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边红药----小夙
  发于:2008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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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的第六感是越来越出色了。某个他对我施暴的晚上,我叫嚣着他爱我,却原来真真有这个倾向。原来凌书泽就像年幼的我,满纸的画写期待的人和事。
曾经我的笔下是兄弟嬉闹图,后来是母子相依图,再后来某一天我画了一个少年,最后,我没有了期待。因为我找到了期待,凌书泽,我封笔了。
凌千川,你何必呢?
方儿的嗓门突然尖利起来:"那个贱女人根本就不配喜欢皇上!她那样的伤害皇上的心,她勾引别的男人,是个下贱坯子。"
我见方儿已然松开了我的衣摆,就后退了两步,想他也够不着我的衣服了,便说:"他是很下贱,但不是个女人。"
方儿听我说完,有些错愕,仰着小脸,天真的看着我。我轻笑了一下,说:"他只是个不讨喜的男人。"
"不讨喜的男人?那--"方儿有些激动,他说:"是男人?男人一定没我好!"
"对,没你好。"说完这一句,我转身慢腾腾的挪向门口。
"你认识白羽琪?"
听了方儿自信满满的问话,我回头又是一笑,我说:"刚刚认识不久。"
我笑着看初升的朝阳,我说:白羽琪,你新生了。

 


残念
最开始我的伤是叶再治的。现在我打算找他问问舌头破的那一次,他有没有顺带好心的看过我声带的伤。扯着这样粗哑的声音,我不觉得有多大麻烦,但总是刺激别人耳朵,就有些过意不去。
现在的我,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这个感觉是新鲜的,似乎我的灵魂已经遁入了轮回,但我又感觉到是真正活着了。
找叶再前,我先带了小何小曲小苑星儿颇有气势的去了原先污臭的小院,五个人忙活了一上午,收了四五小包芍药种子。他们也没干过这事,所以都是新奇兴奋的。我也被他们感染的兴奋莫名。
临到中午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嚷着要吃饭,我看整片的芍药也差不多收完了,就点头说收工。四个人就立刻跳了起来,欢呼雀跃。小何小曲一边一个捉了而我的腿高高的抬了我就往外走,迎面碰上了嚣张跋扈的大皇子,凌景宇。
我没拿正眼看他,只是他身后畏畏缩缩的探出颗小脑袋,是景逸。
景逸自上次的事后,似乎被送去了叶舒晴叶贵妃那里。我听说了,觉得这是很不错的做法,就没有去找过景逸。
现在,他来找我了。
"哥哥,景逸不是,不是来找你的。"
看腮帮子鼓鼓的可爱小景逸,我的心情更加的好了。
"景逸,景逸是来看花的!"
说谎的坏孩子,花早被你糟蹋干净了,侥幸开着花的也安心结了种了,你谎话真没水准!
哇一声,景逸哭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凌景宇拿袖子胡乱的擦景逸的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示意小何小曲放我下来。
"哥哥不是哥哥了,哥哥不要景逸了,呜呜--"
我仰头望天,小孩的世界也很复杂。
凌景宇搂了景逸,哭声闷闷的被压在了胸口。我伸手想拖景逸出来,凌景宇挥手"啪"干净利落的打掉了我的手。
我僵住,听凌景宇说:"明娘娘,你别做的太过分!"
"你勾引泽皇叔,背叛父皇,还玩弄景逸,你,你,"凌景宇很激动,幸好他只到我的胸口,不然他举着的一根指头得戳歪我的鼻梁,"我将来做了皇帝,第一个就斩了你!"
童言无忌,童心纯良。小孩子都是听到什么说什么的,凌千川,开战了。
我微一沉思,凌册渊的想法布局无非是控制凌书泽,让凌书泽索要大内侍卫的统领权,进而控制凌千川身边的人,最直接的增大取胜几率。现在直接说出我做过的事,是有些出乎我意料的。但略一想就明白了,得给凌千川一个被赶下台的理由。淫乱后宫,沉迷声色,的确是一个昏君的必须养成要素。
想到这里,我强硬的挥开凌景宇的手臂,拖出被压在他胸口的景逸,我问:"叶娘娘对你不好吗?"
景逸小脸哭的一团花,我扑哧笑了出来。
景逸见我笑了,呆呆的止了哭说:"哥哥不生景逸的气?"
我拍拍他的头,说:"哥哥最喜欢景逸,不生气。"
"哥哥还要不要景逸?"
"不要。"我毫不迟疑的说,没别的原因,只是我这里危险系数神鬼莫测。我自保尚是问题。
"哥哥什么时候会要景逸?"
"傻景逸,哥哥永远都不要景逸了。跟大皇子回叶娘娘那去吧,哥哥还有事。"
凌景宇猛地推了我一把,我站不住脚,崴着脚就向旁边摔了下去。耳朵里听的是凌景逸怒吼的童声:"本宫要杀了你!"
我无所谓的笑笑,但是脚崴了,好痛。

两三天之后,脚就没什么痛感了,但是肿没消,还是青紫交错的隆起一个包。
我一瘸一拐的出门,敏锐的感觉到了周遭有暗藏的人在跟踪。
风声鹤唳,差不多还不算。
找到叶再,我忍不住笑了。我们果真是表兄弟,一起一瘸一拐的,真真引人发笑。
但我忍住了,他是瘸了腿,我只是崴了脚。
很多事都这样,表面看起来一样,实则谁也看不到里面隐藏的不同。更有的表面的快乐是为了隐藏内心的痛,比方白少渊。
之所以是白少渊,是因为现在的他我已经看不懂了。凌册渊是什么人,我已经开始用猜的了。
我不能想象他放任嫣嫣的死状凄惨,即使他不是我的好兄长,但他对嫣嫣很好。
我也不能想象皇位天下这些虚渺的东西到底是如何巨大的诱惑。
和叶再谈了我的声带,他原先也没看过。但他提出了一些救法,我细细的揣摩了,觉得是很温和的疗法,就是治疗时间太久,能不能起作用,也还说不定。
我取了些名贵的药,除了针对声带的,大部分还是调养身体的。
后来,我惊恐的发现,这天的晚上是我在这宫里至今完全睡踏实的一晚,没有梦,没有痛。
次日晌午,叶再一瘸一拐的慌张进来,我赶紧站起来让了坐。叶再十指扣住我的肩,很颓丧的力道,整个人也跟狂风刮过似的凌乱不堪。
小苑端了茶过来,叶再松了我肩膀,哆嗦着手自怀里掏了半晌,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似的。
我没想到,他掏出的东西很震撼。
银丝掐牙,翠玉挂饰,镂空纤细的一只镯子。
跟了我十五年的东西,然后在那个飘雪清晨的天牢里被人强硬的取走。
凌千川要骗天下人,自然也会要我跟过去完全的脱离。
镯子就是一个意象,显现着过去落寞的白羽琪,孤独的明雁,和不可回避的小圈儿的幸福。
我的右手抚上左腕,一根褪了色的丝线拴住一个同样被丝线密密缠绕的东西。
我记得,当时看到的是半个铃铛造型的翡翠珠子,再往前想想,记忆有些模糊。隐约的是江越柳拿来的,是我手腕上镯子上的翡翠铃铛。
叶再手拿稳了镯子高高的拎在我眼前,没什么特殊,只是一蓬圆润中刺眼的坠了颗半粒的残珠。
我下意识的捏住腕上丝线层层缠住的东西,我的心抽紧了,我很害怕,害怕下一刻凌册渊的人头滚落在我的脚下。他会死不瞑目的看着我,那眼神能拖着我一起下地狱,永不超生。
我的手不受控制的摸向旁边花凳上的青瓷花盆,下一个清晰的记忆是,叶再眼睛圆睁无力的倒地和他后脑汩汩的殷红。

 

 

暴雨
我真是个痴人。
我蠢笨的忘记跟踪监视我每一步的人。
我还忘记连我都有人跟踪的情况下,叶再会没人保护吗?
我被凌千川扭了手臂在身后,然后打横抱去了他的寝宫。
我没有反抗。
这一刻,我就是被软禁了。

第四日入夜,我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
然后不多久,方儿惊惧的冲了进来。四处张望找寻着什么,完全忽略坐在窗前看月亮的我。
半晌,他呆呆的说:"真的,原来是真的。"
我无可无不可的问:"什么真的?"
他很焦急的模样,只是口气凉凉的,"皇上真的不在,皇上真的被围在御书房了,被逼宫了!"他猛然的失声尖叫起来,冲了出去。
我愣住了。
是被吓住的。
暴风雨来的太快,连之前的宁静都直接跳过了。我没有心里准备,我只很害怕。
尾随着方儿到了暴风雨的中心附近,远远的就看见御书房前的空地上火把通明,映红了残花枯草,炙烤着落叶断枝。
御书房的门紧闭着,数十个侍卫紧靠着门排了两排左右站立着。
凌册渊这方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放声的大喊:"皇上,三万将士临城,敬请三思!"
三万将士?我轻笑。乌合之众而已,凌册渊不会真去收买三万将士,这不是什么财力问题,这是事实。富可敌国但也不可能全用来操练士兵。应该是凌册渊劫镖和灭富刮来的巨额银两养活的一些江湖人和所谓的招兵买马。决计不会是久经沙场的将士!
我这样一细想,心口噗噗的像是心要蹦出来。因为我想得到的凌千川不会想不到,并且作为一个帝王,军队的开销如何巨大,他不会不知道,这样就容易推断"三万将士"的真假。
我正焦急,彭一声在我眼前的黑夜绽开了一朵巨大的红花,瞬间过后缓慢的消逝,只留下寂夜里星星点点闪亮的残迹。
御书房的门被从里面推了开来,凌千川和一瘸一拐的叶再并肩站住身形。睥睨天下的傲人眼神凌厉的一扫场上反叛的禁卫军,凌千川宽袖舞出决绝的狠厉:"夺宫者,杀无赦!"
顿时场上的局面转换,先前一致向外的刀剑棍抢突然调转了方向,齐齐的迎向了后方稳坐太师椅的凌册渊。
凌册渊跟前十数人也变了脸色,其中一人沉着声音问:"主子,怎么办?"
凌册渊未答,凌千川朗声说到:"越柳叶再,为兄今天给你们完满的交代!"
我嗤笑出声,为兄?凌千川这时还忙着收买人心,看来胜算还不是全然一边倒。或者他还没有完全的把握除掉凌册渊。
我期望是后面一种,不要凌册渊赢了天下,也不要他输了性命。
总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的。江越柳一骑纵跃,马儿俊雅的身姿腾过我的身前,停驻在众人最前面。
翻身下马,江越柳倾身跪礼,声音清越而壮阔:"歪瓜裂枣,已尽数斩杀!"
凌千川浅笑,说:"辛苦了,‘三万'人可费了不少力气。"
江越柳站起身来,转身迎向十数米开外的凌册渊,道:"歪瓜裂枣的主儿,果然是根破烂瓜藤!"
凌册渊会输,这是我一直害怕的。他变得急于求成,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二十年都忍了,怎么现在反倒沉不住气了。而最后他就这样输在了一块铜牌子上,是不是显得他很愚蠢?
他难道没有想过一块死物怎能控制上千活人?
这时,我看见凌千川做了个格杀手势。我的身子已经跃了起来,再收不回来。

 

 

兄弟
绝对人数优势的打压,尽管凌册渊带来的都是高手,也疲于应付。
我旋身进了战圈,夺了一柄长剑在手,荡开两三柄砍刺来的刀剑,身形数转,拉住了凌册渊的手。"哥,跟我走!"
我决然的像一个将军在发号施令,但被我拖着的凌册渊纹丝不动。
我正要发力,眼前一柄秋泓削上了我的肩头,贴着我咽喉停住。
是凌册渊的琼琉剑,本来是我的。
就像那对镯子,本来都是我的。
原来我一直在失去,一直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在失去。
"放我们出城,不然我杀了他!"剑又抵上了一分,凌册渊在拿我要挟凌千川。
可笑的笑话!
但我在隐隐的期待,像一场诀别,我要看到故事里最动人的桥段。
每一个凄美的故事,都是一段至死不休的真挚。我什么都不要,不要男主角对女主角最后的缠绵,我只要确定一件事:凌千川的爱。
我要知道,是不是有个人爱着我!
我听到凌千川笑了:"也许一开始你就杀了他,现在就不是这样了。"
我愣住,我听不懂这些字的意思。
"他是你弟弟,你拿他要挟朕,白少渊,你是不是脑袋被火把熏糊了?"
我的眼泪突然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期待成空,心伤至死。
我仰起脸看身后的凌册渊,相视一笑,接着我的泪被他的唇吮住,然后吻住我的唇,温柔的说:"小羽,我们一起死。"
我的泪更加的泛滥,最后的最后,兄弟爱吗?
为什么总要到最后?
那场洋洋洒洒的雪到来前的最后,凌书泽约定了我们的来世。
这场处心积虑的争夺报复的最后,白少渊约定了我们的今生。
我闭上眼,任他碎碎的吻着,我的心在笑。
不管如何,我最后不孤单。

结束这个漫长的轻吻的是凌书泽混乱的言语,他不知从哪里出现又扑跪在凌千川脚下,言辞忙乱的请求:"哥,哥我求你,求你放他们走!求你!皇上,求你,哥,最疼我,答应我,放他们走!哥,皇上,你也爱他,对不对?放他们走,不要他死,不要!"
我无言的看着这样的情境,身上有些发寒,我缩进了身后温暖的怀抱。就这样死去,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看到如此脆弱的凌书泽。
"哥,我想娘,还有爹。"我小声的嘀咕,"还有大花,他嘴最刁了,你没真宰了它吧?"
我被抱紧了一些,于是我更埋进了些。如果不能不想,那就想一些快乐的事。
"大花老了,它累了。"
"嗯,我们也累了。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我呢喃着,想年少铸的错,想我给凌册渊的伤。
凌册渊十五岁,我未满十一岁。
那日他娶亲,女孩是扬州一个盐商家的独女,娇俏可人的碧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是如此的阴差阳错。
我只是嫉妒这个漂亮的小姐,我只是想给她吃点苦头。
我没想到那酒会是哥来喝,那酒里的药,我不知道一个男人喝了会怎样。
至阴至寒的药,化开了一杯剂量不大,会要女人行房事时疼痛难忍。
但哥被闹新房的人灌下了整整一壶。
结果我不久就知道了,是不举。
后来爹死了,再后来娘死了,我一次一次的痛过之后,终于麻木了。
知道的太多,绝对是一种错。
年少的我不应该钻研什么医术,更不该看那些恶毒的方子。
我恨我自己。
凌册渊松开我一些,站好了,又牵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紧密的炙热。
右手持剑的我,左手摆了剑势的白少渊,对,就这样,兄弟同生共死,永无遗憾!
"小泽,你回头看看,人家可不领你的情啊。"凌千川嘲讽的阴鸷声线在我脑袋里轰鸣。
凌书泽,忘了我,忘了这一世肮脏的我。
记住,来世我们有幸福的每一天!
剑出手,厮杀。
断臂殷血,成魔成疯的屠戮,我抑制住心口的痛,却压不住心口里面的空荡荡的失落和寂寞。
略微的恍神,再凝神,面前一支长枪已避之不及,直刺我的咽喉。
被撞开的时候,紧扣的手猝不及防拉倒了白少渊。我们一起跌倒在地上,然后毫不迟疑的是若干只迎面而来铺天盖地的长枪短剑。就这样碎尸万段吧,我不要回身去看那个人。
"啊--!"
我惊惧的瞪大了眼睛,斜压在我身上的白少渊痛苦的嘶吼出来。我看到他的背上数块血浸渍的衣料,我摸到了汩汩翻涌的血洞。
又一剑刺进去,拔出来。洞穿了凌册渊的利刃削砍着我的理智。
我疯了,我抱紧了白少渊,我说:"哥,不痛,不痛。我们一起走。"
白少渊痛苦的点头,我笑了,我说:"哥,下辈子别再遇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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