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思念----wellnight
  发于:2009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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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猛的一抽痛,心中又是那一日被他狠命踩过的痛苦。
"什么意思?"
我面上的笑容此时已经僵了。
谢若然忽然从怀里抽出一张鲜红的诏书,丢在桌上,与刘欣雨的那份拼成强烈的色调,逼我不得不直视。
"我不会去的。"
"你以为我会陷害你!"
他咆哮起来,双手叉在腰上,面上是近乎癫狂的暴烈笑容。
"我没有。没有,一点也没有。"
我嘴里这样说着,手中却是越加的疼痛,那一天,那时候,那许多疼痛好象又逼上心来,一时变得茫乱不堪。
"我恨你!"
谢若然说这样的话语来,却终于平静下来。"我嫉妒你。从小,父亲就拿你和我比,而每一次做画,他都没有夸过我。"他做了深长的呼吸,居然又是得意的笑容。"仅仅是因为有了你,所以我无论画得多好,都得不到表扬,得不称赞。甚至是今天,他居然还说,还说一个街头画师的画都要比我的好。"他笑出声来,却分明是极其喜悦的腔调。
"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对不起我,所以,我要打败你!明天,我要告诉所有人,我谢若然,比你叶子安要画得好,好上千倍万倍!"
他悠然转身,风度翩翩。

可是,他不知道,我已经决定,今天晚上就离开杭州。
这个城市,有太多,我不喜欢的回忆与纠缠。
对于谋生来说,也许,偏僻的小地方也是一样的,或许,我还可以找一个简单的乡下小女人,就这样结婚生一个有点笨,只会种田的小孩。
哈。
笑出声来,一旁的赵大爷奇怪地看我,我已经习惯了。

只是,还有子扬。
我想,和杭州唯一的朋友来一次告别。
也许,再没有机会了吧。
不知道,他寻见他的安静了没有。

第 6 章
你我都不得不承认,快乐的,与想做的事情,少得可怜。
--

天气很好。
阳光明媚,这对于杭州来说,其实是很难得。
是的,难得遇见这样不落雨的时节。

打开窗户,坐在床上,已然是决意离开的时候,这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没有想好,要去哪里。
这实在是一件很令人尴尬的事情。
许多年前,我决定留在杭州似乎也是因了这样的原因。
我并不知道另一个地方,也可以活下去。
泡了一壶茶,寻常的绿茶,似乎也叫做龙井,却终究不过寻常茶农自备的苦涩大叶,才几片,便浓得成了苦汤,好在,日子久了,多少有几分习惯,笑一笑,全都入了腹肠。
若我只是叶子安,哪里去不得?
若我带了满身的回忆,又能去哪里?
忽然,很想看一眼陈子扬。
那个才见我一次,便叫我做"安"的朋友。

几件衣服,笔墨砚纸,都装了一个小包裹,却还算轻松。
忽然想去市集看一看,因为,毕竟出城要经过那里。
因为,毕竟,我遇见子扬,是在那轰闹的地方。
只是,阳光太好。
刺痛我眼。

那时候做画,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天气。
那一天父亲离开,也是这样的时节。

"父亲,没有人能帮咱们么?"
我奇怪那些叔叔,伯父们为什么此时都失了踪迹,交代完自己将被流放之后,父亲便枯坐在正厅的椅上,看着下人,慌忙地帮运家中一切值钱的玩意,乱做一团,而自己却再不发一言。

"父亲,或许,还有转机呢?等过一阵子,皇上气消了,您自然能回来了。"
我第一次做着安慰父亲的工作,转眼空荡荡的厅堂,仿佛上一刻,还是宾客满堂的繁华。

"父亲,不要紧,正好休息一下,您也辛苦了大半辈子,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
从朝中一品大员到偏远地区的小民,这样的变化,我并不理解。可是,父亲那曾经满是智慧的眼,此时一片迷茫,我觉得很痛。

"父亲,孩儿不孝,孩儿无能。"
我忽然想起刘叔叔,那个似乎与我家结成姻亲的人,此时,我忽然幻想着他能搬来一道救兵,我忽然,我忽然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父亲,您说话啊。"

那样的时候。
我依旧记得。
天气明艳,终于出现的刘将军宣布了皇帝的旨意,父亲被定为与蒙古人勾结,卖国求荣,革职流放。接着边是由刘将军,父亲昔日密友所带队的抄家。
顺便,宣布他与我的父亲从此再无关系,他女儿与我的婚约,自然也是如此。
"刘伯父。"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他说下如此之多奇怪的话语,还是,忍不住要这样称呼于他。
"怎么了,安儿。"
他板起的脸,忽然露出一点奇怪的笑容,我想他与很相似。
"没,没什么。"
我忽然也说不出什么来,于是回了身,坐在父亲的身边,看者他低下头,不说话的沮丧表情。
也许,真的没有人能帮上忙的,除了那个被称皇帝的人,那个国家的领袖。
可是。
是他定下父亲的罪名。
朝为天子臣,暮为田舍翁。
这样的结局,若不是情愿,该是怎样的痛苦。
□□□自□由□自□在□□□
行在市集之上,满眼所见都是繁华。
杭州的热闹与荣华都沉在这里,每一步,每一眼,都醉人心肠。
想到自己曾在这样的地方摆了一个小摊,心下终于笑出声来。
"叶公子。"
奇怪的问话,回过头去,竟然是陈子扬手下那个说话阴阳怪调的侍者,细细看他,满脸的浅白粉末,倒是有几分滑稽,只是他神情严肃看我,一时倒也不敢多说什么。
"子扬,哦,你家主子呢?"
"我家主子有事。"
我心里猛的一沉,果然是遇不到他的。
"那没什么了,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我姓陈。"
那侍者忽然这样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
"陈,陈,大叔,您好。"
"哈哈。"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着一贯的官场气味。
"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
我说不出话来。
"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叶公子,你等下好么?"
"怎么了?"
"我家主子希望你能画一幅画给他。"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闪烁,好象那是一件很难处理的事情。
只是于我,那不过是一幅画而已。
"好。"

轿子。
原来早有人侯在一边多时。
我倒是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享受,回过身来,对那陈侍者一笑,便进了去。
"起轿!"
是他依旧奇怪的腔调,只是,想起我曾经唤他做大叔,他曾经的笑声,我忽然有几分伤心。
想来父亲,也曾经每日坐了这样的轿子去上朝。

"刘将军,你来了。"
父亲忽然抬起头来,带了奇怪的笑容,仿佛,此时来得刘叔叔依旧不过是上门做客而已。只是,那时候,我记得他的称呼是,"老刘"。
"是的,我来了。"
刘将军有一点惭愧,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他垂下头去,但是很快,他又抬起头来,用那样坚定的眼神回望我的父亲。
"朝廷里的事情以后就拜托你了。"
"恩。安儿我也会小心照顾。"
我如坠迷雾之中,我分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这个刘将军刚刚宣布,要带兵将我全家抄去,而我与他女儿的婚约,也刚刚被他宣告做废!
可是,他忽然说要照顾我。
"那我就放心了。"
"恩,你可以放心了。老叶。"
笑。
父亲忽然大笑起来,那样的张狂与放肆,是我从不曾看到过的。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觉得快乐。
"也许,我是错的,你知道么,安。"
他忽然抚我的头。
在被刘将军带走以前。
第 7 章
阳光透过轻薄的帘照在我的身上。
有温暖的错觉,以及明晃晃刺眼的疼痛。

轿外的声音变换。
开始还是热闹的市集上的叫卖声音。再来只剩下轿子"枝桠"的声响。一会儿,却忽然多了几个护卫的说话声响。恩。又是那陈姓侍者的奇怪音调。几翻言语,并不清明。忽然又成了嘹亮的欢送。最后,是越加的热闹,甚或是糟杂。
"叶公子,到了。"
"哦。"
轿子安稳地落了地,那几个脚夫倒也算是很有一些本事。款款出了轿门,忍不住对了他们几个抱以称许的微笑。
"叶公子,这里是,这里是,明和苑。"
陈侍者略带了点吞吐地解释着,我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漆金的大字,倒算是富贵华丽,只是与画又有何必关呢?只是,既然子扬要我来此做画,而我也觉得为他留画一幅,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叶公子,这里正在举行宫廷画师的招选,我家的主子的意思是,意思是。"
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倒算是极其趣味的事情。
"就是这里吧,带我进去?"
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引了他大笑起来。
"您答应了?"
"作画而已,哪里不可以呢?"
"您说得是,您说得是。"
大笑着,他领着我进去,那个叫做明和苑的皇帝挑选画师的地方。

一进门,便是错落有秩的几扇屏风。诺大的房间被分割成了许多小格子,而每一个格子里早已摆好了一张雅致的红木桌子,两个侍女摇扇侯在一旁,笔墨纸砚之类,更是不在话下。只是,那些人都还没有入座,全在最中央一处开阔厅堂之处,闲话家常。见了我们的到来,便一起站起身来,做揖道。
"陈公公。"
"诸位好,可让诸位久等了。"
他笑起来,我这才注意到,他并没有胡子,光秃秃的脸上,只剩下笑容,显得如此落寞。
"哪里,哪里。"
为首说话的一人,长了漂亮的大胡子,说着客气话语,他一见我便迎上前来。
"敢问这位就是公公吩咐要来的画师?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陈,陈公公把脸转向我。
"叶子安。"
我为自己的名字而感到羞愧。
果然,我几乎看到那许多等候的画师,都做了哗然表情,只是,其中的谢若然,是骄傲的笑,甚至,带了一点轻蔑。
许是我看错了吧。
"原来是叶大画师,久仰久仰。"
那人几乎要贴上前来了,我只觉得恶心,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拉了拉陈公公的衣袖。
"陈,我的,我的位置在哪里?我现在就去画。"
"不急,不妨再多聊一会,我等可是对叶大画师仰名已久了啊。"
那人此时又用极其谄媚的神色去看陈公公。
"算了,叶公子一心做画,还是不要打搅他为好啊。"
"哦,那好歹也该先讨论下题目什么的啊。"
"讨论?"
这次第轮到我疑惑了。就我所知,选拔画师向来以皇上亲选之题做画,不单考验画艺,更多的时候讲究立意之高,若是能猜中圣意,那更是大大的好。
"如此,诸位公子才能做出最佳的画来啊。"
那人边解释,边指向身后的一堆画师。望见谢若然脸的些微羞涩,我忽然明白,这些人大多乃是世家子弟,各人所长又不相同,才有了争执之意。
陈公公看出我的不满,笑一笑。
"不如就以深山藏古寺为题吧。"
"此题甚好,甚妙也,陈公公真是此道高人啊。"
我听得烦起来,便自顾地离了去,寻了一地坐下。

甫一坐下,两个侍女便善解人意地摇起扇来,正是春末时光,天气微冷,虽是极其轻微的摇扇也不禁有几分寒蝉。
"推下去吧。"
我一摇手,见她们露出极其为难脸色,一时却又生了叹息。
"算了,你们就在这里侯着吧,但是不要摇了。"
"是,公子。"
我才一回身,却望见隔壁的阁间两个侍女垂了头怏怏地步出来,正在疑惑,谢若然便从里面钻了出来,带了难言的笑,依了屏风,看我。
"谢公子。"
我窃生生地问好,却换来他的冷眼。
"你究竟做了什么?"
"什么?"
"陈公公是皇上的近侍太监,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讨好了他?"
他忽然冷笑起来,伸出食指,对了我轻轻摇晃。
这是乡下人之间挑衅的做法!
"我什么也没有做,画完画我会离开杭州(汴梁),再也不回来!"
可是他丝毫不曾听我解释。
"我一定打败你,无论如何!"

看着他离去时的骄傲。
我想,他应该有这样的自信。
其实做画与读书,或者练枪,带兵,甚至是抓鱼,做咸鱼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熟能生巧的玩意,只要你肯投了时间下去,再加上一点点的灵气,自然会有所回报。
只是,上好的画,是需要有一颗别致的心。
譬如,深山藏古寺的心。
摊开了纸,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会画。
我根本没有任何本事,在这样的比试里取胜,我不知道,要画出怎样的画来,我丝毫不知道。
房间里满是萧索的声响。
偶有叹息,甚至是纸张揉碎的声音。
可是,在我的眼前的白纸,却是片墨不曾着。
太刺眼的阳光,我总是无法看清楚。总是等到这样的光景,我才明白,自己,其实,并不能画得让人满意。我从来就不过是一个喜欢为自己而画的小孩子。
轻笑。
而一旁的侍女忽然轻声提醒。
"公子,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
回过头去,看她们苍白的脸色,以及满头的汗水,不由怜惜。
"时间过了大半了,公子虽然画得快,不在意,若是能早点交卷,也总,总是好的。"
"哈,多谢提醒。"
"公子言重了。"
话虽如此,我却依旧无法落笔。
"深山藏古寺"。
这题并不难,至少对于善于画山画景的人来并不难。
可是,一个"藏"字,一个"古"字,要想有所立意,便是难上加难。

"画好了么?"
抬起头,竟又是谢若然。他一见我满纸的空白,不由一嘻。
"说到底,你终究不愿与我一比么?"
叹而转身,我望着他的背影,脑中又是那一日的情景,他狠命地踩在我的手上,而泥泞溅了我满身。做画其实并不该有这样的比试之心。
比如,子扬的一个微笑。
这样的欣赏,其实,已经足够。
是的,我本来就只是,来这里为子扬做一幅画的,其他的,与我何干,与我何干!
悠然着笔。

第 8 章
深呼一口气。
"交卷。"
我叫出声来,那突兀的声音,连自己都吓到了。
旁边的两个侍女却是更加惊讶的神情,"公子你?你的画?"
"多谢了。"
我起身对了她们低头道谢,这一年多来的卖字生涯令我明白,任是谁的善良,你都应该感谢。正要出门,却被侯在外面的陈公公拉住。
"我家主子很快就到了,公子不妨等上一等。"
"不必了,留下这画已经足够了。"
我忽然很害怕看见陈子扬,尤其是,当我不得面对他的身份之后。可是我才出了几步,便是谢若然鄙视的眼神,挡将在道前。
"不等分出胜负再说么?"
解释也是茫然,何况,我也不急着赶路,我这样安慰自己,坐下来,耐了性子,看方才那极谄媚的人,如今来解说我们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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