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的笑了笑,"她的确需要好好休养,看起来实在太虚弱了。"
玄的下巴搁在我肩膀上,"非,我最近在想,等子萱生下了孩子,我是一定得照顾他们的,先跟你说一说。"
"徐客救过你的命,也是救了我的命,他把孩子托给你,照顾是自然的,我当然不会觉得哪里不妥,也要尽心照顾他们。"我当时心里真这么想,如果玄难逃牢狱之灾,那我就得替他照顾子萱和徐客的孩子。
玄无声的笑了,"所以,我也在想,以后就不做那样的事了。我要好好照顾客的孩子,把他平安的养大,再不做那些危险的事了,还是正经生意来的好,心里也轻松。"
听完玄的话,我僵在了原地。
他决定不做违法的事了,只要过了这次,他就和那些犯法的事再没有关联,这不正是我一开始追求的吗?只要过了这次,玄就再不是什么毒枭,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这样不好吗?
只要再给他一个机会,什么都可以解决了。
只要再给他一个机会。
我想起了下午那通电话,想起了那张该死的机票。
如果这次玄能逃出去,警方无法再查,自然拿他无可奈何。而玄度过这次危险,又收了手,以后就可以正直清白的做人,我还求什么呢?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虽然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可他们的牺牲也不算是白费,毕竟毒枭确实是被消灭了,只是玄逃过了惩罚。不过他失去了徐客,这样的惩罚也够了吧?这样就够了,一切都可以划下句号了。
只要给玄一个机会,只要玄这次能逃掉,以后就好了。
我转过身去,面对着玄,心跳有点急,"你认真的?真要收手?"
玄望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我知道你讨厌我做的事,这次又和那边的龙头闹翻,干脆断了也好,再不做了。只是,做了这么久的辉旗,突然要收手,只怕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得有些日子不得安宁了。"
"你早就在想这么做?"那次之后,玄就没在我面前提过这些,现在又提,却是打算不做了。
玄笑着抵住我的额头,"前前后后大概想了些,如果顺利,不仅断了生意,还能把辉旗给彻底漂白了,从此再不和那些事有牵扯。怎样,林老师,您满意了吗?"
当然再好没有了。
"只是丢下子萱出国让我有些担心,毕竟她快生了,我本想代替客守着她。"
"子萱那么坚强,不会有问题,一定能生一个小徐客出来。"我一本正经的说,玄又笑了,"还真想见见这小徐客......客小时候可真不得了,认识的人没有不头痛的!"
也许是因为徐客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玄的心情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坏了,他真的很想早点见到这个孩子,仿佛能又见到徐客一样。
"这样吧,将来我们的女儿,就许配给那小子好了!亲上加亲!你看怎样?"
"......万一也是个女儿呢?"到了这时候,我才想到还有这样的可能。
"不会,一定是儿子!"玄大笑,"客才生不出女儿来,肯定是个皮小子!"一把将我拖进屋里去,关上门,"冻死了,非,快来帮我暖一暖!"
明明为上次后悔,可这次还是想放过玄。坐立难安,犹豫再三,我到底拨通了队里的电话,说是弄错了,把班机的时间向后推了一个小时。
挂了电话,呆了好久,自我安慰着,玄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只要再给他一个机会,也许什么都不一样了,什么都能圆满的落幕。
21
小受伤心了!
离出发的时间越近,就越紧张。
事实上,我不再打算和玄一起走。放跑了玄,我就是失责,得回去听凭处罚。而且,这一别后,未来怎样,我真没底。调查完结,玄便算是清白了,我的任务也到此为止,不用再卧底,理应回去警局,大概不会再见到玄了。就算真见到,他知道了我是警察,曾在他身边卧底,可能就是那个放出消息的人,我和玄也是完了。所以这一别,也许就是永远的分别。
又一支烟摁熄在烟灰缸里,我看看时钟,只有半个小时就该出发了。
玄早把东西都送走了,现正在最后一次清理家里的电脑。不过家里的电脑上本来便什么也没有,实在没什么可清理。
又拿起一支烟,想着用什么借口,不和他同去。
眼光一直尾随着他,实在不愿意就这么结束,嘴里全是烟的苦味,心里满是不舍。
离我近的那人见我手上抓着烟,呆呆的坐在那,便凑过来,点燃了打火机。
玄关了电脑,回过身来,有些惊讶。"非?"
面前都是烟头,堆得满满的。
我勉强的笑一笑,"突然想抽。"
他坐到我身边,把我手里的烟接过去摁熄了。"你别瞎想,不过出去玩两天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
心里堵得慌,真不想就这么结束。
玄看我脸色不好,安慰的拍拍我的肩膀,冲我微笑,"别想些有的没的,时间也差不多,我们走吧。"
可我还没想出怎么拒绝他。
玄利落的穿上了外套,另外那两人也都跟着玄去了门边。拉开门的时候我还呆坐在沙发上,门外站着肖,平端枪正对着门。
屋里的人都愣了。我脑子里乱成一团。
肖威胁他们都退回去,自己也跟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玄并不惊慌,只是镇定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肖用枪指着他,逼他回沙发上坐到我旁边。另外两个人眼见寒玄被挟持,也不敢轻举妄动。"寒玄,你今天别想跑!"
玄冷笑,"还想回来再处理你,你却等不及。"
"哼,既然走不了,还谈什么回来!"说着,将头转向我,"小非,把寒玄铐起来!"
此话一出,我只听见脑子里轰的一声,全身血液冰凉。
玄缓慢的回过头来。
"小非!"肖一急,催促了一声。毕竟他们人多,队里的人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自然希望先制住寒玄,好要挟他那手下的人。这也正是肖一进来就把寒玄逼到我身边的原因。
可我却动不了,在玄炽热的视线下,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
玄忽然问道,"你也是警方的卧底?"
平静的口气让我几乎停住了呼吸。
"原来是你。"
我想辩解几句,可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哈哈......"玄低声笑起来,笑得极是难看。
"小非!"肖用枪推了玄一把,又冲我吼道。而在边上那两人一看肖的动作,有些焦急,向前走了两步,又被肖举枪推了推玄,到底没敢上前。
我终于活了过来,去摸那藏在沙发垫下的手铐,一直微微颤抖着,抓了好几次才将那手铐给抓了出来。
玄一直沉默的看着我,黝黑的眼底看得我莫名慌乱。
"非,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听见这句话,心底剧痛,原本快铐上的手铐也滑了下来,止不住的发抖。
"我说了不会再做,最后一次机会,你也不愿意给我......"玄的声音里带着苦涩。
心里针扎似的痛,我无意识的摇着头,"不是!"
"小非,别跟他说话,快把他铐上!"肖也越来越急。
"也对,我也骗过你,这下算是扯平了。"
手铐怎么也铐不上去,平日利落的身手,这会儿却忽然全不听使唤了。
玄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原来客是我害死的。"
我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不断的摇头。
"非,我只想知道,你说过的话,有没有哪句是真的?"问出这句时,玄的眼里没有怒火与质问,只有深深的疲惫。
攥紧拳头,咬紧了嘴唇,决定豁出去。"有!我说爱你是真的!因为是真的,才没办法看你继续做着违法的事!"
闻言,玄只是苦笑,肖却猛然变了脸色,全是震惊和不敢置信。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多希望你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我多希望我只是你认识的那个老师,该有多好......"
玄又笑起来,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笑着笑着,忽然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手铐,猛的砸到了地上。
肖大惊,立刻对准玄的左腿开枪,可只听见两声空响。枪里却没有子弹。
一愣神,边上那两人已经一左一右,极有默契的扑了过来,和肖扭打成一团。
发现枪里没有子弹,我也知道不好,想赶上前去救肖,却被玄伸手拦了去路。
"电脑上的资料,你拷去放在了哪里?"玄极平静的开口,他果然是知道的。
可我又能怎么说,说我根本没藏在哪里,全都丢进了护城河?
见我不说话,他轻松的笑了一笑,"你还谁也没给吧?警察还没拿到吧?"
我握紧拳头,没有回话。
可肖却是听见了,知道我拿走了重要的资料,却没有交到队里。知道我爱上了寒玄,知道我背叛了警局。肖眼里翻滚着难堪和不信,动作也乱了起来,很快便处于劣势。
"不过也罢,那些东西你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就当做个纪念好了。"见他平淡的说完这句,我知道我跟他已是走到了尽头。
肖已经被那两人制住了手脚,左边那人抽出小刀,飞快的扎进他腹部。
我大叫着想扑过去,却被玄绊倒在地,一把银晃晃的小刀擦着我的脸颊插进了地毯。
玄眼神阴骛,"背叛辉旗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我推他,挣扎着去看肖。那人又在他腹部插了几刀,血不断的涌出来,浸透他的衣服,带走他的生命。
我却不能救他,而且,因为我的关系,也不会有人来救他。队里信了错误的时间,不可能现在就出现在这里。
肖在缓缓的倒下,他倔强的抬起头向我看来,眼里只留下悲痛和怨恨。我看见他无声的说道,"小非,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背叛我们?"
"不!"我不住的大叫。
玄定定的看着我,忽然扯出一个苦笑。他手上的刀子,到底没有落进我身体里,却是进了他自己的胸膛。"因为误信你,害死客,害死辉旗许多人,这都是我的错,该受罚的是我!"他下手毫不留情,一个人慌忙跑过来,夺过他手里的刀,飞快的替他包扎。
玄脸色苍白,他看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我,淡淡的吩咐那两人,"不要杀他,他把辉旗弄成这样,我要他付出加倍的代价!"说着,捡起桌上那张属于我的机票,撕了个粉碎。
我心如死灰。完了,什么都完了。
那两人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急着登机,也怕警方追来,便不再理会我,只是替玄穿好外套遮住伤口,扶着他向外走去。
我挣扎着爬起来扑到肖身边,拼命的想替他止血,一边疯狂的拨打急救中心的电话。肖已经失去了意识,身体正在慢慢变冷,任我如何努力,却也留不住他流逝的生命。
宛如崩溃般的大哭一场,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到头来背叛了所有人,却还是得不到一个好结局?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22
小受不挂!
事后,肖被追认为烈士,可那凶手,却是查不出也抓不住。
肖的死,错过的时间,队长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在玄出国期间,子萱生下了徐客的孩子。不过,由于难产,回到这世间的,也只有徐客的孩子。
玄再回来的时候,警方已经输得彻底。
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慢慢陷进玄那报复的网里,明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也灰心的不再挣扎,他要想要我的命,就只管拿去,把命还给他,也无所谓。
对了,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再活多久,只是听了玄的话,才忽然舍不得。
痛楚潮水般涌来,将意识从昏沉的黑暗地底拉起。缓缓睁开眼,便看见了废弃仓库的顶棚。浑身散了架似的,空气里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清醒了一些,才发现那些人正往我身上套衣服。顾飞仍旧站在一旁,冷冷的眼神,带着仇恨与厌恶。
"动作快点。"他点燃叼在嘴里的香烟,烦躁的催促道。
那几人连连点头,将我从地上拖起来。撕裂般的痛楚窜进大脑,我不由皱紧了眉。顾飞的人也过来帮忙,拖着我向仓库那边走去,顾飞只是沉默的跟在后面,有些心神不宁。
我警觉的盯着顾飞,盘算他到底会怎么对付我。
顾飞见我盯着他,忽然狞笑一声,"他还挺有精神,你们小心了。"听他这一提醒,有人提脚便往我身上踢来,见我只是闷哼一声,并无力反抗,这才放心。
仓库的后面是黑色的大海,在满天星辰下波涛起伏,卷着岸边的礁石,碎成白色的浪花。看见这里,我心下一沉。
顾飞看着我,阴沉的说道,"林非因为不堪羞辱,趁着看守不备,自己投海死了,明白了吗?"
我看着他,知道这番话并非说给我听,只是扬起了嘴角。就算我自己不跳,他们也还是会把我扔下去的,现在说这些,其实是在告诉他身后那些人怎么统一说辞。
为什么?我心念急转。一开始,他本是做好决定铁了心要我的命,根本不用顾虑什么说辞。可在我昏迷期间,倒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么焦躁,不得不搪塞一下?
"把他扔下去。"一声令下,两边的人把我抬起来,向着悬崖抛下去。我也不反抗,反正都是徒劳,不如留着力气待会儿逃生。
突然的撞击令我几乎晕过去,波浪立刻围了上来。十月的海水冰冷,伤口被咸涩一泡,全身的疼痛叫嚣个不停,像要将我四分五裂。
我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蹬着水向那海面浮去。
一波一波的潮水涌上来,又退下去,一忽儿将我抛向岩石,一忽儿又要将我拖向那无边的海洋里去。我身不由己的挣扎着,拼命将头冒出水面,大口呼吸空气。
崖上的顾飞一行仍旧在冷冷的看着我,不亲眼看到我沉下海里去,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我努力在起伏的大浪中稳住自己,伸长手臂去够岸边的礁石。如果我能游到那岩石下面,抱住突起的石头,那么,不仅顾飞他们从上面再看不到我,我还可以留在那里休息一下,存点力气,逃过这一劫也未可知。
满载生还希望的岩石却是总也够不到,始终留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伤口的疼痛渐渐淡去了,疲倦和酸痛也渐渐淡去,只留下冷,无尽的冷,刺骨的冷,冷得我心惊。
海水又一次漫过头顶,而这一次,我竟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将再也看不到海面上的世界。
体力在慢慢流失,我知道,如果不赶快逃到那岸边去,我真会如顾飞他们所愿而死掉。
忽然很想再看看玄,有些一直没机会说的话,如果不能告诉他,我不甘心。
头顶的海水像一层摇曳的厚玻璃,耳中充满翁翁的水声,一串串气泡向那扭曲的天空奔去,我想抓住什么,可只能徒劳的挥舞双手,什么也抓不住。
朦朦胧胧的,我想起了那天玄的眼泪。我要回到他身边去!
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一个人影向我游来。
努力分辨,依稀就是心心念念的那张脸。玄来了,我绝不会丧命在这里。
玄已经来了,他会带我回去。
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旁环绕着陌生的人。见我张开眼,一个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另一个赶快端着水走上来,将我扶起。
我的确渴得厉害,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才问,"这是哪里?"开口就发现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那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丝毫不理睬我,只是将我按回床上躺下。
我才注意到自己手背上扎着针,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还痛得像散了架。
没死。
我放下心来,环顾着这间屋子。
屋里的摆设全是上等的奢侈品,这么看来救我的人定是十分有钱。
门又被推开,进来了两个人。