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出墙————妖桃
妖桃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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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向东真是哭笑不得,或者应该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 17 章

陈向东端坐着吃了几口剩菜,表情微涩。
昏黄的油灯被窃入的凉风吹得微荡。
此时,人如灯芯。
在这幽暗的空室之中,回想身世飘零如点点浮萍,无处依托。
之于广阔天地,他又细微如湖海中的一缕涟漪......
思绪缱绻之时,一时间难以自持。

"你干什么?哭哭啼啼,瞧你那娘们样。"蓦然,骆子路在旁侧冷讽。
陈向东哪里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还不声不响的出现,直吓了一跳。
心惊胆颤的见骆子路将一叠草纸扔到桌上,又拿出一个文盒,取出文房四宝。
"这些,全部写上,今晚给我写好。"骆子路盯着陈向东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收拾了碗筷,嘴里还囔道:"明日的中午饭就这样没了。真是岂有此理!"
陈向东抬头瞪着视着他,他绝想不到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人。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赶巧让他给撞上了?难道真是前世的宿命么?

"写什么?"
"你是病糊涂了么?刚说就忘,房子出租的事项啊!"
陈向东站起身来,色厉内茬的说道:"我不会跟你睡一张床的,这房子我已经租了--"
"你说什么?"骆子路眯起眼睛,目光凌厉如另外一个人。
他逼进一步,陈向东便倒退一步,险些被身后翻倒的板凳给绊倒。
"全......全部要写么?"陈向东瑟瑟低语。
"嗯!"
那个恶魔出去了,陈向东整个人松懈下来,扶起地上的凳上,坐下颓然。

没有一丝花间的柔腻,亦没有香奁的脂粉之气。
有的只是咄咄逼人的张狂气势。
这个人和付明光是如此的不同。
一个张狂一个内敛,一个小气一个大度,一个狂燥一个温文。
如溪河之于海天般,不可比拟。
他竟然以为他们同一个人,真是太可笑了。

陈向东的字如同他的人,清瘦舒展,疏秀飘逸,行笔处优柔回环,倒有燕舞飞花之妙。
骆子路取一张看了,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点头称道:"这一手倒是妙极。"
陈向东脸上微醺,只是低头疾写。
谁料他又接下来道:"可惜太过柔腻了,看来就凭你这人,顶多也就是个教书先生,难成大器。"
陈向东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刚刚坚定这人定不是付明光的想法,却再一次的动摇。
他......他是如何知道的?
"我自是难成大器,但不知骆相公倒成就了何等的伟业?"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骆子路惊讶的"咦"了一声。
笑道:"瞧着罢。"然后在左侧坐下,取出几张精美纸张,似乎也开始就笔书写。
陈向东愕然,这人脸皮之厚......

幽冷的夜风微微袭来,伴着淡淡的香韵,在四下氲氤回荡。
"你认识付明光?"骆子路似想到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个妖魔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若是认识他,可否帮忙写一封荐书--"
"不认识!"
"真的么?!太可惜。"骆子路叹惜一声,又凝思细想。
过了半晌,他复道:"早些听那船夫说你是打都城来的?有认识什么京官么?"
陈向东鄙夷道:"我最多不过是个教书先生,哪来资格认识什么京官!"
"这倒是。"
陈向东气得牙痒痒的。

骆子路已经写好了几纸书信,细细吹干,叠好,然后装到一个信封中。
陈向东瞄到信封上面所写,心里暗骂好不要脸。c
世人为了蜗角功名,蝇头小利,不惜冒认他人子孙,乱拜亲爷,真是无耻之极。
但是,不却不失为一个快速取得功名的好途径。事实上,许多有识之士,也难以挣脱这世俗的法则,逃出名利的羁绊。
瞧着骆子路洋洋得意的表情,心里不由的黯然。
何处才是他心灵隐逸的港湾?

"写好了么?"
"是--"陈向东刚应一声,便觉眼前一黑。骆子路已然将油灯吹灭。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陈向东惊叫一声,骇然道:"你干什么?"
"已经不用写东西,点着费油啊!"只见骆子路到了窗边,支起了残破的窗户。

凉月洒下的清晖,瞬时的照射进来,将这小小的陋室砌成一个幽冷宁静的世界。
陈向东一时间的恍惚。
淡淡的花香恍惚幽渺,若即若离,似有若无。
象跌入一个迷雾的梦境,如此的奇诡而迷离......
望着站在窗边背着月光的骆子路,陈向东又是一阵的迷茫,他心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在这凄清的夜,会从身后紧紧搂抱着他的那个人。
袅袅的香烟、轻柔的薄纱、厚重的幕帏、锦缎上纠缠的肢体、铺满枕巾的青丝、眼角划落的泪痕、轻轻附在胸口的手掌、耳边呢喃的低语......
"东弟......你的心在哪里......"
幽暗中,付明光的双眸--忧伤而灼目。

他又分不清谁是谁了!
回神之间,骆子路已经欺近,并且开始脱衣。
"你......你想干什么?"陈向东结结巴巴,心跳如鼓。
"上床睡觉,你若不想睡,别挡着路--快点上去啊!"一把抓住陈向东的肩膀,把他住床上推。
"别碰我!"陈向东惊吓的往床里面缩。
"谁愿意碰你了,又不是女人,切--"骆子路已经躺下来,并且恬不知耻的占了大半的床。
"那屋子今天又没租出去,你干嘛就睡在这里?"

陈向东缩在床里,不敢躺下。
"习惯一下不是更好。明天还要早起,快睡罢,一早还要去排队。"
"排队?!"发救济钱米么?
"当了你的玉如意,心里过意不去。这里有位名医,对宿疾很有一套,咱们一早去,到了傍晚说不定就轮到了。"
"名医?你想带我去看什么?我不去!"这个男人想揭他的伤疤么?只是他的伤疤太过吓人太过痛苦太过伤心了......
他不要,他不去,绝不去......
"我不会去的!"陈向东再三重复,回应他的,只是骆子路微微的鼾声。

 

第 18 章

纵然陈向东狂乱的拒绝,脸上的神情似发疯了一般。
"你再敢说一个不字,我扒光你的衣服,把你扔到大街上去--我可是说到做到!现在立刻把这件袍子穿上,立刻跟我出门。"骆子路冷着脸,毫无怜悯之心。
陈向东缩在床里面,怔怔的望着被褥上搁着的一件破旧的白阑袍,进退两难。

他好害怕......那尘封的往事,已随着他的背井离乡而埋葬在心底深处。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王太医的语重心长......
"这孩子恐怕今生今世都不能够娶妻生子......加上这一流的人品相貌......还是送到寺院出家,了断世缘才是最好的出路......"
可是他害怕......害怕那无边的寂寞......他如此的渴望着,期盼着一些莫名的东西......
那时的他正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正如这废园残垣处那些含苞待放的桃花一般。
原来他错了,他错了......

骆子路向前逼进一步,双手互相撩起袖子,一付你再不穿衣出门,他就要大开杀戒的表情。
陈向东手忙脚乱的抢过衣袍,胡乱的披上。
表情着实的凄楚。
这时骆子路方才做罢,只是转身时,嘴角隐忍的笑意实在是好辛苦。

磨磨蹭蹭的,一刻钟后陈向东才跟在骆子路的身后,踯躅的向外走去。
突然间他停住了脚步,怔怔的望着那些绽放的的桃花。桃红粉红妖艳可爱。
在池水边,在断垣旁,在荒草没处,仅仅只是一夜之间而已。
这正是:
桃花临水,灼灼而开,恋恋红尘,怅然欲泪。
"哟,这无主的桃花也开放了。年年只是人空老,处处何曾花不开啊~唉,想我骆彬天纵英才啊,竟然至今还讨不到老婆......老天无眼啊!快走啊~"骆子路扯过陈向东的手臂,向破败坍塌的大门口走去。

清早的街市上只有小贩来去匆匆,行人稀疏。那些往来的客商恐怕还沉浸在秦淮女子的温柔之中。
陈向东哪想到那破宅转出去不远处,竟然是夫子庙的繁华之处。
骆子路叹道:"想当年,朱门玉户岂是寻常人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到了我爹这一辈,差不多就这样了,唉~"

"骆少爷~"打远处过来一人,身材矮小双颧突出,十四五岁光景,透着一付机灵相。
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到跟前。
骆子路皱眉道:"这么快就回来了?都拿去贴好了么?"
唐三嘻嘻一笑道:"我办事那个利落,我摸黑的就起来了,全城都贴遍了--这位恐怕就是上次我给你招揽的房客罢。这位相公好,小人唐三,就住在骆少爷家的隔壁不远,日后有什么差遣的尽管吩咐好了--"双手合什不住的在身前搓弄。
陈向东没好气,心道:"好哇,原来是你给我弄到这么个恶棍房东。"眼睛不由的瞄瞄骆子路,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的脚,也不由的疑惑的低下头。
原来自己的脚上穿着一双黑皮锦纹的云靴......竟然有漏网之鱼!
陈向东不安的将身上的旧袍往下拉,极力的想要遮挡某人的视线。
心里苦道:"恐怕看诊回来,这双鞋子也保不住了。"
骆子路用了几个铜钱打发了唐三。
只听他话气酸涩:"这小子,日子过的比我舒坦多了......听说他老爹已经给他定下一门亲事了,他娘的!"

回春堂的面街临水,大门前早已停下诸多车马,显得十分的拥挤。
陈向东脚步迟疑,心下的恐惧越盛。心里怯场,却又害怕骆子路胡来,一时间惶惶不安。
"快进来啊~"骆子路将他扯了进来。
堂内,坐了许多侯诊的病人,非富即贵,全是家人仆佣簇拥着,服待着。
骆陈两人一身的寒酸进来,就如同乞丐闯到了金銮殿,那还了得,当下就炸开了锅。
"怎么什么人都进来啊?"有人极度不悦。
陈向东忙低声道:"咱们还是快些离开罢。"此刻恨不能插翅而逃。
心里惴惴不安,想到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那大夫问起病情缘由来,那他怎么说?说了他还能活么?

一个小伙计过来招呼:"骆少爷,你来啦......快进去罢,只等着你了。"
陈向东惊异之极,这些富贵之人都在外面等侯,却偏偏让他们先进去看......
莫非......
他的视线留连在骆子路的脸上,如果他是付明光的话,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但是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但是他心里的疑惑,却有人直接的问出来了。
"等一下,凭什么我们先来,倒是他们先进去了。"其他的人也连忙附合,只见整个堂内吵杂如菜市,闹得不可开交。
那小伙计被别人扯住了衣裳,苦叫道:"骆少爷他父亲跟我们老爷以前是知交好友,虽说,骆少爷家里败了,但是人情还在。而且他老早就打过招呼,说今日带人来看病--老爷吩咐,只要他一来,便可先进去看诊。哎哟,你们抓住不放也没用啊~"
此时,骆子路拉了陈向东早进去了。

曾老大夫事实上也不过四十来岁,面相敦厚,面色和悦,瞧着平易近人。
见了骆子路,两人客套了几句。
曾大夫的目光便停驻在陈向东的身上。


第 19 章

陈向东伸出右手,搁置在手枕上。
目光却转向站在一边正全神贯注望着曾大夫定脉的骆子路,不由的想着,天大地大,何处才是他的归依?
从小他便随着母亲的改嫁而改从他姓,后来母亲亡故了,他若还留在那户人家便显得不尴不尬的。而后只身来到安静偏僻的乐凡镇,想要极力觅得一个新家,却如此短暂的破碎了。
所有一切伤心的事都是在乐凡镇......所以他要离开。
而后他又跟随付明光来到都城,就居住在付明光的别业里。

这半年多的时光,付明光待自己虽是极好,但是--
付明光的好,让他感觉到痛苦害怕,他快要喘不过气,想要逃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无助的彷徨,也不想跟他在一起。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不是付明光,不是......
付明光不会发脾气,他不会骂他,不会当着他的面说粗口,不会怒火上来就踢凳子摔碗,不会小气,不会做一些无耻的事。他更不用妒忌别人,不会如些贪婪......不会......是啊,付明光好的不象一个人,他简直是圣人。

骆子路忍住怒气,用力推了他一下,咬牙低声道:"大夫问你话呐!"
陈向东嘴巴微张,回过神来,这个男人就是这个样子。
却听见曾大夫耐着性子又说道:"把脸朝这边来,我好好瞧瞧你的面色......"
陈向东见曾大夫眉头紧蹙,心里不由的万分紧张。
"面带黄色,平日饮食是不是胃口全无?象这样端坐片刻便会觉得烦劳?"
骆子路忙道:"是是,吃的很少,走几步路,就说累得慌,要歇息了。"
曾大夫三个指头仍按在脉上,又低头凝思,方才放下。
"这位相公,可否......可否将衣裤褪下......"
陈向东听闻这熟息的问话,只吓得魂飞魄散。

"我不看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家......"陈向东惊慌失措,跌撞的向门口跑去。
却不想撞到一个人的怀里,只觉头脑一阵糊涂。
骆子路双手抓的他的双肩,低声道:"今天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可是花了二两银子--"
抓住他一把拉回来,就象老鹰抓那小鸡般轻松。
曾大夫忙道:"看来这位相公脸皮子薄,世侄,我看要不......你先出去避避......"
骆子路眼见陈向东垮着双肩低垂着头象傻了般的一动不动的坐着。
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室外走去。
走到门口复又停下,叫道:"......若有事只需高声唤我,我就在门外。"

陈向东眼睁睁望着骆子路离去的背影,直到门从外侧被关上为止,这才缓缓的将裤子褪下,只觉脸上羞愧难当。
曾大夫安慰了几句,细心的察看了,方又叫他穿上。
"你少时,是否曾服用过一些......催情药物?"
陈向东微微点头,只觉泪水止不住的夺目而出。
"几岁左右的事?服用了多久?"
那些恶梦一般的往事,是他今生今世难以挣脱的梦魇。
"十一二岁左右......用了......用了......"陈向东已经说不下去了,伏在曾大夫看诊的案上痛哭起来。

骆子路听到里面的哭声,以为出了什么事,慌忙就推门进来,见陈向东伏案痛哭。直觉脑里一片空白,他的目光转向曾大夫,忙低声问道:"怎么了?"难道,难道,没救了?
曾大夫何其无辜,他无奈的回道:"我只是问了一些病情缘故,不想,他便哭起来。唉~你快劝劝他~"
陈向东突然抬起头来,不顾脸上泪痕,他的声音,如此幽咽,怆然含悲。
"曾大夫,求求你,不要说出去,不要说!不要说......"
"好好!我先开付方子,先把你的身子调理起来,咱们再另想办法。"
骆子路站在一旁,神色不由的暗淡下来,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曾大夫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方子,然后嘱道:"平日不要吹风,也不要吃冷食。还有,每日可吃一小碗,杏酪蒸羊羔,不可多吃。去抓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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