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照当楼————随风飞
随风飞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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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会穿成这样,完全是为了追捕邪教之人,可不是在干什么坏事。"
"抓人?我们今天才刚住进来,你怎么可能这么快......"顿了顿,惊叫,"你又派人跟踪我?"
"若非为夫特意派人暗中保护娘子,又怎么能发现邪教妖孽的行踪?若非娘子你硬要来青楼逛逛,为夫又如何有机会布下此局,轻易生擒邪教右护法?"那男人转了转眼睛,眸底全是笑意,软软的说,"所以,这一切全是娘子你的功劳。"
"卑鄙下流!"墨影低咒一声,弯腰,一把扯落脚上的绣花鞋,狠狠掷了过去。
那男子武功高强,应该很容易就能避过,却故意动也不动,任凭墨影的鞋子砸在脸上。然后委委屈屈的眨一眨眼,轻声细语的唤:"娘子。"
"恶心死了!杨大夫,我们走。"说着,转身拽过我的袖子。
却突然有黑衣人从旁边的几间厢房里跳出来,个个手执弓箭,牢牢对准我们。
原来早有埋伏。
这一回当真是进退两难,无路可走了。
墨影在原地转个圈,最后蹙了眉,恨恨瞪住那假扮花魁的男子。
那男人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立刻将我们抓住,他却偏偏摆了摆手,轻叹着说:"谁都不许放箭。"
"我家娘子细皮嫩肉的,若是不小心受了伤......"薄唇慢慢勾起,眉眼含笑,"为夫我可是会心疼的。"

第 23 章
墨影一听,脸上立刻红了起来,也不应话,直接拉着我往外跑。
后头果然没有追兵。
纵使如此,我们也依然是一路飞奔而去,行了许久,才逐渐放慢脚步,停下来休息片刻。
"墨姑娘,"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了,心底疑虑重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一句,"方才那个假扮花魁的男人......"
"他不是我夫婿!"墨影原本已经坐在我身旁了,此刻却又重新跳了起来,大喊,"成婚那日慕容跑来抢亲,我还没拜完堂就跟着他私奔了,所以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呃,原来如此。"事实上,我对墨影的私事并不感兴趣,真正想知道的仅是那个男人的身份,"他既然能娶到墨姑娘你为妻,想必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堂。"
"还好吧。"墨影以手当扇,随意挥了几下,道,"他武功不错,是近来小有名气的少年侠士,人称笑里藏刀柳正飞。"
"柳、正、飞?"
我一听这个名字,便觉体内气血翻涌,胸口更是闷痛不已,差点昏死过去。原先只是有些怀疑而已,不想他竟然真的还活着,甚至连姓名都丝毫未改。
手指不自觉的抚上脸颊,烈火灼烧后的伤痕依然留在那里,因了某些记忆而隐隐作痛。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其实却仅仅是不愿想起。
柳正飞......
他既然还活着,当初又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杨大夫,你脸色突然变得好难看。"墨影弯腰看了看我,关切的问,"怎么了?是不是病又发了?"
"没事,"我摇一摇头,呼吸困难,手指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墨姑娘能否多说些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哎?我跟那家伙不是很熟,只听说他年少英雄,生平最恨的便是邪教之人,一遇上就会赶尽杀绝。"顿了顿,补充道,"大概他跟邪教有什么过节吧。"
我全身一震,握拳,哑着嗓子低喃:"......灭门之仇。"
"啊?"
恍惚间,过往的某些回忆又在眼前掠过,心底愤恨难解,却猛然记起一件事来,低呼:"糟糕!既然柳正飞这么讨厌邪教的人,那沈夕落到他手里,岂非凶多吉少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跟着墨影一起逃出来的。只怪我不小心被那张熟悉的面孔迷惑,几乎把某人的安危忘得一干二净。
"这一点,杨大夫倒不必担心。"墨影轻轻笑了笑,柔声道,"那家伙既卑鄙又无耻,好不容易抓到邪教的右护法,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杀了他?姓柳的心机甚好,能利用的就绝对不会放过,所以,沈公子现在一定是被囚禁了起来。"
我见她说得这样肯定,便也暗暗的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来。"只是不知......他会将人关在哪里?"
"御剑山庄的地牢啊。那地方我熟得很,杨大夫你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
"墨姑娘,此事与你并无任何关系,你根本用不着......"
"若非我行事莽撞,沈公子又怎么会被抓?"她动手拍拍我的肩膀,扬起下巴笑了笑,豪情万丈,"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人救出来的。"
"......"
我眨了眨眼睛,轻叹,终究还是没有拒绝墨影的好意。毕竟,仅凭我一人之力,确实救不了沈夕。
"只可惜沈公子脾气不好,又使不了武功,如今被敌人抓住了,恐怕会吃些苦头。"光想到这一点,便觉得心口泛疼,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墨影斜斜望我一眼,双手在半空中一阵比划,小心翼翼的问:"杨大夫,你跟沈公子......?"
我怔了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把脸一转,有些僵硬的喊:"什么也没有!"
墨影"喔"了几声,没有再问下去,而我却被她扰得方寸大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我跟沈夕确实什么也没有,或者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快要结束了。
所谓缘分,从来都喜欢这样捉弄人。
相遇别离,不是太早,就是太迟,从来也无法在恰当的时候碰上最恰当的那个人。
似乎已经后悔过许多次了。
懊恼当初的年少气盛,为了一段无望的感情,孤注一掷的拿命去赌,生生断绝所有退路。也恨自己优柔寡断,明知不该对沈夕动情,却又总是身不由己。
明明被世人称为神医,却偏偏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实在可笑。
如此想着的时候,柳正飞的面孔又浮现眼前。
就算他还活着又能怎样?我已是性命将尽之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跟他相认。
等......等一下!
既然柳正飞并没有死,那么,冰魄寒蝉会不会也依然尚在人间?如果有那个的话,要治我身上的病自然不算难事。
思及此,右手一抖,掌心里慢慢渗出汗来。
当初邪教教主为了抢夺冰魄寒蝉,不惜派人灭了柳家满门。我与柳正飞趁乱逃出来的时候,确实将那样东西带在了身边,后来他说要引开追兵,便一去不回了。所以,东西有可能仍旧在他身上。
虽然仅是推测,我的精神却因此好了许多,一心想着去见见柳正飞,也顾不得天色未亮,直接催促墨影上路。
生平第一回,这么的害怕死亡,这么的......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光明正大的牵起沈夕的手,跟他一起走完剩下的路。

第 24 章
根据墨影的说法,直接跟柳正飞对上会很危险,反倒是去御剑山庄救人才更有把握些。于是我们没有再耽搁时间,连夜便赶去了扬州。
一路上,时不时听旁人提起邪教右护法被抓的传言,这才晓得此事竟已是人尽皆之了。不过相隔短短两日而已,消息怎么会散播得如此之快?简直就像有人在暗中操控一般。
柳正飞究竟有何目的?
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却又无暇细究这些,只得走一步算一步,第三日夜里,终于顺利到达了扬州。
原本以为御剑山庄该是戒备森严的,不料我和墨影竟轻易闯了进去,即使在地牢门口也只撞见了几个守卫,随便一包迷药就打发了过去。
那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关了不少人,呻吟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原是见惯了这些了,但一想到沈夕此刻可能也在受苦,便不由得心惊起来。
幸好墨影对那里的地形极为熟悉,七绕八弯的,没多久就行到了最尽头的那一间牢房前。
沈夕确实被关在里面。
远远望去,那一身红衣早已破损不堪了,许多地方都沾染了暗红色的血迹。沈夕低着头,长长的黑发散开来,凌乱的遮住半张面孔,瞧不清表情。
我只看一眼,便觉胸口阵阵抽痛,气得直想杀人。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缓步走了过去,轻唤出声:"沈夕。"
他身子震了震,慢慢抬起头来,整张脸苍白至极,唇上更是毫无血色,左颊上还留有一道血痕。
这模样,几乎称得上狼狈了。
他的眼神却仍是清清明明的,甚至还对着我笑了笑,道:"你来了。"
我呆了呆,这一回不只胸口,连额角也跟着痛了起来,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他的脸颊,问:"疼吗?"
"不要紧,"他摇了摇头,半阖上眼睛,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他们使起鞭子来没我厉害。"
我呼吸一窒,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转了身,帮他解开手上的镣铐。片刻之后,才偷觑一眼过去,闷闷的问:"你没有用武功?"
"当然。"沈夕揉了揉手腕,静静望住我,薄唇一勾,笑得甚是得意,"我答应了你的事,怎么可能食言?"
我自然更加无言以对,又是心疼又是懊悔的,挣扎许久,终于还是上前一步,紧咬着牙,轻轻握一握他的手。
沈夕怔了怔,一双黑眸直直盯着我看,展颜微笑。
温柔似水,妩媚多情。
我几乎立刻就看痴了去,若非墨影出言提醒,恐怕会一直与他对视过去,忘了今夕何夕。
"杨大夫,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o
"啊,好。"胡乱应了几声,面上微微发烫,拖着沈夕的手就往外跑。
逃出御剑山庄的时候,终于有几个护卫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一路紧追不舍。我和沈夕武功不济,墨影也一样不怎么抵用,于是她主动提出留下来断后。
"墨姑娘,这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没关系,我不会出事的。"她摆摆手,笑,"何况我也好久不曾回家了,正好跟我爹叙叙旧。"
我见她如此坚持,又想到带着她逃命确实不方便,就没有怎么推辞,只拱了拱手,道:"多谢墨姑娘,后会有期。"
转身,才往前走了一步,就听见她在后头喊:"杨大夫。"
"怎么?"
她咬了咬唇,犹犹豫豫的说:"你将来若是有空,记得来御剑山庄看看我。"
"一定。"
再次转身,踏出两步之后,又听她叫:"杨大夫。"
"墨姑娘?"
"你......"她眨一眨眼睛,伸手指指自己,吞吞吐吐的问,"收不收徒弟的?"
"啊?"
我一愣,隔了许久才弄明白她的意思,叹道:"抱歉,杨某并无这种打算。"
"喔,好可惜。"
眼见墨影失望的垂下眸子,我不由得心中一动,脱口道:"不过,倒是还缺一个妹子。"
闻言,她抬了抬头,双眼立刻又明亮了起来,面上扬起一抹浅笑,直扑进我的怀里,轻轻的唤:"杨大哥。"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正打算开口说几句话,却忽听一旁的沈夕凉凉的问:"喂,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猛然惊醒。
想到此刻情势危急,确实没那个功夫拖泥带水下去,只得与墨影匆匆道了别,继续逃命。走了一会儿之后,我才发觉沈夕的脸色比方才难看了许多,甚至可以用来狰狞恐怖来形容了。
"怎么了?伤口在痛吗?"
我将他的手握紧了些,问得小心翼翼,他却瞪了瞪眼睛,回我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你跟那位墨姑娘......感情倒是好得很。"
"呃,"我一时语塞,实在料不到某人竟会在意这种事情,"我只拿她当妹妹。"
"是吗?"挑了挑眉,语气仍是阴沉的,表情冷得吓人。
我想不出该如何解释才好,只低低叹了口气,反问:"我将墨姑娘一个人留在那里,却选择了跟你一起逃命,不是吗?"
这相扣的十指,难道还不能说明我的心意么?
"唔。"沈夕含糊应一句,神色缓和了许多,面上逐渐泛起红晕。
我默默望了他几眼,心头乱跳,只觉他这一副模样......实在是相当可爱。
如此想着,竟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结果,沈夕自然又狠狠瞪了几眼过来。
"我刚才只是随口问一问而已,绝对不是在吃醋。"他板着一张脸,面容僵硬,一字一顿的说,"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好。"毫无疑问,确实是吃醋了。

第 25 章
我这样答了一句之后,沈夕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然而,脚刚跨出去两步,整个人便踉跄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怎么?走不动了?"我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脱口就问,"要不要我背你?"
闻言,他微微怔了怔,瞪大眼睛,狠狠推我一把,凶巴巴的反问:"就凭你?"
"呃......"我这才想自己身体不济,确实帮不上什么忙,略有些尴尬的咳嗽几声,改口道,"累的话就停来歇一歇,不要逞强。"
沈夕眯了眯眸子,表情又变得狰狞了起来,忽然重重踩我一脚,哑着声,一字一顿的问:"你说,到底是谁在逞强?"
我痛得倒抽一口气,半晌,才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我。"
"哼!"
他冷冷哼一声,甩了甩头,大步往前,右手却仍旧牢牢的跟我握在一起,没有松开。我于是默默跟了上去,一路无话。
就这么行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沈夕突然停住脚步,四下里望一望,冷笑出声:"我就奇怪怎么都没人追上来,原来是早有埋伏。"
咦?
我吃了一惊,定下神来,隐隐听见一阵脚步声。
接着,一身华服的年轻男子从不远处缓步走了过来,那人生得眉清目秀、俊美无俦,一双眼睛微微含笑,尤其动人。
我直直盯住他看了一阵,胸口怦怦乱跳。这人换下女装之后,与我记忆中的那副容颜更加相似,果然是柳正飞没错。
原来,他的确尚在人世。
只不过隔了这么多年,再相见时,他与我......已然选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
正恍惚间,只见柳正飞拱了拱手,轻笑道:"右护法这样的贵客难得来御剑山庄一回,在下怎么好轻易怠慢,随随便便就让你离开?"
沈夕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挡在我身前,冷声问:"既然如此,方才又为何故意放了我们?"
"没办法,我家娘子一心想着要救人,我又不舍得逆了她的意,只好多费些周折了。"他轻轻叹了叹,状似无奈,唇边却勾起一抹笑来,"所以,麻烦右护法再跟我走一趟吧。"
"抓我?那也得瞧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沈夕立刻跟着笑了起来,气势凌人,一面却又悄悄望了望我,压低声音道,"你先走。"
我自然是不肯的,只往前跨出一大步,与他并肩立定了,没有说话。
"胡闹!"他皱了皱眉,有些生气,"我现在使不出武功,恐怕护不住你。"
我见了他这模样,不知为何,心情竟然大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说:"杨某什么时候需要沈公子保护了?"
"你......"他一窒,沉着脸望住我,眼神变幻莫测,半晌,终于别过头去,声音哑哑的说,"那就只好一起死了。"
"恩。"我轻轻应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来,塞进他手里。
"我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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