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不醒----烽北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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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他微抬了抬眼,继续问。
我回想著简简曾描述过的债款,斟酌著说了一个数字:"50万。"
邹之宇的经济完全独立,虽然我不清楚他所掌管的公司究竟有多大,但我知道他很有钱。
50万,不是大数目,对吧?
望著邹之宇迟迟没有回答,我露出了请求的眼神。
他开口了,却没有询问钱的去处,而是反问我,"如果我答应,你打算以什麽作为抵押?"
"什麽?"我疑惑地睁大眼。
"要我出钱,必须给我一定的抵押品,让这些钱不至於覆水难收。"他说。
我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迟疑地反问他:"你要什麽抵押品?"
邹之宇笑了,然後他伸了伸手,把我拉了过去。
"除了你自己,你还有什麽能给我?"他笑著贴著我的耳朵说。
我身子一紧,还没来得及反抗,他就又把我放开了。
"等你高中毕业,和我一同去国外。"他说了一句话。
我睁大眼望著他,心里已经知道他隐藏著的意味。
"以後,不能再离开我半步。"然後,他把隐藏著的话也说了出来。
我呆了许久,才慢慢地扯开了笑容:"你开玩笑的吧?"
"不是开玩笑。"他却表情认真地回答了我。
"你把我当什麽?"我这才发火了,"当我卖身的吗?"
邹之宇轻笑了一声,似乎看我的样子有趣,支著下巴斜睨著我。
"霄霄,你知道我有这个想法很久了。"他笑著说,"事实上,我早已经有这个打算,征得你的同意只是其次而已。"
我挥了挥手,但没办法打上他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只是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又落了下来。
"你做梦。"我咬著牙说。
"哦?你不需要钱吗?"邹之宇仍旧笑著,"你不担心你的朋友会被催债的人打死吗?"
"你为什麽会知道?!"我瞪大眼。简简家中的事情,我明明没有告诉过他。
"你身边的人,我会不明底细就允许他住进来吗?"邹之宇轻哼了一声。
"卑鄙!"邹之宇的眼神,像毒蛇一般可怕,我转了转身,害怕他身上的毒素会沾到我,朝外急冲了过去。
邹之宇却仅凭一只手臂便将我揽了回去。
"你可以慢慢考虑。"邹之宇将我锁在胸前,紧压著我的手臂,呼吸微吐在我的颈後,"但我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必须陪我。"
我不会不知道他所谓的"陪"是什麽定义。我奋力地挣扎起来,把房间里的家具踢得梆梆直响。
邹之宇总是毫不费力地闪躲了我的动作,又迅速地将我制住。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只剩一双眼睛能瞪著他,希望他不要再乱来。
"半年不见,你就变成了一只小豹子。"邹之宇又把我揽了过去,手指顺著我的胸口往下移。
"你,你干吗?!"我哑著声音,丝毫没有威胁力地问。
邹之宇轻而易举地便褪下我的裤子,把我的欲望握在了手里。我绝望地发现,仅凭他的几个抚触,我的欲望就明显抬起了头。
"乖乖地,我才会让你舒服。"邹之宇抬了抬头,双眼漆黑地盯著我。
当他低下头去,用嘴含住我时,我已经没办法说话了。
可恶。
我在他面前,完全还只是当初的小男孩。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这麽没用。
我还未下定决心要向邹之宇借到那笔钱,简简就突然失踪了。
昨晚我做了个恶梦,梦见简简被邹之宇推向了地狱。第二天我从床上狼狈地爬起来,没有顾得上清洗自己一片污迹的身体,就冲进了简简的房间。然而这个梦,竟变成了现实。简简只留下了一张字条。
他说,"维霄,别为了我做傻事,我回家,会好的。"
好?什麽叫好?我捏著那张字条,用力得全身颤抖。结果,我没办法帮助简简,甚至也没有办法把他留在相对安全的地方。
邹之宇倚在门口默不作声地望著我,我转过身望也不望他一眼,直直地进了浴室。
我出浴室时,邹之宇坐在沙发上微瞟了我一眼,然後低声说:"换上一套干净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吃饭。邹之宇关心的永远是这些不带感情色彩的事情。然而我也悲哀地发现,我对简简的歉疚,其实挽回不了任何东西。
我可以做些什麽?我什麽也做不了。
跟在邹之宇身後慢吞吞地走著,我的心情半点也提不上来。
同样是走路,当初和凌智在一起,却那麽愉快。是因为对象不一样,还是因为身处的情境不一样?我不知道。如今的我,恐怕更不能令凌智喜欢。
邹之宇一路上也没有对我说话,只是沿路打量著旁侧的风景。
走到一个转角处时,我突然发现一片雪花落在了我的肩头。
今年的雪来得很早。十二月刚过半,就已经来了。
我仰头呆望著逐渐纷扬起来的雪,眼睛被一片冰凉的气息包裹著,心里却舒坦了许多。
邹之宇忽然解下外套披在了我身上。我迟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後邹之宇伸手将我搂了过去,就在大街上。他向来是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的。
他也从来不在意我的感受,但我至少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心下一气,将邹之宇的外套迅速地掀起来,往他身上一扔。
"拿回去。"我粗著声音说,"我不稀罕。"
邹之宇的眼神里露出丝不悦,我没有理睬,将头扭向了另一旁。
接著,我的眼神就呆住了。
凌智就站在对面。隔著一条街,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一定是看到我了,但在我望向他的时候,他迅速地转开头,并且向另一方向走去。
我也提了提脚,是想要追过去的。
没有看到他,没有真正和他面对,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想念他。但是,一见到,行为就难以控制了。我还是想陪著他简单地走走路,或者做做菜,复习一下功课。这些简单的瞬间,都是无比的快乐。我在其他人面前都体会不到的快乐。
然而,我却没能真正地追过去。
因为,我身边有邹之宇。
邹之宇拉了拉我的手臂,我便转过了身。尽管回过头,还是能看到凌智在雪花间越走越远的身影。我却不能回头。
不能让凌智被邹之宇知道。我心里隐隐地有了这层警醒。
但是,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心里的冲动。我匆匆地吃过饭,便撒谎说要去买些学习用品,而且不让邹之宇跟著,一个人坐上了出租车,便直往凌智的家驶了过去。
出租车停下来时,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我却觉得步履很轻快,凌智家也一下子就到了。
不知道他在不在家,但也不要紧。我本来也只是想远远看他一眼,或者就待在屋外陪陪他。我选了块干净的台阶,就那麽坐了下去。一边望著屋外的雪景,一边幻想凌智在屋内。
这段时间,不断有凌智的邻居路过。每当看到有人过来,我就迅速地低下头。上一次,让凌智的邻居看到我,已经引得凌智很不愉快。我不能再犯同一个错误。
我佯装著埋下脸,但耳朵听见那几个邻居议论的话题,立即敏感地竖了起来。
"凌家那个小孩今年过春节是不是又要一个人过了?"一个阿姨年纪的女人说。
"据说他还剩下一个姨母,不过估计对他也是不太好的,否则他不会想一个人住在这麽间小房子里。"另一个伯伯年纪的男人说。
"唉,其实我也是看著他长大的了,哪知道他家会发生这种事情。"女人又接口。
"作孽啊,家里出个孽子,害死了一家人。"男人也说。
我僵得无法动弹,回头望著这一男一女逐渐地上楼走远。
他们说的是凌智吧?凌智,是孤儿吗?我早已经发觉凌智从未提及自己的父母,却不知道他真的是孤儿......
家里出个孽子,害死了一家人,这是什麽意思?我回想著这句话,全身就冷得受不了。
我想起,我爸也常骂我是个孽子。
凌智到底隐藏了多少伤?我却一概不知。
我不知不觉地站起身走到凌智的屋门前,伸手抚了抚那陈旧破裂开的木板。
耳朵凑过去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等那脚步声朝门口移过来时,我迅速地躲闪开朝楼上窜了过去。
躲在楼道里小心翼翼地盯著那张门的方向,却没见有人走出来。我松了口气,同时,心头也涌起一阵失落。
就算见到他,又能怎麽样呢?我能说些什麽,或做些什麽吗?他会理我吗?如果他再将我推开,我能死皮赖脸地缠著他吗?
我正胡思乱想著,却又听见那张门动了一动,像是有人将门锁打开的声音。我僵在原地,等了许久,但那张门依旧没有打开。
腿已经蹲得有些麻痹了,於是我站起身来,朝下走了几个台阶,停在他的门口,又不想动了,只是在他门前来回走著。
等他的门再度发出声音时,我又像被电击中一般朝楼下冲。冲了没几步,已经发现他的门打开,而且脚步声已经传到了楼道里。
我蹲在楼梯的拐角处,屋外的雪虽明亮,但这是一个隐蔽处,凌智应当是发现不了我的。
我看著他在楼道口走了几步,然後转身又朝向门内。我缓缓吐了口气。
我不禁嘲笑自己,简直像作贼一般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凌智会又一次转身走出来,而且,他慢慢地下了楼。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我的时候,他已经发出了声音。
"厉维霄?"他虽然迟疑,而且眼睛也没有朝向我的方向,但是他在搜寻著的,的确是我。
我惊讶地朝後一靠,身後堆积著的木块立即发出了突兀的声音。
"那个,你找我呀?......"我有些狼狈又有些隐隐高兴地站起了身来。

一梦不醒(9)
凌智望见我,眼神一动不动,神情也看不出喜悦或愤怒。我杵在原地不知该怎麽解释我的出现,他却又开口了:
"真是你在这儿。"他嘴唇抿了抿,说。
"我......我过来看看你。"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待会就走的......"
在外面已经待了这麽久都不觉得冷,被凌智的眼睛一盯,我却觉得冷得发颤。害怕被他直接地拒绝,也害怕他像上一次一样推开我。
凌智没说话了,他转身上了楼,我却站在楼下踌躇著。已经跟他说了待会就走,再赖在这里只会惹他讨厌,我正在为这难解的选择题愁眉苦脸时,凌智的声音从屋子里发了出来。
"想进来就进来吧。"他说。
我自然就毫不迟疑地提起脚往楼上跑过去了。
凌智正坐在沙发前,望著我将门关闭,他没有再说话,只顾著低下头去鼓捣他面前的一盆水。
我呆站了一会,找不到任何事做,然後也蹲下了身去,跟他一齐望著那盆水发呆。
"冷麽?"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问我。
"啊?"我怔怔地点了点头。
"把手放进去就暖和了。"他一边继续鼓捣那盆水,一边说。
"哦。"我又怔怔地点了点头,把两只手放进了水里。
盆中装著的是热水,不很烫,非常舒服。盆子不大,我们两人四只手放著会嫌拥挤,也会偶尔地碰到对方。凌智显得很冷静,既不闪也不躲,我却是彻底地傻眼了。
凌智今天很不对劲啊......
"时间快到了。"後来,他把那盆水倒掉,又突然说。
"啊?"我迷惑不解地望著他。
"你老啊什麽。"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我说你返校的时间要到了。"
"啊......"我张了张嘴,然後抓了抓头说,"我已经不住校了。"他竟还记得我应当返校,我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股感动。
"为什麽不住校?"他望著我问。
"前段时间,我的一个朋友出了意外,我想待在家里陪陪他。"我没办法对他撒谎,於是诚实地回答。
他点了点头,继续在我面前端坐著,而且认真地问我,"你那个朋友现在没事了吗?"
"我不知道。"我垂了垂眼,"他留了个字条就走了,而且手机号码也停机了。"
"如果是留过信才走,说明他应该没事。"凌智想了想,又说,"至少他是考虑清楚过後才走的。"
"嗯,希望他没事。"我点了点头,两只手交握著用力捏了捏。
"今天......"他又开口说了两个字,但欲言又止。
"什麽?"我疑惑地望著他。
他偏了偏头,过了一会才又问出来:"今天跟你一起逛街的人,是你......朋友吗?"
"逛街?啊,那个,是我表哥。"我想起在街上跟他偶然撞见的场景,再想起他刚刚问出这个问题的犹豫,不禁勾起了唇角。
凌智点了点头,有些匆促,似在掩饰著什麽。
"那天......"接著,他又开口。
"嗯?"
"我说话很伤人吗?"他认真地看著我,"对不起。"
又听见对不起三个字,我的眼神不由得一黯。
"其实没事......"我嘟囔了一句。
"你那时候说的,愿意当我弟弟......"他有些犹豫地望著我,又说。
我忽然地睁大眼,看著他的表情,犹豫著有些难以启齿的表情。忽然之间,我明白了他的用意。
"现在这句话也还是作数的。"我低声说。
他在我对面,忽然放松地露出了笑容。他很少有笑容,却是第一次让我看到这麽开心的样子。
"其实我一直想有个弟弟。"凌智的眼睛望向另一边,似在回想著什麽,"如果我家里有兄弟,可能会比较好......"
我没有说话。心想著凌智的邻居所说的话,但是无法向凌智询问。虽然不知道凌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麽事情,但那件事情一定是会把他的笑容夺走的。
我宁可就这麽看著他露出笑容。只是这样就好。
晚餐是由凌智做的,他不让我帮忙,把我赶出了厨房。我在客厅里坐了一阵,就走到了他的房间里。上一次在他家过夜并没有仔细看看他的房间中的摆设。现在一看,仍旧是简单而干净的,符合他的风格。书桌上放著的全是与课本相关的书籍,连课外书也没有。而我环视了整个房间,也没有看到一张类似於全家福的照片。
凌智的家人,究竟是怎样的?我不由得坐在床边胡思乱想起来。
凌智做好晚餐走过来叫我,我立即从床边跳起来跑向他。又能再和他坐在桌旁一同吃饭,我别提有多高兴了。虽然凌智的话不多,而且他的个性和我完全南辕北辙,但我就是这麽喜欢和他相处。站在厨房里看著他洗碗,都能看得呆住。
凌智回过头跟我说话时,我还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我望著他的眼神并不是单纯的"弟弟"的眼神而已,我只是尽可能地去掩饰,哪怕这难如登天。
到了夜色已深的时候,我仍待在凌智的家里。他没有催我离开,我也不想离开。
邹之宇打来很多次电话,被我关了静音。如果可以,我真想一直这麽跟凌智待在一起。
直到凌智的神色露出些疲惫,一直揉著眉心时,我才发觉时间已经太晚了。
"我能不能住在这里?"我忍不住轻声地问了一句。
"嗯?你说什麽?"凌智转头问我。
"没什麽,没什麽。"我连连摆手,沮丧地低下了头。我不敢露出太冲动的举动,凌智一定会不高兴的。
"咦,都这麽晚了。"被我这麽一插嘴,凌智像刚刚发现了时锺已走近了0点,接著他望向我,"你得回家了。"
我即使有一千个不愿意,被他这明镜一般的眼神望著,也不敢造次,乖乖地点头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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