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行之在他怀里轻颤一下，闭上了眼睛，内心暗道：什么情？你也不肯说吗？这样便是极限了吧？也罢，不再逼他。只是黄天厚土，碧落黄泉，这个人我一辈子不能放弃。我已罪孽深重，你随我既上不了天堂，便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不是真实的真实
罗潇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和另一个男人一起生活，还能这么融洽。他觉得卫行之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稍稍有点洁癖，有事没事就爱刷洗卫生间，还喜欢泡在浴缸里想事情；比一般男人要更注重仪表，衣服鞋子一堆，样式多的让人眼花缭乱，却不象某些人能让人掀桌的随时随地在镜前骚首弄姿；着装风格很大胆，本身看着很怪异的衣服，层叠、大花、漏洞......他却能穿的养眼。
让罗潇格外舒服的是，小家伙虽然爱干净却很有领域感，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收拾的整整齐齐，却不会对别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
既然卫行之经常来罗潇家蹭吃蹭喝，就免不了对他的居住环境进行一番修整，说白了叫装修。
罗潇对俩爷们一起逛家居广场还是有点打怵的，自己的私人生活是一回事，摆在明面上让众人打量猜忌却是另一回事。不过，我行我素的卫行之不会给他说No的机会，于是几乎半强迫的，罗潇答应下班后在xx家居建材城见面。

等到罗潇下地铁再打车赶到建材城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广场非常大，展厅那么多，一眼望去找不到卫行之的红色奥迪。
一般人会打电话问：喂你到哪了。
这俩人的相处模式比较另类，一个喜欢静静等，一个喜欢默默找，来试验行为有多少默契度。于是在这里，罗潇就需要揣摩卫行之喜欢什么样的装修风格。
欧陆风格？华而不实。
美式田园？大而无当。
日式和室？纤巧不耐用......
罗潇挨个望去，视线停留在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前，咖啡色的背景，一人倚墙而立，披了件明显大一号的格子衬衫，里面穿一件海军蓝T恤，领口深开，大大翻开，锁骨一览无遗；领口下却松松的吊了一条细细的时装款短领带，更显得胸膛单薄；再往下T恤下摆一部分掖在宽大的腰带中，一部分拉在外面；水洗磨白的Skinny Jeans紧傅在腿上，勾勒出美好的腿线。
夕阳下，那人迷茫的望天，气质空灵的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颓废与唯美在他身上获得惊人的统一。
罗潇暗骂shit快步走过去，心想一定要让小家伙改一改着装风格，爷们总要阳刚些，这样子往那一站，别说男人，就连女人都想扑倒他。

"来了？"卫行之微笑。
罗潇微微皱眉："你就穿这个上班？"
"嗯。外面罩件白大衣。"
"你有没有自觉啊？本来就瘦还穿的这么紧？"
卫行之白他一眼算他少见多怪，"穿肥了那叫麻袋。"
"Dior不是化妆品吗？你穿他家的女装？"
"你丫看清楚，DH（Dior Homme）！男装！脑子灌水了，谁穿女装！"
罗潇咂嘴："DH？没听说过。总之......这不合适......"
"得了你，审美观缺乏的人没资格对人品头论足。二十多岁的人，净往四十了打扮。除了雅戈尔，哥弟，你还知道什么？"
罗潇失笑，拽了拽他身上披的衬衣，"我没审美观，那你穿我衣服干吗？"
卫行之夺过衣服，往身上裹了裹，"管着么？当饭兜子使，我。脏了也不可惜。"
"小破孩，拿我衣服当餐巾呢？"
俩人边斗嘴边进了地板厅。
小导购一瞅进来俩帅哥，一个高大帅气，一个俊美逼人，看样子就不懂行情好糊弄，遂眉开眼笑，赶紧迎上来一通介绍。
"打住。"卫行之做个中止手势，"我们自己会挑。"
小导购不甘心，继续跟屁股后头转悠，他们视线落在哪，她就介绍到哪。
"你俩谁装修房子？"她问。
卫行之抗了下罗潇肩膀，罗潇忙答："哦，我。"
"多大面积？"
"建面70，卧室书房加小门厅装木地板，一共四十来平？"
"首次置业吧？初次装修？您来选木地板就太明智了。价钱不贵，安装容易，看不顺眼了拆也容易啊。您装这种吧，强化复合木地板，188一平。"
罗潇迅速心算，倒抽一口冷气，为难的看了眼卫行之。
卫行之嗤之以鼻，"不行，忒次。"
小导购喜上眉梢，年轻啊，不懂啊，还摆阔啊，太好了，业绩有保障了，于是赶紧介绍实木的。
卫行之选了款纯实木的，木纹还做成化石状，小导购开价就688。
罗潇眉头紧的跟上了锁一样。
卫行之斜睨着小导购，冷笑，笑得她背后发凉，悠悠开口，"你要是拿我俩当冤大头随便给你蒙呢，你就趁早歇了。这北京城的建材市场，我逛了没二十家也有十多家，要是现在还不知道这东西的价位，我脖子上头这个就不叫脑子。你要是痛快给我个实在价，咱们还能继续往下谈，否则......您找其他好糊弄的去。这边厂家这么多，谁也没必要跟谁死磕，你说是不是？"
罗潇一听，这卫行之说话真真假假，云山雾罩，把自己都蒙住了。谨慎的看了他一眼。
卫行之眼神示意他放一百个心。
"质量不一样，您看看，这款地板硬度高，耐磨，还环保......"
"我没功夫听你白扯，你报个底价吧。"
小导购又磨，最后才吞吞吐吐的，像是吐露商业机密一般低声说："看您是个懂行的，我才报给你个最低价，咱们私下里说，不能告诉经理，这货厂家进货价612一平。"
卫行之拉着罗潇就走："成，您就找612愿意买这破烂的吧。"
小导购咬牙："那您说个价。"
"我得听听你有没有诚意想卖我。"
小导购仔细打量这二位，年轻，帅气，服装高档，不像会砍价的啊，怎么出手比一般中年妇女还狠。咬咬牙还是说："厂家最近促销，最低了，588一平。"
卫行之微笑："450成交。否则我们继续转。"
小导购瞪大眼睛："老太太买菜还没这么砍呢！450，不可能，您转遍整个卖场也没这个价。"
"450，要是我心里没数，我也不会这么说。"
"不可能，您接着转吧。"
卫行之拉着罗潇就走。罗潇小声问："行之啊，咱们有必要买这么贵的么？"
卫行之暗地磨牙："哪天我看你不顺眼了，你就给我跪地上把地板擦的照出人影儿来。"
"不是吧，会死人的呀。"
俩人刚走出几步，小导购叫住他们："喂帅哥，回来，450您可以买这一款啊。"
卫行之立马换个脸色，笑得面若春花："甭扯别的，我就看好那款了。"
"450绝对不行。您接着转吧。"
"好。"卫行之又要走。
"哎～～加50块钱拿走吧。算我倒霉，今天一直没开张。"
二人对视一笑，有戏。接着走。
"哎～～30。再不能低了。"
卫行之转身："450。要是好呢，我还有个270平的房子要装修，还来帮衬你。"
"500平也白搭。谁也不能赔钱卖东西是不是？"
"谁不让你挣钱？挣多了给老板，又进不了你兜里，你跟我死缠个什么劲？"
"加三十，不然我真赔钱。"小导购都快哭了。
卫行之鬼魅一笑，轻轻抚弄小导购的头发："女孩子，笑一笑才好看啊。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460吧，算是交个朋友。"
"你是干什么的？"小导购可怜兮兮的问。
"大夫啊，妇产科。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婚检孕检的，我给你打折。"
"大夫啊。"小导购笑眯了眼，"可我还没对象呢。"
"我们聚会......"
"咳咳......"罗潇拉过卫行之，低声威胁，"过了啊。别乱放电，东西买完就行了。"
卫行之得意的一笑，小导购简直看花了眼，稀里糊涂的460就签了单子，最后突然想起来这是价格底线了，不能包括安装费，又要跟卫行之缠磨。
卫行之笑道："送家去得了，我们自己安装。省15块钱一平米的安装费。"
小导购膜拜："帅哥，您简直是我见过的最会砍价的人。老太太都不如你。"
卫行之阴险的一笑："我习惯交易前先摸清对方的底线。这样我就能规划下一步该干什么。"
小导购听得云里雾里直点头，罗潇叹口气，心说只是买东西，就显示出思维缜密，层层深入，步步紧逼，得罪谁也别得罪行之啊。悄声问："平时怎么没看出你这么会省钱？你喝个小酒都有铺地板的钱了。"
卫行之随便答道："老头的钱，不花白不花。咱们的钱，省一点是一点。"
小导购花痴的看俩帅哥悄声低语着离开，人影都没了再琢磨才有点不对劲："这俩人，到底谁家装修啊？"

俩人又买了壁纸、整体橱柜，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到了周末，罗潇家里建材堆成了山。值钱东西早让卫行之一趟趟用小车拉到他公寓去了。这会，罗潇家全清空出来准备重新装修。
他们买的材料都是可以DIY自己组装的，木地板可以拼接，壁纸可以粘贴，橱柜也是打个膨胀螺栓就可以吊在墙上。
罗潇自认为搞仪器比较熟，家里钳子扳子工具一套套，况且自己又比卫行之壮，装修这种活大概自己要全揽下了。
不过那天卫行之进门时候还是让他大吃一惊：只见他跟端着冲锋枪一般一手端着一把电锤，另一手拎了个小型电锯，电线提提罗罗绕的满身都是。
罗潇瞪直了眼，心说：膜拜了，这架势简直机械女王啊。
"说了不用拿的，我从单位借了啊。"罗潇急忙接过来，"唔，这么沉。"
"自己的用着趁手啊。"卫行之抹汗。
"你买的？"诧异。
卫行之挑眉一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家工具很全的。我车有什么小毛病都是自己修。"
罗潇觉得很难想象这个穿DH、cK、Versace的人还能掀开车盖自己修车，翻着他的工具箱问："你确定你是干妇产的？不是骨科？电锯、电钻、铆钉、钢条......"
"好啦，甭给我贫。赶紧开始干吧。"
俩人戴着大口罩，穿着白大褂，默默的干活，许久才交流一句边角位置怎样切削之类的问题。
忙到傍晚，地板铺完，壁纸也都贴上了，卫行之累得坐在地上靠着墙满意的打量二人的杰作。
罗潇端饮料给他，也坐在他旁边。
"我一直都想......"卫行之自言自语，"DIY一个自己的家，属于我的......"
罗潇听了只觉得好心酸，这个看似坚强高傲的人，其实多么缺乏安全感，他需要的只是小小一片能够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他轻轻揽过卫行之的肩，神色凝重的说："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
卫行之一把推开他，笑骂："滚蛋！浑身灰扑扑汗腻腻，别挨着我。"
"小花猫，你不脏？"罗潇偏拿脏手捏他脸。
俩人就在新铺的地板上笑闹，对打，滚作一团......

卫行之的半年监外执行过得轻松愉快。罗潇家装修好了之后，卫行之更是经常来接受思想再教育，只是被教育的经常是穿警服的那个。
卫行之的肺炎落下点病根，天气一变经常会诱发气管炎。可是罗潇常想俩人之间，似乎自己才是"气管炎"（妻管严）。小家伙一咳，他就赶紧煮冰糖梨水；他爱吃甜又不能多吃，罗潇只能每次买一小块，还要经常帮他打扫他赏的其实是吃不了剩下的蛋糕。
这样周围甜品店的小妹都认识了这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一谈起他家那位，平时看起来酷酷的脸就笑得无奈却很甜蜜。

这年夏天，南方十省市下着连绵的暴雨，长江流域多处遭遇水灾险情。罗潇单位要求随时待命。罗潇也在志愿书上签了名，毕竟穿警服的要随时接受上级派遣。
物证中心，虽然不像军队CDC（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系统要在第一时间赶赴灾区，但是也有很多检测防控工作要做。
这天罗潇回家，发现卫行之难得的比他还早下班，正在收拾东西。
"行之？干吗去？"
卫行之微笑，"明天，我要去灾区医疗援助。"

 

各有所报（上）
"明天，我要去灾区医疗援助。"卫行之笑道，"干吗？眼瞪的那么大。我难道不能做点利国利民的事吗？"
罗潇首先是惊讶，再一想又觉得不妥。首先，目前灾情还没得到控制，洪水依旧在泛滥，卫行之所去的医疗援助地点依旧在洪水的威胁中。其次，灾区水电匮乏，交通阻塞，生活条件极苦，卫行之这种少爷出身怎么能忍受当地的物资条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现在正是传染病爆发的关键时刻，能否保全灾区人民生命安全，是对援助医生技术水平、身体素质极大的考验。就卫行之这种身体状态，自己能不能挺过去还很难说。
"绝对不行。"罗潇脱口而出，"你对这个任务的危险性认识不足，对自己的能力缺乏全面的、理智的认识。"说完都对自己口气这么重有些吃惊。
卫行之难得的乖乖听劝没有反驳，叹口气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
罗潇素来吃软不吃硬，看卫行之服软，自己便也放轻口气，"你有这份心我知道，不过咱们还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啊。待在这边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拉。"
卫行之低着头，许久才说："你可以不说，我可以逃避，但事实依旧摆在那里的......我可以逃避法律的惩罚，却不能摆脱良心天理的谴责......我只是想做点事......"
"你有几条命也不够补偿的。趁早歇了。"罗潇心想：你有多少心理负担，我与你共同分担。你以为我心理压力不够大吗？我既已决定放弃职业背弃道德来保护你，你就不要随随便便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卫行之苦笑："我并不是拿命去赌，你该信我做事都有把握。那边的情况我了解，顶不济苦一点，饿两天，我在那边待十天就回来了。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
"不行，太危险。其他的我都可以由你，这事不行。"
卫行之靠在他身上，轻声说："我知道你为我好，我知道......只有你会对我......这么好......可是，我从那些人......手里争取回来的命，我不想只是苟且活着。我很慎重的做了决定，我心里有数。"
罗潇揽着他说："你不了解......还有其他方式......"
卫行之堵住他的唇，舌尖细致的描摹他的唇线，"我了解......只有十天......等我回来。"
罗潇捏着小猫的后颈将他拉开："糖衣炮弹是没有用的。我不接受你的腐化堕落。这事你得听我的......"
卫行之继续粘上去，疯狂的，极具侵略性的，暴风骤雨般虐待他的嘴唇，间或喘息着迸出几个字："我有......预感......我......你......"
"你说什么？"罗潇不确定自己是否捕捉到那个字，好不容易抽空就问。
"净TM废话！"卫行之照他腹部捶了一拳，似骂他不专心，"还不赶紧？"

这俩人的相处模式其实是比较咯应的，罗潇始终觉得那事比较怪异，卫行之则生来冷情，俩人会互相体贴，会拥抱，会亲吻，但是真正做点什么却都畏手畏脚。罗潇觉得自己要是那么干，就像在欺负卫行之。卫行之则比较讨厌身体接触，无论别人触他，或他触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