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流光岁月
  发于:2009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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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这是......"
"对不......阿齐?!"
我正想说,上课要迟到了吧,这麽赶,却听到他这特殊的道歉。
刚刚从明媚阳光下走进来,一时间视力还没有完全适应。不过,这声音却是熟悉的。眨了眨眼,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哦,晓秋,你这是......脸怎麽了!!!?"眼前的晓秋,左眼角一片淤青,右边嘴角明显的红肿。再往下看,虽然他很快把手藏在了背後,却还是被我看到胡乱缠了纱布的右手。
这架势,分明是和人恶战一场。一个晚上而已,他能招惹了谁?还是,我家里招了贼?
"没什麽!"他笑了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地吸气。我正想伸手去搭他的肩膀以便看清楚他的伤怎麽样,结果被他一下抓住了手腕。
"晓秋,你......"
"我倒没有想到你这麽招人!"他低沈的声音让我一愣,下一刻,他的脸就在我面前放大。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麽意思,身体却突然间感觉到後面的一股力,而後嘴巴就被人从後面捂住。我不由自主地往回退,稍稍转头,却看到架著我的陈述。他的脸上倒还干净,就是我倒过去靠在他身上时,听到他呼呼地大喘气。

我闭眼,这个应该是做梦呢吧!这两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居然到我梦中,而且冲突还严重升级。
可是,为什麽我会觉得疼啊!被晓秋握住的手腕,在他越来越紧、越来越重的力道下,手指尖都在一跳一跳。
"放手!"我睁开眼,怒吼。
他们两个人各自看了看对方。晓秋慢慢松开了我的手腕,陈述两手在我背後撑了一下。我站稳,看了看这两个人,吸口气,缓缓地问,"你们两个打架?"
他们看了我一眼,又各自看了对方一眼,却还是谁都没有讲话。
奶奶地,昨晚不是子非鱼、子非我地转文转地很厉害麽,这会儿成哑巴了!
"阿齐,我先回去了,那边有点儿急事。回头我再联系你,然後把钱寄给你!"晓秋说完,转身离开了。恍惚间,他在我眼前晃过的侧脸和背影,透出一股落寞来。
我回头,看著陈述,他弯腰拎起了几个塑料袋,"我去把这些扔到垃圾筒里去。"然後,看到他!!!地走出楼道,把那些东西分门别类地扔到不同的垃圾筒里头。

他转身走了回来,"阿齐,上去吧!"说完,直接走到我前面去了。
进门时,我看了看房内。然後,把身体後仰了一下看了看门牌,确定这是我住的地方。门上的数字告诉我,我没有私自闯入他人住处,可是这房内的景致怎麽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看了看从厨房走出来的陈述,我很真诚地问他,"这里是我家吧?"
陈述把手里的锅子放在餐桌上,然後也很真诚地回答我,"是!"说完,转身进去厨房继续拿了碗碟和筷子出来。
"过来吃饭!"陈述一边装稀饭,一边吩咐我,俨然一副当家作主的架势。

我走到餐桌边,坐下,打量著这个怡然自得的家夥。他把装好稀饭的碗放在桌子上,抬头看我,"想吃榨菜还是梅菜,还是花生?"
呃,"我吃过早饭了!那个......"
"好吃麽?"他也坐了下来,开始喝粥。
"还不错,你们......"
"都吃了什麽啊。"他一边把粥吹凉,一边慢慢地喝粥。
"哦,有个萝卜糕不错。"
"萝卜糕,当早点还可以。中午想吃什麽,红烧排骨还是蒜香排骨?"他喝完了一碗,继续装稀饭的时候,抬头问我。
"你会做蒜香排骨?"我一脸惊喜地看著他。有一次和朋友出去玩,在一家饭店吃到了真正美味的蒜香排骨。枣红色,外酥里嫩,蒜香恰到好处。啊,现在想想都要流口水。
"除了这个还想吃什麽?"他呼呼地喝稀饭,然後问我。"海米芥菜怎麽样,中午的话,汤就简单点吧。"
我刚刚吃完早饭,怎麽现在就觉得有点饿了呢。我看著陈述,刹那间,只觉得他的背後散发出一团融融的光。我真的很想去看看,他的背後是不是藏了两只翅膀。

如果你的胃没有长期经受过食堂饭菜的考验,你是不可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的。我高中开始住校,不过,那时候周末还是可以回家。每次回去的时候,我都跟我妈说,快,快让我吃肉。我妈说,我回去一趟,家里的冰箱简直像是蝗虫过後的庄稼地。
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工作三年。
十年啊,抗战都胜利了。十年的时间,食堂那些油多、盐多、味精多,唯独味道单一的饭菜,就是我赖以为生的能量来源。
我把它称之为能量来源,不称为食物,因为食物应该是美味的。而那些,假如不是因为不吃没办法的话,真的没有人愿意吃。
我们学校的学生,当年为了抗议後勤集团对学校餐厅的垄断,曾经在各个食堂门口贴出了大字报,以广大学生为代表的"共馋党"要对抗以後勤集团为代表的"锅民党"。
可惜,民以食为天。我们想翻天,最终怎一个惨字了得。
食堂米饭有点夹生,馒头有些不熟,菜要麽太咸,要麽太淡。呜呼,人家让我们见识到了,什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麽著不到一个月,我们就兵败了。
大家相互鼓励,做真的勇士吧,直面这惨淡的人生。但其实,假如能够选择,谁愿意做这样的勇士。

你问我为什麽自己不做饭,假如你一周要上二十多节课,假如你曾经因为煮饭招来两次火警,假如你辛苦一番之後,却发觉没有什麽可以果腹,反而得辛辛苦苦收拾残局的话,你还能说出这话来,我必须承认,你是我的偶像。
陈述进去洗碗,我的眼前仍然是美味的排骨。我再次没了气节,我想进去问他,可不可以现在吃午饭。
陈述收拾完之後,准备出门。我忙起身,送他去门口,脸上的笑容让陈述回头的时候,突然上身往後侧了下。
他从我身边绕了过去,从茶几上揪出来一张纸巾,"快擦擦,口水要出来了!"
呃,我忙拿过来,擦了擦,根本什麽都没有。怒!抬头,准备找他算账,却看到已经站到门外的陈述,笑得要倚到门上了。
推开他,我在关门的时候,似乎听到陈述咕哝了句,"原来是真的。"
什麽是真的,什麽原来?
不过,这些我现在都不关心了。我关心的是那个美味的排骨啊。

眼看要十二点了,我又看了看大门。陈述,你怎麽还不回来。
他走了之後,我想到他承诺的午饭,怕早餐过饱影响我对他的支持,便拿了些橄榄来吃。
橄榄的开胃效果不错。我从11点开始有饥饿感,现在基本上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门被敲响的时候,我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急匆匆地去开门,看到拎了满手东西的陈述时,我真想说,陈述,你是最可爱的人。
看著陈述走去厨房,把手里的东西一一归置,我想我还是应该帮著做点什麽。
陈述看了看我,把东西开始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在或高或矮的橱台上。
陈述把调料放好之後,回头看到我的工作成果,扑哧一下乐了。
我的工作成果还有这效果?
他摇摇头,开始整理我放下去的东西,"我是让你把塑料袋拿掉,把蔬菜上的绳子解开,把......唉,算了!"他一边说,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

......我
"那个,我是不是帮了倒忙?"小心翼翼的开口,他现在掌握著我的天,态度好些总不会错。
"没那麽严重,你不过是把这些东西,从一个地方放到了另一个地方,从一堆分成了几堆......咳......"他背对著我讲话。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那个音调骗不来人的。
你抖什麽抖!你咳什麽咳!
事实证明,劳动人民才是有资格当家作主的。等著享受他人劳动成果的人,连发言权都会被剥夺。
在我剥蒜剥得眼泪直流之後,我被陈述给赶出了厨房。
陈述一边拉住我去洗手洗眼睛,一边叹气,"你能再笨点不!蒜剥得狗啃似的,又拿手去揉眼睛,你呀!"

我收回我原来的话,陈述还是最不可爱的人。
不过,看在排骨的份儿上,我决定不和他计较。
当红澄澄、香喷喷的排骨端上来时,我看著陈述的眼光让他愣了一下,"那个蒜头的劲道还没过去?"
陈述,我恨你!我那明明是崇拜的目光。或者,换一种时下流行的表达,那绝对是标准的45°角仰望星星眼。你居然敢这麽诬蔑我的眼神!而且,还这麽赤裸裸地诬蔑!
陈述看了看我,"都说独头蒜辣得利害,看来有道理。"他说完,又回去了厨房继续端了海米芥菜和紫菜丸子汤。
我看了看餐桌,又看了看陈述;看了看陈述,又看了餐桌。最终,我决定原谅他出言无状。小孩子麽,童言无忌而已。
啧啧,美味啊!而且,每个菜都有肉,真是太合我胃口了。尤其是蒜香排骨,简直比我印象中的那道还要好吃。
吃饭的时候,陈述很安静,饭桌上几乎只能听到我一个人的声音。只是,我每次无意间抬头的时候,都看到这厮在看我,而嘴角是怎麽看都不会错的上翘。

"我突然发觉,你平日里很斯文的一个人,怎麽吃饭能吃得这麽......嗯,这麽......豪放!"陈述放下了汤匙,嘴角努力想摆平地对我说。
且,不就是说我吃饭粗鲁麽。问题是,我不粗鲁点的话,这美味能有多少进到我肚子里,还真的是两说呢。那次,和那些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我那会儿还记著要温良恭俭让,结果我吃了两块而已,那盘子已经空了。
不理会他,我继续忙著填饱自己。
陈述看我不理会他,估计也看清了我的意图。於是,也开始加快了吃饭,哦不,是吃菜的速度。
敢跟我抢!
让你见识见识,两次军训完出来的人吃饭,会是怎样的速度和气势。你问我为什麽两次军训,大学新生入学就不必说了,研究生毕业之後我当了班主任。领导说,为了便於教育新生,班主任要和新生同吃同住同劳动,於是又训了一次。倒不必跟著站军姿、出操之类的,但是吃饭的确是在一起。

等我们两个稀里哗啦把菜啊、汤啊扫荡一空时,我摸了摸浑圆饱满的肚子。嗯,这个惬意啊!许久没有过的满足和舒服,自己做的菜真是食堂啊、饭店啊所不能比的。坐在椅子上,我有点儿不想动。陈述看了看我,笑了下开口,"我妈说,养猪最少得养两个,不然养得很累......"别说,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我看著他笑得微微有些眯起的眼睛,不知道怎麽,突然想起老残游记写的大明湖听书,那个里头形容那说书的小姑娘的眼睛,是白水银里头养了一丸黑水银。现在才见识到,果然有人有这样的眼睛。明亮含光,水润灵动得很。
"嘿,跟你说话呢。"他踢了踢我的脚。
"哦,听著呢。"懒得我话都不想说。
"知道为什麽吗?"他笑的更好看了些。
"嗯,为什麽呀!"什麽都没有想,我顺著他的话问了下去。
他起身收拾碗筷,"因为,不抢食的话,小猪就养不肥!"

......
等我明白了他话的意思的时候,这小子在厨房已经笑得很大声了。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进厨房,"我是猪的话,那你是什麽?"哼,把自己也绕进去了吧,刚刚是谁和我抢来著!让你知道,什麽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正准备往身上套围裙,然後回头,"我是饲养员。"他的语调温柔好听,笑容阳光明媚。可是,内容简直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了。就算婶能忍,大爷也忍不了啊!
这混小子,他居然边洗碗还边唱,"我是快乐的饲养员,饲养本领强......"
啊......亏我早上还以为他是不是背後藏了一双翅膀呢。天神啊,上帝啊,天使啊,姐姐啊,我不该侮辱你们,你们队伍中怎麽会混入这麽样的呢。
更可怜的是,我眼下找不到言辞来反驳他。饭是他做的,菜是他炒的,後来是他端上桌的,甚至最後碗都是他洗的。我的表现,的确是一头猪。
放弃了主动要求洗碗的念头,我慢慢地走了回去。

陈述洗碗出来,走到我旁边,"别一吃完饭就坐在电脑前了,好歹也起来动一动,消消食!"
"嘿嘿,不是遵照您的指示,我这儿正养膘呢!"回头对他笑了笑,心情真是好。
人家说,吃太饱影响思考。我以我的亲身经历告诉你,的确没有错。刚刚不就是因为血液都跑去胃部集中力量消化,我才面对陈述的攻击无力招架麽。
回来想了想,我真是愧对中华泱泱文化。人家早几千年前就说了,有时候要以退为进麽。对付别人的攻击,最好的反击就是让对方明白,你不把他的攻击当回事。反而,如果修炼到这个层次的话,让对方明白你是当成一种赞美和夸赞来受用的。
避其锋芒,以柔克刚。让他自个儿挫败去吧,而他一旦挫败,那就是我方的胜利啊。
而且,绝对是压倒性的胜利!


陈述看了看我,头偏了一下,笑得若无其事,然後转身走了出去。
小小年纪,装什麽老成。腹诽了他一句,然後继续手头的工作。对著眼前一篇待要校对的翻译稿件,两手在键盘上开始劈里啪啦地敲。
校对了一半,唉,这麽逐字逐句的斟酌、推敲真是很累人。不过,我却不敢不细致。这是导师那老头交待的任务。他一向颇为器重我,也对我很是青眼有加。只除了一件事情,我和晓秋。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叹气叹得能熄灭长灯。
後来,我和晓秋分手,去找他帮忙解决调动的事情,他说,分了好,早就该分了。
他对我亦师亦父,我当然不能让他失望。

拿了杯子要去倒水的时候,发现旁边杯子里头已经有了温热的水。
拿来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淡淡的香气,还有蜂蜜的味道,真是不错的一杯茶。从电脑前面起身,端著杯子靠在阳台门口。春天午後的阳光,明亮温暖,却一点都不灼热。偶尔有微风,听著前面树上鸟鸣声声,一时间让人有些恍惚。最幸福的日子,也不过是这样了吧。如果能有一个相爱的人,此时低声随便说几句话......
想起晓秋,心底一阵茫然。我还要怎麽样呢?
"我去上班了!"安静的房间中传来陈述的声音,回头看到他站在我门口,手里抱了一个纸箱。
这是什麽架势?
"你厨房那边空掉的瓶子太多了,我拿出去。"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
"那辛苦你了!"
□□□自□由□自□在□□□
一个下午都在忙著校对,窗外的光线逐渐变暗。
等到我觉得肚子饿了的时候,看了看表,已经要6点了。走进厨房,准备随便找包泡面打发晚饭,找来找去,却一包都没有。我明明记得月初刚刚买了一箱来著,消耗这麽快?
我属於那种不能饿的人,一旦觉出饿,就一定要填饱肚子。不然,什麽都做不了。想想去买泡面,回来再煮,干脆去食堂算了。
拿了钥匙和饭卡去食堂,里头的东西看起来倒也琳琅满目,但一进门就是一种食堂的味道。所有的饭菜,在这个味道背景下,也基本上没什麽区别了。
我边补充热量的时候,边在想,要是肚子上有个拉链就好了,直接把东西倒进去,既能维生,又不必受这麽一通折腾。或者,我应该学一学厨艺去?
吃完饭回去的时候,顺便从超市又抱了一箱泡面。尽管我也想提高厨艺,但在那之前,我还是得活下去不是。看了看,没有我一直吃的那个味道的,干脆换个口味吧,三鲜的好了。

这三鲜味的泡面吃起来,还不错。我用它解决了周三的午餐和晚餐。星期四上午,课是三四节。下课时,我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反正不用去食堂挤,欣赏下校园的风景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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