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似花飞轻----尘色
  发于:2009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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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再打一遍,不要哭啊。"哥哥没有生气地走掉,而是更温柔地安慰他。
于是心中暗自下了决心,这一次一定要记清楚,好好地模仿。
好不容易把动作都记下来了,模仿着打的时候却觉得力不从心,乱成一团,哥哥却还是很开心,跑过来一把搂住他:"对了,就是这样!昭最聪明了!"
傻傻地笑起来,那时候的他只觉得哥哥的怀抱就是他的全部。
"来,再来一遍......"
可惜哥哥的话没能说完,第二遍也没能打,柴房的门被撞开了,哥哥被拉走了,说是父亲要见哥哥,他被完全忽视了一般关在了柴房里。
哥哥会挨打吗?爹会打他吗?都是因为自己要学,哥哥才会被带走的,哥哥会生自己的气吗?
在柴房里饿了一晚,恍惚地想着相同的问题,第二天被人从睡梦中吵醒,没来得及睁眼就挨了一顿藤条。
等半个月后再见到哥哥,他们谁都没再提起学剑的事了。

"昭,莫昭!"颜慕霄一声轻喝唤回了他的思绪,他只是麻木地挥动着手,一剑一剑地刺出去。
颜慕霄的声音里蕴了微怒:"够了,别再打了!"
听出颜慕霄的怒气,却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莫昭只是顺从地停下来,放下手,眼中空洞。
过了很久,才感觉到温暖的指头拭过眼底,然后便听到颜慕霄宛如叹息的声音:"之前也不听你说,只当你只是一个人......好了,别哭了,就是想家也没什么,如果你想你哥,改天把他接过来小住就好了。"

改天把他接过来小住就好了。

就算是安抚的话,也不留一丝空隙,不是放你走,不是带你去见他,而是让他过来小住。
只可惜,他不想家。不,他何来家,何来想家?
摇头轻笑,莫昭抬头:"我不想。"
"还嘴硬!"颜慕霄笑骂,语气中透着习惯的宠溺,叫莫昭听得难受,表情也瞬间地消失。
"不想就是不想。"
颜慕霄叹气,正要说话,目光却是一凝,走近一点,伸出了手。
莫昭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躲,见颜慕霄一脸错愕,才反应过来,便见颜慕霄伸手抚上了自己的手臂,所触之处,有微红自衣上渗出,便是前一日因为颜慕霄而重新破裂的伤口。
"疼吗?"颜慕霄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有点迟疑。
莫昭哼笑:"疼又如何?早知道会疼,你就会手下留情么?"

被莫昭的话呛了一下,颜慕霄脸色微沉,却没有发怒,沉默了一阵,似是叹了口气,自然地拉过莫昭的手就要往一边带,莫昭却把手一缩,让他有点难堪了。
像是也能察觉到他的难堪,却又不肯放软姿态,莫昭执拗地站在那儿,微微抿唇,脸色有些发白。
颜慕霄看了他一阵,摇头一笑:"坐下来,我给你包一下。"见莫昭眼神恍惚了一下,却还是僵着身子伫在那儿,终于忍不住伸手把他一把捉了过来,往一旁的石块上按下,"你啊,怎么就这种脾气呢?"
"我从来就这样,没改变过也不会改变。"
颜慕霄刚抚上他臂上伤口的手抖了一下,明白莫昭的意思,他的脸色更沉了,低下眼不再说话。
莫昭始终咬着牙,眼中隐约有后悔掠过,很快便又消失了。
细细包扎好,颜慕霄抬起头:"既然还伤着,就不要练了,等你伤好了,再继续吧。"歇了歇,见莫昭始终一脸不在乎,像是心中有什么被触动了,他抬手抚过莫昭一头被风吹得凌乱的发,"清淮......"
"我不是。"莫昭几乎是反射地回道。
颜慕霄哽了一下,半垂下眼,声音空然:"清淮坦率,你......不像他。"
莫昭眼中明灭,抬眼看着颜慕霄,有些恍惚了,只当自己错听。
"他若不高兴,便会丢下话来,一个人躲得远远的,说是怕伤了人;若是做错了事后悔了,会回头来道歉,一脸诚挚叫人不忍心恼他;若是得了趣事高兴了,总是拉着我细说,笑得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兴致上来,还会偶尔闹点小恶作剧,到那时候,总是笑眯眯地,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声音到了最后,便越渐地低下去了,颜慕霄垂着头,手缓缓握住了莫昭的,一点点地用力,仿佛绝望到了尽头,还死死地捉着断掉的绳索。
莫昭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或是装着虚假的温柔,或是失控疯狂的男人在眼前一点点地崩溃,心中如潮翻滚,却居然舍不得拒绝了。
好象自己再说一声"我不是藤清淮",再跟他说"藤清淮已经死了",这个人就会再撑不住。
于是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自手上不绝传来的哀恸,任绝望再一次将自己湮灭。
或许放弃了,死心了,装作自己就是藤清淮地活下去,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没有人需要他,可是需要藤清淮的人很多。颜慕霄,藤月妩,活着的藤清淮便能给他们安慰,他也能换来梦寐以求的信任和爱护。
确实是......没有什么不好。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颜慕霄才微微凑近了一点,眼中深邃如海,让莫昭有一瞬间彻底地陷了进去,等他回过神来时,颜慕霄已经偏头吻上了他的唇。
细致轻柔,像是怕惊动了他一般,便连试探都小心到了极致,莫昭只僵了一下,便迅速地低下了眼。
颜慕霄在吻的人,不是他,是藤清淮。
不过是藤清淮。
让莫昭消失,装作藤清淮活下去,真的没有什么不好。有点疲倦地闭上眼,莫昭即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如失了灵魂的人偶,任颜慕霄的吻将自己一点点淹没。
不知什么时候吻开始变质,从小心温柔,到激烈炽热,仿佛要把他吞噬了一般,身上的衣服被温柔的手一一脱尽,唇上的吻开始往下流连,带着逐渐加深的情色。
莫昭张开眼,眼前却似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只有微微晃动的人影,预示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不要挣扎,不要反抗,让莫昭消失,装作藤清淮活下去就好了。
耳边似有一个声音在重复着相同的话,莫昭又闭上了眼,感觉到颜慕霄的吻落在鼻翼,到耳垂,到脖子,湿润的舌头细细舔过,最后恶作剧一般地在喉结部上打着转。
身体开始难受起来,那越渐激烈的吻让他似要无法呼吸,他没有抵抗,只依着身体的反应低低地哼了一声,微微地仰了头。
"清淮......清淮......"
身上的男人似已经失了意识,只是抱着他抚摩起来,低低絮絮地念着刺耳的名字,一边将他放到了地上。
莫昭温顺地任他摆布,张眼看着天空,苍穹高远,无论怎么伸手,都够不到。
颜慕霄慢慢地压住了他。
"清淮......还害羞么?"
耳边传来低声呢喃,情人间的耳语在此时显得格外地讽刺,那些话里蕴涵的调情和戏谑,让他觉得迷惑而委屈。
像是再忍不住,他咬了咬牙,屈起脚便往颜慕霄身下踢去,在颜慕霄狼狈躲开之后,又是另一只脚屈起,还没踢出去,便被颜慕霄死死地压住了。
"怎么了?"颜慕霄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依旧温柔得醉人,好象他不过是在闹别扭。
"滚下去!"莫昭却更觉得心头火起,吼了一声,偏头便朝一旁颜慕霄撑地的手咬过去。
颜慕霄连忙缩手,人也跳了起来,看着他,一脸地难以置信。
莫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是要把心中的激荡压下去,最后转过头来看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藤清淮,就算我是他,也一定离你这个疯子远远的......"
"啪"地一个巴掌落下来打断了他的话,莫昭怔在了那儿,眼中苍凉,像是再不愿一动。过了很久,他看到颜慕霄仓皇地转过身,逃也似的走开了。
空中有雁南飞,那道道雁影像是在嘲笑着地上赤裸的身体,莫昭始终没有动,过了很久,才慢慢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颜慕霄一路走去,再看不见别人,只想尽快离开,直到回到房中,才隐约感到不妥,正要喝问,就看到一个人自窗外跳了进来。
白衣如雪,负身站在那儿也似乎离红尘极远,颜慕霄愣了一下,便淡淡笑开:"原来是师叔啊。"
来人便是祺御,见颜慕霄眼中还残留着几分狼狈,他轻叹一声:"又折腾你的小替身去了?"
颜慕霄低笑一声,蕴着微薄的讽刺,没说话。
"你带他回来,是因为他像清淮,还是因为他出现在金陵,出现在听雨楼前?"
颜慕霄抬眼:"师叔以为呢?"
"果然是......"祺御叹气,"小慕,因为清淮而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不会觉得不安吗?"
颜慕霄哼笑:"无辜?那也得......他是真的无辜。"见祺御脸色微沉,他有些满不在乎地道:"师叔就是太仁慈了。"
"我吗?"祺御笑了,笑容里隐着一丝僵硬,刚要说下去,却见颜慕霄手上依旧紧握着拳,心中一动,开口道:"小慕......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是无辜的,你会后悔么?"
颜慕霄似是一震,眼中却平静得出奇:"师叔,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的。若有‘如果',我只求那一天死的是我。"
听出他话里的执拗,祺御暗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便自窗口跳了出去,没再回头。

颜慕霄,你我自小一同长大,虽然辈分不同,实是情同兄弟。于情于理,我该劝你,只可惜,我也有我不能劝的因由。

探听了颜慕霄把莫昭带去了哪,祺御的脸色更差了,匆匆往崖下花田走去,到了那里,才发现莫昭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赤裸着身体,像是自颜慕霄离开后就没再动过一般。
他迟疑了一下,才笑了起来,走到莫昭身旁,把衣服丢到莫昭身上:"小替身,装死么?"
莫昭微微动了一下,移开手张眼开他,片刻便又别开了眼,眼中掠过一丝难堪。
祺御啧啧摇头:"小替身啊小替身,又是你自己说不甘心的,现在这模样,装给谁看呢?"
"祺御,吵死了。"哑着声开口,莫昭坐起来,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见祺御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干什么?"
祺御笑了:"没干什么,只是看到你坐在这,就忍不住想起了清淮。"

祺御笑了:"没干什么,只是看到你坐在这,就忍不住想起了清淮。"
莫昭脸色始终苍白,这时听他这么说,也只一笑:"想说什么便说,绕圈子给谁看呢。"
祺御却没有回答他,目光落到莫昭身后,挑眉笑道:"你可知道黑牡丹?"
"黑牡丹?"心中微动,莫昭下意识地回头顺着祺御的目光看去,便看到那众多花田间格外显眼的一块。
"世间罕见,冠世墨玉。你就是踏遍大江南北,恐怕也再难找到一处,有这么多。"
莫昭看着那一田深红的花朵,不在乎地道:"我既不懂医也不懂药,什么白牡丹黑牡丹,对我没用。"
"可是这一田冠世墨玉当初可花了不少心血才找得回来,就是为了养活,也花尽了心思,如果有人伤了这花田半分,恐怕小慕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我何必折腾这小小花草。"莫昭哼了一声,眼神却有些恍惚了。祺御想表达些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到了。只是祺御没有点明,他便当作不知,也不愿去想。
见他的反应,祺御倒是有些意外了,笑着凑到他面前:"没话要问我么?"
莫昭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一脸嫌恶地别过脸:"没有。"
祺御啧啧摇头,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脸转回来:"小替身,你真让我伤心。"
"那是你的事。"
"你得负责。"
莫昭只觉得这人越发地莫名其妙了,见祺御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就像狗看着骨头似的,干脆不理他,转头就走,没想到刚走出两步,脚下一紧,眼前景物一晃,等再看清楚时,人已经被倒吊了起来。
"祺御!"这一声叫得咬牙切齿,让祺御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小替身啊小替身,你怎么就学不乖呢?"
莫昭瞪了他一阵,最后咬咬牙,闭上了眼。
祺御笑着推了推他,看着莫昭在半空中晃,才开口:"小替身,你怎么就喜欢上小慕了呢?"
"谁喜欢那个疯子。"莫昭低吼了一声。
"啧啧,又嘴硬。"祺御看着他,"我换个问法吧。之前小慕骗你时,待你必定如待清淮那般,他那深情,换作是平常女子,动心上当也就罢了。可是你......"他的语气像有些为难了,"莫非小替身你是女扮男装?"
莫昭睁眼破口骂了出来:"滚!"
祺御笑了:"你果然比清淮有趣得多。"
明白自己被戏弄了,莫昭死咬着牙,不再吭声。
祺御眼中的笑意更深,半蹲下去凑到莫昭耳边,轻吹了口气,见莫昭打了个颤,才道:"又莫非,你本就有断袖之癖?"
莫昭脸上一寒,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祺御满意地点头:"果然如此,原来可有什么心上人?"
"没有。"莫昭的声音带着一丝生硬。
"你这破性子,那就是有了。"祺御又推了他一把,看着莫昭的身体微晃起来,才干脆地在他旁边坐下,"说说看吧,既然有心上人,怎么又喜欢上小慕了?"
"没有。"莫昭低声重复了一句,没再开口。
祺御侧眼看他,见他脸色如霜,也不开口催促,过了好一阵,才悠悠道:"难道,你那心上人不喜欢你?只喜欢女子的?"
莫昭脸上果然又是一白,祺御挑了眉,等着他撑不下去的一刻。
莫昭却倔强地咬着牙,始终没有开口。
不喜欢吗?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你果然更喜欢女子吗?哥哥......

"昭......"哥哥躲闪着自己的注视,却死死地捉着自己的手,低声唤着自己的名字,很久,微微低下头,在自己额上印下一吻。
那时候只觉得心跳快得像是心要从口里蹦出来了。
激动,紧张,还有罪疚。怎么样都不敢闭上眼,死死地盯着门口,总觉得那扇破旧的门随时会被人踹开,像小时候一样。
额上的吻蔓延到鼻尖,在漫长的迟疑之后,终究落在了唇上。
舌尖相触的瞬间,像是有什么铺天盖地地将他覆没,什么伦常道德,再不愿顾了。
身体被轻柔地压到床上,感觉哥哥微颤着手来解自己的衣服,他只是闭眼笑开,像偷了腥的猫。
那时候真的觉得,无论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愿意承受,哪怕要他的命,也无所谓。
最后一刻哥哥却还是停了下来,只是反复地吻着他,最后安静地抱着他躺了一晚,什么都没有做。
即使是这样的温柔,他也已经满足,可惜没有什么是持久不变的。
"我终究要成家立室,她是个很好的女子,将来也会待你如亲弟的。"
"对不起......"
"昭,你会接受她的,对么?"
"昭,你在嫉妒?"
"她说袭击之人轻功上乘其他功夫却极差,何况......那伤,分明是我送你的匕首造成的,还有,昨夜我去找你时,你在房中么?"
"证据如此,你让我还怎么信你?"

哥哥说,不信。

记忆如潮水没顶,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莫昭微张了口,艰难地喘息着,脸色差得让祺御心惊。
"喂,小替身,你怎么了?"
莫昭的目光慢慢转到他身上,细看却是一片空洞,很久,他才微微地张了张口,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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