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易落[下]
易落[下]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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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高肖毅的信里都说了什么?」云荣升紧张兮兮地问道。
愤怒的眼神扫过次子,见他不自觉地一下退缩,云有财顿觉气苦,再次感叹为什么这等无胆之辈会是自己的儿子。
他道:「高肖毅说他已知晓我们这次的意外,也清楚我们损失了多少和劫持顾家盐仓的事,为防我们翻脸不认人吞了那批货,他要追加定金。」
「多少?」云荣升吞了吞口水,问。
「那批货所得利润的四成。」云有财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爹,他这是在落井下石!」云荣升一声惊呼。
「这还用你说?!」云有财冷哼一声,「原本我们就说好了四六开,如今他要先拿走了四成,那剩下六成里他只占了两成的风险,要是有个闪失,他也不赔不赚,乐得翘脚悠闲,我们就只能等着赔掉夫人又折兵!」
「而且爹啊,你别忘了。以私替官,虽正好补足了那十船盐,可我们从顾家那里弄到的盐根本不够那批私盐的分量,还差了一船啊!」云荣升着急道,「怎么可能拿到爹和高肖毅预计的利润?算头算尾还是我们亏啊!」
「该死的风!」云有财不禁拍案咒骂道。
重重地坐回太师椅上,云有财顿感头痛。
一船之差,赚到手的钱绝对远不及预想,而高肖毅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先开口跟他要那四成的利润。如此一来,即使私盐最后所得的利润不尽理想,高肖毅最坏也不过是亏掉两成,可他却要赔本赔到家。但是不给、少给又不行,在信中高肖毅出言威胁若是不先抽出四成给他,就要将顾家盐仓的事抖出去,再加上拖欠着海家的那笔尾款......
自从爬上南方商联顶端呼风唤雨后,再也没为钱发过愁的云有财对这件事是怎么想都一个头两个大!
突然,云荣升神神秘秘地凑到云有财耳边说:「爹,我有个好主意,你听听怎么样?」
云有财不屑地心道,你这只懂得吃喝玩乐的东西能有什么好主意?!
虽然他不想病急乱投医,但嘴上也不愿驳了儿子,敷衍道:「说来听听。」
「我听人说过,有些地方的海滩边,沙细如盐、绵如粉,人踩上就似踏在被褥之上柔软,而且颜色与海盐相近......」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云有财听着已是两眼放光,脸上放彩,但随即又愁苦了起来,他说:「一船量的盐哪有那么容易混的道理?即便让你混进去了,那种盐谁还要?我们还赚个屁啊?」
「爹,您老糊涂了吗?」云荣升大呼,「我的意思是分摊混在官盐里。」
「什么?」云有财失声道。
「一船混九船,被发现的几率便小了许多。要是哪天真查出了不对劲,我们大可以说是这次遇了天灾,一时不察,才被风刮来的沙混了些许,这样他们又能说什么呢?」云荣升越说越得意。
狐疑地瞅了瞅自己的次子,云有财皱着眉问道:「这主意是谁帮你想的?」
还是那句老话,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种馊主意云荣升不是想不出来,但他绝对不会想到后面这么多,连推脱责任的理由都面面俱到了,越发让云有财肯定这绝对不是出自云荣升那装满稻草的脑袋。
果然,云荣升脸上一红,说道:「是金世钱教我的。」
金世钱?
「是尚清的金世钱?」云有财追问。
云荣升点点头,随后反问:「难道他有问题?」
云有财摇头。
金世钱是云家商铺在尚清的管事,也是这次转运海盐的负责人,自然知道这次官私盐船的玄机。
会用他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此人有个外号「鬼推磨」,顾名思义有钱就能使唤他,可见他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私盐厚利,金世钱怎么会不想大赚一笔?而且,云有财寻思着若是有日东窗事发,他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金世钱身上,反告他一状受人贿赂借云家货船走私。也正因为这个考虑,他才没有让亲信随盐船同去尚清,为的就是撇清一切,却没想到盐船会在半路上碰上狂风骤雨,搞得事情现在是乌七八糟,真是失算。二是,别看金世钱眼里只有钱财,他做起事来可是滴水不漏的厉害。这次偷运事大,若是交给外人,云有财是怎么也不肯放心的。而金世钱与云腾达有层亲戚关系,算起来也是他的远房亲戚。若是朝廷追究起来,他就是跑不掉的那个,把他拖下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当他一听这个主意是金世钱想出来的,云有财反倒觉得安心不少,也只有他才能为了敛财而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金世钱没理由把这条船给砸个大洞,大家抱着一起死吧?
云荣升看到自家老头子一听是金世钱的主意就乌云转晴,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办这件事要越快越好。」云有财当机立断道。
「爹,让我去吧!」云荣升争功道,「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你?」
原本打算叫云腾达的云有财把次子从头打量到尾了一番,愣没想出这个不成材的家伙是哪根筋搭错了。平常遇到这事,他可跑得比谁都快来着。
「爹,孩子也长大了,是时候该为您分担了。」
次子眼里莫名其妙的真诚闪到了云有财,让他昏头昏脑地就点头同意。回过神来时,已是追悔莫及了。回头想想,有些事也该让次子接触了,纵使再不成材也是自己的儿子,这么大个家业总要找个人来接掌的。叹只叹,他最中意的容儿下落不明。
忽地又听次子说道:「爹,盐的问题是好解决。可高肖毅那里......我们手上没那么多吧?他可等不及我们卖掉那批盐啊!」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云有财一阵烦闷。
「那群王八羔子,平日里对我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如今不过找他们借点资金周转,就个个避而不见。」他忿忿地说,「要是能找到那本帐簿,还怕他们不乖乖就范?只可惜三年了,也没能找个鸟儿影出来。」
「那贱人也真会藏东西。」云荣升骂道,「爹,难道他们都不怕那本帐簿了吗?」
听到次子如此称呼长子,云有财皱了皱眉,却也不想出言纠正,他道:「怕!他们怎么会不怕?想必是我这三年来都未曾拿出帐簿,让他们起了疑心,才把他们个个养得有恃无恐,学会了趁火打劫。哎!如果不是担心大动干戈会让他们瞧出不对,我早就把容儿的那院子拆了。」突地一个激灵,他问道:「荣升,欧阳商知道那院子是容儿的故居吗?」
云荣升理所当然地回答:「知道啊!当初不是爹让我带他在宅子里逛逛的嘛!」
仿佛一桶冷水浇头,他怎么就忘了欧阳商与顾之暄曾为挚友。他是痴情种子,必定重情重意,怎会如此简单就投靠到自己这边出谋划策,还走得还那么巧?若一切都是顾之暄的阴谋......
越想越心寒,云有财突然大叫:「腾达!腾达!」
话音还没落下,云腾达就已经出现在花厅口,速度快得让云有财置疑他是不是一早就在旁边偷听。
「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多年服侍云有财的云腾达一接触到他的目光,马上明白他心存的怀疑。但如今的情况他也不便解释,只能以这样的一句话来说明自己的清白。
原来是来通报的!云有财暗下松了口气。
精神这么一松,才想起刚才好像听到了最不可能听到的称呼。
「你刚才说谁回来了?」
「回禀老爷,是大小姐回来了。」
「露华?她怎么能回得来?」
云有财父子俩面面相觑。
「大小姐的样子似乎不太好......」云腾达遮遮掩掩地说。
「爹!」
一个哭得满面梨花带雨的女子直冲冲地跑到花厅,身形移动划出一条弧线从门口到厅中,二话不说地扑进了云有财的怀抱,弄得云有财不知所措起来。本打算抱抱女儿的他,手才一碰到女儿的衣服就缩了回来。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女儿的衣服到处有被划破的痕迹,割口有整齐,也有凌乱。原本的衣彩华裳也因为沾满了灰尘及一些不知为何的秽物而失去了色泽,比之寻常人家的衣服还不如。仔细瞧去,女儿当初那乌黑亮丽的头发此刻有点泛黄,末梢交杂,犹如簇簇杂草,还闪着油光,该是长久未曾清洗护理之故。而发上的钗饰也是东零西落,没一支是正经地插好的,一只金步摇更是倒勾在发间摇摇欲坠。又看女儿的脸蛋,依旧美丽,却是病美人的孱弱感觉。本来雪白的肌肤,现在可以改用苍白形容。再拉起女儿的小手,纤纤十指如今是骨感十足,不仅粗糙了许多,更起了不少茧子,显然受了很多委屈。
云有财有点心疼地将女儿拉到一旁坐下,对云荣升说,「那件事就交给你了,别交我失望。」接着又对云腾达吩咐道:「腾达,去查欧阳商现在的落脚地。」
两人应声答应后,便各自出了门。
转眼间,花厅里只剩下了一年不见的父女二人。
女子又哭了会儿,抬起头问道:「爹,欧阳商是谁?」
「一个外人。」云有财难得慈爱地抚着女子的头,道,「来,露华,告诉爹,你怎么会回来?」
女子一听问话,止住了哭泣,美眸里顿露凶光,说:「都是那个贱人害我!」
补全 七
第十七章

煌,昌兴六年七月初十。
这日清早,迎着初秋的晨风,百来名女子踏入了煌国王都柏望的王宫宫门。她们是这次昌兴帝轩辕烨选妃诏令下,数万名参选女子中的佼佼者,各具风姿,争芳斗艳。
但正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深宫之中?
由此刻起,她们将如履薄冰地生活,后宫中哪里都是危险也哪里都有机会,未来的日子里命运会眷顾哪位女子,谁也无法预料。她们就好似夜空中的星星,必定有些是明亮,有些却是暗淡。
煌国的后宫制度很明确。
女妃中王后正嫡为尊,下以贵妃、贵嫔、贵姬为三夫人;淑媛、淑仪、淑容、昭华、昭仪、昭容、修华、修仪、修容为九嫔;婕妤、容华、充华、承微、列荣为五职;美人、才人、良人为三职。其中,三夫人可视为三公,九嫔可比九卿,其余皆为散役。
而煌国的选妃是在立后之后,故而后位已定,乃王太后宇文氏族弟、当朝丞相宇文敬之女宇文婷。此女虽为平庸之姿,但出生得落落大方,性情温而不弱,处事圆润有度,尽显母仪之风。另外,在昌兴帝还是太子时,除了太子妃外还有两名侍寝,华氏与俞氏。当轩辕烨继位后,她们也入了后宫。但她二人一人是属国进贡给当时国君轩辕肃而被赐予太子烨的美人,地位卑微;一人则因其父俞净峰在东葵之战失利而被降罪遭贬庶民,身份有污,双双无缘三夫人之位,只分别封了修容和婕妤,算是国君的恩赐了。
因此,三夫人,尤其是贵妃之位,成了这百来名女子摩拳擦掌明争暗斗的目标。
谁都明白,一旦爬上那个位置,便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若是运气好碰上王后失德被废,那可真是飞上枝头成凤凰的事了。
抱着各自的打算,这百来名女子两个一对齐整整地走在通往后宫的石板长路上,其中几个活泼水灵点的还不时地抬头看左看右,好奇着她们未来辉煌磅礴的居所。
忽地几声清喉的咳嗽声自领路的宦官方向传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宫中肃静,传的范围也广了许多,着实让百来名女子都听到了耳惊在了心,纷纷收回了略有放肆的心神,低下头提心吊胆地走路。
领路的宦官姓张,年近六十,包括现在的昌兴帝在内已服侍过三代国君。选妃这档子大规模的事也经历过了两回,自然明白这群女子们初入王宫的兴奋及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他边走边轻轻地摇头叹气,悲怜这群女子们即将逝去的年华亦或是生命。
亦步亦趋,这群人终于来到了后宫的悦妍苑,这里是入了后宫却还未得嫔御名号女子的统一居所。
方一站定,就听张公公口呼:「叩见王后娘娘千安。」随后跪拜。
女子们经过刚才的一吓,头都不敢抬起,连王后是哪位都还没弄清楚就全部依样画葫芦地跟着张公公跪下地,胆子大点的也跟着张公公问安。
「都起来吧!」
王后宇文婷的声音温婉却带威仪,让听者心里都是一颤,竟都不敢站起。
宇文婷一笑,亲和中不失仪态,又道:「张公公,本宫听说她们之中有两名第一的美女,不知是否属实?」
张公公答:「禀王后娘娘,确有此事。一人是北方的第一美女连采菱,一人是南方的第一美女云露华。」
「本宫要见见。」
「遵旨。」张公公转身以宦官特有的尖锐嗓音叫道:「连采菱,云露华抬起头来。」
连采菱和云露华的相貌本就是个中翘楚,自然站在这群女子的前列,这两人一闻张公公之言,也不敢故作矜持,立刻地抬起了头来。
宇文婷的目光温和地落在两名女子如花似玉的面容之上。单以相貌争胜负,云露华妩媚娇美略胜一筹,但若辅以气质论说,连采菱更为清新脱俗毫不逊色。总之,美得各有千秋。
「果然是名不虚传,赏心悦目,必得君上欢心。」宇文婷温笑,细水绵长,复又对众女子道,「都起来吧!不知道的还道本宫为难你们呢!」
直到此刻,众女才唯唯诺诺地纷纷站起。
趁着众女心神略为放松之际,宇文婷突然肃颜道:「身为一国王后,本宫不得不说些堂面上的话。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不用本宫再次强调。踏进了这宫门,你们便不再是你们自己。作为君上的妃子,万事须以君上为重,己身为轻。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妾亡,妾不可偷生。当然,君上仁德,不会无故责难你们。若犯小错,本宫也可息事宁人,你们也不必太过畏惧。而作为后宫的妃子,务必记住后宫是君上舒心之地。本宫不希望看到一些无谓的争斗惹君上烦心,若然让本宫觉察异动,休怪本宫届时翻脸不认人,手下不容情。」
一席话平淡却恩威并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偌大的一个悦妍苑里,除了王后的声音回荡其中,竟听不到一丝异样的声响。
「娘娘啊,你看你,都吓着她们了。」一明艳照人的女子娇笑着来到宇文婷身边,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臂说道,「当初我也是被你这么吓到的呢!」
宇文婷柔下眼神,任由那女子贴近自己,她说:「华妹妹,你是知道的,本宫有很多不得不。」
一声「华妹妹」让百来名女子立刻知晓了女子的身份,她正是国君轩辕烨最宠爱的华修容华纭笙。
「知道,知道。」
华纭笙又是一阵娇笑,娇媚的眼睛在阶下的女子身上转了转,突然一亮,随即放开王后的手臂,来到连云二女面前。
「张公公,她们可就是名扬南北两方的两位美女?」
「禀华娘娘,正是。」张公公回答。
「啧啧啧,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华纭笙一撅嘴,一皱鼻,「把我都给比下去了呢!」
两女本来就忧心华纭笙刁难,如今哪会听不出言下之意,惊恐得双双跪地。
一道:「娘娘玉质天成,怎会是我等凡胎所能比拟。」
一道:「华娘娘之美得天独厚,非是我等可比。」
华纭笙听罢,挑眼瞧了瞧身后的宇文婷,仿佛示威一般。接着扑哧一笑,道:「哟!把我说得跟天仙似的,嘴真甜。都起来吧!我可不是王后娘娘。」
虽然华纭笙让她们平身,但在场的还有王后。王后乃后宫之主,没有她的旨意又有谁敢起来?
宇文婷见两女跪地不起,眼神中多了份赞叹,孰轻孰重,她们深谙其理啊!
「华修容让你们起来,就起来吧!」宇文婷平易近人地笑道。
华纭笙听罢,脸色暗了些许,倒也没有发作。
「谢华娘娘恩典。」
连云二女同声叩谢后站起。
就见华纭笙凑到连采菱身边,如方才挽着王后一般挽起了她:「我看着觉得这位妹妹与我投缘,妹妹叫什么?」
连采菱受宠若惊,忙答:「妾名采菱。」
「白马湖平秋日光,紫菱如锦彩鸾翔。荡舟游女满中央,采菱不顾马上郎。果然是好意境,好名字。」华纭笙赞道,「妹妹这么水灵,一定会得君上喜欢的。到时候,妹妹可要常到姐姐那去串门子,让姐姐沾沾光啊!」
这边厢连采菱羞红了张俏脸,那边厢云露华已是妒火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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