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十三公子
十三公子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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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铭问,"你很厌恶现在的自己麽?"
许谦笑笑,"不止现在。"
公仪铭起身,坐在许谦身边,"你想和我说些什麽吗?"
许谦点头。
点头,然後捏紧了手指,直到指尖开始发痛。
这决定,好似下了决心出卖自己一样。
许谦说,"即使我知道你和我之间毫无关系,即使我说给你听也未必可以得到解决。但是我仍然想和你说──我害怕。我总怕自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出一些让自己更痛苦的事情。公仪铭,我已经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公仪铭侧身,把许谦揽过来。
这犹如少年的身体,在颤抖。
"我会在你身边的,别害怕,别害怕......"


26.秘密(1)

许谦开始拼凑回忆,试图把他完整的叙述出来。
他要告诉一个人,告诉公仪铭。
这段从来没对人说过的过往,今天却要说给一个他曾经憎恨的男人。
许谦说,"公仪铭,陈伊说你也学了心理,可是为什麽你不一开始就对我进行治疗?"
公仪铭笑笑,"你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许谦说,"可是陈伊说,我正在依赖你。"
公仪铭无声的笑。
许谦低头,喃喃自语一般,"依赖你,这是多可怕的事情。"
继而许谦又抬头,"我正在做制造一个错误,我弥补的,是北言这个错误。"
许谦闭眼,"是,原来北言,是我的错误。一开始就知道。我那样为他牺牲为他疯狂,都是不对的。可是,我却无法遏制和修正这个错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生命的意义,失去他,我会生不如死。"
公仪铭说,"我知道。"许谦为北言做的,他看在眼里。说起来要不是因为沈北言,他也不会有机会让许谦屈服於他。
许谦抬眼,深邃而清澈的眼望著公仪铭,"不,你不知道,因为你不会理解那是多麽深切的依恋。他於我,就像是神圣的天使。他的存在,甚至可以让我杀人放火放弃原则。"
公仪铭突然接口,"难道我就是打破原则的那位麽?"
许谦笑,"是,你这残酷的男人,把一切平衡都打乱。"
许谦说,"那麽,让我说我和北言的事情之前,说说一切噩梦的开始。"

回忆多痛苦。
那个下午之前,许谦仍然幸福。他有平凡的家庭,温柔儒雅的父亲,漂亮能干的母亲。
印象里,许谦的父亲许泊然很温柔,在外人眼里,那绝对是一个中规中矩兢兢业业的老实人典范。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老实人,做了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事。
他和男人私奔了。
一个男人,和另外一个男人,私奔了。
多可笑?多荒诞?多恶心?
以至於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家被人指指点点,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学会忍耐。对身边的闲言闲语视若无睹。
然而,这不是重点。
公仪铭起了兴味,"不是重点?"
许谦笑,"当然不是重点。因为重点是许泊然的死。"
许泊然?许谦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
公仪铭看著许谦,那双动人的眼,含著笑意,空气里蔓延而开诡异的气氛。
公仪铭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许谦看著他,和他说"对不起"
许谦说,"听我说下去。"
公仪铭点点头。

许谦说,"很多时候,一个错误的举动,可以造成更多的错误。你要知道,我的错误,就是我跟上了他们。"
公仪铭说,"你父亲出走当天?"
许谦点头。
那个下午,许谦的父亲拿著旅行箱准备出门。
许谦问他,"爸爸,你去哪里?"
他捧著许谦的脸,没头没脑的自顾自说,"对不起,小谦,我只想要得到幸福而已...对不起......"
他出门,把门带上。
许谦莫名其妙,他还什麽都不懂,於是他走到楼下。
顽皮的,天真的。
一个男人,等在了他家门口。
那男人看著许谦说,"喂,你儿子看到了。"
许泊然先是一惊,回头一看,自己的儿子果真站在楼梯口看他。抬眼看了一眼甩下一句"不要管他"就走了。
从来没有那麽冷漠过。许谦的印象里,他的父亲一直是那个会给他说故事,笑得温柔的男人。
许谦觉得害怕,幼年时的许谦从未体会到这样深切的陌生和失落。
许谦看著自己的父亲,不明白。
为什麽要那样的看著他,为什麽要和不认识的叔叔走?
疑惑,於是追了上去。
两个男人沿著老旧的弄堂走,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当男人和自己的父亲拐进一旁的公园时,许谦也跟了进去。
那时候的情景,会记得那麽清楚,为什麽?
因为那是许谦第一次那麽恐惧。


27.秘密(2)

许谦的眼睛睁得老大,空空的望著公仪铭。
许谦说,"公仪铭,你不会知道,那是多麽恐怖的事情。亲眼看著自己的父亲和别人争吵,和男人发生关系,然後──"许谦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最後,轻声的说,"在争吵中被掐死。"
公仪铭震惊,不仅因为许谦的过去,更因为许谦现在的状态。
许谦说这话时,竟然在笑,许谦竟然在笑!
公仪铭连忙握住他的手,"许谦,你可以下次再告诉我,不必急於一时。"
许谦满手的汗,手掌中早已被他的指甲掐出了紫痕。
可是许谦却摇了摇头,"不,让我说下去。我怕我不会有第二次说出真相的机会了。"
是,许谦没有勇气把这样的故事说第二次。

许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下午。
跟著自己的父亲到公园里。然後看到那个人把父亲压在草丛里。
父亲奇怪的样子,挣扎,还有叫骂。
钱,离开,滚,骗子,生意失败。
诸如此类的词语不断出现。
那时候的许谦还不知道,这些字眼代表著什麽,又可以编排出一个怎样的故事。
平日里温柔的父亲被人压在草丛里,男人把自己的下体插进父亲的那里。
父亲挣扎,脸色惨白。
偶尔泛起一些奇怪的红晕。
事後,两个人片刻安宁。
许谦却早就不知所措,软在灌木丛後面。
只有,只有看著眼前发生的一切。
再次争吵,扭打,然後男人掐著父亲的脖子,说,"去死吧,你去死吧。"
父亲踹男人,男人的力气明显比他大,没成功。
......许泊然被压在大树的树干上,整个人不住挣扎,脸孔狰狞,眼珠突出。男人的大手掐著他的喉咙。
一瞬间,许谦觉得一阵惊恐。
电视里那些片段闪过眼前。
怀疑、揣测,最後下定论。
是啊,爸爸要被杀了。
这样的想法突然跃进脑子里。
可是,许谦害怕,害怕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此时,许泊然朝许谦伸出手。

而此时的许谦抱紧自己的双肩,不住颤抖。
"他朝我伸手,我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几下。虽然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麽,但是我知道他在求救!公仪铭,他在向我求救!可是我却什麽都没做......"
许谦整个人的状态都不稳定,从刚才开始就紧张的握紧拳头,公仪铭怀疑,再给他点时间,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的指甲握断。
公仪铭忙抱住许谦,"许谦!够了,不要说了!"
"不!都是我的错。你不知道,我当时多麽的害怕,之前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是当我看见他朝我伸手的时候,我站了起来!但我站起来却不是去叫人的,我拔腿就跑!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所以我跑了!我怕我也会被杀,我怕死亡!我甚至假装什麽都没发生回到了家里。"
许谦不断的奔跑,小孩子的奔跑那麽快。
许谦回家。
家里的门没关上,虚掩著。
他走了进去,脸色很差,气喘吁吁。
她的母亲坐在桌子前,看著桌子上的信封失神。
很快,施永妍发现了许谦的存在。
她好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冲到许谦面前抓住他。
"你爸去哪里了?"
许谦害怕,许谦摇头,面色惨白。
许谦因为刚才的奔跑胃部翻江倒海。
施永妍开始摇晃著他幼小的身体,不断的摇晃。
"你爸呢,你爸呢!!你倒是说啊,他去哪拉?"
许谦只能不住摇头。最後,竟然大声哭了起来。
因为难受和恐惧。
施永妍看见自己的儿子哭了,不禁悲从中来,抱著许谦放声大哭也。
许谦说,"那时她还在绝望之中,她哭了,她喃喃自语,她不断的自问,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她在巨大的绝望之中,找不到方向,但是她不会知道,几天之後还有更绝望的事情等待著她。我的父亲死了,被男人**之後抛尸在荒郊野外,尸体腐烂,等待著她的认领。然而这些,都是我的错!公仪铭,那些都是我的错!如果那时候我早点去叫人,一切都可以挽回!"
公仪铭用力抱紧许谦,"许谦,许谦!这不是你的错!"
"是!是我的错。北言也是这样。我知道,我什麽的知道!知道他吸毒,知道他滥交,知道他被人轮奸,可是我却假装什麽都不知道。我说我爱他,其实那不是爱。我只是把他当作父亲的替代品。我不正常!我为了‘赎罪',纠缠著北言,逼他走上绝路。这些,都是我的错......"
许谦觉得头疼,连说话都牵动痛感神经。
可是他却无法停止自己的疯狂。
许谦抓著公仪铭的衣服,泪流满面,"求你原谅我......求你。这条命你随便拿去,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折磨我...求你了......"
公仪铭抱著许谦,"许谦!听我说。那些已经过去了!你看看,眼前的是我,不是你的父亲,也不是北言。"
许谦却还是说,"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不要这样折磨我了..."
许谦的眼泪打湿公仪铭的衬衫。
公仪铭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不住颤抖。
然而他却无能为力。
许谦不断的说,那是他的错,祈求他的原谅。
公仪铭的心里某处抽动。
许谦的眼泪像是催化剂,催发了某些莫名的情愫。
於是,他吻上许谦的唇。
许谦原本的话被这吻堵在了嘴里。
许谦才安静了下来。
讷讷看著眼前的公仪铭。
呆呆的,面无表情。
那仅仅是个吻,安慰的吻。
可是许谦在下一秒,扑到公仪铭身上放声大哭。
原谅我,原谅我,他还在说。


28.借钱

一旦把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告诉了别人,那麽你就会不可遏制的开始依赖这个人。
许谦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这样的。
暑假的伊始,他肋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徒留的,仍旧是那时隐时现的心病。
幸得公仪铭是个好医生,除了参加一些必要的学校里的会议,大半时间都呆在加陪许谦。
他会陪许谦说话,在书房里开著空调,为他泡一杯茶。
原本在许谦看来十分虚伪的笑容,此时倒也没那麽讨厌。突然发现这点的时候,许谦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脑子里是当日陈伊的那句话。
是否,他真的开始依恋这个男人?
这样的想法叫人害怕。
公仪铭说,"开学之前我找几个老师帮你补一下课,你开学了可以直接去补考,我和学校打了招呼,不会只写个及格了事的,会帮你写上成绩。"
许谦低头,手里握著杯子,"谢谢。"
公仪铭笑笑,揉揉许谦的头发,"这没什麽。"
许谦微微红了脸。
这样的关系挺尴尬。不知道什麽时候起,公仪铭很久没找他坐那种事情。所以现在的状况,好似他单方面剥削公仪铭似的。

下午,陈伊来公仪铭这里作客,买了一大堆奇怪的水果。
许谦看著那些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水果,觉得颇有喜感。
公仪铭开玩笑说,"你刚从热带回来?来这里有什麽事情?"
陈伊把五颜六色的果篮一放,"夏天多吃水果好啊。呵呵,很久没见你们去Eden,怪想你们的,来看看你们啊。"
公仪铭鄙夷的望著陈伊,"你肉麻什麽呢你,少在这儿给我装,说,到底什麽事。"
陈伊笑笑,"看来在人精面前真是不可卖弄手段,什麽都瞒不过你。这次来,我是有事和你商量。"
公仪铭说,"什麽事?"
陈伊收敛了几分笑意,"关於Eden的。"
公仪铭转头,对身後的许谦说,"帮我们倒杯水等下送到书房里来可以麽?"
许谦点点头,就朝厨房去。
陈伊和公仪铭一进书房,就把门关上了。
公仪铭坐下,"Eden怎麽了?"
陈伊往公仪铭对面的椅子一坐,满脸无奈,"小林背著我们把Eden卖了,现在卷了钱跑路了。"
公仪铭听罢,脸色立即黯了几分,"林逸?"
"恩。我实在是没辙了,才来找你的。当初开Eden的时候,朋友一场的,也就没多搞什麽多余手续,出了点钱就算合作,房产证上写的也是他的名字。这下他卷软走人,买下Eden的人找上门来我们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就是说,现在你们就算报警也拿他没办法?"
陈伊无奈,"是啊。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公仪铭喝了口茶,"需要我怎麽帮你?要先借钱给你把Eden买回来麽?"
陈伊不好意思道,"原本这钱,的确是可以慢慢来。可是你也知道,明年陈骁就要结婚了,开Eden的时候,有三分之一的钱都是问他借的。我最近也在存钱,准备把当初借他的钱先还上,好让他明年安心结婚。可是林逸这麽一来,我不但还不上他的钱,还要想办法把Eden给弄回来。"
公仪铭随手打开抽屉,拿出一本支票簿,"你还缺多少?"
陈伊迟疑著开口,"我自己这里有一些,大概还缺...三十多万。"
公仪铭抬手一划,开了张四十万的支票给陈伊,"这钱,就不用还了。Eden也算我一份好了,重新买回Eden之後,那方面手续可要好好办。"
陈伊接过支票,心里几分感激几分羞愧,"谢谢你了公仪,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要怎麽办才好。"
公仪铭起身拍拍陈伊的肩,"以往你也帮过我不少。这次全当是回报好了。林逸的事,你放心。我一定倾尽全力帮你把他追回来。"
陈伊感激的看了眼公仪铭,说,"那我先去把Eden买回来。对方也是个精明人,我怕时间长了他要坐地起价。"
公仪铭点点头。

29.鼎力相助

许谦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手里的茶早就冷了。
陈伊一开门,就看见许谦站在门口手里端著茶杯。
陈伊看看他,几分尴尬。只有朝许谦笑笑。
门里传出公仪铭的声音,"许谦,进来吧。"
许谦看了眼陈伊,就绕过他走了进去。
陈伊回头看了看,许谦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公仪铭正抬头对著他笑。
这个画面,还真美好。
陈伊苦笑,拿著手里的支票就往Eden去。

入股Eden。
这个决定根本不明智,但是公仪铭却二话不说就把那三十万甩了出去。
因为和他开口的人,是陈伊。

许谦摆好杯子,两杯残余著温度的绿茶,夏天喝,的确无所谓冷热。
"茶都凉了。"许谦说。
公仪铭朝许谦笑笑,"夏天啊,不要紧的。"说著拿起其中一杯,喝了下去,"正好我也渴了。"
许谦看了公仪铭一眼,细声问,"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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