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你----沈夜焰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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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早就关门了。街上行人很少,就算急匆匆路过几个,也是满脸迫不及待要快点回家的神情。时不时从巷口传来几声零碎的鞭炮声,然后是孩子们快活地大笑。
白既明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着,踏在被灯光火光映得发红的雪地上,一直走了八站地。

快到家的时候,各家各户的鞭炮和烟花,突然一齐爆发,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午夜12点,新的一年开始了。
白既明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下意识地拿起来接听,是廖维信。
"既明,过年好啊!"廖维信扯着嗓子大喊,让自己的声音盖过无穷无尽的鞭炮声,听得出来,他很高兴,"替我向你父母问好,别忘了啊!"他顿了顿,诧异地问,"既明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鞭炮声太大啦......"
白既明根本没有说话,他抬起头,在漫天的雪雾中,看到五颜六色绚烂夺目的焰火,绽放在天幕之中。
"维信......"白既明对着手机轻轻地说,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见,"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海哭的声音

啊,事先声明,这章写得很不好,是非常不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今天是中秋节啊,我调动了全身的悲剧细胞,也攒不足哪怕一点点的伤痛情绪。本来这章是场大戏,却被我搞砸了。想推翻重写,不过不符合我本性,所以,就这样吧。
任何事物都是不完美的,不是吗?哈哈

听,
海哭的声音
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
悲泣到天明

--张惠妹《听海》

廖维信挂断了电话,仍是有些怔忡,微微皱起眉。
"怎么,没联系上么?"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廖维信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打通了,但是没听见既明说话。可能是鞭炮声太大,也可能是打电话人太多,信号不好。"
廖父坐到他身边。
这个儿子,直到二十九晚上,才赶到家里。一家三口都在忙着过年,再开车赶往乡下,一直没有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在对待父母这个问题上,廖维信明显要比白既明成熟很多,他并没有因为父母早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就对他们的态度掉以轻心--别忘了,就算是确立最普通的恋爱关系,父母那一关也是很重要的--廖维信从一开始,就坦白告诉父母,白既明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接着是各种照片,电话,陆续登场。他每次和父母通电话,谈论得最多的就是白既明。当然,完全说这个小爱人有多好,温和、体贴、可爱、懂事、勤快,还有一手好厨艺。以至于最后廖母调侃他:"儿子,你不是把天使抓来了吧。"廖维信装作很感慨的语气:"妈,你不知道,要让这个天使心甘情愿留下来,可有多难。"
因此,廖家父母对这个白既明,从外貌到品性,都非常熟悉。甚至是他最爱吃的菜,最爱看的电影,和最讨厌的喧闹嘈杂还有交际应酬。廖维信知道,白既明个性固执而孤僻,要让他去了解自己的父母,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只有让自己父母充分了解白既明,在日后见面时才会更加融洽而和谐,才不会给那个又敏感又骄傲的人,带来一点点的伤害。
廖父廖母看得出来,这个儿子对那个人十分在意。他们当然希望早一点见到儿子的另一半,但怕白既明没有准备好,因此没有主动提出来。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提前一步,跑到白家去了。
对此,廖父很不以为然。他对儿子说:"你好像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次做得太唐突了。"廖维信不肯告诉父亲,是白既明的主意,只说:"是我考虑不周,有点太着急。"
廖父和儿子开玩笑:"难道恋爱中的男人,真的智商为零?"廖维信答道:"爸你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
"那现在怎么样?尽在掌握中?"父亲对儿子的能力还是挺信任的。
"应该这么说吧。我觉得,有些事情,让时间给答案可能更好些。"廖维信微笑,他是很有把握,只要那个小爱人能乖乖地听自己的话。

白既明的态度,说不上有没有遵循他对廖维信的承诺。总之,在应该阖家欢乐,团团圆圆围坐在桌边吃饺子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白既明没有开灯,漆黑的夜空被无数焰火照亮,映得窗边忽明忽暗。鞭炮声或急剧或零星,响个没完没了。白既明只感到莫名的寒冷和孤寂,还有无边无际的空虚,他真想立刻就扑到廖维信的怀里去,被他狠狠地搂住......是的,他想念他,非常非常,心都是刺痛的,仿佛因为无法呼吸而窒息好久,像要从中裂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逐渐安静下来,白既明清晰地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白父白母回来了。
白母完全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不打招呼,就自己先回家。结果吃饭时找不到人,她和白父面对满桌人的询问,尴尬万分。以往大家谈论白既明时,她是很自豪的。毕竟既明是白家孙辈老大,而且一路顺遂,就连工作都是自己找的,没花钱没托关系,进了事业单位。这简直就是难以想象。
几个妯娌在一起聊天,免不了说这说那。而这次,白母心惊胆战,生怕她们问既明有没有对象。可这完全不能避免。她觉得异常心虚,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强自压制而早晚会被人知晓。那种完全可以预见到的吃惊、鄙夷和嘲笑,简直让白母快要发疯。
可是这个儿子,完全不能体谅父母的难处,这个时候还要添乱。毫无预兆先走一步,抛下一大家子人不顾。自己跑回来干什么?还用问吗?除了那个廖维信,他心里还能有谁?那些亲戚虽然不多说什么,但疑惑不已若有所思的眼光,刀子一样割在白母心上,让她如坐针毡。
白母脸色很难看,这几天的强自压抑,终于达到临界点。她不顾白父的阻拦,几步奔到白既明床边:"你怎么回事啊?越活还越回去啦!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不懂事?!一大家子就差你一个,你要走也先说句话呀。你都二十好几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哪?小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啊?当老师当几年脾气还见大呀?谁都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白父看看老婆,再看看儿子,一脸为难,只是叹气。白既明从白母走到卧室里,就坐了起来,最后干脆站在地上。他一直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听着母亲的数落。
白母发作一通,心里痛快了点,刚要再说,白既明抬头,开口:"妈,我想去唐山。"
一句话锤子一样,彻底将白父白母砸了个目瞪口呆。白母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腾"地怒火冲到头顶,脸都涨红了,指着白既明,手直哆嗦:"你......你说什么?......"
白既明咬咬牙,索性提高声音:"我想去唐山,明天就去。"
"你疯啦?啊?你有毛病啊?没有那个廖维信你能死啊?!"白母彻底被激怒,"人家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跟到家里去。你犯贱啊你!?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你不恶心哪你?!你还能要点脸不?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哪!--"
"行了!"白父出声阻住了老婆的口不择言,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白母闭上嘴,才发现白既明的脸色早就变了,简直毫无血色,双目流露出震惊和悲伤,让白母一看就心底一颤,瞬间就后悔了。
白既明脑袋里嗡嗡作响,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不知为什么,眼前翻来覆去就是廖维信的影子:"不要和父母吵架,乖一点......"他死命地咬住嘴唇,深深吸了口长气,慢慢松开握紧的手。
"爸,我......出去走走......"他觉得自己动了动嘴,像是说出一句话,但又像什么也没说出来。可是已经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白既明竭力控制住自己,全身还是不自禁地发抖。他慢慢走到玄关,穿上鞋子,摘下外套,开门走了出去。
白母张嘴要叫他,却终于没有出声。她有些茫然地回头看看丈夫,见到的是一张无奈而忧愁的脸。
白既明推开楼门,一路狂奔,甚至来不及扣上外套的拉锁,任风雪瞬间灌入胸前衣服,冷得透彻。
这条路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到五分钟,就已经跑到尽头。黑夜和漫天的雪花,将海天交界的地平线遮掩得严严实实。海是黑色的,墨一样凝重而深沉,风很大,吹起白色的浪花,"哗哗"地拍打在礁石上。
白既明完全看不见脚下的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一种愤懑的情绪压制在胸前,正喷薄欲出,整个胸腔仿佛都要被炸裂!
他站在冰层上,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狂呼:"廖维信--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只剩下喉咙深处的哽咽。泪水不由自主滑落下来,白既明跪倒在冰层上,寒冷、黑暗、孤寂和悲伤,是重重叠叠的网,牢牢捆住他。
无处可逃。


吃苦
就算有些事烦恼无助
至少我们有一起吃苦的幸福
每一次当爱走到绝路
往事一幕幕会将我们搂住

--:周华健《一起吃苦的幸福》

白既明再回到家里,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他没有带手机,白父白母联系也无从联系起,只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时不时地对视一眼,唉声叹气。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开门时,看见儿子面红耳赤、一身酒气、衣衫凌乱的模样,还是大吃了一惊。也不知道白既明怎么能在大年三十晚上,找到开业的酒吧。从这一家喝到那一家,神智已然不清,一进门就摔倒在地上。
白母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又是生气,上前费劲扶起儿子,嘴里叨咕:"怎么喝这么多呀,你不要命了你。"白既明根本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胃部一阵痉挛,几步奔到厕所里,对着马桶吐个没完。
白母瞪向丈夫:"你还愣着干什么啊?快点拿杯水来。"白父也心疼了,一边走一边埋怨:"还不是怨你呀。"
"那他做错了,我当妈的说两句都不行啦?"白母有些后悔,但仍是嘴硬。
"你说的那叫什么话呀,我都听不下去了。"白父端着水杯,两个人嘀咕来嘀咕去。手上也不闲着,又拿毛巾给儿子擦脸,又递水给他漱口,最后扶着白既明躺到床上,脱下外套鞋子,安顿好了。
白既明脑子里混混沌沌,觉得自己似乎回了家,可身边人晃来晃去,说的话一句听不清。胃里钝钝地抽痛,犹如有一把火在里面烧。他浑身热得难受,好像血管都要爆裂开,嘴里只是发干。白父喂他喝了点水,没想到引起一阵反胃,全吐了出来。
白母摸摸白既明的身子,热得发烫,额头却满是虚汗。不禁有些心慌,对白父说:"不会是酒精中毒吧,要不去医院吧。"
"去什么医院。"白父心里有数,"你消停点吧,没见过喝多的人哪?安安稳稳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白既明根本安稳不下来,翻来覆去在床上打滚,低低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脸痛苦难耐的神情,或者将脸埋在枕头里,压抑地啜泣。
白母给他喂了果汁、蜂蜜水、让他含着姜片,可是全都不管用,喝什么吐什么。弄得二老束手无策,只能将毛巾用热水沾湿了,给他擦擦脸。
这边手忙脚乱折腾一气,那边电话铃却响了。白母在床边照料白既明,白父去接电话,竟是廖维信。
廖维信每天都和白既明通电话,谁知大年初一打了一天都没人接听,晚上再打还是如此。他心里打了个突,可又想起来当初白既明突然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形,又自失地一笑,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说不定白既明正忙着和亲人过年,没时间接听;也有可能外面鞭炮声太大,没听见铃声;更说不定这个稀里糊涂的小坏蛋,根本就是忘了带电话。
没想到,大年初二再打,仍是如此。廖维信有点担心,按道理,这么长时间,就算白既明不接听,也会打过来才是。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拨打了白家的固定电话。
白父一听是廖维信,就叹了口气。廖维信先拜个年,然后才问:"叔,既明在家吗?"
"啊,在。但是喝多了,正在床上躺着呢。"
"喝多了?!"廖维信一听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心立刻沉了下去。白既明不是很喜欢喝酒,平时一滴都不沾。只有两种情况下,他才会喝,一是应酬必不可免,二就是心情极度恶劣。
但现在是过年,家里人聚在一起,喝点酒也无可厚非。廖维信心里明知道可能性不太大,还是勉强笑道:"是和亲戚们喝多了吧,他有时候挺馋酒的。"
"唉,不是。三十晚上,他妈说了他几句,结果出去喝到今天早上才回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廖维信耳边"嗡"地一声,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努力稳住心神,问道:"现在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是吐呗......"白父还要再说,那边白母扯嗓子喊:"你啰嗦什么哪?快点给儿子弄点水来!"
"啊,马上马上。"白父匆忙对廖维信说一句,"那个,给你父母带好啊,我这边忙着,先挂了。"也不等廖维信说话,放下电话就去拿杯子。
廖维信"喂"了几声,听见嘟嘟的忙音,只好按断手机,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肯定是白母对白既明说了很难听的话,才会让这个冷静的人崩溃。廖维信抿着唇,将他在白家的几天,和回唐山后,白既明在电话里的聊天,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似乎没什么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么激烈的程度啊。
廖维信一直认为,白既明和白母的冲突焦点,只是自己而已。他一走,双方情绪缓和,就算心里有别扭,只要白既明不和父母吵架,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事实,明显事与愿违。
好吧,不管责任在谁,现在难过受伤的是白既明。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是不是又全是高度的?肠胃到底能不能受得了?用不用去医院?
廖维信想得头都疼了,紧张、生气、懊恼、烦躁不安。他真想再打个电话,好好了解一下白既明的情况。可是,他的身份如此尴尬,如果白母因为他再生既明的气,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当初白既明突然回家的那种心情又回来了,那是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掌握不了的惶恐;是很怕会失去什么,却不知该怎么挽回的无助。他只手掩住脸,慢慢做深呼吸。"冷静。"他对自己说,"廖维信,你冷静一点。很多情况,你并不了解,妄自下判断实在太愚蠢了。"
可是,唉,只要一和白既明有关,他也只能愚蠢。

眼睁睁看着时钟过了一个小时,现在再打电话,不算唐突吧?廖维信再也按捺不住,还是按下号码。
这次还是白父接的:"啊,不怎么样,不太清醒,还是吐。"
"叔,你给他喝点淡盐水,估计能好点。"
"有用吗?他喝水都吐。"
"那别让他吃东西了,先让他睡觉吧。"
"他不睡呀,就是折腾,还哭,没完没了的。唉......"
廖维信一颗心疼得直发颤,半天憋出一句:"叔你拍拍他,拍拍他好好哄一哄。"
白父刚要接口,那边白母又喊:"哎呀你快过来,儿子吐血了!"白父听老婆声都变了,吓得摔上电话奔过去。
廖维信差点蹦起来,也顾不得别的,披上外套就下楼。
廖父廖母正下围棋,见儿子急三火四地跑下来,衣服扣都系错了。二老对视一眼,廖父喊住他:"你这是干什么去?"
"不行,我得去S城。"廖维信一脸的严峻。廖父一看他的神色,多少明白了点,指指他的衣服:"要去也不能就这么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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