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沈旭冰
沈旭冰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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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着这个男人真正的一击。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那种嫌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无主的狗,立刻退开好几步坐回到病床上,看着展昭有点怔怔的看着他,拍拍身下雪白的床单,嘴角挑起了残忍的弧度:"不过,如果是他,怎么样呢?"
展昭瞪大了双眼看他。
"我不对你做什么。但是如果是他呢?你会怎么样?"
"你把他照顾得不错嘛,六年了,看起来还没有萎缩。这个男人也真有福气,睡着那么久,都有人来轮流照顾,连发型都那么时尚。"冷笑了一声,继续说,"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穷疯了,别说是植物人,就算是一具尸体,只要给钱,他们也不会介意。"
展昭只觉得脑子快要炸开了,眼前一片混乱的,几乎看不清这个男人。
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要昏过去了,他知道白玉堂恨着他,恨不得把所有的痛苦都加诸到他身上,他也有这样的准备,不论他怎么报复,哪怕是直接杀了自己,他都可以接受。
但是,齐天浩,偏偏是齐天浩。
六年前,他们已经造成了没有办法挽回的悲剧,所有的决裂,是从这个男人的不幸开始--为什么,为什么白玉堂还不放过?
他突然扑了上去,一把抓住白玉堂的衣领,咬着牙吼道:"你疯了吗?!"
白玉堂看着他充血的眼睛,几乎快要裂出来,"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对他?你还是人吗?你知道这些年来,他受的苦,你已经把他害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白玉堂突然冷冷的一笑:"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展昭看着他冷冰冰的眸子,几乎不敢相信,而这个男人已经一把擒住他的双手,微微一用力就将他整个人摁到病床上,死死的压着。
他的脸擦着床单,有些粗糙的布,因为背后的人太用力了,很快就感觉到了疼,尤其是被他抓住的双手,别到快要骨折的角度,但还是没有丝毫的松懈--那个男人曾经轻轻的抱着他去浴室泡热水澡,轻轻的给他拭擦身体,这种温柔,已经是很远的过去了。
他们之间,也只有这些过去了。
这个时候,对方喘息的声音却听得很清楚,白玉堂的胸口压着他的背,一起一伏的纠缠在一起,可是,两个人的界限反倒更明显。
展昭感觉到那个人的呼吸越来越近的,几乎要移到他的耳边,伏在背上的身体越来越热,然后,那个人的手慢慢伸到了他的胸口--
他一下子怔住了。他们之间,原本火药味十足的,如果不是因为力气实在敌不过白玉堂,他真的会出手揍他,可是怎么又突然变成这样了--还来不及想清楚这个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已经被他一口咬到肩头。
"你--你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问这句话有点多余,可也想不出什么可以说的,两个人的挣扎厮打开始混乱起来,展昭终究还是敌不过对方的蛮力,好像六年的时间下来,他又厉害了很多,也不像过去那样可以轻易的被打。
展昭急得眼睛都红了,看着自己身上的防线一点一点被攻破的感觉,比真的被人怎么样了还要羞辱,几乎是拼了命的在挣扎。
白玉堂感觉到了,眼神沉了一下,咬着牙说:"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老婆和女儿弄过来,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
展昭的身体在一瞬间几乎僵硬了,难以相信的抬眼看着这个男人铁青的脸,白玉堂趁这个时候迅速的把他身上剩下的衣物全都扒了下来,又一次狠狠的一口咬在肩头,刚刚的那个伤口上,展昭忍不住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这个人,刚刚,还明明说对他没有兴趣,用那种鄙夷的眼神来看他,可是下一刻,却这样--
他实在弄不懂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弄懂过。
而白玉堂,几乎把他的肩头咬穿了,也有血腥气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他的手渐渐的往下滑,可是还没有真正的到关键的地方,自己却停下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下的男人。
那么近的距离,眼睛里什么都看到了。
他突然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猛地把这个男人推开,几乎是重重的打在他的身上,自己也立刻站起来,好像碰到了什么毒蛇猛兽一样,退开了好远,直到撞上背后的墙上。
明明是不愿意,明明是被强迫,但是看到他那种几乎厌恶的眼神,还是让展昭全身冰凉。
那种到了极点的恨意几乎让他头都抬不起来。
白玉堂,他无论如何,都会一直爱着的男人,他们之间,怎么会走到今天?

第 33 章

这一觉似乎睡得很长,也是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过,连梦都没有做,也没有看到白玉堂微笑或者愤恨的脸,可是到最后,还是醒过来,却是被疼醒的。
意识清醒之后,才感到身上一波一波袭来的剧痛,几乎忍不住呻吟起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模糊,感到身体那种异常的温度,应该是在发烧,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不用揭开看也知道,一定是受伤了,现在连每一次呼吸都很困难,完全是伴着疼痛在进行,呼出的气也是灼热的,胸口几乎用不上力。不知道肋骨是不是断了。
他想从窗户那里撞出去,可是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从来,体育也不是什么强项,落地的一瞬间,感到右腿一阵剧疼,接着整个身体都被麻痹了一样,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几乎不受控制的整个人就这么栽了下去,也不知道撞倒了什么上面,临昏厥的时候,还觉得胸口那里快要把人撕裂一般的疼。
可是--接下来呢?他现在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家具简单没有什么装修,甚至没有什么人气,放眼望去,简直就是一座监狱。
白玉堂让人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吧?
接下来,他面对的会是什么?
意识长久的模糊着,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了些,才感觉到到空气中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微微明白了一点,已经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进来,看到他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说:"你醒了?"
"嗯。"展昭想动一动脖子,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立刻牵动了身上的一些肌肉,疼得他差点晕厥过去。
医生接过身后护士递过来的病历打开,用很公式化的语气告诉他:"你受了点伤,肋骨断了两根,右腿骨粉碎性骨折,大脑也有脑震荡现象,所以这段时间需要好好的修养。"抬起眼皮看看这个有些懵的男人,又冷冷的说道:"白先生吩咐的,你最好不要乱走动,不然,我们也不好交待。"
展昭看着他说完之后,又转身对背后站着的两个身材较高大的护士交待了两句,就关上门离开了。
他现在是在一家医院里,但是,却完全由白玉堂控制了周围的一切,换句话说,他还是被他抓起来了。
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苦笑:如果那么恨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或者让他就这样痛下去,偏偏还要送进医院来治疗,他难道还嫌不够?
齐天浩已经--,听白玉堂说话的口气,恐怕丁月华和嘉齐也已经落到他手里了,自己那时候就算真的逃出去,也不见得能帮得了他们什么。
而白玉堂接下来,打算用什么样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展昭深深的吸一口气,胸口那种剧烈的疼痛立刻让他眼前一阵昏天黑地的眩晕,立刻又失去了意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接受了几次手术,体力和元气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这期间太多的时间都是在昏睡中度过,醒来的时候,周围就是雪白的监狱一般的墙壁,还有没有什么表情的医生和护士。
周围的一切,冰冷得让人觉得无助。
只有太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用这样的环境来禁锢住他。面对不论多么暴戾的对待,都可以无声接受下来的他,反倒是对着同样冰冷的周围,手足无措。
可是有的时候,昏迷着没有什么意识的时候,会恍恍惚惚的看到一个人坐在病床边长时间的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作,那个人似乎身形很高大,只是看不清脸是什么样子。
就算是那么熟悉的身型,展昭还是知道,那一定不会是白玉堂。
这个男人,不可能会来看他,那么安静的坐在旁边。
他应该是巴不得他立刻就死去--也或者,他需要他活下来,继续折磨他?
但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来守着他,还那么温柔的把他的手握在手里,他感觉得到那双大手很温热,被包容着的时候感到特别的安心。
他几乎已经是十几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那个唯一让他觉得熟悉的,安心的男人,在十几年前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可以给他的安稳。
所以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反而更紧的被握住,那种温热的感觉让他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那个人,曾经那么执著的向他伸手,梦里的,现实的,都把手伸到他的面前--好像只要两只手握在一起,幸福就在握了。
可是,哪里去找这样的童话?
即使现在,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也不可能有什么奇迹发生,走到这一步,也不再是什么从此幸福快乐的王子公主,不过是两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他们之间,真的没有这样的童话。
更何况--白玉堂,是那样的恨他。
即使在梦里,也感觉到了那种快要把人撕成碎片的矛盾,不断的挣扎,却只是把自己百转千折的缠绕进去。
他梦见那个时候,那个男人抱着他躺在他家的地板上,周围堆满了他的油画,白玉堂喜欢吃的零食,旁边有小昭咪咪的叫着。
他抬头的时候,这个人滚烫的唇正落下来,贴合在他的唇角,细细的痒痒的,呼吸也慢慢的黏胶在一起,人明明是在他怀里快要瘫软了,但他还是睁大着眼睛,近距离的看着这个男人。
然后白玉堂放开他,微微笑了笑,"如果有一天,我和他们没有办法共存......"
你会怎么样?
如果,如果你伤害了他们;如果,你这样去伤害齐天浩--
我会怎么样?
我会不会,杀了你?!

渐渐的病房里准备的床具厚实起来,那两个身形壮硕的护士难得有空推他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晒太阳的时候,披在身上的是棉衣,也感到气温一点一点的降下来,冬天到了。
他的身边,仍然没有出现什么熟悉的人。
在一起几个月的医生和护士,除了治疗时必要的交谈,绝对不和他多说一句话。应该也是白玉堂交待的。
有的时候,他自己也会觉得好像,白玉堂怎么就那么放心的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还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无处可去了?
回想起来,离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十四年过去了吧。正常的情况下,孩子应该很大了。
可是他,守着别人的妻子,护着别人的孩子,拥有一点虚幻的自我满足的幸福,这个男人一出现,还是把一切都打回原形。
这样想下去就想远了,他曾经是全国高考第三名的天才少年,即使是自学没有什么前辈指导的油画,也获得过业内相当的好评,他的画廊是B城的一大特色,也曾经有商人想要给他投资,真的这样做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事业。
过去孩子的时候,总是会在心里暗暗的想今后要做什么,他的目标其实很明确的,想要作一个建筑设计师,他对立体几何里那些让人头疼的线条相当拿手,也喜欢看着冰冷的钢筋水泥最后成为别人赖以生存的家;然后娶一个妻子,其实丁月华这样的就好--如果她真的爱自己的话,夫妇俩和和睦睦的,她高兴的话也可以不工作,学学插花瑜伽,或者写点东西也好;结婚几年后,生个小孩,最好能活泼一点,不像他这样闷葫芦似的怎么也讨不了长辈的欢心。
再这样想下去不免有点灰心了,看到自己眼下这个情况,才慢慢的开始走路。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最尊敬的大哥,落到了那个男人的手上,而那个男人究竟要怎么对他,也完全不知道。
活了三十多岁,在男人的而立之年,却反而一切不由自己了。

他叹了口气,慢慢的从床上下来,想要走出去,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他回头看,还是那个熟悉的没什么表情的医生走进来。
"你好。"
"你好。"虽然对方是冷冰冰的,他也很礼貌。
"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白先生刚刚来电话,他马上到门口接你。"
一瞬间他的气息立刻局促起来,这个人的再度出现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两个人,原本应该是最激烈的对峙,反倒现在有点莫名其妙的平和,白玉堂控制的这一切,让他觉得无法理解。
"你收拾一下东西,有人给你办出院手续,也有人接你到门口。"
他身无长物,除了之前穿着的那件外套,洗干净了挂在衣架上,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那两个一直照顾他的护士就出现在了门口,看样子是来"接"他去门口的。
他有点不明白,如果白玉堂来接他,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不过没那么多可想的,他一想到要见到那个男人,紧张的手都抖了起来,放进口袋里去,碰到里面那个冷冰冰的东西,又是一个激灵。
出门的时候,有其他的护士进来收拾房间,远远听到他们在奇怪的说怎么放在床头的花瓶不见了。他不由自主地走得快了两步,那两个护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快了两步,紧紧的跟着。
三个人走出医院的时候,那辆曾经很熟悉的宝马正好停在了对面,展昭站在那两个人的中间,停下脚步,看着那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看到他的时候,微微有些奇怪的表情。
不是之前那种厌恶的,也不是愤恨,展昭看得那么清楚,却说不清楚。
这个男人关上车门,左右看看,然后很快向他们走过来。
展昭的手在口袋里,捏着那片冰凉的东西,他走得越近,就抖得越厉害。
但是突然,他叫了起来:"白玉堂--!"


第 34 章

可惜他叫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那辆曾经在他面前出现过,差点撞到丁月华的黑车这一次重重的撞上了白玉堂,很远的地方都听得到展昭的叫声和撞击时发出的嘭的那声巨响。
白玉堂整个人腾空而起飞出了好几米远,再重重的落回地上,那辆车只停了一下,又直直的向他开过去。
有围观者发出惊恐的尖叫,已经意识到这是一起恶性蓄意伤人的事件,如果那辆车真的开过去,会把这个男人活活碾死。
但是车开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展昭冲过去站到了白玉堂的前面,用几乎不可想象的动作双手撑在车前盖上,如果车主继续开下去,连他也会成为被害者。
不过车在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后硬生生的停住了,微微撞到了他的膝盖,幸而并没有大碍,展昭在那么近的距离,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驾驶座上的那个女人,苍白的脸墨黑的长发,虽然容貌秀丽,但停车前一瞬间的表情却狰狞得吓人。
他终于又看到了阿敏。
两个人,也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这么蹉跎着,没有再见了。
这个女人,是不是还在一如既往的喜欢他?他不知道。
只是一瞬间想起过去在白玉堂离开之后,温柔的来接近他,不论自己有多冷漠多不解风情,她总是自顾自的温柔;离开她的时候,用那种眼神看过来,从来没有过的冰冷。
丁月华曾经笑着说:你不明白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爱情有多重要。
他有点愣的看着阿敏那么深深的看着他,目光还是渐渐的由狠厉变为温柔,如春水,渐渐的有眼泪留下来,单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叫着他的名字。
展昭--展昭......
纠缠了周围所有人那么多年的名字--展昭......展昭......
他直起身子,退了两步,这个女人的眼睛还是一直盯着他,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这个时候,她大概除了可以这样看着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展昭也得到了消息,知道余氏已经被白玉堂恶意收购,突然钻出来打压余氏的樊家也从中捞到不少好处。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所以这一切的发生并没有让他太过意外。
只是看到这个时候的阿敏,他觉得心脏开始绞解着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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