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郦山温泉，天下闻名。昔年秦皇更是不计代价在此山方圆三百里修建了举世无双的阿旁宫。虽然后面被付之一炬，但现在其基础上再建的汉代温泉宫则比阿旁宫的豪华大气多了一丝温婉秀丽。
卫青在温暖而干净的气息环绕下醒来
微风轻掠白色纱幔晨曦中悄然舞动，淡淡阳光为那些巨大的包金木柱镀上一层耀眼的水晶琉璃......不是自己的房间......卫青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看着盖在身上的那条降红色披风，卫青脸红了。他这才想起自己是随刘彻来到了温泉宫。此宫向来是皇家的避暑胜地，一般皇帝只会带后妃前往，但刘彻却硬要卫青参乘随驾温泉宫，美其名曰是加强守卫。卫青虽然心下觉得这与礼制不符，但还是拗不过跟来了。
外面突然变的嘈杂起来，眨眨眼，卫青飞快地起身下床，套上衣服朝门口走去。正想推开沉重大门，门却被人先一步推开，是春驼。
"将军醒了？"春驼笑眯眯的行礼。
卫青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其实昨晚刘彻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搂着他睡了一宿而已。但这如何解释的清。
看着卫青磨不开的样子，春驼深知厚道之人是调笑不得的。于是赶紧说明情况"将军放心，这里只有老奴一个人伺候着，皇上让老奴看看将军醒了没，醒了就去正殿见驾。"
"谢公公，我这就去。"卫青决定不在多言,否则只能是越抹越黑.
秋草其色,秋水绿波.在一片黄叶包围中的望鹤台上,卫青找到了刘彻.只是,并不只是刘彻一个人.
"陛下,臣二十岁便开始游历各地,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厄困鄱、薛、彭城，过梁楚才回来。"
说话的年轻人睁着明亮大眼，毫无惧色的看着刘彻秉告着.卫青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和刘彻见面是的情景,一下子便起了好感.
"你阅历很广啊,你父亲司马谈希望你子承父业,你能做好吗?"刘彻抿着茶慢慢的问.
少年眼神坚定:"臣能,臣要修一部前无古人的史书,上自黄帝起,下至本朝终,上下三千年的历史。臣准备将它分为本纪"，"世家"，"列传","表"，"书"，共五个部分，,臣要写一部以写人为主的史书."
刘彻笑了,转头看向卫青:"仲卿,你看,朕的新任太史令还是很有志向的."
卫青行礼:"臣参见皇上."
少年转身向卫青行礼:"下官司马迁见过车骑将军."
刘彻摆手示意伟青坐下,然后又继续向司马迁问道:"那本朝之事你也要写?"
"是,"司马迁点头道:"臣写史要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就算是犯"忌讳"臣也要秉笔直书"。
"那你觉得朕是什么样的君王?"刘彻站了起来,反剪双手，背对司马迁淡淡问道.
卫青在一旁却浑身不舒坦的坐立不是,此次出征高阙天气恶寒,回师途中雨雪交加,他便常常有疲惫不堪的感觉,这里因为有温泉,所以水气甚重,他越觉得身上发僵无力，平时还可忍耐,只是这次却犹为严重,不一会儿,卫青便浑身上下没有了一丝暖气.
"陛下,臣认为陛下您是英明之主,大汉开国六十载,还没有一代帝王是大汉在匈奴面前如此扬眉吐气过,但----"司马迁却话锋一转:"陛下却在用人方面颇为刻薄寡恩."
"朕刻薄寡恩?你倒说说看朕是如何刻薄寡恩的?"
卫青暗暗替司马迁捏着一把汗,生怕他不知好歹的说出什么触怒龙颜.但他此时脸色苍白，关节的疼痛已经越来越厉害,卫青努力掩饰自己的不舒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此次收复河朔草原是功过千秋,但陛下了保护年轻将领却牺牲了老将军.李老将军和韩将军为了缠住敌军,不惜代价,几乎全军覆没,这是陛下授意的,那为何陛下还要处罚两位老将军?臣窃以为陛下处事不公少恩."
卫青虽然身体极为不适,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他知道那个年轻将领指的是自己,对于以自杀的方式缠住敌军的事他也知道,他只是觉的奇怪,李广韩安国的任务只是守住上谷,渔阳,没必要和敌军坐殊死搏斗,本以为是韩安国贪功冒进,没想到是刘彻授意......难道上谷,渔阳的敌人原本是想回援匈奴二王?卫青还以为只有金日殫一支援军......卫青的双眸模糊了...刘彻为了他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果然是大家之子,这种先仰后抑的手法用的纯熟..."刘彻蹙眉，但却并未转过身:"你这都是书生之见,朕那是战略部署,没有点牺牲怎么换取胜利?至于李广韩安国虽是奉朕之命,但朕必须赏罚分明,要不以后朕还如何服众?司马迁,你说这话不后悔?"
‘司马迁"扑'地跪倒在地.:"臣不后悔,臣有史官的气节,臣随陛下处置."说完在地下重重的一磕.
"陛下不可,太史令他是无心顶撞了陛下,臣...."卫青挣扎着跪在地上,他手比冰还要凉，关节处的痛处越发清晰起来,顶的他一句话都没说完.
"你也觉得朕刻薄寡恩?"沉声，刘彻突然转过来面无表情注视着双眸低垂的卫青"是不是?"
努力的摇摇头,此时的卫青额上已经布满冷汗,意识有些迷离,根本说不出话.
"那就是了?"刘彻眯眼,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卫青的异样:"司马迁你走吧,朕欣赏你的气节,朕要让天下人看看朕的容人之量!"
磕了个头,司马迁转身退下,只留着卫青还跪在地上.
"人家现在说你长平侯府的台阶比‘未央宫'的宫阶还要高，长平侯府的大门比‘甘泉居室'的宫门还难进呐！！"刘彻的声音透着丝沙哑："你怕什么?怕朕残酷少恩，刚愎自用?怕你功高震主?怕朕有一天杀了你?你回答朕！！是什么让你这么小心翼翼的要防范朕？"
"臣....臣罪当诛！是臣处世不当，惹人非议，臣罪该万死！"卫青依旧没抬头,眩晕感一波一波的袭来,让卫青无力再想其他.
刘彻沉默,只是恨恨的定着卫青,半晌,拂袖而去.
春驼在一旁早就发现了卫青的异样,见皇帝转身就走,也没叫他起来,连忙过去扶他起来,卫青勉强站起来,顿时觉得身上一松，反而一阵头晕，不自觉的往边上一扶，扶了个空，闪得一个趔趄，春驼一把扶住他:"将军,老奴叫太医来吧."
"不,千万别,我休息一会就好...就好...拜托了...."
"将军您这是寒症,您要卧床休息,千万不可再往那苦寒之地去了,否则寒气侵入五脏,容易酿成干血之症,到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您了........"
"春公公,别告诉皇上..别......"
春驼一阵辛酸,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 31 章
春草碧色,春水绿波.天气已经开春了,未央宫到处都泛着青草浅香,就如那人身上好闻的味道一样.想道着,刘彻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年初的时候,皇太后薨了,宫中禁了所有音乐歌舞，少了乐舞的嘈杂,刘彻反而觉得耳根清静了不少.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喜欢安静,就如同和那人在一起是时感觉,随意,放松.
刘彻对自己的母亲其实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只是小时的一丝温情还牵动着他,窦家王家都已经成了昨日黄花,干扰他十多年的外戚问题终于基本解决了,但现在更为可笑的局面产生了,最大的外戚变成了卫青.可是他明白,他的仲卿是不可能对他有二心的.他不是看不出卫青那隐忍的眸子中那点点的情素,也不是不知道在自己训斥他的时候他有多难受,但,这是必须的.
在外掌握重兵,在内统领内朝,当年放他高飞，成就他一世功业，让他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想到才接获的奏折："车骑将军手握重兵驻朔方,今边境并无匈奴扣边,望陛下体量韩信周亚夫之心,不可不防........"
防什么防?要防的就是那些小人想置仲卿于死地的心!
"陛下,王夫人求见."内侍小心的通报道.
"让她进来吧."刘彻放下奏折,伸了个懒腰.
王夫人依旧是一身夺目的红衣,也是依旧的美艳不可方物,只是刘彻突然觉得疲惫不堪,这莺歌燕舞见多了,也烦了.其实没人知道他更喜欢青草浅香,正如那人身上淡淡的味道.
"臣妾参见陛下."看着刘彻倦怠的靠在那里,王夫人赶紧机灵的走了过去,将带来的汤放在桌上,顺势就畏在了刘彻怀里.
"陛下......."看着王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刘彻挑眉"夫人怎么了?"
"陛下恩宠臣妾,但臣妾深宫寂寞,臣妾有个哥哥,颇具才能...不知陛下能否给个一官半职?"
"是吗...."刘彻收回搂在王夫人腰间的手,黑眸子沉了下去:"夫人.这不是你该说的话,你何不学学皇后?平静安然,朕就喜欢皇后的好性情."刘彻厌烦,从小到大，都是在计算和被计算中度过的，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只想和仲卿在一起,过平静的生活,没有征战,没有杀戮.不想让他痛苦....可是很多东西总要去面对的，或者说，在那些东西到来之时,他就必须的接受.
"陛下,可是皇后已经有了车骑将军,臣妾娘家人还没有一官半职,"王夫人狡黠的一眨眼:"陛下没听说吗?长平侯府的台阶比‘未央宫'的宫阶还高了，长平侯府的大门比‘甘泉居室'的宫门还难进哪！"
"滚,朕不想在看到你."刘彻突然心烦意乱,连敷衍都懒的再做.他知道,可是仲卿怎么是这个女人有资格议论的?他和仲卿现在就像是在搏弈,进无路，退有阻，不知道走出去会怎样，或者侵吞一切翻手复云，或者一溃而散全盘皆尽，但总得有人去面对，那样一盘棋，落子，即无悔。
王夫人花容失色的跑了出去,刘彻看着那女人的背影,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到底有多少女人,几个，几十个，还是几百个，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而这些只是他在旅行皇帝的责任而已.
大汉,只是为了大汉而已.
"陛下,长平侯和霍侍中求见."
"仲卿,朕这次把你招回来,是有要事相商"刘彻温和的看着卫青,半年多没见,卫青真是越发光华内敛,宽容稳建了.而霍去病则在一旁好奇的向桌上的军事地图张望着.霍去病已经长成大小伙了,面貌英挺不凡,难怪现在外面都说，长安城的姑娘们都仰慕着冠军候的风采，以能得他看一眼而为荣.
"陛下是想说匈奴境内的频繁调动有问题?"卫青清澈的眼神显着一丝精明.
刘彻点点头,他的仲卿从来都是这么了解他的心思,那仲卿也一定了解他没由来的训斥背后的含义吧?
" 自我夺取河南之后，匈奴在各处施以报复，以四万余骑攻入代郡，杀死代郡太守，掠去千余人。又以五万余骑攻入定襄、上郡，杀掠我数千余人。可这都不是匈奴的主要战略，更大规模的攻势正在蓄势密谋之中,匈奴人要把战火直接引入汉朝的心脏地区，放手一搏，毕其功于一役。"
卫青默默的没有说话.
"仲卿,你所要做的就是这次要将战火引入到匈奴的腹地，直接袭取匈奴人的战役指挥中心--你卫青要给我孤军深入，长程奔袭，专打右贤王，端掉他的堡子，从根本上瓦解匈奴人此次攻势，并从此把匈奴人分割成东西两段！"
"臣今夜就走,以防匈奴人察觉."卫青声音很轻:"但还请陛下部署其他汉军做战略徉动......"
卫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彻截了去:"仲卿放心，朕此次投入的总兵力十余万人，但尖刀只有一把，你卫青的三万精骑。"
"臣谢陛下."
"还有,"刘彻突然把头转向了在一旁不语的霍去病:"你去将朕已经准备好的太医带回将军府,等你舅舅回来,好好给他看看他的寒症."刘彻故意将寒症两个字咬的很重.
"啊?诺."霍去病心下嘀咕,舅舅的寒症连舅妈都不知道,这老头子是怎么知道的?
"臣..没事....."
"没事?"刘彻不悦的皱眉:"没事你上次在温泉宫差点晕过去?"装,你还装,你量着朕不知道是吧.
看了看刘彻的脸色,卫青只得应下.
"去病,朕这次叫你来,是有重要任务要交给你的."
"真的?是什么?"霍去病那大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闪出夺目的光彩:"难道是让我和舅舅一起去战场?."
刘彻头痛的摇摇头:"别高兴太早,不是叫你去打仗.,这几次讨罚匈奴,老有人将情报泄露给匈奴,朕知道是刘陵干的,但苦于抓不到证据......刘彻眸内精光一闪:"朕这次故意将情况泄露了一些出去,你现在就去刘陵府上,今夜必定有人给她报信,不论是谁,你一概抓回庭尉暑."
"啊?就这个?"霍去病的眸子迅速暗淡了下去,一脸的不屑.
卫青见状,忙吓斥道:"让你去你就去,别不当回事!"
吐了吐舌头:"是,去病知道了."老头自发火无所谓,但舅舅发火是万万不行的.
刘彻心中暗爽,果然只有仲卿降的住.
"仲卿去吧........"其实想让他小心,可到头来,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诺."心中有些失望,突然记起第一次出征的时候他说过的话:"你要回来,一定要安全回来....."皇上自那以后在也没说出口的话.
霍去病很失落,总觉得舅舅的皇上之间象一层密集的网罩着,自己怎么也插不进去.............
第 32 章
月色如殇,卫青奔赴前线的当夜,淮南国公主刘陵便锦衣华服的准备外出.虽然刘陵已不再是妙龄,但她却比二八芳华的少女更多了一丝成熟诱人的韵味.
将手里的礼物交给车夫,刘陵自信的笑了,她坚信凭她的美貌一定可以套出她想要的情报.只是她并未注意到她的车夫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掩藏着什么.
"到张次公府."刘陵慢声吩咐到. 车乘带着哗啦的声响行去了。刘陵摸出袖珍铜镜理妆着，又无意地瞥向车外，觉得不对，便对驾乘的车夫呵斥地说道：" "错了！让你去岸头侯张次公府上......万寿街尽头"车夫不语，兀自扬鞭。
刘陵火了："听到没有......"
"没有错，陵翁主！"车夫转头,桀骜不驯的眼神,细致清秀的五官,还有在夜晚都闪着光的大眼睛.
"霍去病!你怎么在这?!"刘陵呆了。
"当然是送翁主去廷尉署啊!"霍去病再外面笑的一脸灿烂.
车乘前方出现了一列骑在马上的张汤及军士挡在道口.车乘慢慢地停了下来。张汤在马上等着车乘里的刘陵："下车吧，陵翁主！"
刘陵强做镇定的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张汤眼睛一弯:" ："做什么，你陵翁主还不清楚！"
霍去病百无聊赖的在刑房之外参观刑具.这里的刑具种类多的另人咋舌,随便哪一种都会让人生不如死,而刑房的隔音效果极好,就算你再怎么痛苦惨叫,外面的人也什么都听不见.而霍去病现在真的是开始有些佩服刘陵了,她已经进去了两个时辰了,刑具走马灯似的换,她居然还没招.就在霍去病拿着一副夹子把玩的时候,张汤终于出来了.
张汤的脸色十分阴沉,霍去病不由好奇的问道:"怎么,她还没招?"
摇摇头, 张汤的声音啥哑异常:"招了,可是我真希望她没招."
"啊?为什么?"
"霍侍中,你就不要问了."张汤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漆密匣叫给霍去病:"这是刘陵的供词,你快交给皇上参阅,十万火急,千万别给别人看."
霍去病疑惑不解的复旨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