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流光岁月
  发于:2009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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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扑地乐了,"你这是哪个灾区来的。"
"非洲!"我握住筷子,很坚定地说。"非吃肉不喝粥的非洲。"
陈述坐了下来,"运动过後,肌肉会产生大量乳酸,吃点蔬菜,好些!"他开始吃饭,然後抬头,"还是我那两条腿还不够酸痛?"
"你的腿酸不酸痛,我怎麽知道!"夹了花菜来,味道还不错。
"在你身上,你不知道谁知道。"
呃,我刚刚似乎说了什麽把自己卖了的话?不开口,不认账,不理会,埋头吃饭。
□□□自□由□自□在□□□
接下来的两天,陈述这俩个字被我念叨了不下百十来遍。这个腿疼的叻,走路几乎腿都不能打弯。不由得後悔,为什麽拒绝他那晚要替我按摩的建议。不过,再想想他当时的眼神,我想我的拒绝还是对的。
星期一下午,和辩论队的学生告别之後,我慢慢地往外走。
陈述看到我走路的样子,一副关心面具下的幸灾乐祸,"先去办公室坐一会儿吧,我也快下班了,等下骑车载你回去。"
陈述去楼上找院长,我进去办公室等他。看到他的办公桌上一本摊开倒扣著的书,《毛泽东选集》。拿来随意翻了翻,居然还有一些句子被他划过,甚至还有笔记心得。
这个家夥,怎麽这麽热爱政治学习。这类书,我这个年龄的人都很少看,他居然会看得这麽认真。
他正在看的一篇是"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下面有几个句子被他划了起来。"解决群众的穿衣问题,吃饭问题,住房问题,柴米油盐问题,疾病卫生问题,婚姻问题。总之,一切群众的实际生活问题,都是我们应当注意的问题。"


晚饭的时候,看著坐在我对面的陈述,仔细地看了看,发觉他其实是个长相相当不错的男孩子。朗眉星目,鼻梁挺直,嘴唇略厚,下巴略方,中间有一条明显的凹陷。据说,这是美男子的下巴。倒确实挺好看的,不像我似的,圆圆的下巴,哦,当然现在是有点尖。总让别人说很年轻啊。且,还不是说我看起来很幼稚。
我就这麽看著他,什麽都没有想,因为不知道应该想什麽。而且,晓秋有一句话我是很认同的,事情不是想就能清楚的,要用做的。

陈述抬头看我,"晚饭不合胃口?"
"啊?啊,没有。"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茭白。往回收筷子的时候,陈述却用筷子夹住了我的筷子。
这是做什麽?抬眼看他,他笑著看著我,"有什麽问题,直接问吧!问完了,心情舒畅,我这晚饭的边际效应才能最大啊。"
呃,"陈述你最近在积极要求进步是吧,在看毛选?"下午看到陈述在书上划的那些句子的时候,心底忽然间有一点很细微的忐忑。想想陈述上周和我说他喜欢我,再想想看他做的这些,心底的那些忐忑就越来越大。
"哦!"陈述山高水长地哦了一声。他看了看我,然後慢条斯理地说,"在学习。我要入党,政治理论学习课的任务。怎麽了?"陈述夹了一块鸡翅放在我碗里。
原来如此啊。不知道怎麽的,心底长长舒了口气。於是继续对陈述笑得讨好,"没有没有,礼尚往来嘛。你这麽关心我,我也应该关心下你是不?"嗯,这鸡翅卤得够味,肉嫩多汁。
陈述笑得一副了然的模样,也没有再说什麽。

陈述和我的相处日渐纯熟而少了顾忌。学院同事出去聚会时,他一定会把我拉过去。还记得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那些人一脸敬佩地看著陈述,大叫陈述好厉害,好厉害。我则在短暂的脸红後,体会到拥有朋友的快乐。对门的林阿姨家里电器出现什麽问题时,也都习惯了晚饭後的时间来敲门找陈述。
六月初的天气,冷暖适宜。看著课堂中一张一张青春洋溢而又满怀希望的脸,我又止不住地微笑起来。刚刚课间的时候,居然有人跑上来跟我说,老师,你笑起来很好看啊!
下课回到家,正碰到林阿姨接孙子回来。

"小沈老师,最近气色不错啊。人也胖了些,好看了些。"林阿姨一边跟我聊天,一边往楼上走。"你弟弟人真不错,有没有女朋友啊!"
呃,这个......
"应该还没有吧!"我讪笑著回答林阿姨的话。
"是吧,我就觉得他没有女朋友嘛。前天我问他,他还不好意思来著。"林阿姨慈眉善目地笑,"我一个同事的女儿,今年大学毕业,人不错。其实本来想给你介绍,你那次说你女朋友在外地,我就没有提这个事了。不过,你弟弟也不错。长得也好,热心,也很礼貌,现在这样的好小夥子,单身的可不多见了。"
"我弟弟这麽好呵,林阿姨您过奖了!"
"一点都不过,你这弟弟可是心诚意正的人!"林阿姨开门进去之前,又说了一句,"要不,让他们见个面,你说怎麽样!"
"哦,我先问问他吧!"我笑著跟林阿姨告别。关上门之後,想到林阿姨的热心,有点认同,也有点惆怅。
我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陈述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到底是怎麽想的。

"不喜欢吃带鱼?"陈述放下了饭碗看著我。
"没有,挺好的。"我忙夹了一块带鱼放在碗里,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陈述,你会想要结婚吧!"
不知道怎麽的,我忽然觉得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似的,"嗯,当然想。"他的语调听起来甚为愉悦?!"怎麽,今天这麽关心起我来了。"
如果没有看错,他的嘴角是上扬的。心底某个地方突地跳了一下。"哦,对门林阿姨说有个女孩子不错,想要介绍给你,不知道......"我的话停了下来。陈述的表情其实没有什麽变化,但就在刚刚那一刹那,我觉得他的脸色一下子沈了下来。如同夏日午後暴雨将来之前的天色一般,沈静阴郁。
"我不是想干涉你,只是林阿姨她让我问一下,没有别的意思......"我急忙开口,解释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要解释的话。
"吃饭!"他静静地开口。然後手上的动作变快,变得粗鲁起来。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开口为好。
饭後,陈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来,看看电视,聊聊天。等我洗碗出来,他已经站在了门口,"我先走了!"声音是很平静,但我却能感觉出来某种不快的意味。
想了想,我决定去跟他谈一谈。拿了钥匙往门口走,刚刚换了鞋子,电话响了起来。急匆匆地跑过去接通,"喂?"
等我听完电话那头晓秋说的话,我一下愣住了,"你,为什麽啊?"

我呆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著未放下的听筒。晓秋说,他已经提出要协议离婚了,他希望我回去。听我问他为什麽的时候,他在电话那头用尽力平静却难掩开心的语调说,"阿齐,人家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说呢?"
听了这话,心底一阵茫然,茫然中偶尔一两下抽搐的疼。
从上次见到晓秋到现在已经快要三个月了,我其实逐渐断了那个回去的念头。回去,回来,回头,多麽温情脉脉又多麽具有诱惑力的词语。可是,回,中间必须经过那麽多的周折,最终又要回到原点。果然,能回得去麽?
"女人要男人赚钱给她花,又要男人照顾她的灵魂,就算男人肯,也要长著三头六臂才顾得过来。长了三头六臂,却又变成了怪物,女人又看你不顺眼了。阿齐,还是你好!"
我苦笑,因为我经济独立,人格独立,不会计较,不会纠缠麽?
你转了一圈之後,怎麽能这麽肯定我还是呆在原点呢!

过去的三个月中,陈述慢慢让我看到,原来,天涯真的是处处有芳草。
这芳草,未必真的非得是那个耳鬓厮磨、眉眼纠缠的爱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工作,可以是学生,可以是生活本身。至於爱情,我想总会有一个人属於我,愿意和我一生一世,一起分享今後的每一个或平淡、或激情的日子。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出现。那麽,在他没有出现之前,我也可以尽心把另外那些经营好。朋友的诚挚、工作的回报、学生的可爱、生活本身的吸引力,都是值得努力的东西。
而现在,晓秋却告诉我应该回去,因为他想回去了。
不知道该欣慰於自己品性良好,以至於旧情人念念不忘;还是该无奈於旧情人自信十足,以至於那般确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说後会有期就有期;抑或该好好感慨下,人生真奇妙,历史总是在不断地重复。
重复,我有那个心,可还有那个力气?

当初,和晓秋的一场你来我往、兵将水土的恋爱,耗去了我多少心神元气。如果不是这样,也不至於先是割地赔款,後是落荒而逃。也不至於见到谁都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内里却尖酸刻薄,把个绵里藏针的手段用到身边的每个人。
呃,除了陈述......
陈述,人如其名。坦然的、直接的、表达明确的,虽然,最近有点不对劲,但总体来看,还是个坦率可爱、爽朗直接的男孩子。他让我意识到,我不能因为觉得自己被晓秋给刺伤了,就时时持著攻击的武器面对别人,尤其是又用绵里藏针的方法,偷偷地刺痛别人,何其不厚道。
三人行,必有我师。那是因为,碰到了对的人。
在和他人的相处中,有些人会激发我们性子里头恶劣乃至丑陋的东西,有些人则会让我们变得越来越好。
想想和晓秋,最後的恶语相向,让我多少有些唾弃自己。而陈述,却让我越来越快乐。
"陈述,陈述,你是想要结婚的啊!"我躺在沙发上,慢慢地抽烟。感受著辛辣苦涩的气体经过气管,进入我的身体,而後呼出。其实,吸烟之所以会让人上瘾,就是因为呼出时身体的感受吧。似乎呼出了那些辛辣呛人的气体後,胸中的那些块垒也就真的消失了。

熄了烟,瞪著天花板出神。暗夜中,外面的灯光在墙壁上画出意味不明的图案。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讲话。努力想睁开眼睛,却丝毫动弹不得。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不安,甚至恐惧。
"阿齐,阿齐,我是陈述!"
陈述啊。努力努力的睁开眼,的确是陈述,我欣喜地问,"你回来了?"
"不,我要走了!"他笑得如同五月的太阳,温暖干净。然後,我看到他虽然在我面前,却是牵了另一个人的手。"阿齐,我们要结婚了,她漂亮吧!"陈述对著他身边那个面目模糊的姑娘笑。而後,一脸幸福地转身离开,"阿齐,我走了!"
"陈述,陈述......"心内大恸,我如同一个被慢慢绞紧的湿毛巾,疼,很疼。努力想去追赶他,却啪地一下被绊倒了。
猛地睁眼,却发觉我躺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动了一下,额头痛得我!地倒吸了口气。痛痛痛,我一手撑在沙发上,一手撑住茶几,慢慢起身。
脸上怎麽凉凉的?
用手摸了一下,却摸到满手的水。噫,看来撞得够狠的,痛得我都掉了泪。

胡乱抹了抹脸,慢慢走去卫生间。打开灯,看了看镜子中的那个家夥,眼睛有点红,眼皮有点肿,头发乱得像鸡窝,右边额角那里很明显的一块淤青,有点要肿起来的征兆。
啧啧,难看得很!
胡乱洗漱了,而後回去房间,躺在床上却怎麽也睡不下。
想到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万能的上帝,你是告诉我,我心中那个苗头如果任由它疯长的话,将来就会这样麽?
同一个人,忘记他以前给我的痛?还是,不同的人,让我将来体会一样的痛?
转身抱头低低咒骂,却在下一刻手碰到已经肿起来的额角时,转成明目张胆的恶语。"娘西匹,娘西匹,娘西匹!"

一夜辗转反侧,时睡时醒。纠缠於梦中和现实,弄得我疲累不堪。一大早,被隔壁林阿姨家的音乐叫醒。
九九那个豔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呀想把军来参
风车呀跟著那个东风转
哥哥惦记著呀小英莲
风向不定那个车难转哪
决心没有下呀怎麽开言
......
那个时候的歌其实还挺好听的,旋律悠扬,歌词朴素而美丽。

风向不定,风车自然难转;风向定了的话,就跟著风向走了是麽?很直接的道理。或许,我真的应该答应晓秋。想著要答应晓秋,心底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莫名地想起来陈述以前说的一句话,你和他在一起并不开心,为什麽要勉强自己。
为什麽?不为什麽,哪里有那麽多为什麽。而且,我不勉强自己还能勉强谁?
就在我纠缠於为什麽还是不为什麽的时候,门那边传来一阵敲门声。是陈述麽?他似乎总能在某个奇妙的时候出现。
抱著一点期待去开门,在看到门外那个人的时候,不由得一阵惊讶,"易小为,你怎麽会在这儿?"易小为,那个曾经在课堂上让我另眼相看的学生,那个课後经常找我,以至当时陈述曾小有抱怨的男孩子。
"老师,我......" 他看著我,眼睛慢慢睁大,"老师,你......怎麽了?"
一时间倒忘记了自己的样子,咳了一下,"呃,昨天不小心磕到了。"

看著易小为一脸少年维特的烦恼模样,渐渐地明白了他的问题,原来旧爱大方,成全他的新欢,他却觉得情人还是老的好,怎麽知道,他还在左右为难时,却又跳出一个爱慕者。真正应了那一句话,剪不断理还乱,眉头心上,总是为难。
原来是因为选择太多而烦恼啊。g
听清楚了易小为的话之後,不由得偷笑起来。上帝你这个可爱的老头,你一定是觉得放我一个人在这儿挣扎,太过不忍心,所以才把这个人送到我面前来是吧?还是你觉得让他一个人挣扎,你太过不忍心,所以才让他来看看我的狼狈?
休怨我不如人,不如我者常众,的确呵。
"老师,你笑什麽?"易小为一脸"你不厚道"的表情看著我,其中的指责和委屈让我有点汗颜。的确,对著自己的学生幸灾乐祸,确实有违师道。
"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这麽多人喜欢你。"努力摆出正经的表情,并且努力地让他看到这事情好的一方面。教育学上不是说麽,要传达给学生正面的、积极的信息。
"老师你故意的吧,我是很诚心地来问你的意见的!"易小为很努力地想掩饰住他鄙视我的表情,不幸修行还不够。不动声色这个境界,其实并不容易修炼。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我搓手,习惯性地去推眼镜,以显示我的学问和修养。伸手却摸了个空,只好改去揉揉鼻子。

"小为,现在几点了?"揉著鼻子,我问他。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8点18。"
"哦!"我转回房间,拿了自己的手机也递给他,"你看看我的手机,再告诉我现在几点!"
他接过去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他自己的手机,犹豫了下,抬头看我,"你的手机是8点25......"
"你回头看看墙上的锺,再告诉我现在几点。"我下巴抬了抬,朝他示意。
易小为回头,"呃!墙上的锺是8点半......"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现在到底是几点锺?"我等著看戏,估计他这会儿也顾不上我的幸灾乐祸了。
"......这个,我不知道......"他咬了咬下唇,头低了下去。
"如果只有一只锺表,我们校准之後,就能知道某个时候的准确时间。假如,锺表很多,而它们显示的时间又不一样的话,我们并不会更准确地知道时间,反而无法确定。"看到易小为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然後眉头也渐渐打开,"如果相爱的话,有一个对象就好了,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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