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让我再这样静静的看着你罢......"她思想着。
轻风吹皱了纱帘,也泛起了她对往日的思念......
那个如玉般的男人就象一阵风只是在她的人生里轻轻的掠过么......
所有的点点滴滴就象流水在她心底淌过。
别人见她发愣,好意请她用膳。她也中是茫然的举筷不知吃什么好。
席上山珍海味亦如同嚼蜡一般。
突然间,相公被人扶起来,往后堂而去。
糟糕,想来是那些人灌他酒了。潘娘子不由自主的站起身。
也不顾别人惊异的眼神,慌忙离席,往相公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经过一道游廊的时候,后面传来严厉的声音,"给我站住!"
显然付明光也离开了席位。
潘娘子心慌意乱只得住了脚步,站在原地。
付明光越过她,随意的站在她的前头,轻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在他的迫视下,潘娘子努力强硬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你把我家相公带到哪里去?"
"他喝醉了,自然要扶他去休息了。"
"那我去照顾他--"
"你不是拿到了一千两了么?怎么还不知足么?冷升呢?"已经安排好的事他是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的。
潘娘子苦笑道:"一千两--在我这种乡野女子看来犹如天价一般的数字,现如今却......"
付明光冷冷的怒道:"怎么?嫌少?还是说好的事,你想反悔?!"
潘娘子瞪大眼奇道:"说好?!说好什么?什么时候说好的?反悔?!反悔什么?"
付明光不怒反笑:"好,好,多说无益,想不到付某也有失策的时候。那你待怎样?"
望着游廊的另一头,谁又能明白,谁又能切身体会到潘娘子刮心般的痛苦。
血淋淋的却不得不忍住眼泪的痛苦......
想要嘶吼却不得不捂紧嘴巴的痛苦......
难以向人倾述独自徘徨的痛苦......
付明光你想花一千两银子就要我承受象失去心脏一般的痛苦么?
那么你得到你想要的,也一定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拿一......一万两来,我立刻离开!"潘娘子颤抖的说出她所能想象的最多的钱钞数目。
"一万两?"付明光探索这个女人的眼神,发现的不是贪婪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深切的痛。
一万两银子对他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但是这个女人凭什么认为陈向东值一万两,又凭什么认为他会给?!
潘娘子突然觉得她一点也不害怕了,变得很坦然。付明光的目光再凌厉也不能影响到她。
有时候有一些斩不断的情丝会落在心上人的身上缠绕住......再也挣不开放不下。
没多久,一叠的票据还是落在潘娘子的手上。
她拿这些银票,依稀感觉到它们滚烫的几乎拿不住。双手颤抖,她让自己陷入了怎么样的境地啊!这些象火红的铬铁深印在血肉这躯上。
太迟了,太迟了......
潘娘子迟缓的将银票塞到贴身衣物里面,转身离去。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给我站住--"付明光冰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怎么?"轮到她了,但是没有回头。
"拿了我一万两银子就想这么走了么?一万两银子可是一位王爷级人物几年的俸禄!"
"那么你想怎么样?"潘娘子转身看着他,难道只转身工夫他想反悔?!
"现在,我给你一万两,我要你永远的消失,再也不许在任何认识你的人面前出现,否则的话--"声音仿佛从他的齿缝里挤出来,表情说不出的狰狞。
"永远的消失......"潘娘子只觉得有股子寒气逼人。
在得到潘娘子的肯定的答复后,付明光转身朝相公离去的方向快步而去。
第 13 章
张开双眼,陈向东望着绣着芙蓉的粉色纱帐。
在以前的某一天,他也曾张开眼时注意到过的。
当时他有一种睡在某个美女闺房的感觉。
他明白了他躺在那里......
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十万锣鼓同时敲击似的。
半支起上半身的手再也使不上劲,整个人又倒回床铺上。
"东弟......你醒了!--快去把温好的醒酒汤端来--东弟,你躺着不要动!"
付明光坐到了床边,神情温柔。
陈向东平躺着,长叹了一口气。
"我娘子呢?其他人呢?"宴席上这些人都合起来劝酒,害得他宿醉不起,扔下娘子独自一人。
付明光见他醒来便想到那个女人不由的生气。
"东弟,你先喝了醒酒汤......这样头就不会这样痛了!"
陈向东接过碗一口饮下,却又待起身。
付明光又阻止他:"东弟还是再躺会儿罢!其他事自有我呢!"
就是因为有他在,他才担心的啊!但是这种话陈向东如何说得出口,只是要赶紧起身回家看看。
付明光瞧着陈向东焦急的表情,心里不由的怒极。
冷笑道:"我不让东弟你回去,自然是为你好!你还回去干什么?!"
见陈向东一付罔然的表情,想着下面要说的话,不由的心情又大好。
带着某种讽刺恶意的微笑,付明光刻意一字一顿的说话:"你家娘子跟冷升私奔了--现在整个乐凡镇都传遍了。而你陈向东已经成了一个笑柄......你叫大哥怎么忍心让你回去承受别人的诘问和耻笑呢!"
"咣铛--"一声,手里的碗掉落在地上碎了,就象他的心碎成了一地再也拼凑不起。
"你胡说八道,你撒谎--冷升他不过是娘子的堂哥,怎么会?"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试图来安慰自己。
"堂哥?我也算认识冷升好几年,倒不知他有这么一位堂妹!冷升可是京城人氏,跟你那乡野出来的娘子应该没有关系罢!"
是啊!娘子不过是他托人在乡下寻的妻子,娘子一家父母兄弟姐妹都是庄稼人。若是有冷升这个京城开书铺的有钱商贾亲戚,成亲那日岂有不出现之理。
他无时无刻不怀疑,但是他一直告诉自己,娘子的纯真和美好。
其实他一直很愧疚,他本不应该成家,他应该孤独终老才对,却白白害了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子。
想着第一次见到娘子的害羞的脸时,那时他的痛苦几乎到了极点......
"......皇帝还有几门子穷亲戚呢,说不得准......"
付明光见他固执已见,不由的又说道:"东弟怎么还是不了解呢?外头的流言蜚语已经不甚入耳了!大哥是怕东弟听了以后会承受不住--"
"不管别人说什么,我要走了!"
在陈向东穿鞋的时候,付明光冷冷的道:"他们说,潘娘子为什么会偷汉子,是不是她家相公不能人道啊--东弟是不是啊?比这个说的还难听还有呢!"
陈向东拿着鞋子手都捏白了。
人活在世上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
潘娘子坐在马车里,冷哥在前面驾车。
躲过了一切的喧嚣,却不能逃避内心痛苦的哭嚎。忐忑不安的心随着马车的摇晃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车外的风景在快速的倒退,如果时间也能够倒退的话,也许一切也会不一样了罢。
城外的路越来越小,树木越来越多。
青翠的山林缓缓展现在她的眼前......
潘娘子突然想笑,又很想哭泣。
不由的叫道:"冷哥,停一下--"
冷升并没有让马车停下来,只是让速度放慢了些。
他转过头,掀起布帏望着潘娘子的脸,说道:"怎么了?"
潘娘子缓缓小心翼翼的爬出车厢,坐到他的旁边。
"冷哥,咱们这是去哪啊?"
他低声的说:"咱们去南方的小镇,在那里谁也不认得我们!辛苦一点以后咱们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到再也没有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去......"潘娘子失笑:"付大人舍得让他最得力的助手就这样离开么?!"
他握着缰绳的手抖了一下,马上将缰绳勒紧,让马车停下来了。
他惊讶的望着她。原来在他眼里,难道她一直是个傻瓜么?!
冷升笑道:"娘子,你胡说些什么啊......"他的脸色好难看。
潘娘子皱着忧伤的眉头却还是微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还是义无反顾!是不是很傻?"
见他默然不语,潘娘子拿出小碎花手绢,在手里绕了绕:"你这是要带着我去哪里啊?付大人吩咐你,是怎么样处置我的呢?"
冷升瞪大眼,却说不出话。半晌才听他低声道:"大人吩咐,将你带到南方一个偏僻的小渔村,让你一个人自生自灭。"
潘娘子狠狠的盯住他,冷冷道:"恐怕是扔到海里喂鱼罢!那么你呢?你......"说到最后声音已经颤抖不成样子,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傻傻的相信情人的女子,这便是她的下场么?
狠心抛弃自己的相公,挣扎在二种心志间,游离在情欲深渊的女人这便是她的报应么?
此时此刻,她怎么能够怎么还能抑制自己的泪水呢?
他叹道:"我--"
张着一双泪眼的她用手指指着他的心头,厉声道:"是--那么你的心告诉你,你要怎么做呢?"
冷升突然想起某一刻的迟疑和挣扎,但那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坚定了一个信念:"我要带着你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幸福快活的一起生活!"
"你说的是真心话么?你可别骗我!"她再不能承受万一。
冷升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我又怎么可能骗你--你没看到我把全付家当都带出来了么!"
潘娘子刚刚在马车里患得患失,是以不能注意其他任何事物。
"如果你不骗我,那么我也不再瞒着你了!"她低声的说道。
"什么?"
潘娘子突然害羞起来道:"其实--其实我早就有身孕了,只是一直不敢告诉你而已。"
冷升呆呆的坐在那里(石化),好半晌依然手足无措。
花费了片刻内心才平静下来,他问:"几个月了?"
"已经有三四个月了--要不然,我怎么会一直催着你逃走呢!"
他舒了一口气,仿佛很开心,又仿佛心头大石落地。后来的某一天,他想到,当时他真的没有动杀念么?但是他很庆幸自己刚刚的坚持。
潘娘子见他松了好大一口气的样子,不由的皱眉。是啊,如果他刚才想要抛弃我的话,那么,就等于杀死了他自己的骨肉了啊。
一路上他不再策马狂奔了,只是让马儿缓缓前行。
好半晌,他迟疑的一付想说又不欲说的样子,吞吞吐吐道:"娘子,其实我刚刚--"
潘娘子转头瞪着他。不要这么诚实罢!
他慌忙道:"你千万别误会啊,我说的要带你去南方的小镇,其实也是要住到大人的产业上去。"
"什么?付大人他不是叫我们离开了么?"
冷哥苦笑道:"你以为 大人真的会放心让你随意离去么,在这个世上,总有意外。他觉得咱们在他的掌握里,他才真正的放心啊!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白吃白住!平日只是帮他管理田庄,真是轻松省力啊!"不用再和什么阴谋诡计打交道,现在他恨不得飞到南方去呢。
"我还一直以为付明光他想杀我呢!我看他一付很想要我死的样子。"
害得她担心个半死。
冷哥坦然道:"没错,过不了多久你就得死!"
潘娘子头顶发冷,呆呆的望着冷哥,等着他解释。
"别怕,当然是假死了。只有你死去,陈向东才会真正的死心,难道你不知道么?"
"原来,是想让我从相公心里永远的死去啊!"那个混蛋,真的是太恶毒了。他以为这样,相公就会完全死心么?然后快快乐乐的投入他的怀抱么?
她从来不知道,相公竟然这般爱她。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伤他至深了。
付明光你错了,若是我死去了,他对我所有的恨只会消失,而所有的爱却会留下来......
潘娘子古怪的伤感的笑着,突然又觉得心情大好。
因为大人最后有没有得到相公的心,这不是她所能知晓的。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相公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真是太好了......
她果然是一个很贪心的女子!
不过,相公这一辈子是永远也别想摆脱大人的纠缠了。唉,光这一万两要从相公身上讨回来,就够相公受的了......
真可怜!
(貌似完结,但事实上,仅仅是个开始......不过某桃发现,如果要整篇修改,工作量不亚于重写一篇......算了......)
第 14 章
但闻,烟波江上使人愁......
从龙江关口出来已到了扬子江中。
陈向东站在船头望着清晨中的江面,不觉思绪如同这江水一波未平一波已袭来。
船家李老汉一边摇橹,见陈向东竟然站在船头,忙唤道:"陈相公~陈相公~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这般大,你快进舱去罢,万一再着了风寒可了不得了。"
陈向东转身微笑道:"已经呆在舱里好几日了,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何况一点也不冷啊......现在正是花开时节呢......"
李老汉担忧的望着陈向东苍白的侧面:"相公的脸色,老汉瞧着今日还是不济,还是趁早找个埠头,上岸去抓几贴子药,身体老这样捱着可不行啊!"
瞧着陈相公的脸色似乎不是着风寒这样简单,他可是过来人。
早些时候,他就觉得奇怪。
陈相公模样长得这般标致,一身的绫罗绸缎,却一脸的病容,孤身一人远行,身边连个端水拿行李的下人也不带,这可就奇了。
当时他便问,"陈相公你这是寻亲访友,还是游山玩水啊?"
却见这相公浑身一颤,半晌才幽幽道:"是去凭悼一位故友。"
"相公尚这般年轻,想来你的朋友岂不是--"
看来,陈相公不仅是身体病了,心里也病了。
风中,隐约带着一丝的叹息。
陈向东望着茫茫的江面,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来。
这封已经皱的不成样子的信,里面信纸上的字更是泪迹斑斑,晕成一纸的糊涂。
信是冷升写来的,寄给付明光的。
信上说,潘娘子难产,母子双亡......
当时的他脑里一片空白,心脏就象是被人狠狠的捅上一刀,血和着泪奔涌而出。
娘子......
他忘不了,掀起头盖时,那双些微大胆着带着羞意的清透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的样子。
他忘不了,杏花飞舞的时节,她站在那儿带着微微的愁绪望着他含笑的样子。
他忘不了,那眼里的爱和恨......
只觉得世界在那一瞬间崩溃了。
他昏死了过去。
"娘子......你真的离去了么?"
他附身问花,花瓣上只带着似泪的露珠儿。
而今他又去询问这迷茫的江水,回应他的也仅仅是空空的涌动的寂寞的江水。
这正是:不语欲销魂,望中烟水遥。
纵然只是站在船头吹了半会儿的风,但是陈向东还是倒下了。
他躺在舱中,昏昏沉沉。
李老汉煮了一锅粥,用粗瓷大碗装了一点,端到陈向东铺前。
"陈相公,你且吃一点......"
陈向东挣扎着却还是起不了身,只得躺下。
李老汉搁下碗,拿手一试陈向东的额头,惊道:"好烫--陈相公,我看你还是赶紧上岸找个大夫看看,前面就是金陵了。"
陈向东原本就甚少出过远门,从乐凡镇出来到扬州京口一带,也是走的水路。人家走一日的行程,他便要走出三五日来,晕船昏厥好几次。也亏得遇上了李老汉,这船家老头一力照顾他,一路慢慢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