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於歌颂爱情这件事----黑蛋白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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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阳?」打发走侍者,向路遥也察觉了他的不对劲,清澈的声音带著他陌生的关怀。声音是记忆中的,态度却不是。
那些也都变成了曾经......他们「曾经」年轻过、他们「曾经」幸福过、他也「曾经」脆弱过。
带了点悲惨抬起头,安落阳不敢随便移开手,带著微蓝的眼眸在水气里,挤出一些微笑:「你不生我的气吗?十年前也好,十年後也好。」
在花莲的那间小民宿外,他跪在地上一眼也不敢看向路遥哭喊的脸,脑中只有震天的蝉鸣声,还有最後那一句:『安落阳!』
「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找你出来。」漂亮的眉带点困扰地蹙起,一直白皙优雅的手指,轻轻画过玻璃杯上的水珠,像在弹奏乐器那种从容不迫。
眨眨眼,落阳有点困惑了:「不是为了问我为什麽帮著境遥先生贴那些照片吗?」
「是跟大哥有关没错。」一提到哥哥,向路遥厌烦地咬了下嘴唇,露出安落阳很熟悉的那种骄傲表情。「他为什麽会从德国回来?」
「因为大学时代的朋友希望境遥先生可以......」安落阳听向境遥提过,季节刚转换的时候,向境遥不经意提到台湾的湿热天气让他很不习惯。
聊著聊著,就说了一些事情。关於弟弟、关於家人,关於爱情这件事情。
『我们不是在交往。』向境遥用低沉有力的声音这样下结论,他安安静静从暖暖的胸口上抬头:『我想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久一点的时间。』
因为不是恋人,反而可以心安理得的待在对方身边。他也是,从医院出来之後,也曾经希望可以有长久的恋情,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依靠,告诉他『安落阳』是谁。
那时候他遇到的是一个大学教授,刚过四十岁,也是他一年级的导师。他们上床、约会,一起度过那一年每个重要节日,但後来毕竟没有在一起。
分手是老师提的,也是夏天,在他住的公寓楼下,当著一个抱著小孩的年轻太太眼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撞到了一旁的信箱,管理员伯伯刚好去巡逻不在,他才总算不用搬家。
『你这恶心的同性恋!不要再来骚扰我了!小心我告你!』这段话像隔著一层雾的梦境,他茫然地抬头看著老师凶狠的表情,还有年轻太太漠然的脸。
那时候他应该要明白是怎麽回事的,可是一直到很久之後他才终於懂,老师已经结婚了,为了自己的家庭、地位跟颜面,带著起疑心的师母来澄清这段关系。
所以他很明白向境遥所说的,正因为不是恋人,不需要对对方承诺,反而可以在一起久一点。
「我不想知道他同学有多重视他。」弹了下舌,镜片下的眼角扬起,安落阳知道那是向路遥厌烦时很容易有的表情。「你为什麽会跟他在一起?」
为什麽?安落阳微微脸红,这件事情好像不太适合说出来。他只好端起水杯喝著,一边掩饰自己的表情,一边思考要怎麽回答。
「你喜欢我大哥吗?」指腹带著湿意画上杯口,在阳光下闪著耀眼的光芒。
下意识点点头,安落阳当然很喜欢向境遥,所以想留在男人身边,喜欢靠在有力温暖的怀中,愿意帮著张贴照片......就算在男人心里他比不上向路遥,那也没有关系。
「但是那跟爱情没有关系。」只是一种依赖,在向境遥的怀抱里,他感觉得到自己存在。
透明似的手指钩了下额头上略长的发丝,向路遥似乎震了下,很明显地转开视线。
「不要跟大哥在一起。」
「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不......与其说是要求,其实比较接近命令。以前向路遥是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的,是因为当了教官的关系吗?
「你会後悔,不要跟大哥在一起。」可能以为安落阳没听清楚,清澈的声音微微拉高慢慢的又重复一次。
「你担心我又否认跟境遥先生的关系吗?」安落阳苦笑,直觉就想到这个答案。
「不是。」对这个答案向路遥像是有点不开心,嘴唇抿了下,镜片後的眼眸瞪著微蓝的眼:「你跟他不是没关系吗?否不否认我都不在意,我只是希望你别跟大哥在一起。」
「我们只是没有交往。」安落阳笑笑,仰头把水喝完,吐口气:「路遥,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件事吗?」
「你根本不了解我大哥。」对於他的回答,向路遥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烦恼,半垂著眼让阳光把睫毛照的根根分明,洒下一圈阴影。「你会後悔跟他在一起。」
「不会。」安落阳忍著,没反驳向路遥,其实他才不了解自己的哥哥。
可是那件事太隐讳,不该由他开口告诉向路遥,他只能勉强自己微笑:「路遥,只有境遥先生跟我在一起。」
叹口气,向路遥白细的牙齿用力咬住嘴唇,没有看他。「我也曾经跟你在一起,也曾经跟大哥在一起,但是你们都自己离开了。」
「路遥......」安落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才好,那一天是他自己推开了向路遥,放弃自己喜欢的人,为了得到父母的微笑。
「落阳,我问过很多学生这个问题,我也可以请问你吗?」漂亮优雅的手指交握,向路遥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教官,严肃、认真,虽然不令人害怕却很有威严。
瞬间,安落阳有点闪神,他眼前的人似乎跟他在不一样的时间流动中,到了他在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单薄的肩抖了抖,他差点翻倒桌上的杯子,微蓝的眼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绕著这不大的空间飘移。「你......你想问我什麽?」
「两个不断逃避的人,为什麽认为自己可以在对方身上找到永恒?」
来不及回答,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安落阳吓得跳起来,盯著手机发呆却没有接听,好像那并不是他的东西。
「落阳?」也被他剧烈的反应吓了跳,向路遥跟著站起身,看看手机再看看几乎缩起来的落阳,叹口气:「落阳,需要我帮你接吗?」
「不......我、我可以......」努力微笑,他不需要这麽大的反应,他也好、境遥先生也好,谁也没有逃避。
『落阳?』电话那头,是低沉有力的声音,背景有点吵杂,隐约可以听见有人问好。
松了口气,安落阳跌回椅子上。「境遥先生,怎麽打电话给我?」
『吃饭了吗?味道还习惯吗?』吵杂声少了很多,安落阳想男人一定是找到了没有人的地方。
「嗯......」有点心虚,但他不想让男人知道自己现在正跟向路遥见面,「境遥先生,我好想见你。」
他们本来就不是那种一辈子的关系,只是想在一起久一点罢了。
『再两个小时我就交班了,去接你好吗?』他几乎可以看到男人的薄唇微微扬起来的弧度,有力的眼眸也跟著放轻。
「嗯,对不起,我太任性了。」有什麽咸咸的东西流进嘴哩,阳光似乎变得更刺眼,而且飘盪起来像在水里一样。
他没有哭,也不需要哭。
『不,三点半见。』男人原本就只是想确认他有没有吃东西,很快就道别收线。
「落阳。」面纸递到他眼前,愣了下他没有伸手去接,向路遥乾脆替他擦去脸上的痕迹。「落阳,我真心的希望你也可以幸福。」
十年的时间困住了两个少年,一个离开了只留下另一个继续在那一天痛苦孤单,那不是很令人难过得一件事情吗?
「境遥先生对我很好。」握住向路遥的手,像以前一样安落阳露出腼腆的微笑:「我们很好,非常好。」
「是吗?」向路遥扯著唇角,镜片後的眼眸有著淡淡的哀伤。

关於歌颂爱情这件事--04

原本应该两个小时可以结束的。看了下手腕上的表,时间已经往3点前进。
镜片後的眼眸微微眯了下,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可能照约定好的时间到达安落阳的工作室,虽然迟到安落阳绝对不会在意,不管多久都会等。
可是他不喜欢。
「境遥?」一旁的男人发现他心不在焉,忍不住低声提醒。「安医生远从美国来访,刚好跟你是相同领域的菁英,不好好聊聊吗?」
有力的眼神对上茶几另一边,穿著笔挺三件式西装,肤色白皙的男人。就算会客室里的空调够凉,但现在毕竟是夏天最热的时候,男人拘谨的打扮,看起来却不会另人觉得燥热,白皙的肌肤像大理石一样,隐约透著凉意。
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特别是男人对上他的目光,露出带点神经质微笑的模样。
「向医生,在国外一直久仰你得大名,原本想去德国拜访的,可惜时间上一直不允许。」安医生修长微瘦的手拘谨地交叠,放在膝盖上,那种坐姿让向境遥扬了眉。
台湾会比德国近吗?「不,安医生您太客气了。」
又看了眼手表,他思考著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安落阳自己会晚点到,或者乾脆现在就告辞依照原定计画?
「安医生怎麽会来台湾呢?」发现他的心不在焉,一旁的男人连忙帮他打圆场。
「为了一点私事。」安医生有礼的微笑这样回答,接著热切地看著向境遥:「向医生去年发表的论文很有意思,我一直想当面请教你几个问题。」
「那只是心血来潮写的东西。」薄唇轻轻扭了下,他想自己还是告辞好了。之前跟安落阳通电话时,总觉得那清澈的声音有点奇怪,他一直很挂心。
「啊......」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安医生呆了下,白皙的脸上泛出一点薄红:
「向医生,你太客气了,那不是随便就能写出来的论文,我真的很喜欢。」
「安医生的研究也令我望尘莫及,也许改天可以好好聊聊。」镜片下的黑眸染上一点兴味,看起来他的回答某程度刺伤了眼前这个气质高高在上的男人。
「改天?」一旁的人不苟同的低叫,拉住向境遥的手臂阻止他起身:「境遥,安医生在台湾行程很急,你配合一下不行吗?」
「我今天有事。」如果事前告诉他,要配合当然是没问题。但在他下班打完卡之後才临时要他配合......薄唇嘲讽似地勾了下,他没有必要更改既定行程。
「向医生,难道我打扰到你了吗?」安医生微为身体往前倾,嘴巴上是很客气,眉毛却微微蹙起。「真不好意思,我以为您下午会有空。」
「对不起,我跟人有约。」真不亏是所谓菁英。向境遥眯著黑色的眼眸,薄唇扭曲了下:「也许我们能约改天。」
不过,刚好他也是个菁英,大概也不需要特别屈就他人。
「境遥。」拉不住他,反而跟著被迫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为好友只能陪笑:「境遥,远来是客,你跟谁的约会这麽重要?」
「同居人。」淡淡应了句,向境遥朝面无表情,只有嘴唇像是微笑一样弯著的安医生点点头:「抱歉,先失陪了。」
「向医生。」发现他真的转身离开,安医生才从沙发上站起来,高傲的声音有一点压抑的颤抖。「向医生,您这几天有假吗?我打算在台湾待到8月结束。」
回头,黑色的发丝随著动作轻扬,向境遥挑眉:「後天休假,安医生有空吗?」
「那後天,如果方便可以跟你约时间吗?」绕过茶几靠近了几步,白色的脸颊上红晕更浓。
这是生气吗?向境遥低低的笑著:「可以,如果安医生方便,就约午餐吧!」
原本他并不希望休假日还要跟人应酬交际,不过适度的善意也是必须的。看来他今天惹这位安医生也惹得够了。
「好,这是我的饭店号码,我对台湾不熟,就麻烦您了。」从外套内袋里拿出钢笔及袖珍记事本,写字的动作也好、撕纸摺纸递上的动作,全部都完美得像是机器一样,优雅而且呆板。
有点淡淡的熟悉感,但说不上是什麽。
「安医生有什麽不吃?」他对台湾也并不熟,不过看来眼前的男人显然不把这当一回事。
「我讨厌中国菜,希望向医生能找的优雅清净的地方。」白皙脸上是乾净的笑容,向境遥却觉得很讨厌。
「好吧!」收好字条,他随意扬扬手:「失陪了。」
对於後天的会面,应该不是会多愉快的情形......直到走出会客室,他又看了一眼手表,拿起手机案下熟悉的号码,很快接通了:『境遥先生?』
清澈的声音很惊讶,接著是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对不起,您已经到了吗?我还正收拾。』
「不,我会迟到一些时间,你慢慢来。」电话里传来安落阳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接著是害羞的笑。
『境遥先生,我想我还是先跟你说好了。』安落阳的声音有点紧张,笑声也显得神经质,还加上一种纸被揉捏的沙沙声。
「你午餐剩了多少?」低沉的声音透过话筒,有力得几乎让安落阳无地自处,只能发出一点可怜兮兮的单音节。
『我想吃完......』向境遥可以想像,这麽说著话的白皙纤细男人,是怎样红著眼眶,微微发抖。
「嗯。」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停车场,他背靠著车门,决定收线:「晚上你想吃什麽?我们可以慢慢吃。」
『境遥先生。』他想安落阳苍白的脸现在一定通红著,眼泪滑过透著微凉的肌肤,在刻意隔离过的微弱阳光下,闪闪发亮。『谢谢你,晚上吃什麽都好。』
「半小时後见。」细细的告别之後,向境遥收起电话,但没有马上进入车中,无意识地用有力优雅的长指,敲著车顶。
虽然他没有问,但他知道午餐没被吃完只有一个原因:安落阳中午外出跟某个人见面了。
会是谁?不能说非常介意,但总有点好奇。
安落阳没有要好的朋友,这件事他很清楚。另外因为怕阳光的关系,所有的工作都是透过网路或是电话委托,不会有跟客户约在外面的状况,非得外出通常会是小妹出马。
那,安落阳会跟谁见面?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镜片後的黑眸讶意地瞪大。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这通电话。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麽,自制、压抑绝对不愿意有任何一件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但人不可能是完美的,也不可能无懈可击,他发现了之後远远的逃到德国,但最後还是回来台湾。
该接吗?他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在自己的手机上看到这个来电号码......而且,他现在要敢快去接安落阳才对......
「喂?」他以为自己挣扎很久,事际上却没有,他很快接起电话。
听见他的声音,先是一阵沉默,只有轻缓的呼吸声。
「路遥,为什麽打电话?」他有点急,等不到对方开口就先出声了。
『大哥,你晚上有空吗?』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向境遥握著电话的手竟然微微发抖。
向路遥听起来有点迟疑,似乎也很怀疑自己为什麽要打这通电话。『如果没有空就算了,你今天跟落扬约好了吗?』
「几点。」对於弟弟为何会问起跟安落阳有约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想去在意,带著急切地直冲重点。
『大约5点半吧!一起吃个饭,我有话想跟你说。』他听得出来弟弟的声音里还是带了点疏离跟厌恶,但无所谓。
「好,在哪里?」他以为,照片事件之後,他再也不可能有机会跟弟弟见面了。
报出餐厅的名字後,向路遥随意道别就收线了。听著单调的嘟嘟声,向境遥却还是舍不得收线。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对弟弟有任何超过血缘该有的感情。原来,人的决心跟自制,只需要一通电话就足以摧毁了。
忍不住苦笑,他叹口气,才终於上车。

关於歌颂爱情这件事--05

「抱歉,我临时有事。」向境遥把义大利面、浓汤跟沙拉放在茶几上,看了眼矮柜上的时钟,顺手抽走安落阳白细指间未点的菸。
「请境遥先生不要在意我。」缩起肩,安落阳稍微惊惶地微笑,接著低下头:「我......我没有想要抽菸,只是......」
「你先吃,汤锅里还有,沙拉吃不完就放桌上,我回来会收拾。」将卷起的衬衫袖子放下,向境遥拿起挂在椅背上的领带打上。
简单的动作俐落有力,带中一种贵族式的优雅,安落阳常常不自觉盯著看。
「境遥先生,您其实可以不用特意去接我,还替我做饭。」汤是他喜欢的,义大利面也是他喜欢的,可是阵阵熟悉的香味却让他的胃微微抽搐。
向境遥是个很温柔的人,但也同十分冷漠。他不会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也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意见,若是不熟悉的人其实会很怕他,严肃冷漠而且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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