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出墙————妖桃
妖桃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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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将方子递给骆子路。
骆子路捏着方子,领了陈向东出去。
经过堂前,那些侯着的病人,见两人一个双目通红另一个神情冷然,不由的嘀咕道:"唉,又一个回家准备后事的人。"

从抓药、付钱、回家一路上骆子路一言不发。
经过那些繁华的街道,软风细卷,弱柳婆娑,朦胧之间,只觉恍惚迷离。
直到回到了老宅,骆子路才冷冷道:"我出去买米菜,你......你自己去煎药罢。"转身拂袖而去。
陈向东抱着骆子路扔下的几贴子药,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透着无尽的忧伤。
"他......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陈向东来到用砖石垒成的灶炉旁,见一个专门煎药用的煎锅正搁在一旁。
其实,他早些与潘娘子一块过日子时,也时常生火作饭烧菜,对煎药也不是全然不晓。
只是来回走了这老远的路, 其间情绪又大起大落,心神荡漾之余,只想上床歇会儿。弯腰从水缸边上拾得了几根柴火又回到灶边,眼前已经是一阵阵的发黑了。
不侍思想,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靠在灶边闭目休息片刻。

感觉自己已化身为天际轻缕的闲云,又似一张桃叶在碧水里轻轻的回旋,在朦胧雾霭中流出的清泉中随波流荡......杳霭流玉,悠悠花香......
人生曾几何时这般自在轻盈......
朦朦胧胧之间,他微微睁开眼,恍惚之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凝望着他。
爱怜的,忧伤的,缠绵的,缱绻的,温柔荡漾......
感觉如此的温暖,象依在母亲的怀抱。
他缓缓的又闭上眼睁,任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 20 章

阵阵的丝竹管弦之乐,畅声欢笑之音,歌妓优美的歌声从远处传来,这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的秦淮夜色让无数苦读的举子心神不宁。
陈向东静静的躺着,他一觉醒来已是华灯初上,夜幕低垂之时。
想来,自己定是在煎药之际,不支而昏倒。
那么是那人抱自己进来的么?
心里一直盘桓着‘为什么他生气了'这个念头,是不是因为自己极力想要隐瞒......
自己与他又不熟,他凭什么生气?
在这样春意荡漾的乐声之中,却发现骆子路端坐于桌前,正在书写着什么。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背影显得孤独、寂寞。是什么腐蚀了他的坚强的意志,是什么折磨了他开朗的心性?
象他这样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寻欢作乐的啊?
他在做什么?难道还是为了出仕而营营汲汲?为了钱财而煞费苦心?
陈向东不由的在心底发出幽幽的叹息。

骆子路转身望向床铺,显然他已经发现陈向东醒了。
他缓缓的来到床前,居高临下的附视着。
不知道怎么的,陈向东涌上一阵羞意,慌乱的闭目装假还在沉睡。
半晌没有动静,他又偷偷的睁开眼,发现骆子路不见了,心下松了一口气。
见桌子上还摊着骆子路方才写才的物事,不由的好奇究竟是什么。

灯光下,精美的纸张,字迹端正含蓄,跟骆子路全然的不符。
他在抄写经书?骆子路在抄写经书?为什么?
"你在做什么?!"冷冷的声音从身旁蓦的响起,吓了陈向东一跳。
"......我看看有什么帮忙的......你在抄经书?"
是时,有许多家里有病人的富户愿出千金请人抄《金刚经》百卷以佑家人平安的,有虔诚的自己亲手书写,但更多的请一些穷书生代笔的。
陈向东心里惴测骆子路代人抄书挣些银子,想想这一代豪门子弟落得如此光景,心里倒有一些怜悯。

骆子路将手上端的碗重重的搁到桌上,厉声道:"要你管这许多!"
陈向东愣了一下,怎么会这样,难道不希望他帮忙么?却见骆子路递上一双筷子,便不由自主的接过来。
"快趁热吃了罢。"
陈向东端起小碗,见里面煨得烂烂的肉,筷子几乎夹不住。吃几口,味道非比寻常之美,不由的吃得津津有味。
"这是什么?"
骆子路冷笑道:"是不见天日(是指未出生的,尚在腹中)的东西,你快吃了罢。"表情却几近狰狞。

谁又知道他心里的痛苦。
那曾大夫的话象一枚枚钢针扎在他的心里。
"......这陈相公,他是少时剥夺太甚以至伤及了肾脉,而后虽然精心调养,但是早些似又曾......唉......难说难说!"
"你是说十一岁的年纪,纵然服用春药,管用么?"
曾大夫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望向骆子路的表情却有些忐忑不安。

"啪--"的一声,骆子路手里的笔管被他捏成了二截,快书写好的经书一页被墨弄污了。
端坐在床沿边上,斯斯文文一小口一小口用着羊羔肉的男子如同一个大府里头出来的闺阁小姐竟然会因为少时的剥夺太甚而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象玉般清灵通透,骨子里透着冷冽的男子,他究竟有过多少男人?无耻而又放荡?
骆子路几乎失笑,瞪着已经抄好的几页经书,压抑着想要撕毁的冲动。
陈向东被骆子路的眼神瞪着毛骨耸然,拿了碗筷连忙走到室外。
但见天机微动,满树的桃花更显憔悴了。

整晚,骆子路面朝着床外睡着,两人隔得开开的,全然不似前一日这般无礼放肆,但是陈向东便觉得心里怪怪,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仅如此,从起床到用早饭,骆子路便没跟他说一句话。
"这房子好象很难租出去的样子,快一日了也没见个人来问的。"陈向东讨好的,几近没话找话。
骆子路冷冷的哼了一声。

"请问,这里有房子出租么?"一个声音突如其来的插入,让原本站在水缸边说话的两人吓了一跳。
原来水缸和柴草都靠着围墙边上放着,怎么耐的破宅子哪里还有完完整整的围墙。
只见一人打豁了老大一个开口的围墙处踩过几块大石泥土的来到陈向东和骆子路的跟前。
一个身穿白裥衫,背着书箱的年青书生,五官端正普通,完全不似骆子路想像中的那样,他想也没想便答:"没有。"
"有。"同时开口的两个人说出不同的答案,陈向东奇怪的看向骆子路,他不是一直盼着尽早将旁边的房间租出去么?现在来了一个瞧着清清白白的读书人要租赁,他怎么又不租了?
"我方才从墙外经过,听到里面有人说,这里有屋出凭,便不请自来,真是失礼,失礼......只是到底有没有啊?"来人看看陈向东又看看骆子路。
因为骆子路是房主,他既然说没有,可能另有理由,所以陈向东不再语言。

骆子路的表情象是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冷冷的说道:"没有。"
来人微微一笑,也不生气,转身正欲从来处离去之时,只听见有人高声呼道:"骆少爷,骆少爷,我带了要租房子的人来了--"
原本正欲离去的书生也停下脚步,只见石径处唐三引了一个人来。

 

第 21 章


转过几枝桃花,唐三殷勤道:"冯相公,这边请。"
唐三身旁的冯相公在众人面前站定了,还兀自好奇的四下打量着。
此时,旭日东升,映得桃花如荼如火,似锦若云,灼目妖艳。
陈向东见那冯相公十五六岁的年纪,面若桃花,双眉带媚,凤眼有情,似一个女子换上了男装般。只是这一般的坦荡无畏,光风霁月却让他好生羡慕羞惭。
不由的想起自己所患的隐疾,整日象一块巨石悬在心头,终日惶惶不得安生,生怕为他人所知。吃不下,睡不着,更有展不开的眉头......
陈向东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无尽的烦恼疲惫涌上心头。他苍白的向众人笑了笑,转身朝屋子走去,心里思量着,怎么样将身体养好,弄到一笔钱,快些离开这里到临安去。
骆子路用眼角的余光目送陈向东的离去,嘴里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一切的一切终归无用,等到发现了真相,做的全都是无用功!

唐三指着付明光道:"这位骆少爷就是房主了,把房钱交给他就得了,小的把行李先给你放到房里去罢。"
冯春来向骆子路一拱手道:"骆少爷,我想先看看屋子再给银两,不知可否?"
骆子路心里正烦恼不安,便道:"唐三,你带他随便看看。"说罢只顾自己离开了。

唐三笑道:"你别看这骆少爷脾气很差的样子,事实上挺会照顾人的,冯相公这边走......喂,你谁啊你,你跟着算什么意思?"
唐三眼见原本站在一旁的陌生男子也随着他们一起到了房里,纵然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这人打哪里蹦出来的。
"在下姓方,来看房子啊!"方冠晴打量着粗陋的家俱,因为被火醺黑了随时像是要剥落一大片的墙土。木床上,估且先称之为床,一领草席破旧不堪。
"啧啧,这恐怕是姜子牙他老人家用过的罢--一个月多少钱啊?"
冯春来用眼色示意唐三,只听唐三笑道:"我说这位方相公,这房间这位冯相公已经租了,你若要租房子,还是另找罢。"
"租房子也讲究先来后到的,刚刚那位骆少爷已经租房子给我了,还叫你带我来看来着。"方冠晴稳稳当当,不急不燥。
唐三蹦了起来,叫道:"怎么可能,骆少爷是叫我带这位冯相公来看房间--"
"不对。"方冠晴又摇摇头,笑道:"方才,骆少爷有指名道姓的说是租给冯相公了么?恐怕没有罢。"
唐三‘啊--'了一声,一时间语塞。

隔壁间的吵闹之声让和衣躺在床上的陈向东心烦意乱。
回想着潘娘子的笑脸在心底渐渐的模糊,南下之心意然逐日淡去,想着院外这些明艳自在的桃花,只觉得,老死此地也无妨。
骆子路骄傲的眉眼,嘲弄的微笑,粗鲁的举止,这一切的一切在脑海里晃晃悠悠。
不会的,不会的!陈向东慌乱的将贴身藏着的书信再一次拿出来。
永嘉,永嘉......
只是,六朝春色无边,岸边金柳丝丝牵,梨花胜雪草如烟。
忽闻门外传来脚步之声,陈向东从床上坐起,恐是骆子路回来了,想到那冷冰冰的面孔,对他是不理不睬,心里的难过无法口述。
多希望骆子路还是初见时的那个样子,甚至......甚至于象付明光那般,他也好过些。
门被推开了,正是骆子路回来了。
四目相对时,骆子路先别开了眼,依旧一言不发。
空气一时间几乎凝结,陈向东只觉一股彻骨的寒冷,心瞬间被冻伤。
陈向东呐呐不敢言语,只是低头默默的坐着。

隔壁传来的吵闹之声,倒冲淡几许的尴尬冷淡。
骆子路原本想坐下抄写经书,听到这般吵闹之声,眉头紧皱。
眼见陈向东单薄身影的靠坐在床上,一付孤苦无依的样儿。
对于眼前这个人,他心里已经混乱不堪。
多少的爱,多少的怜,多少的恨,终日在心头交战着,让他筋疲力尽。

"你们吵够了没?"
当骆子路来到隔壁间时,只见唐三站到了凳子上,冯春来一脚踩在床板上,两人面目通红,口沫飞溅。偏偏方冠晴还是一付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含笑而对。
显然,二对一还是落了下风。
骆子路盯着冯春来踩在床板上的脚,直到冯春来惊觉失了斯文,慌忙放下为止。
"吵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唐三激动的表情一滞,万分委屈嘀嘀咕咕道:"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个姓方的。"

骆子路叹道:"行了行了,这位兄弟,这里年前被一阵大火付之一炬,独独只留下这二间陋室,还是我和唐三他爹用些碎砖破瓦糊弄起来的。说不定,一场大雨就能浇塌。你可以去附近另行租赁,才是上策。"
方冠晴笑道:"事情原有先来后到之说,我和这位同一天而来,但是你偏偏对我说这番话......莫非,你们原先就是认得的?若你们是朋友,我转身便走也就是了。"
骆子路正欲开口,却见唐三拉拉他的衣袖,眼眸微侧,只见陈向东站在门口,正向里面张望,显然也是尾随着骆子路来看个究竟的。
冯春来怒道:"今日我一下车子,便有人极力推说,夫子庙县学之侧有房出赁,还不由分说抢了我的行李引我到这来。我来了都快半日了,还没个消停的。"
骆子路叹道:"事有凑巧--"

唐三急道:"各位相公,不如小人出个主意,干脆你们两人租一间得了。大家都是来这里秋试的罢,还得住上大半年呐。这样既省了钱,私下里还可以相互学习借鉴,岂不是一举二得!"
骆子路再一次瞪了一眼唐三。
方冠晴瞧着冯春来惊讶的嘴脸,气血上涌更显艳极,当下表示无所谓。
冯春来瞧着骆子路的脸色,急道:"只有......只有一张床,怎么睡啊?"

站在门边的陈向东听到此话,心里荡漾着另样的情思。
睡在同一张床上,显得如此的亲昵,可是他和骆子路便是如此。
偏巧骆子路转身出来,两个再次眉目相对,心底同时泛起细细涟漪......
两个人是想到一块去了。

 

第 22 章


唐三拿了赏钱,一路高声说道:"方相公,你放心,一会儿就拿块床板过来。"快步的跳下台阶却见到陈向东站在水池边上,怔怔的望着池水发呆。
这绿油油的池水瞧着就觉得恶心,陈相公竟然能看得这样出神,读书人便是如此的奇怪。
脸上却笑道:"陈相公,是不是在这儿觉得闷得慌啊~出去逛逛啊~这里好玩的可多了,莫愁湖,秦淮河、燕子矶,一路坐船玩儿,不用走路不会累的,要不小的陪你散散闷?"
陈相公摇摇头,低声道:"我可没有钱。"
唐三一听没有钱,当下便道:"那相公可以去附近文庙学宫或是贡院的随意走走瞧瞧,小人还有事先走一步。"
陈向东叹了一口气,望着水面上漂着的桃瓣。
眼见就要到清明,可自己却驻留在此,娘子这般命苦,红颜早逝,自己纵然不能好好的祭奠她,那么夺去她全部心魄的冷升是否还会对她丝丝挂念?
阵阵春风吹过,桃瓣没入了草丛,掉落在石径,漂荡在水面,仍是盛开时的红艳,依稀带着春天的芬芳。
一朵朵是怎样的消魂,一片片又是何等的情伤。

已是夕阳西下。
陈向东小心打量着骆子路,觉着他似乎没有前几日那样冷漠无情,回来时依旧端了一碗羔羊肉给自己。想来骆子路应该是消气了,于是鼓起勇气厚着脸皮向他讨要几文钱。
"我原本是南下赶在清明去祭奠一......一个朋友,现在恐怕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想买点香烛素果,将就着在院子里拜一拜......"就把那些桃树当做是娘子的替身罢。
骆子路闻语怒不可遏,他拿起桌上抄好的一叠金刚经疯狂的撕扯着,仿佛与这些精美的纸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纸屑。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陈向东忙躲到桌子的另一边。
骆子路喘息着停下来,神色漠然的注视着陈向东,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钱,狠狠的砸到了地上,象一阵狂风般摔门离去了。
陈向东默默的矗立着,盘郁在心头的种种辛酸苦涩,渐渐的涌上眼眶,热泪是不可拾掇的坠下......

"骆少爷在里面么?"外面传来唐三的喊声。
此时,陈向东正弯着腰欲从床下拾起散落而滚入的铜钱,忙站起身来,抖了一下衣服叫道:"他不在,你进来罢。"
随着门被推开了,唐三进来了。
"陈相公......怎么一地的碎纸,小的来扫--"说着,熟门熟路的从外面拿来了扫帚,麻利的打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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