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掰弯一----玫友人
  发于:2009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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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罗潇从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内心只有空空荡荡。那个站在鱼缸前俏皮的吹泡泡的妙人儿,现在在哪里?
他急忙爬起来,昨夜似乎挨了一闷棍,然后就人事不省了吧,似乎梦到了行之,说着羡慕鱼的简单、自由。
现在他在哪里?
罗潇急匆匆跑出去,外面的小兵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罗潇没理他们,径自跑上山。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才纳闷怎么安静的出奇,没人再拦他。
跑到山上的临时驻扎地,医疗帐篷中很多人正在输液。罗潇焦急的搜寻。
"卫行之在哪里?"他拽过一个穿白衣的责问。
那人为难的张口结舌。
"快说!"罗潇凶相毕露。
正在僵持,一个医生老者缓步走来,低沉的说:"你就是......罗潇......"
罗潇一看那名神色凝重的老者,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白衣的,突然心虚的不得了,慢慢后退,牙关紧咬:"别......告诉我......别说......"
"罗大夫......"老者叹气:"请......节哀......"
罗潇边后退边摇头:"别说了,不可能!"
老者身后一人捧着一个黑盒子走过来,"罗大夫,依照生物安全管理办法,这个您不能带走。您不想最后看他一眼?"
罗潇大吼:"不可能!你们把他交出来!"
几人交换眼神:这人疯魔了?
罗潇继续吼:"行之!行之!你快出来。我来接你了。"
老者严肃道:"罗大夫,请节哀。"
"行之~~我来接你了。"罗潇声声泣血,嗓子都走了音。
"罗大夫!请冷静!"老者喝道。
罗潇突然扑上去,一把抢过骨灰盒,痛哭失声,声声抽噎。
他呼吸变得急促,将盒子用力抵住胸口,急喘了几声,竟昏厥过去。众人急忙围过来,掐人中,松领口,努力想要掰开他死死环在胸前的手,却发现那两条胳膊如同尸体上僵硬的肢体一般,环抱着卫行之的骨灰,无论如何也无法掰动。

罗潇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北京。同事们只觉得周一来上班的小罗看上去似乎和往常一样,但有些东西却似乎永远也找不会来了。
他时常会发呆。跟他说话,他还会和原先那样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听到合理之处便会了然于心的点头。然而回头再问他意见,他却似乎一句都没听进去。
卫行之的骨灰被他父亲大张旗鼓的迎回来了。并且作为抗洪救灾中第一个阵亡于医疗救助第一线的白衣天使,卫行之的事迹在各大媒体轮番报道。
卫行之的相貌,不亚于任何一个当红偶像明星,稳稳占据了几天头版头条,也给各大网站带来了不计其数的点击率。他的轶人轶事,更是各大媒体争相挖掘的对象,他的同学、同事纷纷出来露脸,无论真心实意也罢,虚情假意也好,把卫行之的学习、生活、小道消息,津津乐道的传达给大家。
罗潇,自始自终,没有说一句话。他不想去想,究竟是卫行之魅力巨大,还是他父亲有意炒作。他只知道,那个会在他怀里安睡的小家伙,已经离他而去了。而他,还不足23岁。
媒体还在轰炸,罗潇烦闷异常,早早回了家。未料到却有陌生人来访。
看到罗潇不耐烦的神色,那人解释:"罗先生是吗?我是卫行之先生的律师。"
"律师?"罗潇冷漠的将他让进门。
那人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信封,说:"这是卫先生7月15日,也就是他去灾区援助的当天早上,交给我办理的。"
罗潇狐疑的抽出信封里的纸,只一眼便僵在原地。
"这是卫先生的人身保险,价值1500万。如果他不幸......那么第一受益人是您。"
罗潇握着保险单,手不住的颤抖。
"他那天让我把受益人改成您。"
罗潇看了一会,突然夺过信封,仔仔细细的打量。
是那个信封!是那天清晨,他帮卫行之收拾行李时候,斜插在行李箱夹层中的那个信封,那个没有封口,自己却思虑半天也没有打开来看的信封。
罗潇的泪水无声的淌下。
律师长叹一声,也知无法再劝,这二人之间的羁绊,不是简简单单1500万可以解释的,也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可以劝解的。拍拍他的肩膀,律师摇头离去。
罗潇看着这张保单,悲痛、凄苦逐渐转为愤怒、彷徨:卫行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是被胁迫的对不对?你宁可自己去送死,让我饱尝丧失至爱之痛,却依然一意孤行的做你的决定?
你这算什么?分手费?掩口费?安家费?我罗潇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也从没指望从你这里拿什么好处,由你安排我下半生的生活。
我们的关系不被世人承认,你的家产一分钱也落不到我头上,所以你才用这种方式给我安排后路?
你若能回来,我们浪迹天涯,相依为命都好。现在,你就拿这区区1500万元钱填补我空落落的心?
为什么你自己都要死了,却还想要关心我过得好不好?我的心都跟你一起死了,你还管我活得舒不舒服?
行之~~你给我一个恨你的理由好不好?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我欠你太多,太多......

罗潇很快又向领导请了几天假,又一次来到卫行之生前最后战斗过的地方。
这里洪水渐退,青冢依依。当时死于洪水、台风,还是传染病的人,都被迅速的安置于地下。
如果没有那1500万的保单,罗潇还不会这么笃信卫行之是被谋杀。至少,去灾区援助,并非卫行之完全自觉自愿的决定。
经过调查,发现当时爆发的是食品中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医务工作者及时控制,并没有造成大面积扩散,大部分病人只是呕吐、腹泻,轻微发烧,除了了少部分老幼病残,大多数人平安度过了这次疫病。
罗潇仔仔细细的询问了卫行之那几天的饮食,据时间推断,卫行之就在最早爆发的一批。那么病源可能就出现在那时。
第一天吃的是鸡汤?罗潇回忆:似乎还是炖了药膳的鸡汤?
他询问当地老乡,那个活血强身的鸡汤是如何炮制。听着听着,逐渐心目清明起来。
那么,第一个问题可以解答了。
可是,第二个问题,病原菌有何归属?来源何处?
出于防止病原扩散的目的,绝大多数残留物甚至病人尸体都倒入生石灰消毒焚烧,造成采样困难;其次,当时医疗条件简陋,仅保存下来极少量的样品;其三,疾病预防控制系统对这些样品控制极严格。罗潇还没有正式的搜查令,无法拿到样品,做法医微生物学鉴定。
罗潇只能偷偷挖取一部分掺了生石灰,结了白垩石块的销毁物品,悄悄带回京城。

物证中心的人们发觉这次回来的小罗又一次复活了,干劲十足,似乎接了个新案子一般,东奔西走,收集证据。
为了最后定案,罗潇去见了卫行之那个"大人物"父亲,开口就向他要卫行之的骨灰。
卫父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许久,悠悠问道:"你就是罗潇?"
罗潇冷淡的答道:"是的。"
"我儿子给了你1500万?"
罗潇咬牙,应道:"是的。"
"然后你转手就以他本人的名义捐给了红十字基金会?"
"没错。"
卫父都没想到罗潇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有点惊讶:"你知道1500万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一辈子靠工资都挣不到那么多钱。"罗潇坦然。
"哦,有意思。"卫父玩味的看着他,突然问:"你和行之什么关系?"
罗潇深呼吸,竭力平稳口气,半晌才说:"请先让我调查清楚案子,给行之伸冤,然后我自然会告诉你我们的关系。"
卫父眼神复杂的盯着他看,嫌恶、不屑、怀疑的神色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让这个小法医去调查。毕竟他是卫行之乐于赠送1500万给他的人,估计还可以信任他的为人。

卫行之骨灰的微生物学鉴定发现这个金球菌是医院系统常见的变异耐药菌株。这一发现让罗潇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测。
犯罪嫌疑人也逐渐锁定下来,但是,最后还缺乏对嫌疑人最直接也最致命的一击。
正在发愁,卫父"慷慨"的将卫行之带到灾区的行李也送了过来,让罗潇检查看有无线索。
罗潇一遍遍的抚摸他的所属品,还是那个早上自己给他放进包里的东西,那个激情之后安静的清晨,二人相依相偎的感觉还清晰可辨。然而只有短短一个多星期,便已天人两隔,只能睹物思人了。
他一件件的摸索卫行之的衣物,感觉着布料的触感,似乎手指在卫行之身上滑动一般。
口袋里有些鼓,装了什么好东西?
罗潇掏出来一看,是塑封袋密封包装的标本,有花有草。
罗潇暗叹:这真是个细心的孩子,总是叹息岁月无情,人生分合,看惯了别离的他总想用什么方式保持万物的永恒吧?所以才把喜欢的东西做成标本?
翻到后来,罗潇突然顿住了,捏起那只塑封袋端详片刻,罗潇渐渐闭上眼睛:"行之,我还是输给了你。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如果没有你,这个案子还是破不了吧?"
想了想,又自言自语,像是询问:"为什么聪明如你,却没有料到你这样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我的心会有多痛?行之,简直痛不欲生......"

当晚,罗潇将与卫行之同去灾区救援的仁和医院呼吸科的副主任于东请到警局,让他陈述谋杀卫行之的经过和动机。
于东大笑:"笑话!你们嫌媒体没有新鲜内幕可以炒作了么?竟然拿这种事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谋杀他?"
罗潇平静的说:"如果你现在坦白交待,还可以从宽量刑,毕竟你只是从犯。"
于东脸色一变,狠狠瞪了他一眼,"荒谬。"
"那好,我帮你陈述。如果有和事实不符的地方,也请你指出。"
于东嗤之以鼻:"小警察,脑子灌水了。"
"你和卫行之一个医院,对他的身体状况有所了解吧。"
"哼。"
"不必否认,至少出发前的体检,你应该清楚吧。"
"我又不是他爹。"于东咕哝。
"第一天到xx县的时候,有一道鸡汤是当地特产,是你点的吧?"
"那又怎样?大家都喝了。"
"可是,卫行之有胃溃疡,这你也是清楚的。车马劳顿,一天没有多少进食,你却给他喝了那个汤。"
"饭前汤有助于养胃,反倒说我害他?"
"一般的鸡汤尚可,但是那天的汤里下足了当归、川穹,如此活络行血之物,在卫行之空空如也的腹内,直接造成了胃出血。"
于东耸肩:"真遗憾,我怎么会知道?大家都有喝。"
"当晚卫行之有吐血行为,这也是经过查证而知。"
"很抱歉,我不知道。"
罗潇笑了:"你当然知道,你还趁他胃部大量出血的时候,给他吃了带有金黄色葡萄球菌污染的食物。"
"荒唐。警察说话也是要讲证据的。传染病爆发时期,他怎么感染跟我何干?"
"你算得很精明,污染的食物一下肚,迅速侵入胃出血的血管,引发了败血症,导致他迅速死亡。"
"你少血口喷人。"
罗潇盯着他,再次问:"你还是不肯承认吗?"
于东脸色一阵青白,最后咬紧牙关:"小警察,我不知道你和卫行之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总之你这样为他的死亡找理由推卸责任,硬要把这么大的帽子往我头上扣,我可实在不能接受。我也不想和你们废话了,找我的律师来吧。"
"好,那我们进入正题。卫行之感染的病菌并非天然存在的常见的食源性污染金球菌,而是医院系统内常见的抗药性变异种金球菌。凭这个,你还想抵赖吗?"
于东这下有些慌了,眼神四下转了转,还是硬着头皮狡辩:"就算是这样,也不一定从哪里传播出来,可能是当地县医院在水灾中造成的污染泄漏呢?为什么非要含血喷人,诬蔑是我携带出来的?"
罗潇仰天长叹,其他几个警察紧张的来回打量,不知接下来如何进行,这些人太狡猾,罗大夫怎样反驳他们呢?
罗潇从袋中用镊子取出那个塑封袋,推到于东面前。
于东一看,脸上血色立刻褪了干净。
"这是当晚你给卫行之吃的那块点心的包装纸,他封在袋中,准备回北京按图索骥的购买。没想到吧?他竟然会把这张小玻璃纸保留下来。正好坐实了你谋杀的罪证!"
于东牙齿都开始打战,小心翼翼的伸过手去。
"承认了吗?否则金球菌菌株类型、你的指纹、点心的包装日期、卫行之的唾液......总之,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我......我......"于东张口结舌,"这是后来才污染上的吧?"
罗潇冷笑:"可这个塑封袋是卫行之当时就密封好的。"
"谁是你的幕后主使?"罗潇爆喝。
"莫院......莫......院长......"于东结结巴巴的承认。
罗潇了然于心,却也依旧心痛难耐:"果然,果然是他。冤冤相报何时了?"
说出来之后,于东也就敞开了交待,莫院长如何筹划,如何指使,如何许给自己医务处主任的位置......
罗潇留下其他警察做记录,一个人离开了审讯室。
倚在墙上,罗潇深深的脱力:"行之~你能不能看到。为什么你不能回来?我好想你。"

由于卫行之已是广泛宣传的白衣天使英雄人物,为了不给英雄抹黑,不破坏先进典型,不打击下一代青少年积极参与医务工作的热情,所以针对仁和医院莫院长和于东副主任对卫行之实施的谋杀罪行的审判只能秘密进行。
莫炎之父在法庭上一直保持沉默,并没有对警察的整个调查经过表示任何异议。但在法官宣判的那一刻,突然纵声大笑:"炎炎,爸爸终于替你报仇了。卫行之那个狠毒的小婊子,把你害得那么惨,爸爸最后也不会让他好过,他是全身溃烂,血管里流的都是肮脏的血液而死!"
卫行之的父亲听了雷霆暴怒,刚要冲上去,却见另一个人比他动作还快。
罗潇冲上去揪住莫炎之父的衣领,抡开拳头暴打:"你儿子把他害得多惨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折磨他的你明不明白?他那样年轻那样杰出那样可爱,是你们彻底毁了他,你知不知道?!"
狱警很快分开了他们,罗潇痛哭失声,那股暴怒把莫炎之父都吓得缩在狱警身后直发抖。
卫行之的父亲走来扶起罗潇,冷冷的盯着被审判的罪犯,一字一顿的说:"你给我滚!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你。"

罗潇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被卫父带到法庭外的绿地上,晒了一会太阳。
罗潇感觉情绪平稳了,准备向卫行之父亲道别。卫父叫住他,突然问:"莫......呃......说得都是真的?"
罗潇一惊,不知如何作答。
"行之毕竟是我儿子,他有什么情绪我还是看的出,那阵子他不快乐,难道真的......"
罗潇痛苦的点点头。
卫父吃惊的瞪大眼睛:"被那些人......"
罗潇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卫父攥紧了拳头:"那他真的杀了莫炎?"
罗潇叹息着点了一下头。
卫父拳头攥的咔咔响,许久语气阴沉的说道:"行之啊,傻孩子,如果告诉我,我会帮他更漂亮的解决。"
罗潇警惕的抬头看他。
卫行之父亲的眼睛中古井无波,刚才那一股阴狠迅速被掩饰,又恢复了那个谦谦君子生意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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