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觉得有点太专业,补上一句:"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对不对就不知道了。"
伊晗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个不知什么意思的笑,伸手指着书上的某段,"那这段是什么意思?"
我凑上去看,上面写的是施法者的后果。
用此法者,三月后逐步失去视力、听力、嗅觉、味觉、触觉,乃至半年终丧失一切与外界交流能力,于冰冷黑暗中孤寂而死。
再翻过来,看"光华漫天"的后果。
用此法者,需以自身灵魂为交换条件,成功者灵魂陨灭。
"这个啊,随便一个魔法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所谓禁咒当然也有报应,上面写得很清楚,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他皱眉:"我当然明白,但你不觉得诡秘吗?一般黑魔法即使有反噬,都是会立刻显现,而 ‘黑暗的温柔'这种强力的咒语反倒要拖半年才会反噬?‘光华漫天'更怪异,没听过有人因为用辅助系遭报应死了的。"
"我哪里知道,大概就是因为终极禁咒多少应该和普通魔法不同吧。"我耸肩。
"那这里......"他又提出新问题。
于是,我一个上午的宝贵的复习时间就这样浪费掉了。
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宽敞的大门里走出来时,四下里静得吓人,月亮早已升得老高。
上午是黑魔法答疑解惑时间,而下午,则是初级专业考试辅导时间。
虽然辅导时间远没有讨论时间有趣,但不可否认,有伊晗这个教初级课教了N久的老师的帮助,分类记起来确实快了很多。
刺骨的冷风飕过,我鼻子一痒,打了个老大的喷嚏。
"着凉了?"背上很快有一层还带着体温的披风覆盖,"前一阵子刚病过一场,自己小心些。"
我应了一声,身体有些僵直。
靠得......太近了吧,我抖。
事实上,自从那天上课出了点岔子,我就一直尽力避开他。多少也因为实在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怎么了?"大概看出]不对头,伊晗稍微弯下身,视线与我相平。
月光下的他,全身都笼在一层淡淡的光华下。银色的发丝被风带起,飘荡在我耳边,还带了些许清香。有点痒,我抓了一簇,触手柔滑,忍不住想要仔细闻一闻,分辨出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突然蓦地惊醒,连退两步。
好险......我刚才想干什么?
伊晗歪着头看我,目光闪烁不定。
"没什么,头发上沾了东西!今天谢谢你,我回去睡觉了!"
转身想逃,又被他拽回怀里,从背后紧紧抱着。
"你在躲我?"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后,可以肯定的是,背上和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已经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没、没有的事!"欲哭无泪,在他面前我总有口吃的嫌疑。
"很冷么?"他声音里带了笑,有柔软的东西轻擦过颈部凸起的一片小疙瘩。
我很没面子地打了个寒颤。
伊晗在后面低声笑着,悦耳的声音穿过鼓膜直达脑髓,如同古老传说中用歌声迷惑过往船只的海妖。
温暖修长的指尖轻轻扳过我的脸,接着两片柔软的唇就贴上了我的。
我保持着化石状,任他浅触轻尝。
什么......状况?
脸轰的一下红了。
"我现在还是很奇怪,明明一个见习祭祀,手握魔杖时,哪里来的那么强大的气势?"
他笑弯了眼睛,可我忽然觉得,原本温暖的身体如坠冰窖。
"放手,我该回去睡觉了!"
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我挣开他的手,几乎是夺路而逃,跑到拐角时余光扫见,伊晗似乎没打算追来,手上搭着那件披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又跑出老远,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放慢了脚步,游魂似的荡回了房间。
"这么晚啊?"睡得迷迷糊糊的塞迪斯勉强睁开眼,算是冲我打了个招呼,继续蒙头大睡。
我嗯了一声,用凉水胡乱抹了把脸,就直接倒在床上。在黑暗中用手指摩擦着自己的唇,被冷风吹得冰凉的皮肤,温度居然比放在屋里的冷水还要低,刺痛。
十一
"菲鲁......"我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清秀的,透着苍白。
"抱歉。"他说,可手上的短剑却毫不犹豫地抽出,然后再次捅上我胸口。
我努力把身体往左边偏了些许,剑刃刺中了胸骨,痛入心扉。
忍着剧痛,强自压下涌上喉咙的一口腥甜,我睁大眼睛看向帐篷里。
视线所及的地方,同伴中除了我,其他人早就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脸上都满是惊异。
温蒂妮俯在干燥的沙地上,柔软的蓝发铺了满身,末梢的部分被暗红的血浸透,早就干涸了。
"你......!"
我怒吼,不管不顾地握住刺入胸口的剑刃,硬从胸口拔了出来,远远抛开。
红色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沾满了黑色的法袍。
右手腾起团团黑雾,向他冲去。他像是早就有所准备,在被我夺去短剑的一瞬间向后跃,刚好跌进背后的空间裂口,而在我的魔法到达之前,裂隙就完全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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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切诺尔!起床了起床了!"
随着粗暴的摇晃,我勉强睁开眼,塞迪斯无奈的表情一览无余。
"我说,你怎么这么能睡,每天早上叫你起床就跟杀人似的。"
我靠......
忍到内伤,才勉强忍住了爆扁他一顿的冲动。
一直觉得很奇怪,我是怎样忍住了没扔两个高级诅咒给他呢?
这小子,有没有同情心!我昨晚回来时就已经12点都过了,再加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到现在也不过刚刚才跟周公下了半盘棋而已!
迷迷糊糊地跟在塞迪斯和希莉维娅后面,在图书馆找个角落,继续K书,日子过得平淡无味。
考前的这最后几天过得很快,我再也没在图书馆里遇见伊晗,大概是觉得挤满了临时抱佛脚的学生们很烦吧。
暗地里松了口气,不用面对他,我乐得清闲。
只是那淡淡的失落又是打哪来的?
不过也多亏了他那天下午的单独辅导,把所有重点的部分帮我圈出来,念起来快了许多。
最后一夜通宵没睡,第二天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考试,真庆幸没在晕头胀脑时用错魔法,把考场轰个一干二净。
等到考完试一身轻能再次躺在床上睡个久违的懒觉时,冬天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了。
"总算结束了,呼~~"塞迪斯一屁股坐到我床上,毫无形象地仰面躺倒。
昨天上午初级考试的成绩就已经公布,24个人里,通过了19个,这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我和希莉维娅都是以四分的成绩平稳通过,塞迪斯玩了回擦边球,三分险险过了。
"对了,要不要去庆祝一下?"
我瞟他一眼:"你又有什么想法了?"
他嘿嘿一笑:"琳达他们嚷嚷着要组织一个全班一起去的旅行,要不要去啊?"
"不去。"翻开床边的一本古代文献,一直准备该死的考试,好几天没轻松下了。
"哎,好不容易考完试,身上都要长蘑菇了,"塞迪斯缠上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宝贝,"再说,这可能是最后的聚会了。"
我看了看他。
"你有什么打算?"
"可能不会继续读下去吧。"他说,很难得的,这个一向最开朗的小法师露出了有些伤感的表情。
初级考试通过并不代表着结束,这些人里面可能有人会继续修行,也可能为生计所迫,去参军或通过别的方式去养家糊口--毕竟中级课程的费用不是个小数目,贫寒家境的孩子更愿意直接去参军,至少能拿到军饷,万一不小心有所伤亡,还有抚恤金可拿。
更何况,最近边境开始紧张,赛德兰突然开始对莱特感兴趣,两国交界总有不大不小的冲突,军队开始扩招了。
"我......想直接参军。"
我点点头:"什么时候去报名?"
"过几天吧,走之前想先放自己一个假期,"他对我露出少见的苦笑,"怎么说咱也做了一年多的朋友,你真不给面子?"
我长叹一口气:"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去么?"
"嘿,我就知道小诺诺最好!"他整个扑我身上,俩人差点直接坠床。
"少来,"一巴掌拍飞他,"说正经的,你跟希娅说了没?"
他又沉下脸来,支吾了一会,说:"还没,你能不能......替我告诉她?"
我直接一个锅贴拍他头上。
"你迟钝啊!我替你说算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不先问问她,当心她直接跑去军队掐死你。"
"啊?"塞迪斯一脸惊愕。
我扶住额头,有谁会忍得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家伙天天在身边转悠?希莉维娅只是比较豪爽,可不是木头,虽然平时没什么表示,但实际上对某个白痴也不是完全没感觉的。
"算了,"我叹气,顺便给他后背一巴掌,把他从我床上打下去,"是男人就自己去说,怎么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
懒得讲解,包袱推回去,我是懒人,对当恋爱专家没兴趣。
"哇!特里克好厉害!"同班的女孩子惊喜地叫着。
特里克手里转着火堆上烤到金黄的兔子肉,面带红光,有些羞怯地笑笑。
"嗯,确实很厉害,"希莉维娅拍拍他肩膀,"以后肯定很多女孩子追你。"
被夸奖的主角的脸色从微红变成了通红。
一帮人在旁边窃笑。
考试结束后的第三天,我被塞迪斯拖到了班级聚会现场--位于艾伦学院附近的一个小山丘上。
这里视野很好,可以直接看到地平线,特别是黄昏时分,当太阳即将从地平线消失的那一刹那,天空与地面将全部都被染成鲜艳的橙色,极壮观。
我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耳边是正在准备食物的家伙们的笑闹声,眯着眼享受冬日黄昏的夕阳。
虽然没有茵茵绿草,但满目苍茫配上一望无际的平原,还是别有一番意境的。
突然又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在暂时找不到雇主时,和伙伴一起到各地的古代遗迹探险的情景。
也是在这样一个宁静的黄昏,一脸臭屁相的黑巫师小鬼被分配到打猎食物的任务。
他面无表情地穿过森林,在波光粼粼的湖边停下来。
湖里有不少肥美的鱼,在水中游来游去的。
小黑巫师抬手,纤白的指尖上有黑雾缭绕。他动动手指,黑雾有生命一般,分散成几束,慢慢靠近其中几天最肥的鱼,接着突然缠住,拖出水面。
他打开随身的袋子,把鱼扔进去。
身边刚好有只野兔窜过,一起抓了,扔进袋里。
"嗯?收获不少嘛。"高个子的剑士笑眯眯地拎出鱼和兔子,去鳞去毛,去掉内脏后就插在火上烤。
当晚,一行七人--包括小黑巫师在内--全体上吐下泻,惨不忍睹。
"怎么回事......"
"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唯一的女性沉默了一会,扭头问小黑巫师:"艾莱,你用什么抓的鱼?"
"......魔法。"
"什么魔法?"全体有不祥的预感。
他沉吟了一会,决定还是坦白:"诅咒系的,纠结。"
"......"
这次事件之后不久,著名的魔法研究报纸《每日魔法》上就刊登了一篇新的研究论文,《论黑魔法的另类应用--胃肠反应篇》。
署名是艾莱。
众多老法师对此文另辟蹊径的视角报以惊叹,甚至进行了一系列尝试,并赞扬了文章作者开阔的思维。
只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可怜的作者被同伴们用了私刑,险些被扁成猪头。
"怎么这么安静?"塞迪斯灰头土脸地凑过来。
这帮小鬼们野外露营的技术有待提高,找来的树枝有不少都是潮的,光生火就用了N个火魔法,虽然最终弄成了个小火堆,但代价是放眼望去至少有五六块土地被炸出黑色的大坑,看上去像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似的。
我伸个懒腰:"没什么,这样看着也很有趣。"
"切诺尔,"塞迪斯想了想,说,"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说不上来,就是种感觉,好像在你眼里,我们都是小鬼似的。"他抓抓头发,回答。
我笑,却没说话。
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希望自己现在还是个小鬼。
"那边是什么?"当夜幕初降时,有人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几棵秃得只剩枝枝哑哑的大树问道。
"太远了看不清,会不会是野兽?"希莉维娅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随手抽出魔杖。
大部分人警惕地望向那个方向。
我也站起来。
不久前那次被魔兽袭击的经历还记忆犹新,以我现在的状况,野兽还好说,但如果是魔兽......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周围,11个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见习法师,要维护所有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有什么东西从树干后面移出来,慢慢向这边靠近。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什么?"有人惊呼。
有两个头的鸵鸟,但身形是普通鸵鸟的3倍还多。
还有一条比我的腰还粗的巨蟒。
不是魔兽,但是野兽中最棘手的一类。
如果没记错,这两样东西虽然智力低下,但似乎天生皮糙肉厚,一般魔法是伤不到的。
我现在想找个墙角自抽,怎么就忘了这附近不太平,还任由一群小鬼跑到荒郊野外玩野餐。
希莉维娅反应很快,一团绿色的火焰直冲天际。
那是报警信号,但愿休假中的老师们有人能看到。
"现在怎么办?"有人紧张地问。
我拎出法杖,先给了所有人精灵守护。
大概是上次诅咒课时的发作太过剧烈,当魔法绚丽的光芒闪过后,我竟有些支持不住,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切诺尔!没事吧?"有人抢过来扶起我。
我摇头,咬牙。
越来越浓郁的暮色中,那两个巨大的身影渐渐靠近了。
十二
大概是觉得这12个小鬼足够平分的吧,两只野兽并没有争抢的迹象,反而要合作似的,一左一右向我们包抄过来。
"大家站得集中些,面向外侧。"特里克握紧了魔杖,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手上隐隐的青筋。
双头鸵鸟和巨蟒很快移动到了距离我们不足5米的地方。
人类和野兽对峙着。
刚才扶我起来的女孩抓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面色发白。
我攥紧了法杖。
巨蟒突然发起进攻,张开足以吞掉一个成年人的血红的大口猛地扑上来!
我立刻丢了个魔法盾过去,同时两个火魔法和一枚冰箭将它打翻。
巨蟒飞出一段距离,翻了个个,又扭曲着身体飞快地蹿回来。
双头鸵鸟也在同时有了动作,扑楞着翅膀要用钢针一般的喙啄近前的人。
冰火魔法同时爆裂,空气中弥漫起大量水雾。
"天!魔法根本没用!"有人悲鸣,但被迫再次扔出火球把攻上来的野兽打飞。
"集中攻击嘴里和眼睛!"我吼道。
但它们移动速度实在太快,初级咒语根本把握不住。
"不行了......"有人低声哀号。
"怎么办?"希莉维娅头发有些散乱,扭头问道。
我也应接不暇,巨蟒在攻击的同时喷出的气体是有神经毒性的,这边已经有人经受不住,暂时退下来。
不停的魔法盾和解毒咒语消耗了不少魔力,胸口开始发闷。
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咬牙,体内的魔力加速流转。
刚刚的信号,一定有人看到,也许伊晗或者别的老师正往这边赶来......赌一次吧,但愿能赶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