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门----早早[下]
  发于:2008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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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窝在被子里细细密议,梦想着以后两人自由地在异国结袂而游,说不出的兴奋。说着说着,周若梅担心起来:"相公,听说那里的女人都穿露肩露臂的衣服,有的还露胸,我......我可怎么办?"
傅宁皱眉:"此事我也不甚明了,若真的如此,梅梅你就照穿咱们的衣服,不用理它!"
两人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又紧偎在一块儿。傅宁细细抚着周若梅的头发,说:"梅梅,咱们到异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顿下来,就专心致志的生孩子,你说好不好?"
周若梅骇然,从傅宁怀中抬起头来,却见丈夫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这......这......偶尔我们也要空它几年再要的好......"
突觉得丈夫肩头不住抽动,马上知道自己被丈夫戏弄了,又气又羞,狠拧着傅宁不依。傅宁连连叫饶,喘道:"梅梅,须怪不得我,谁叫你这么浅显的话也要上当......啊!"
他极怕痒,又不敢推开妻子,在妻子手下假装可怜兮兮地扭动挣扎,盼妻子开恩放他一马。周若梅见他笑闹得开怀,这些天一直盘踞在眉间淡淡的沉郁尽散了开去,心中爱怜,忍不住凑前在他眉心浅浅一吻。
傅宁全身一颤,用力抱紧了她,随即想起妻子身怀有孕,只得挫败地把头埋在妻子颈中,嘟哝了几句。
他这举动说不出的孩子气,份外可爱,周若梅心中暗笑,若是他知道他这样子让她觉得很可爱,不晓得要怎样发飙呢!羞涩地说:"没关系的,相公你温柔点就行了。"
傅宁大喜,兴奋地扑了上去。

第 19 章
到底要怎样处置傅宁和那个贱人?日昭迟迟难以决断。他不是不想对周若梅动手,但此举必然造成傅宁与他决裂,这却是他所不乐见的事。可不处理那女人吧,他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想到王保儿上的暗折说,傅宁这些天都守在枕梅阁一步不出,嫉怒就如虫子一样啮咬着他的心,那个女人在你傅宁心目中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不顾性命、不顾前程、不顾族人生死也要和她在一起?那他算什么?那他在他心目中算什么?算什么?!!
他狂躁地在殿中打转,神色阴冷。无论他怎样不承认也好,心里也明白,在傅宁心中,那贱人远比他重要。想到自己贵为天子,多少人盼想他的爱宠,多少人乞望他的垂怜,那人却弃若蔽履,日昭几乎将钢牙咬碎,越想越怒,愈思愈恨,禁不住将案上的奏折重重扫在地上。他近年已极少这样喜怒形诸于色,今天这种反常的行为把一旁侍候的江澄观等人吓得魂不附体。良久,江澄观才提起胆,悄悄将奏折一本本拾起来,没声儿地放回案上。
日昭烦躁地转身,看见江澄观簌簌发抖的样子,倒是一怔,这才意会到自己竟然发了这么大脾气,心底陡然生惊,原来傅宁居然这般左右他的情绪!他呆呆立在殿中,原来那个人在他心中已有这么重要吗?脑中自然地浮现傅宁的身影,却是当日他在殿中为妻子寸步不让的模样,突然间怒发如狂,既然他不放他在心上,他又何必执着于他?他是天子,奉天行命,统有万物,富有四海,天底下那么多美丽的女人男人,只要他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会为他万死不辞,难道没有你傅宁我会过不下去?他霍然站起,说:"摆驾太如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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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霓裳舞,欢快靡丽的曲调中,飞旋的红裙似火,一个个娇媚宛转的眼神横睇过来,如怨似喜,含羞带怯,每一个凝睇都带着企盼,每一次流连都说着渴望。日昭揽着方太鱼,乜着眼道:"跳得好!赏!谁人拾到牡丹样儿的,今夜侍寝!"听他一说,江澄观忙派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绢花抛到场中,刚才翩舞如仙的宫女马上大乱,一窝蜂冲上去,左扑右夺,衣松钗乱,眼中都盯着场中抛出的唯一一朵紫色牡丹,哪有平时矜持温婉的半点模样?日昭哈哈大笑,指着场中被数人压在身下仍紧紧抓住牡丹绢花的那个宫女,道:"你过来。"
那女子呆呆抬起脸来,看了看身旁羡慕嫉妒的脸孔,又望了望日昭俊挺霸气的面容,才知道选中了自己,悲喜交集,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跌跌撞撞地走到日昭跟前跪下,哭道:"皇上!!"
日昭放开方太鱼,抬起那宫女的脸孔,明月清辉下,哭得一塌糊涂的面容仍是楚楚动人,望着他的眼眸充满了狂喜和仰慕。日昭粗鲁地牵了那宫女的手,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方太鱼见他假戏真做,顿时大急,一脚将那宫女踢往一边,不依地跺着脚,嗔道:"皇上!!"月光下,他的脸雪一样的白,泪水在清亮的眼中闪动,险些便掉下来。日昭抬手轻抚他的眼睫,嘴边露出奇特的笑意,问:"你,后悔了没有?"他这句话问得奇怪,方太鱼虽然不明所以,却一把扑进他怀里,顺着他的意思说:"皇上,我后悔了。你不要理那个女人,今夜陪我。"日昭拥着他,看着他那娇嗔薄怒的面容,又望了望倒在地上一脸绝望嫉恨的宫女,一声长笑,拦腰将方太鱼抱起,轻狂一吻。傅宁,你看到没有?这里的所有人都比你年轻,比你美丽,比你温顺,只要我一个眼神,她们就会为我疯狂,只要我一个微笑,她们就会为我而死,傅宁,你,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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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太鱼的心情极好。
经过三个多月孤枕难眠的日子,几乎绝望的他再次得到日昭的宠爱,且日昭对他的爱宠比从前更甚,使他兴奋得连头发好象都在笑。
"主子!"
"什么事?"
李安英小跑过来,喘着笑道:"皇上赐了数十样精美点心给主子,正放在厅里呢!"
听得赐的是他钟爱的点心,方太鱼马上笑开了,他幼年生活极为贫寒,直到十四岁都从未吃过糕点,进宫福贵后最爱吃的就是宫里的点心,常常因此耽误了正餐。日昭对此甚是不喜,每每叫人严加看管,不准他多吃零食点心。今次居然善心大发赐他点心,自是令他心花怒放,抛下手里的渔杆,兴冲冲便往回赶。
李安英忙跟上,喊道:"主子!主子,别走那么快,小心摔着了!"方太鱼哪里理他,李安英追不上,正急着,却见他突然停下,忙气喘喘地赶到他身边,问:"主子,什么事?"
方太鱼看着前面越来越接近的小太监,冷笑道:"没什么。"他已认出来,那人正是上次陪在傅宁身边的小太监。不知为什么,自上次与傅宁一面后,他对傅宁就无理由地打从心里厌憎。恨乌及乌,连上次跟在傅宁身边的小顺子也讨厌上了。此时见了单身的小顺子,心中就止不住起了教训小顺子的念头,他冷哼一声,直直冲小顺子走去。
小顺子手捧着鱼翅鸡丝羹和白蒸什锦火烧正要给宁贵人送去,知他身份,忙避往一边。
方太鱼心里冷笑,故意一头撞向小顺子。小顺子避闪不及,整只托盘翻倒,弄脏了方太鱼的衣服。
方太鱼反手就给了小顺子一个重重的耳光,叱道:"大胆的奴才!"
小顺子也是挑通眉眼的人,见方太鱼如此行径,已知他故意找茬,不敢争论,扑嗵一声跪下来,给了自己几个巴掌:"奴才没长眼睛,冲撞了小侯爷,请小侯爷饶恕奴才。"
方太鱼只是冷笑,也不理他,对李安英说:"带下去,抽二十鞭子!"
小顺子连声讨饶,几个宫人上来,一把拖下去就打。小顺子勉强受了二十鞭子,几乎痛晕过去。幸好人缘好,等方太鱼走后,几个相熟的小太监悄声儿扶他回炅宁宫。
众人一看大惊,忙追问原因,小顺子又委屈又愤恨,将其中缘由更是添油加醋说到十分。江澄观听说方太鱼这样在众人面前落他的脸,将他身边的人打成这样,又气又悔,想了想,当夜就带了小顺子偷偷前往镇国公府。傅宁见小顺子狼狈的模样大是意外,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事。江澄观简单的叙述了缘由,说:"这方太鱼也太放肆了,连将军身边的人也敢下手。"
傅宁见小顺子可怜的样子,心中也是恼怒,却笑着踢了小顺子一脚,说:"这小子,看你平时猖狂!这不,受教训了!"
小顺子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说:"奴才向来安份守纪,也不知是怎样得罪他的......"
江澄观接口说:"傅将军您瞧,您不在,人家就欺负到我们头上来!那人现在招摇得很呢!不过我看皇上也不是真心喜欢他,你都不知道,皇上几次深夜到炅宁宫,见将军不在就走了,样子很失望呢!"
他絮絮叼叼的还要再说,傅宁制止他,日昭对男宠怎样关他何事,他堂堂一男儿犯得着和一宠脔争风吃醋?不耐烦地说:"澄观,你这次来的意思我明白。这事......"正想拒绝,突然心中一动,他要诈死远遁,依日昭的性子,若不是亲眼目睹他的"尸体",必起猜疑之心,他想携爱远逃那是难上加难,而要想顺利"死"在日昭面前,这些人自然是最好的帮手,想到此,顿时改了口风:"这事从长计议......"

第 20 章
"皇上吉祥!"
"皇上吉祥!"
架上的那只白鹦鹉扑腾着叫来叫去只这一句。方太鱼没好气,瞪着那扁毛畜牲说:"蠢物!学来学去只学了这一句。"
再没兴致调教那只鹦鹉,拿起杌上的杯子,一看却没茶,大怒,看了看身边,只一个小太监,叫来福的在,喝道:"来福?来福?"
连喝几句,那小太监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跑过来沏了茶。
方太鱼见他行止恍惚,不由动了疑,问:"小畜牲!这般胡晕乱撞的干什么?"
来福一惊,跪下来惶乱地说:"没,没事!"
方太鱼越发疑心,狠狠一拍案几,喝道:"出了什么事,说!"
来福吓得瘫在地上,开始牙咬得死紧,只是不说,后来被方太鱼迫得急了,见左右没人,抖嗦着说:"前些日子,我在思花阁里见李公公和凤旸宫的王公公在一起亲密的说话儿......"
什么时候李安英和王不廉这般亲近了?想到皇后一向将他视为眼中钉,方太鱼脸色登时变了,追问:"他们说些什么?"
来福偷看他脸色,小心地说:"隔得远了,奴才听不清楚,只是觉得他们的神态很是亲密......"
两人神态亲密?仿如一盆冰水从头淋下,直凉到心,方太鱼回想起李安英的诸般言行举止,再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将宫中的妃嫔和有头有脸的太监几乎得罪了遍,几乎跟这个李安英都脱不了关系!又想到李安英之前是容妃宫里的人,犯了事才分往他宫里来,莫不是因为容妃发现了他是皇后的人,才撵出来的?越想越是疑心,越想越是寒心,一时竟呆在那里。
来福怯怯地喊:"主子?"
方太鱼拿眼看他,说:"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要不我叫皇上乱刀剐了你,知道吗?"
来福吓得扑嗵一声跪下,拼命磕头,连声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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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跪倒在他的面前,抬起头来,凤眼温婉清亮:"皇上,臣这些天来辗侧难安,每每想起,极是后悔。皇上,臣挂念你......"日昭心花怒放,待要抱起他,傅宁扭身一闪,已到老远的地方,他大急,喊:"不准走!"猛然惊醒过来,睁眼一看,暗室孤寂,长夜清寒。他在床边呆呆坐了半晌,推门出去。
江澄观听得声响,匆忙爬起,见日昭穿得单薄,忙拿衣服给他披了,然后默默跟在他身后。日昭从最缘殿出来转了个圈,来到炅宁宫,他驻足在外站了会,没有进去,又往外走。
走过几重宫门,却是太如殿,江澄观忙先一步进去知会。方太鱼听得是日昭亲自前来,衣衫不整地从房里冲出来,直扑到日昭怀里。
日昭一把抱住他,半拥了他坐在床上。
皇上深夜来访,对他的情意不言而喻。方太鱼环着日昭脖子,兴奋得两颊飞红,含情脉脉看着他。
日昭怔怔看着怀中的这个人,漆黑的长发,明亮的眼睛,红润饱泽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神比太阳还要炽热,痴缠他的时候比最美丽的女人更娇娆。这样一个可人儿,远比他美丽,远比他温顺,为什么抱着他的时候还要想起那个人?不是决定忘了他吗?为什么还是会想起他?
少年在他身上不依地踢着腿,骄纵地嚷道:"皇上!皇上!我和你说话儿呢!"
他愤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和脑中的另一双眼睛重叠,一样挺秀细长的眉毛,一样眼角带勾斜斜飞起......不不,那双眼睛更深更亮些,永远不会这样含娇带嗔地看着他......
"皇上!"
日昭著迷地看着他的眼睛,随口敷衍:"好好,是朕不对,小鱼儿你继续说。"
方太鱼一扁嘴,横他一眼,说:"你不专心!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他眼角向他一扫,那种娇样儿真媚到骨里去了。日昭心里突然一阵郁烦,自己再爱看方太鱼痴望他的样子,再爱看方太鱼爱娇耍小性子的模样儿,那又如何?无论怎样想,怎样盼,那个人也不会真的这样对他。一想到此,心情顿时变得恶劣无比,再不想看方太鱼一眼,腾地站起来,抬脚就走。方太鱼急了,扑进他怀里跺脚说:"皇上!你就爱欺负我!"
他哀怜企求地看着日昭,泪眼盈盈,日昭一看他那双明清凤眼,心便软下来,轻笑着环住他,温声说:"朕可是真有事,明儿再来看你。"不着痕迹地推开他,大步出去。
方太鱼虽然舍不得,可是熟知日昭性子,也不敢太过纠缠,只得送他出去。闷闷不乐地回到室中,百无聊赖坐了会儿,见天已经亮了,招手叫一旁的来福过来:"来福,你说说看,有什么乐子没有?"
来福近段受他宠信,衣着光鲜,满脸春风,听他这么一问,忙趋上前来:"主子,听说秦公公上次新得了只虎头金刚,不如我们约秦公公斗斗去?"
方太鱼一脸无趣地摇手,"没意思,不去。"
"那去太液池钓鱼?"
"狗奴才,上次皇上才为此责怪我一顿,还敢去?"
来福又说了几个去处,均被方太鱼否决,来福面露难色,小心地说:"主子,请恕奴才驽钝,奴才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方太鱼皱眉想了会,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地方,算了,咱们在宫中随便走走。"
来福骇笑,也只得他家主子才敢说"在宫中随便走走"这句话,换了他人,还不早被皇上剐了?想是这样想,又哪敢劝,只是一迭声说好。
方太鱼所处的太如殿原称会宁殿,因日昭宠爱方太鱼,便干脆改名太如殿,位于皇宫西南侧,途经寒香殿、拂云殿、繁英阁、从玉阁、明华宫、绿云阁、太液池便是御花园。方太鱼带了来福迤逦而行,直若无人。经从玉阁时,来福指着西北隐露的一角说:"主子,听说绿云阁前日挂上了青州进上的琉璃灯,灯上所绘全是《碧烟醉》的场景,非常好看呢!"
方太鱼本就漫无目的,听他一提,倒是起了好奇心,说:"好,就到绿云阁看看。"
快到绿云阁时,来福突然轻轻一扯方太鱼的衣角,细声说:"主子,前面是明妃。"
不待他说,方太鱼早已看见,走在前面的是明妃和一端丽女子,他认得是日昭甚为宠爱的宁贵人。想到众人都疑他下毒要害明妃便满心不悦,见明妃一行视他无睹,侧身而过更是愤怒,脸马上阴沉下来。
来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问:"主子,明妃旁边那个是不是宁贵人?据说她是傅将军的远亲呢!"
听他提起傅宁,方太鱼脸色更是阴冷,他讨厌这个人,比明妃更讨厌。
来福见他神色不郁,忙转移话题,说:"主子,前些日子有巧匠进贡给皇上一个灯漏,上设了十二个小木偶人,分捧十二个时辰牌,每时辰交替时,就有一个小偶人捧着时辰牌从小门中出来,从没有差错过,很是精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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