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惊诧地望着冷着脸的肖宇浩。
"昨晚上做得不错,够淫荡。"肖宇浩冷冷地评价。好像昨天的热情根本就不存在。
柳蓝月还无法把自己的情绪正常地转换过来。他慌乱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胡乱地穿上,然后迫不及待想要逃开。
他不明白...不明白...
他需要一点时间...
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思路...
就在要逃出门去的时候,红木桌上铜镜里的景象像一声闷雷,炸开了他心中的疑惑,也炸碎了他的心。
镜子里!明明是苏芷印的脸!
柳蓝月扑向铜镜,不可置信地轻触自己的脸。当他确定那确实是自己的影像后,无法忍受地,开始疯狂地撕扯脸上的面具。
可是因为药水的作用,那人皮面具粘得牢牢的,根本扯不下来。
"那是人皮面具,我昨晚给你戴上的。"肖宇浩残忍地解释。
柳蓝月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肖宇浩的房间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心痛。 但是他坐在自己昏暗的小屋里,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肖宇浩要他代替苏芷印活着。他还明白一个道理,肖宇浩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他。昨晚,和肖宇浩甜蜜缠绵的是苏芷印,根本不是他!
他真的好傻,好傻。
空洞着双眼,一直坐到午时。
耿棣来过了,看见柳蓝月的脸,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耿棣,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
耿棣点点头。他跑出去,找了很多药水。红的绿的,一瓶一瓶试,可没一瓶有效。有时候弄得柳蓝月皮肤过敏,疼得直掉眼泪。还有一次,药水进到他的眼睛里,一下子就看不见东西了。吓得耿棣原地打转。
好在那药水不算太毒,过了一会儿,眼睛便渐渐恢复清明。但耿棣说什么也不敢再试。
折腾了半天,最后也只得放弃。
"蓝月,这里偏僻。也没有好大夫。我看肖宇浩对你虽然恶毒,但也不会加害于你。你先忍忍,我快马加鞭,回去皇城帮你找大夫配药水,一定能解下这面具。"耿棣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做出这样的决定。
柳蓝月听了耿棣的建议,觉得可行。便点头同意了。
"我走这几日,你千万要小心。我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恩。幸苦你了耿棣。你回去,顺便看看我爹娘,叫他二老保重身体。"
"我会的。"耿棣说完,也不浪费时间,立马就收拾包裹准备走人。"若是有人问你菜花儿去了哪里,你就说他不干了。"
柳蓝月目送着这个唯一关心和爱护他的人迅速走远,不禁悲从中来。
戴上这张面具后,唯一的好处就是下人们再不敢对他恶言相向。虽然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那只是个面具,但出于对曾经大当家的敬畏,他们很少对他无理。
不要叫他柳公子,叫大当家好了。
不要披着头发,蓝月。芷印说过,披着头发像女孩子。
衣服也很合适,你真的很像他...
...
你今天不练剑吗?
不会?不,芷印是不会偷懒的。
...
耿棣走后,这一日日发生的事情,像极了一个个闹剧。
而且,让他感觉到了羞辱。
还好,耿棣今天回来了。
品着杯中的清茶,不知味。这是他到这里后第一次坐在花园的石桌上陪肖宇浩品茶。他知道这也是因为他戴着那个面具。
"不要将茶叶滤出来,芷印从来不这样。"肖宇浩端着茶杯,冷冷地盯着柳蓝月一边喝一边滤茶叶的动作。
柳蓝月手一抖,停下了动作,不敢再喝。
"陪我喝茶这么难么?"肖宇浩放下茶杯,淡淡地问道。
"宇...宇浩...我不想这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泡得过久的茶。"肖宇浩不等柳蓝月说完便打断他的话"但是现在你不是柳蓝月,是芷印!"
我不是柳蓝月,我是芷印!
柳蓝月努力地消化着这句话,他觉得不可置信。他看向肖宇浩的眼睛,像是要推翻什么。
可是...
有那么一瞬间,柳蓝月真的感到自己不再是自己。因为他在肖宇浩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苏芷印的影子。
"这样多好。你替他活着。我就可以不再恨你。我也可以对你好了。"肖宇浩的话撞击着柳蓝月的耳膜。他愣愣的,看不透里面的情绪和含义。
结束了茶点,肖宇浩站起身来。
走过柳蓝月身边时,他附在他耳边说道"晚上到我房里来吧。"
柳蓝月的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可是他还是坚定地点点头。
那一夜,当肖宇浩粗暴地进入他的身体的时候,他的指甲深深扣进他的背里。他艰难地喘息着"宇浩,我是蓝月。我是柳蓝月。"
肖宇浩抱着他的头,找到他的唇,强硬地把舌头探进他的口腔里。
"我爱你。"他低吼着,再次重重撞进他的身体"我爱你..."
身体随着肖宇浩的动作不停晃动着,可是柳蓝月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定格在闪动的烛火上。
他一直不敢看肖宇浩。
一直不敢看肖宇浩的眼睛。
肖宇浩的眼睛,比桌子上那面铜镜还要清晰地映出了苏芷印的影子。
他闭上眼睛,那句我爱你仿佛就是说给他听的。
等到肖宇浩累了,在他身边睡去,柳蓝月靠在他的颈边,悄悄理顺他汗湿的额发,等待他发出睡熟时的轻微鼾声。
"最后一次这么看着你了,宇浩。"柳蓝月把肖宇浩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我想离开了,宇浩。我累了。"
他放下肖宇浩的手,开始慢慢穿衣服。
"我原以为我什么都不会怕,我告诉自己只要爱你就好。可是...现在...我才知道,爱你的代价,我根本无法承受。"
下床,在肖宇浩的唇上轻轻留下一吻。
"除了你的拥抱,我更想要你的疼惜,宇浩。"
"可是你一样都不屑于给我。"
"宇浩,我一直都不敢告诉你,我真的好难受..."
他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
"别让我装扮成你爱人的样子,好吗?"最后的回头"如果你说好,我就留下来。"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发出微微的鼾声。
柳蓝月凄然一笑"怎么可能说好呢...我给你吃了安神药,你哪里听得到..."
"你若是听到了,只怕又要弄疼蓝月了..."
他终于还是走了出去,摸黑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耿棣等在屋子里,小木桌上摆放着收拾好的包裹和一封写给肖宇浩的信。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我们要快些才行。"耿棣说。
柳蓝月点点头,他没有想到,和肖宇浩的最后一次欢爱,竟持续了这么久。
耿棣将找来的药水涂抹在柳蓝月脸上,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轻易地脱落下来。柳蓝月摸着自己的脸,问道:"是我的脸了么?"
耿棣高兴地点点头"是了,是了。"
披着夜色出门。
在黑暗的山路中摸索着,不知走了几里地。
"蓝月,我很高兴你能随我离开这里。"耿棣边走边说"我看不惯肖宇浩很久了。"
黑暗中,柳蓝月的眼睛黯淡下来。"他其实没有这么坏的。"
听出了柳蓝月声音里的悲凉气息,耿棣也沉默下来。他对肖宇浩的了解也不多。当然也不知道柳蓝月和肖宇浩的过往。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一个悬崖边上。
"蓝月。我们若是顺着山路走,只怕要费些时辰。倒不如我带着你,咱们直接跃到悬崖对面的平地上去,哪里虽然处于高地,却能很快下山。"
蓝月被耿棣抱着走过一回,知道耿棣的功力。因此也就放心答应了。
耿棣抱上蓝月,开始运气,准备使用轻功。
谁知,一运气,耿棣的脸色突然大变,变得异常惨白,汗水也一颗颗掉落下来。似是无比痛苦。
"耿棣,怎么了?你怎么了?"柳蓝月急坏了。
耿棣放下柳蓝月,平静了一下,理顺自己的气脉。
然后试探着又运了运气"不好,我中毒了。"话音一落,竟呕出一口鲜血来。
"耿棣--"柳蓝月惊呼一声,便伸手去接。
"别急,蓝月。要不,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息。明日天一亮,我们再顺着山路慢慢走下去。"
"恩,也好。"柳蓝月赶紧答应。
耿棣闭上眼睛打坐,同时在脑海中吧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这才大呼不好。那肖宇浩何等聪明的人,怎会让他瞒天过海。那叫小演的丫头,每日都给他单独一人开小灶加餐,准是在那上面做了手脚。他见小演一个满面含春的丫头,自然少了戒心。那丫头一天给他下一点毒,还真把他瞒过去了。而且这毒一运气便发作,不运气不发作。偏偏那几天他没有动用内力,一直没有发现。
"蓝月,你坐下。"
"恩?"
"按我说的方法打坐运气,看看你是否也中了毒。"
"我...我感觉还好,应该没有吧。"
"我想肖宇浩也不会给你下毒。但是,你记不记得当时你吃了我给你的馒头。我怕那里面也有毒啊。"
"啊--"蓝月闻言,赶紧打坐,按着耿棣教给他的方法,小心运气。先还好,过了片刻,气血便不通畅了,憋出柳蓝月一身冷汗。
"果然,你也中毒了。"耿棣皱眉道。
柳蓝月强笑着安慰道"不碍事。我们等天亮了下山去,找个神医救治罢。"
神医?耿棣苦笑一下。谁不知肖宇浩是制毒的高手。只怕机会渺茫。
夜里一阵阵泛冷,两人都折腾得累了,相互依偎着睡去。
肖宇浩从梦中翻了个身,他把手伸向枕边,却搂了个空。
蓝月醒了?
肖宇浩无意再睡,从床上撑起身子。
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碗上,觉得有些奇怪。蓝月虽然爱他,但对他一直很畏惧,这几日更是郁郁寡欢。昨夜怎会想起倒茶给他。
想起昨夜那么妖娆美丽的柳蓝月,下腹又滚烫起来。
但他心中还是疑惑,上前端起茶杯闻了闻,一股安神药的味道...
蓝月给我吃安神药!
肖宇浩一惊,大叫不好。他昨日沉迷于柳蓝月的美丽中,竟然没有发现柳蓝月给他下药。
他冲进后院,柳蓝月住的小屋。
衣物都被收空了。桌上还有一封留给他的信。
肖宇浩将信打开,一张沾满斑驳湿意的信纸落在他的手中。
宇浩,你是全世界最坏的人。
宇浩,我没有杀苏公子。
宇浩,我走了。
整张纸上就只有这短短的三句话。一句控诉,一句辩解,一句道别。再没有别的了,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般。概括得如此决绝和洒脱。
肖宇浩一把将信纸揉碎,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好啊,柳蓝月,敢跑了。
你他妈的给我等着!
第二十六章
天明的时候,靠着耿棣的柳蓝月睁开了眼睛。费了点劲弄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想起自己正在跑路中。
"啊--"他突然一声惊呼"我以为我们能很快下山,就留了封信给肖宇浩。他若是看到,一定会追上我们!"
惊呼声刚落,不远处就传来冷笑声"此时才想起来,不嫌为时已晚?"
柳蓝月和耿棣均是一惊,回头一看,肖宇浩带着大队人堵在出口。
前有悬崖,后有追兵,进退两难。
耿棣护住蓝月"我们已经准备离开,为何阻拦?"
肖宇浩并不搭理他,冷冷一笑,对柳蓝月道"柳蓝月,看样子你和那小子一样,已经运气诱使毒发。若是不留下来,七日之后,必死无疑。"
柳蓝月看了看虚弱的耿棣,道"那...那...你把解药给我们..."
"笑话!若是要给你解药,那还下毒做什么。"
肖宇浩来时,正好看见柳蓝月与耿棣相偎而眠,早已醋意大增,心中气恼。现在看见柳蓝月满眼对耿棣的担忧,心里更加不爽。
你们要惺惺相惜是吧,我偏就不让你们好过!
"不过,若是蓝月你求我,我倒是可以给你一颗解药。"他如戏耍老鼠的猫一样好整以暇。
柳蓝月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
"我求你..."
他捏紧拳头,从嘴里吐出了那三个字。他不明白肖宇浩为什么要这样,他明明知道,求他,是他柳蓝月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
他明明知道,在他面前,他早就没有了尊严。
肖宇浩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丢到柳蓝月和耿棣的脚边。"吃者活。不吃者,七日之内,腐心而死!"
看着脚边深红色的药丸,柳蓝月和耿棣不由对望一眼。
二人都知,肖宇浩绝非虚言。
突然,耿棣闪电般点了柳蓝月的穴道,使其动弹不得。他捡起地上的药丸,朝柳蓝月的嘴巴塞去。"我答应过柳老爷,要保护你的周全。"
谁知柳蓝月身体虽然无法动弹,嘴巴却还灵活。他紧紧咬住牙关,就是不让耿棣将唯一的解药喂给他。耿棣是这件事情中最无辜的人,他怎肯让他丧命。
耿棣无奈,正要捏开柳蓝月的牙关,却被柳蓝月趁其不注意,在他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耿棣一吃痛,药丸便掉落在地。
柳蓝月眼睛微红,他死死盯着耿棣"解开我的穴道。我可以求他!"
耿棣错愕了。
"是的,我还可以求他。"柳蓝月眼睛充满了坚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都不该死。"
"解开我...只要我再去求得一颗,我们都不用死。"
耿棣的动作顿住了。
柳蓝月的眼神,不容拒绝地,强硬地注入他的身体。
让他看到了勇气和坚决。
对生的渴望让他相信了柳蓝月的话,他一挥手,解开了柳蓝月的穴道。
柳蓝月缓缓走向那个如王者一般的男人。他匍匐在他的脚下,卑微地,怯懦地哀求。
"宇浩...我求你...我求你..."
然而,这屈服的姿态并不能讨得肖宇浩的欢心,相反,他无比的愤怒。愤怒到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可是他无从发泄。
从看见柳蓝月和耿棣拼死把解药留给对方的那一刻开始,不断积聚的愤怒,被他用尽全部的力量压制下来,积压在胸口里,无从发泄。
"抬起头来。"他用脚尖勾起柳蓝月尖俏的下巴,看到了一张精美绝伦的脸。他的心怦然一动。
有那么一点渴望,在无比的愤怒中冒出一点头来,随即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站起来。"他冷冷地,带着残忍的命令。
柳蓝月依言,很快从地上站立起来。
肖宇浩再次摸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可是决定随我回去了?"
柳蓝月看着他手中的解药,点点头。
"很好。"肖宇浩满意地一笑,将药丸塞入了他的嘴里。
紧接着,他朝后面的人招了招手,便有人递上一盏容器。肖宇浩从里面捞出一张浸泡好的人皮面具。不容拒绝地命令道"蓝月,抬起头来。"
柳蓝月抬起头,眼中的抗拒一闪而过。
冰凉的,黏膩的人皮面具,一寸一寸,紧紧贴上他的肌肤。就像要把他整个地吞噬。他知道,只要一戴上面具,他便不是他了,而肖宇浩的眼中,将出现一个苏芷印。
他的身子,随着面具的粘附,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为消失的自己而颤抖。
为腐烂的爱恋而颤抖。
为那双曾经轻抚过他的脸,而此刻却将其抹去的强硬大手而颤抖。
他的颤抖,终于还是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了肖宇浩的眼睛里。
肖宇浩稍微地怔愣了一下,他顿了顿,手指在还没来得及被面具覆盖的白嫩肌肤上流连。
最后,他还是将整个面具天衣无缝地覆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