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雨中波尔卡
雨中波尔卡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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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泌凑过去拽他衣领:"小白,小白?快起来,刚跑完别猛停,对身体不好。"
"噢~~~~~~~"在地上耍赖。
"快起来啊~~~~~"
"没力气,起不来了。"继续耍赖。

第 9 章

张泌脾气很好地继续说:"来,我扶你。"说着就半拖半抱的把邹尚白从地上鼓捣起来:"咱们溜达一圈儿,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邹尚白靠在张泌散发着温暖热度的身体上,忽然考虑起一个问题:像这样撒娇耍赖,是已经多少年没有过的事了?就算对着自己那个到处飞的老娘,恐怕也干不出这么肉麻的事了吧?不过--张泌的身体真得很温暖,隔着薄薄的衣服,仿佛能感觉到他微微跳动的脉搏,和肌肉下流动着的,温暖的血液。于是本来已经不太累了的邹尚白,厚着脸皮赖在张泌身上一直不肯好好走路,完全忽略了来自篮球场上某只老妖怪眼睛里冷飕飕的小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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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尚白很得意地笑着,问:"我表现不错吧。"
张泌凿了他脑袋门儿一下:"不错不错,我还以为大少爷你跑不了两圈儿就得瘫痪呢。"
"靠,我哪儿会那么没用。"
"行了行了,看得意的你。"
"咱一会儿吃什么啊?"邹公子不耻下问,关怀道。
张泌一听这个话题,也比较兴奋,问:"你吃不吃辣的?我做的川菜可不是盖的!"
邹尚白也兴奋了:"吃啊吃啊,我就好这口儿!"说完也忘了装柔弱吃豆腐,拉着张泌的衣襟儿,"快走快走!"
俩人儿竞走似的来到一个小区的门口儿。这是一个比较旧的社区,全是三十多层的老式的高层塔楼,不过还是干净整洁的。由于年头比较长了,社区里的树都很高大,不象邹尚白家的那儿,什么都好,就是院儿里的树小,最多也就胳膊一样细,一看就是住满了暴发户儿,没内涵。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树小墙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
张泌家在二十八层,电梯很旧,叽哩咣当的不停响。塔楼的结构使然,楼道里也是黑漆漆的,只有几盏楼道灯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照明。
2809,张泌的家到了。邹尚白盯着那深蓝色的防盗门缓缓打开,觉得就像是一扇通向未知的门在他面前打开,他屏住呼吸,心跳都有些快了。
一丝熟悉的气息从门缝里飘出。熟悉温暖的香气,似曾相识。人对气味的记忆觉醒的最早,遗忘的最晚。气味和滋味会在形销之后长期存在,即使物毁人亡,久远的往事了无陈迹,唯独气味和滋味,虽说更脆弱却更有生命力,虽说更虚幻却更经久不散。它们以几乎无法辨认的蛛丝马迹,支撑着许多最早期的记忆。但搜索着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却遍寻不着。那熟悉的感觉犹如一缕轻盈透明的蛛丝,飞快的晃过邹尚白有些混沌的脑海,然后就再抓不住了。
门开了。很普通的两室一厅,不大也不算小,收拾得干净整洁。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单身男孩子的家。客厅的一个角落里堆满了乐器,有吉他、电琴、键盘、整套的架子鼓。
邹尚白吸了吸鼻子,但再也抓不住那丝熟悉的气息。
客厅的窗子拉着米色格子的窗帘,张泌过去把它拉开,--邹尚白不由得目瞪口呆。
窗子冲西开着,很大的落地窗,占据了多半面的墙,窗外的天边是无比灿烂的夕阳和火烧云,绚丽的金红色光芒从窗口倾泻而入,顿时洒满了整个房间。金碧辉煌的夕阳,末世之美,美的让人窒息。邹尚白觉得自己的头都微微的晕眩了。
邹尚白回头望着张泌,张泌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窗外,微笑着。倾斜妖艳的阳光洒满他的脸,有一种大理石和黄金融合在一起的奇异质感。张泌的眼神如此清澈,眼底跳动着夕阳的倒影,艳丽璀璨,无与伦比。
就这一眼,邹尚白心中有滚滚的雷声呼啸而过,呼吸都停止了。
张泌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蛋儿,笑着说:"小白,小白醒醒!"
邹尚白猛地回过神来,尴尬的"咳"了两声儿,脸红了。
张泌没有继续笑下去,一边踢踢踏踏的找拖鞋,一边问:"夕阳很美吧?"
"是啊,很美。"你也很美。不过,这是一句不能说出的话。
一阵衣物摩擦发出的西西索索的声音。邹尚白红着脸,不敢回头。
又一阵解开腰带的搭扣声和拉开牛仔裤拉练的声音。邹尚白心想他不会是想脱光光吧?终于禁不住诱惑回头打算偷窥,结果却看到了比全裸更具冲击力的画面--张泌穿着一条低腰的本色棉布睡裤,光着上身,却系着一条黑色的围裙。身上玉白的肌肤在黑围裙的衬托下,简直是活色生香。他的肩膀和背部的每一丝线条,都是棱角分明但又光滑无比的,听起来似乎矛盾,但事实如此。他皮肤白皙,肌肉均匀结实但不过分,伴随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有优雅的弧度在起伏。
邹尚白觉得自己脸又红了,但还好,窗外金红色的夕阳,很好的掩盖了他的脸红。
张泌走过去打开音响,就钻进厨房忙活起来,邹尚白在旁边碍手碍脚得想帮忙,在第N次差点儿把素菜切成荤的之后,终于被扫地出门。
邹尚白坐在张泌家不大但整洁的客厅里,听着音乐,间或能听见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以及菜下锅时的刺啦声。张泌好看的背影不时地在厨房门口晃来晃去,凌乱微长的黑发,白皙有力的肩背,充满了别样的诱惑。
邹尚白很好奇张泌都听些什么音乐,现在音箱里放的是一首轻音乐,贝多芬的F大调浪漫曲。"嗯,品味不错,不愧是搞音乐的。"邹尚白看着客厅角落里那一堆乐器,暗暗赞叹。一首曲子完结,下一首是 Tori Amos的Bells For Her,邹尚白知道这首曲子,它出自一张名叫"穿过骨头抚摸你"的专集 ,之后的一首曲子,是柯本的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然后是gamma ray的 lake of tears。邹尚白不由得赞叹,品味真得不错啊,好奇心起,跑到音响跟前,按next,结果受到了惊吓,居然是两只蝴蝶这经典的民工歌儿。还是不甘心,继续按next,汉宫秋月;next,水龙吟;再next,"原~~~~~~~来~~~哎~~~~~~~~~~~~~~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俨然是昆曲牡丹亭里的一套皂罗袍。邹尚白抹了一把冷汗,不得不服了,兴趣可真是广泛的都诡异了。下定决心再按了一下next,先是一阵干净清澈的木吉他声,伴随着简洁有力的鼓点儿,一个甜美而略带沙哑的女声唱着:
I don't like to be alone in the night.
And i don't like to hear i'm wrong when i'm right
And i don't like to have the rain on my shoe
But i do love you, but i do love you
I don't like to see the sky painted gray
And i don't like when nothing's going my way
And i don't like to be the one with the blues
But i do love you, but i do love you
Love everything about the way you're loving me
The way you lay your head
Upon my shoulder when you sleep
And i love to kiss you in the rain
I love everything you do, oh i do
I don't like to turn the radio on
Just to find i missed my favorite song
And i don't like to be the last with the news
But i do love you, but i do love you

第 10 章

歌声甜美剔透,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结尾处反复吟唱着:But i do love you, but i do love you,好似一句咒语般,有着击穿人心的魔力。
邹尚白坐在洒满夕阳的房间里,耳朵里听着这样的歌曲,神思恍惚,几乎无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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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摆着几道香气浓郁的菜肴:红油百叶,水煮肉片,酸辣花椒芽,鱼香茄子。两荤两素,两凉两热。每一道都色泽鲜艳,放在洁白的盘子里,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邹尚白坐在桌子前,垂涎三尺。张泌笑吟吟的在桌子对面看着他,问:"怎么样,不错吧?"
"呵呵,真不错。"
张泌又开始淫笑,促狭的眯着眼睛说:"我忙活了这么半天给你做的菜,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我啊?以身相许怎么样?"
"啊?不是吧?????"
"小白你不愿意呀?"张泌作出一幅很受伤的表情。
邹尚白拼命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张泌。他怕张泌看见自己快要红破了的脸;更怕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不愿意,只不过是被他戳中了软肋,心虚了。他知道张泌只不过随便说说,认识了三天,他多少对张泌有些了解,比如他总是出其不意的作些变态的动作,以及说些变态的话等等。
张泌拿筷子敲了敲邹尚白的手,说:"不愿意以身相许,就叫我声儿哥吧,这你不算吃亏吧?我怎么也比你大两岁呢。"(关于张泌的年龄问题:他上过一年高一,之后退学一年,再回来重新上高一,正好比小白大两岁。)
邹尚白干笑了两声,终于敢抬起头来,小声说:"呵呵,哥。"
"什么??这么小声儿,我老人家可听不见啊。"
邹尚白有些冒火,吼:"哥!!!!"
"哎呦哎呦~~~~~~~~"张泌满意的笑:"这么乖呀,不枉费哥哥我辛苦了半天。咱吃饭吧。"
张泌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好吃的邹尚白恨不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玉姨是南方人,平时总是作些吃到嘴里能淡出鸟儿来的南方菜,要不就是些稀奇古怪的煲汤。营养丰富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实在吃着没味儿。
张泌的作的菜,口味浓郁,麻辣爽利,色泽鲜艳。
邹尚白看着张泌那有些妖娆的眼睛,秾丽的脸庞,觉得真是菜如其人。
沙巴朗说过一句话:"你点了什么菜,我就能告诉你,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同理,作了什么菜,也能看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泌的人想必就像他的菜一样,闻着喷香,看着好看,但味道麻辣锋利,不是谁都消受得起的。消受不起的,就觉得如刀剑割喉,苦不堪言;消受得起的,就觉得麻辣鲜香,回味无穷。
一边儿吃着,邹尚白就问了:"你怎么手艺这么好啊?"
张泌很得意:"我这叫家学渊源,我姥爷那当年是成都狮子楼的招牌儿大厨呐。"
吃完饭,张泌沏了茉莉花茶,递给邹尚白:"吃了那么多辣的,喝点儿花茶,要不该上火了。"
"哦,谢谢!"邹尚白接过杯子,很普通的花茶,很普通的玻璃杯,却清香扑鼻,熏人欲醉。
"张泌。"
"嘿你这什么孩子这是,你叫我什么呢?"张泌不乐意了:"怎么这么没记性啊?"
"呵呵,哥。"
"这还差不多。"张泌有些得意洋洋的呷了一口茶:"干吗啊?"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还给我做饭吃。"
张泌似笑非笑的看了邹尚白一眼:"呵呵,我对你这么好,当然是垂涎于你的美色,要对你图谋不轨呀!"
"咳咳咳咳!"某只小白被呛到了。
张泌大笑起来:"你个傻小孩儿,真逗,瞅你吓得。"
顿了顿,等邹尚白咳嗽得差不多了,张泌又问:"小白,你刚才叫我什么啊?"
"叫的哥啊。"
"那不就得了。我是你哥,对你好点儿有什么不对啦?还问个什么劲儿啊。"
"哥,那我也要对你好。"邹尚白严肃地说。
"呵呵,小白你真是可爱!"张泌狠狠地揉了揉邹尚白的头发:"算哥没白疼你。"
喝完茶,一看表,都快九点了。邹尚白站起来告辞:"我该回去了,今天打扰你了。"
张泌也站起来,笑呵呵的说:"你这话说的,怎么叫打扰啊?"回头看了看外面,又说:"天都这么黑了,我送送你吧。"
邹尚白赶紧摆摆手儿:"甭送了,我又不是大姑娘,怕什么走夜路啊。"
"好好好,那我送你到楼下吧。"
"嗯,成。"
电梯叮叮咣咣从二十八层晃到一层,两个人走到一楼门厅处,邹尚白说:"我走了,你快上去吧。"
张泌用手撸了一下头发,笑了笑:"都送到这儿了,干脆送你到小区门口儿吧。"
邹尚白看着微笑着的张泌,张泌的眼睛在昏暗的楼道里闪着晶莹的光亮,嘴角温柔的弯起。于是邹尚白没有拒绝,也笑:"那就到小区门口儿吧。"
两个人并肩走在树影婆娑的路灯下,初秋的夜晚,很有些凉了。两个人离得很近,行走中手背不时地碰在一起。邹尚白觉得,那每一次的接触,都火热的要烫伤,烙下一小块,又一小块滚烫的印记,热度直达心底。
手背不时的轻轻接触,两个人似乎在很小心的保持这种距离,既没有拉远,也没有更贴近。邹尚白低头微笑着,而张泌则仰着头,望着星空微笑着,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门口,邹尚白仰着头对张泌说:"哥,我--我回去了。"
张泌点点头:"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邹尚白学着张泌的样子,转身走了几步,没有回头,只是把手举到半空中,用力挥了挥。
他知道身后的张泌肯定是微笑着的。

第 11 章

邹尚白打开门,家里很安静。玉姨已经下班回家了。五百多平米的跃层,冷冷清清,没有灯光。
他很想回到张泌那不大但是温暖的家。他想念2809,想念半个小时前那橘红色的灯光,想念半个小时前那混杂着爆辣椒香味的气息。
其实他在张泌家小区门口要说的话,本来不是"我要走了",而是"哥,我突然不想走了。"
可是,这是一句不能说的话。
邹尚白家占了顶楼的两层,付送一个露台。两年年前邹尚白老妈买这个房子的时候,邹少爷还是一14岁的小P孩儿,邹老娘就叫人给他在露台上整了一秋千,象韩国片儿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原木色的椅子,绳子上缠满假玫瑰花儿。
邹尚白走过去,坐在秋千上。手里提着一瓶儿七年份的波尔多白葡萄酒。
甭看邹公子一天到晚一付一本正经老神在在的样子,其实丫还是有那么点子不良嗜好的,他不抽烟,但是没事儿总爱喝点儿。其实这也不怪他,谁让他老娘打小儿就带着他混迹各式酒会舞场,外带经常对邹尚白说:"咱娘儿俩整两盅儿呗?"这类荼毒青少年的话。
不过近几年,邹家娘儿俩"整两盅儿"的机会不多了。邹老娘一天到晚满世界飞,没机会和儿子"整两盅儿"了,倒是每到一个地方,惦记着儿子的不良嗜好,总有些洋酒带回来孝敬自家少爷。
邹尚白"砰"的拉开软木瓶塞,没拿杯子,对着酒瓶呷了一口,酒味很淳厚,酒香浓郁。不带甜味儿的酒,这才叫酒。
邹尚白得脚一下一下蹬着地,这两年他个子蹿得很快,从以前那还不到一米六的弱智儿童,一下子窜到一米七六的高挑少年。秋千对他来说着实有点儿低了。喝一口酒,蹬一下地,看一眼月亮,整的停煽情的。
初秋有些凄凉的夜,月到西南,更断人肠。
问题是,邹尚白压根儿不知道自个儿断的肠是哪根儿。
还有比这更郁闷的事儿吗?
没有!
邹尚白郁闷下去了多半瓶贵得离谱儿的洋酒,喝了一盒儿妙士,之后就脸不红心不跳的洗澡睡觉。他一直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强的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再郁闷再迷茫,也绝不会放纵自己。因为他知道,放纵的下场是更郁闷更迷茫,他犯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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