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易落[下]
易落[下]  发于:2009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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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暗孽 五
刚刚结束晚宴,正打算就寝的拓拔铭才躺下合上眼睛时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懒懒地睁开眼睛,他问道:「什么事,这么吵。」
门外的婢女回答:「启禀君上,是岷王殿下求见。」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他坐起身来,「让他进来吧!」
「是。」
还没等拓拔铭把外衣披上,萧玄策便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地在自己面前跪了下去,急切的模样弄得拓拔铭一阵错愕。这哪里是他那素来镇定自若的外甥。
「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谁?」
嘴上虽然这么问着,但心里已经有了个底。想必是瑾儿把自己给他的东西用了吧!
「舅舅,策儿求您。」重重地磕下了一个头,萧玄策再也顾不得曾经坚持的某些东西。在草封,崔墨吟认识的人不多,而唯一能帮助他离开的人,只有自己的舅舅。
拓拔铭长长地叹了口气,把人扶了起来。
「我根本不赞成他跟着你。」拓拔铭语重心长道,「可那孩子死心眼得很啊!说吧!你是怎么把那个死心眼的孩子逼到不得不离开你的地步?」
「我......」
「还是不愿意说,是吗?将一切独自背负,终有一天会被压垮的。」心疼地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拓拔铭又是一声长叹,「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舅舅......」
拉起又要跪下的萧玄策,拓拔铭无奈道:「当日,我给了他一块熏香,告诉他若有需要可焚烧之。一块熏香代表一个影卫,我让影卫认他为主,护他周全。从那以后,影卫也只会遵从新主人的命令。」
「您是说......」
连这最后的一点线索也失去了吗?
失落的萧玄策让拓拔铭揪心:「策策,分开,对你们都好......」
「他做到了。」萧玄策压根没把拓拔铭的话听进去,「他在我的冰上打了个大大的洞,强行地住了进去,然后消失在我的面前,他是要我天天天天地想着他。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我一定要找到他!不管多久,我一定要找到他!」
在拓拔铭的摇头叹气下,丢了三魂七魄的萧玄策喃喃自语地离开了王宫。

如地毯般绽放在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妖冶艳丽,二十七年前如是,二十七年后亦如是。不同的是,那些幻影不再影响他的心神,反而让他胸中生出一种怀念的滋味。沿着火照之路前行,试图找寻印象中那位银发的人儿,却始终得不到惊喜的重逢。
他不在了吗?
如此想着的时候,他看见了一条闪烁着银光的长河,那光泽与印象中那人所拥有的是何等相似。波光粼粼的河水蜿蜒流淌着,瞧不见尽头。河岸边停靠着一艘小木船,随着河水上下波动却不曾漂移原位。木船上坐着一位悠闲的老者,手掌着木桨,哼着从未听过的小曲,好不自在。当两人的目光对上后,老者站起了身来,对着他招手。
「年轻人,抛开所有牵挂,相信来世会有更好的人生。」
他原地不动,对着老者摇了摇头:「在没有找到他之前,我绝对不会渡过这忘川。」
老者目光一闪,呵呵笑道:「我也曾听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等到他想等的人了吗?」他可以肯定老者口中的人就是那银发的人。
「谁知道呢?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他了。」老者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笑得开怀,「他当初可没你这么聪明,都搭上我的船划了一半路程了,才吵着说要回去。上头可是有交代的,这里的规矩不能坏,逼得他急了,直接往这河里跳了下去。」
「他的发头是因为这忘川的河水......」
老者点点头,有点惋惜地说道:「他付出的代价岂止那头银发,还有他最珍贵的记忆。只因为他的执念过深,还残存了些许的情愫,才会徘徊黄泉彼岸。说到底,痴心害人啊!那个孩子太苦了......」
「所以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无大事,这里千百年都不会有人来管,我也不过是想看个结局罢了。」
老人眯起了眼睛,不知道为何总让他想起狡猾的狐狸。
「年轻人......」忽又听老者问道,「你看得见身后的道路吗?」
他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理所当然地反问:「为何不能?」
老者听罢,不加解释地坐了回去,懒洋洋道:「回去时别走错路,这里的时间混乱得很。对了,下次来,最好把你找到的人一起带来,我可不想老做无本生意。」

「醒了,君上,大将军醒了。」苍老的声音带着惊喜与庆幸叫唤着。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舅舅担忧的神色。
「总算是醒了。」多日压在拓拔铭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父......父王,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有嘉看着,您放心。有事嘉会叫您的。」
「也好。」
当朝太子拓拔嘉把父亲送走之后,回到萧玄策的病床前,面无表情地地坐了下去。
「为什么要救我?」太子嘉带着疑惑,「那样的情况下,我若死了,对你只益无害。对他,你也好交代,不是吗?」
萧玄策勉强笑了笑,其实连他也觉得荒唐。面对突如其来的刺客,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拉开太子嘉,以身挡剑。这幸亏对方没涂上毒,不然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回到王都。
仿佛第一次认识太子嘉般,他瞧了很久很久,接着他吐出一句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你等到想等的人了吗?」
却没想到太子嘉听罢浑身一震:「你......你......」
「原来真的是你,看你一头乌发,是恢复记忆了吧?」本来还不太敢确定,现如今从太子嘉的反应来看,所料不假,「记不记得刺客出现前,我们在谈什么?」
时间,鬼使神差地他们在讨论时间的长短。太子奉国君之命巡视全国军务,而自己则名为陪同实为保护地跟在太子身边。归途中,本就心有芥蒂的两人竟匪夷所思地说起话来,又不知怎地谈到了时间。
「一小时是段什么样的时间,我不清楚,但我只听一个人如此提过。」萧玄策看着太子嘉,「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见鬼地舍身救你。」
「是想报恩?」太子嘉笑着说,「大可不必,你当初命不该绝,我不过顺水推舟。」
萧玄策挑挑眉,不以为然道:「你认为我这人会报恩?」
太子嘉认同地说:「说得也是,不恩将仇报已经要谢天谢地了,不过我也不想欠人情。」顿了顿后,他继续说道:「葑煌两国停战已有六年,这期间两国的互通贸易发展迅速。权衡利弊之下,我向父王提出与煌国协商开放通贸港口一案,估计过几日父王就会颁下诏令。」
「这与我有何关系?」
「你不是一直在找某个人吗?」
萧玄策懒散的眼神突然一亮,不顾伤口崩裂的危险,抓着太子嘉的肩膀问道:「你知道他在哪?」
太子嘉故作神秘地一笑,不答反问:「领下那道诏令后,你不就知道了?」
冷哼一声:「你是想趁机将我驱离权利中心?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
「不可否认,我确定有那么点这个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年前,你就想要了我的命。若不是那人失踪,打乱了你的计划,我现在还指不定在哪。虽然你最近的动作少了,但任谁都不想把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只好委屈一下你,远离王都。」太子嘉坦然承认,「不过,这也是你唯一能找到他的机会。晚了,我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算仁至义尽了。」
「你以为让我离开就能安枕无忧了吗?」
「放心,我有的是手段让这里物是人非。」
「所有人都看错了你,拓拔嘉。」萧玄策不得不承认他很欣赏这个表弟,「那我们就来斗斗看吧!」
太子嘉笑着说:「愿意奉陪。」
刚刚清醒的萧玄策身体仍然虚弱,精神也颇为不振,他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地躺回床榻。
就在太子嘉以为他又陷入昏睡时,就听懒懒的声音悠悠传来:「你等到那个人了吗?」
太子嘉欲转身的动作一滞,回过头苦中含笑道:「等到了,也没等到。情如彼岸花与叶,相念相惜永相失。也许......这就是我和他注定的命运吧!」
「难道他是......」萧玄策觉得他心里的想法很荒唐。
俯身上前,食指轻按住他的双唇,太子嘉欣然一笑道:「有些事,当做不知道会更好。」
萧玄策笑了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辰煦二十年,岷王萧玄策代表葑国国君出使煌国,商榷两国开放港口通商一事。为了更快更有效地得到通商条件,岷王来到垣州顾家,拜访稳坐北方商联第一把交椅的顾大老板顾之暄。顾之暄设宴为萧玄策接风洗尘,在那里他遇见了顾之暄那据说出身青楼的二夫人崔凝。
故事看似结束,其实刚刚开始......

外传之外传滴番外
不存在的节日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又叫圣华伦泰节,是属于情人的日子,也是互表情意的最佳时刻。
可他遭遇的却是......
「痴心妄想!」
分不清楚到底是现实中还是梦境里的四个字,如硫酸般慢慢腐蚀着他早已破碎不堪的理智。不记得当时那个人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忘记了那个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唯独那伴着银白小环滚地声响的四个字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里,想抹抹不去,想除除不掉。
是的,那个人说得没错,他确实是痴心妄想。他这个要相貌没相貌、要金钱没金钱、要后台没后台,随便丢进人群都找不着的普通小职员哪里有资格得到那个人的青睐?
曾经,他是多么自以为是地抬高自己在那个人心中的地位;曾经,他是多么荒唐可笑地在他的朋友前以情人自居;曾经,他是多么愚蠢无知地受他摆弄搓圆捏扁。而如今,在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活过两回的他,竟然还是学不乖。每每见到那个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向他靠近,哪怕明知道那是足以令他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的烈焰,他还是甘心情愿做那只别人眼中傻到冒泡的飞蛾。
「扑哧!扑哧!」
身后那雕功精美绝伦的凤凰涅盘式铜制烛台上火光闪烁跳动,似乎还燃着什么,不时地发出声响。一旁的婢女们生怕那声音惹乱了主人的思绪,连忙取来新的红烛就要换上,却被那个坐于窗前看似对月沉思的人阻止。
「就让它这样呆着吧!」
突然间响起的清亮嗓音令婢女们心一惊,手一抖,捏在手里的大半截红烛也跟着落在了地上,滚了几滚。
他转过头,幽深的目光随着那红烛滚动,静静地一句话也没有说。
「太子恕罪,太子恕罪。」自知惹祸的三名婢女连忙跪地求饶。
沉闷凝重的气氛维持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这才轻吐出声:「下去吧!」
「谢太子不杀之恩,谢太子不杀之恩。」
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的婢女们边叩头边退出太子的寝宫,其间膝盖竟不曾离开过地面。这一刻,三个女孩不知道第几次地怨恨起那个将她们分配来此的老女人。
要说在这个王宫里最难服侍的人是谁,十个有九个会将手指向当今的太子殿下,最后的那个不是少根筋就是脑袋进水了。为什么?不是因为太子乖张暴戾噬杀成性,而是因为太子是个只懂吃喝拉撒的白痴。在这样的人面前一切道理都讲不通,只要他一不高兴,随时都能要了她们的命。
虽然有人说,太子根本就不是白痴,谁能把那么一个清冷的人和怪哭傻笑联系到一起?他不过就是太过沉溺在自己的思想中,对外界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而已。但就是那么清冷的一个人,默不出声地盯着人时所产生的威逼感,让她们每每出点差错就身不由己地跪地求饶。这不是难伺候又是什么?
最后再次诅咒了回那个老女人,三个女孩站起身来,关上了宫门。
听到轻掩宫门的声音后,窗边的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那三个女孩的心思,也明白宫中所有人对他的看法,但这却是他不得不变出的保护色。
萧玄策,他的表哥,或者并不仅仅是这个身份,宫闱里的秘密有的时候并不算是秘密。这个人前的谦谦君子、人后的野心谋家,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炯炯双目透露出的欲望,是放心还是自负?
若然只是权利,他会放手。他的出现原本就是异数,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如镜花水月般飘渺无依。但萧玄策要的却是疯狂地毁灭,他不能让他那么做!这是那个人的国家,他必须守护,这已然成为他潜意识里的责任,就像曾经发生过的那样。他必须一步步地夺下被掌控的权利,一点点地瓦解他根深的基础,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那个人。
想起那个人的点滴,他的心还是针扎般难忍的刺痛,那个人的名字已然深刻在他的命运里。与那个人经历过了那么多,可天人永隔前的最后恳求也换不来那个人真心的回答。只是以那一如既往的霸道口吻,留下一个承诺。
「乖乖在黄泉彼岸等我,我就告诉你。」
即使被夺走记忆也牢牢地记着的承诺,让他不惜反抗轮回的规则,在黄泉彼岸久久地等待,但回应他的却是不知多少年后才从他人口中说出的早已错身而过。
该笑么?还是该哭?他不甘愿!他怎么能甘愿?
这回就算要追到天荒地老,他也一定要得到确切的答案。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当他睁开眼睛的瞬间,他看到了那个人,也认出了那个人。他想开口问,无奈听在耳里的全是婴孩的啼哭。越听越伤心,越伤心越哭。还未融合的灵魂突然爆发出的情绪压根不受他的控制,最后竟是在那个人的安抚下趋于平静,在那个人异常温柔的怀抱中逐渐深睡。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人是他这一世的父亲......
痴心......妄想么......
看来,上天已经代替那个人给他答案了。
老实说,他很羡慕萧玄策和崔墨吟,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会接受友人的提议帮他们一把的原因。虽然他们是兄弟,但他们之间没有义务的障碍,他们能毫无保留地相爱相守。可他和那个人之间却有一个女人,一个给了他生命、重遇那个人的女人。倘若是以前,他绝对无法容忍那个人的身边站着任何一个女人,但她不同。她是忘记过往后的那个人先选择的妻,而他才是后闯入的可悲破坏者。即使现在那女人香消玉殒了,也无法改变他的立场。
小时候他还能佯装无知地与那个人亲热,贪恋他的怀抱,将亲情假想成爱情。而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躲着那个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哪怕那个人永远想不起他是谁,哪怕他永远无法真心地称那个人父王。
收拾思绪,他瞥了眼逐上中天的银月,眼看着又一年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情人节即将无声无息地过去,胸口还是更闷了些许。虽然与真正含义上的二月十四日还是有所差别,但对他来说,相同的月份,相同的日期,就代表着相同难忘的痛苦。悲伤地再度长叹一声,他立起身来。门就在此时,吱呀地一声,开了。
他有所感应地转过身,与来人正面相对,心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
那个人来做什么?现在不是身为一位君王应该出现在儿臣寝宫的时间,而且他身边竟没跟一人,甚至连影卫的气息也察觉不到。
「父......父王......」违心的称呼,总是让他在这种时候口吃。
当闪烁回避的目光被那个人捕捉,不得不与之对视时,他才发现此时的那个人一改往日的和煦,冷酷深邃得令他瞬间想到了从前,难道......
一个可怕的假设让他的脸刷地一下子白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牙齿也紧紧地咬着下唇,试图阻止那因恐慌而来的颤抖,只是效果甚微。
「为什么害怕?」
真的是他?!
略带轻蔑的口吻令他浑身发抖,他拼命地想摇头,但该死的脖颈僵得怎么也无法转动。
「你好大的胆子啊!」那个人倨傲地上扬起俊眉,好似瞧见蝼蚁般的眼神让他胆颤心惊,「居然让我等上四十七年!」
「我......我没有......」连退数步,他矢口否认道。
「没有?」不信地拔高了声调,满意地察觉到对方的害怕后,那个人逐渐朝他逼近着,窥伺他心思的目光探入他的眼眸,「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违约了,你没有乖乖地在黄泉彼岸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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