不过好好利用的话一样可以很充实。
有人会去逛街,跟情人甜蜜,也有人蒙头大睡。
于我,绝对是扫荡图书馆的绝好机会。当初选择艾伦学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异常丰富的藏书,也正因如此,假期里空无一人的那座尖顶的小书楼简直就是我的天堂。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有些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应了一声,像只贪恋于美食的苍蝇,继续埋首于那本厚度足以砸死人的精装大部头中。
一只手突然伸出来,一把夺走了我的"美食"。
能在我专心看书时打断并且还能气定神闲不怕我发飚的人,放眼整个学院恐怕也没几个,但很不巧的是眼前这位就是这寥寥几人其中之一。
瘦高的老者一身白袍,乍看似乎除了慈祥也没什么特点,那对浅灰色的眸子温润而有神,唇边是淡淡笑意。
我只得抬头打招呼:"老师。"
没办法,谁让这条命就是人家救的,我想拽也拽不起来。
"最近怎么样?"他问。
"没什么,只是伊晗老师要我去上诅咒课,说是您的建议。"
亚蒙点头:"是我请他帮忙,你现在的力量太不稳定,集中类的训练会比平衡类的效果更明显,而且这对你来说更简单一些。"
"我知道,但是......"我叹了口气,"您明白我不想碰那一系的魔法。"
老人看我一眼,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弯下腰,声音像残破的风箱一样嘶哑。我忙替他顺气,又接连放了一个治疗术和一个平静术。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泛着潮红的脸对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愧疚,当时救你我就已经料到了。这把老骨头算不了什么,可你这么年轻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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