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雨中波尔卡
雨中波尔卡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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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明天你的麻烦就来了,你不知道,今天的事会让多少人盯上你。不懂事的小孩子。"
周围的空气带上了张泌的体温,变得很温暖,很热。邹尚白就不由得脸红了:"别叫我小孩子!"强弩之末的怒吼,更像是呻吟。刚刚一身没有散去的杀气,顿时在这灼人的热中融化的一干二净。
张泌根本就不理他那话茬儿,还在那儿自说自话:"不过你别怕,甭管多少人盯上你,我来保护你。"说完邹尚白就愣住了,眼见着头顶张泌那白皙的脸越来越低,一双黑玉一样的桃花眼里,满满地全是温柔。花瓣一样鲜艳的嘴唇慢慢地放大,再放大。
邹尚白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住了,居然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空气越来越热,邹尚白似乎能闻见张泌身上温暖的体香。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叹息传进了邹尚白的耳朵,紧接着额头上一暖,是轻柔的嘴唇的触感,像三月的春雨抚过杏花,清香柔软,温暖湿润。
张泌的唇稍作停顿,又一声叹息:"小鬼,你真的,忘了我了么?"
邹尚白怔怔的,直到水房的门拉开又关上 ,才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几乎有要流泪的冲动。
那两声低沉的叹息,让他的心很疼,那叹息好像是一只手在攥着自己的心脏,血液被挤光了的疼痛,但也带来温暖的包围。
一种,似曾相识的温暖。
"你,是谁......啊......"
邹尚白独自在水房里神游物外,他隐隐预感到,从这一刻开始,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持续了十六年一成不变的人生状态,将面临着一个本质的,颠覆性的变化。
邹尚白的预感一向准,这次也毫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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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一上学,邹尚白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成焦点人物了。
一帮小女生在邹尚白身后指指点点:"就是他,就是他,听说昨天一个打五个,太帅了!"
"是啊是啊,看他这么帅,没想到这么能打啊。"
"听说昨天蒋斌差点被他打死,当场就认他作老大了。"
"呸,就蒋斌那个丑男也配?"
叽叽喳,叽叽喳......
邹尚白有些心烦的掏了一下耳朵。回头瞄了一眼,几个小女孩子立马儿脸红的四散逃窜,其中一个极其不利索,脚下一绊,跌倒了。
邹大公子是谁呀,打小儿就跟着他那个手眼通天的老娘混,出入过大大小小的社交场合无数,早已练就了一身无可挑剔的绅士风度。七八岁的时候就能哄的一大票的女人围着他掐他脸蛋儿了。
所以邹尚白看着面前这个跌倒在地爬不起来的女孩,觉得有义务帮她一把。
邹公子踩着清晨的阳光走向那个女孩的时候,那女孩坐在地上就一阵眩晕,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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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排好了座位。邹尚白坐下后发现,刚刚那个女孩子就坐在自己的同桌,一贯教养良好,周到有礼地邹尚白对那女孩笑笑:"你好,我叫邹尚白,又见面了啊。"
"我我我,我知道,我我我,我叫穆云。"
邹尚白微笑着把脸转回来,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就消失了,其变脸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邹公子在心里面冷笑了一下:"又是一傻妞儿,以后有的烦了。"
邹尚白故意无视穆云仰慕的眼神,伸长脖子在教室里四处乱看,寻找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张泌怎么还没有来?邹尚白想着,眉头就不知不觉地皱起来了,突然就觉得,没有张泌的教室,很阴暗。
那个说要保护他的人,似乎若有若无的牵扯着邹尚白的某根神经,缥缈不定的挂念,就好像那缥缈不定的记忆--
--小鬼,你真的,忘了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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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一整天,张泌都没有出现,邹尚白上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看张泌那角落里空荡荡的座位。那个角落仿佛有一股氤氲的雾气笼罩着。
带着温暖薄荷香的雾气,静静的绽放在邹尚白的眼睛里。

第 4 章

课间吴恒充满景仰之情的仰望着邹偶像:"英雄,英雄!武功果然高强,不是盖的。"边说着边翘大拇指:"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原来也是个人物呀。"邹尚白还没来得及说话,蒋斌凑了过来:"老大啊,可真是个人物,我他妈服了,真服了我。吴恒你别说你没看出来,我他妈也瞎了眼,要看出来了我能自个儿找行老大去吗?"一边儿说着,还一边儿特亲热的跟邹尚白勾肩搭背。
邹尚白有点儿洁癖,别人一离他近了就特不自然。一巴掌打下蒋斌的爪子,说:"你们少说两句,什么人物不人物的?我不是小混混,不爱听你们这浑话啊。"
"是是是,您了说的是。"蒋斌吓得点头不迭,灰头土脸的憎恨自己觉悟低。
邹尚白坐在教室里就忽然想起了那个水房里的吻,脑子里有点儿飘忽,那个吻,到底是确确实实发生过?还是,一场梦而已呢?
穆云望着神游物外,魂不守舍的邹尚白,仰慕的全身春水泛滥。要知道这年头最流行忧郁小生了,连将斌这样儿披着熊皮的猪都时不时地摆个仰望星空,长吁短叹的造型儿。可惜丫杀伤力不够,恶心力倒是不少,哪儿能跟邹大公子比嘛。人邹公子多得天独厚,白白净净一张小脸儿,连眼神儿都是高贵的--
--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也只能这么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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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泌终于还是出现了。
事情是这样的。下午放学的时候,邹尚白刚刚背着包溜达出学校,一个大个子三脚两步的跑过来,往邹尚白跟前儿一杵:"听说你小子挺能打的是吧?"
邹尚白抬头看着他:"听谁说的你?"
"你甭管听谁说的,就问你一句话--敢不敢跟我上后面小胡同单挑?"
邹尚白不乐意了,觉着浪费时间:"我干吗要跟你去?你说去就去吗?"
其实真不是邹尚白胆儿小,他压根儿不懂这帮人的思维模式,他就觉得这帮人全他妈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见天儿拿着打架当玩儿,跟这种人浪费时间,他邹公子犯不上。
那傻大个儿急了:"操,没想到你是他妈个窝囊废。没胆子你第一天来就别惹事儿。"
邹尚白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了:"谁窝囊废?你他妈打鸡血了啊?瞎叫唤什么呢?"
"行啊你小子。那就跟我走吧。"
"成,走就走,谁怕你呀!"邹尚白就是幼稚,一点儿激将法就上套儿。
刚一抬脚,后脖领子就被揪住了,邹尚白回头一看,张泌侧着半张鬼脸杵在眼巴前儿,邹尚白还没来得及惨叫:"鬼啊"的时候,张泌就摆了一付不耐烦的样子:"小白你跑哪儿去了?说了放学以后门口见的,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
邹尚白傻了:"啥?"
张泌还是侧着半张脸,跟那个大个子打了声招呼:"程奕明,我有事找他,你改天吧。"
大个子程奕明点了点头,把包甩到肩膀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邹尚白这边厢就问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还有......那个......你怎么知道,我,我那个小,小名儿的?"
张泌一脸看白痴的表情,怜悯的对邹尚白说:"你这小名,是个人都能猜出来吧。你还问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了?你个傻小子没救儿了,你看不出来我蒙他呢吗?"
"那你干吗蒙人?"邹公子很有正义感的质问道。
张泌觉得自个儿头都大了,莫非这小子真是白痴?"笨蛋!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救我?你救我干吗呀?"
"程奕明找你干吗?不会是喝茶吧?"
"他没事儿找我喝茶干吗?我们又不熟。他找我打架的。"
张泌恨不得捏死这个白痴,依旧保持着侧脸的姿势,吼:"那你还去!你知道他是谁呀?他是学校的单挑王!你以为跟蒋斌那上不了台面儿的小瘪三儿似的?你跟他去了你还有命回来吗你?他打你个小东西满地找牙。"
"哦,这样啊,那也没办法啊,谁叫他说我窝囊废了呢。"
"什么?"张泌怒了:"丫敢叫你窝囊废?妈的我废了他去我!"忘了保持侧脸的姿势了。
邹尚白傻眼了,张泌白皙的左半边儿脸上,赫然一座红彤彤的五指山。"你脸怎么了?"邹尚白问。
"哎呀!"张泌跳起来,赶紧拿手捂着脸:"还是被你看到了啊。枉费我一直拧着脖子,都快成斜视了,还是被发现了呀。"
邹尚白看着张泌的脸。本来白白净净的,印上五指山以后更加是白的白红的红,红红白白的煞是......呃,那个,好看。
邹公子有些不解了:"我听咱们班吴恒说,你特厉害,谁敢抽你呀?"
"嘿嘿。"张泌不好意思地笑:"不就是一妞儿嘛,非缠着我,说什么都想不开。你瞅--"指着自己的脸:"我这还是付出点儿代价,才恢复的自由身。"
邹尚白摆出一付"了解"的表情,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始乱终弃呀。"
张泌敲了邹尚白脑袋一个爆栗:"就你小子坏。"
邹尚白摸着自己的头顶,笑了。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敲他的头顶,然后塞给他一支橘子冰棍儿,味道很甜,很凉,但是也很温暖。
"喂。"张泌捂着脸说:"我说小白呀。"
邹尚白脸有点儿抽抽搐:"不,要,叫,我,小,白!"
"好好好,不叫不叫。"张泌好脾气的囫噜囫噜他的头发:"我来教你打架吧。"
"我学那干吗?"
"我不是说要保护你了吗?在这种学校里,不会打架没关系,低着头夹起尾巴做人就行了。可你不行呀,你头天来就把祸闯下了,以后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的 。"张泌语重心长的教诲着无知少年,并力图将其往歪路儿上引:"你看今天,程奕明就是。我把你叫走了,逃过今天这一劫,可以后呢?我不能每次都把你叫走,而且这种事儿我也替不了你,你也不愿意别人总叫你窝囊废吧?"
邹尚白很有骨气地说:"当然不愿意了。不过张泌,我就是不明白一点,他们为什么要找人打架呀?是为了证明自己很能打吗?可是能打架也不是什么特值得骄傲的吧?他们这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张泌有点儿张口结舌:"因为--幼稚吧?"
邹尚白看着张泌,点点头儿:"我看也是。"

第 5 章

"别介别介,我可不幼稚。那都是少爷我玩儿剩下的。我早都不再和人动手了,忒他妈幼稚。"张泌连连摆手。
"我也不想这么幼稚。"邹公子不乐意了:"而且我以前也没打过架。"
张泌叹了口气:"我的大少爷, 你这不是幼稚,你跟他们那帮混蛋不一样,你这是为了保护自己,逼不得已懂不懂啊你?"
邹尚白沉吟片刻:"成,那你教我吧。"
张泌又开始淫笑,邹尚白敏锐的觉出了危险,倒退一步。
"小白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
"哪句?"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听过,你想干嘛?"
"哦呵呵呵~~~~~不想干嘛,就是有个条件。"
邹尚白心中警铃大作,一脸义正严辞地说:"什么条件?"
"嗯嗯,既然让我教你,那你就得什么事都听我的,这样才有利于开展教学活动嘛。"张泌狮子大开口,这条件开的,太他妈狠了。
"什什什么都得听你的?"邹公子结巴了。
"啊?难道你不愿意--意--意--???"张泌夸张的捂住自个儿脸,站在学校门口儿嚎叫,引来围观群众无数。
邹尚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谁知道这个一脸白痴样的小白脸儿是怎么当上的L中单挑王的?别是认错人了吧。
"不!愿!意!"邹尚白咬着牙从牙缝儿里说。
"你真的不愿意什么都听我的啊?"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望着邹公子。
点头。r
"那就换成我什么都听你的吧。"说着还特妩媚的冲邹尚白抛了个媚眼儿。
"啥啥啥??"邹天才彻底呆掉,外带鸡皮疙瘩掉一地。
张泌瞅着邹尚白的呆样儿,心情大好,一把抄过邹尚白的肩膀来,一只胳膊搂了个严严实实:"小白,走吧,咱回家。"
邹尚白只觉得肩膀上一暖,一股带着薄荷味儿的体香就飘飘洒洒的缠绕了上来,清凉,但是很温暖。
初秋的傍晚,邹尚白走在金色的夕阳下,忽然就想起了一个属于春天的词:熏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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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你家怎么走?"
"干吗?"
"干吗?瞧你问的嘿,当然是送你回家,保护你呀。"
"哦,谢谢,呃--不过,你方向走反了。"
"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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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尚白的家在一个新竣工不到三年的小区里,这个小区有一个非常有诗意的名字"锦官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说的是四川成都,天府之国。锦官城之名,自然是以蜀锦得名,光听名字,就是一片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这个小区也不妄叫了这名字,一水儿的古典风格版式小高层,社区里小桥流水哗啦啦。池子里养着半尺来长的锦鲤,月洞门儿,青砖回廊,"之"字形的竹桥,湖心岛,玲珑假山,造的有模子有样儿的。能住进来的,都不是什么一般人家儿。
门口儿保安看张泌眼生,多盯了几眼,张泌立马儿回头儿一个媚眼儿递过去,小保安招架不住,脸"腾"的就红了,烧得头发里面都冒烟儿。
邹尚白有点儿不乐意,心说你丫就祸害吧!
到了楼下,邹尚白对张泌说:"上来坐会儿吧。"
张泌摇摇头:"不了小白,我要回去了。"
说着后退了两步,一笑:"小白,晚上多吃点儿,早点睡觉。你好日子没几天啦,我的魔鬼特训就要开始啦。"
邹尚白笑着:"你尽管来,我还怕你不成?"
张泌留恋似的后退了几步,才转过身去,手举到半空中挥了挥,渐行渐远。
张泌的背影很好看。那天他穿了一件浅蓝色的T恤,白皙的后颈在漆黑的头发里若隐若现,整个人挺拔修长。邹尚白看着张泌的背影消失在绿色的树影里,嘴角的笑怎么也抹不去。以至于他进门以后,玉姨都惊讶了,连连问小白是不是在学校有什么好事了?
邹尚白还是笑着,说是啊,交了一个好朋友。
玉姨也很高兴,说:"小白你个小小年纪的小人儿,应该多笑笑,就像今天这个样儿,多喜庆,甭一天到晚跟一小老头子似的。"
邹尚白好脾气的回答:"是啊是啊,您老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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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起床穿衣服的时候,邹尚白坐在床上自己就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也很稚气,完全没有平时那种欠揍的假正经,好像脸上笑开了一道裂缝,面具裂开,脱落了,露出里面甜美的真实。
邹尚白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全心全意地希望着到L中这个所谓的烂校去上课,一想到哪个破破烂烂的教室,傻乎乎的蒋斌,老实的吴恒,还有,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的--张泌,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就变成一个彩色的气泡,里边装满暖洋洋,芬芳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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